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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华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苏四公子

    文绍安在外头已经收拾好了残局,见她出来立刻道,“我送你回去。”

    “你师姐受了重伤,你还是先去看看她,我自个儿回去。”

    “杨师兄快要下值了,我使人送信给他,让他过来照看。”文绍安袖着手,完全没有要进屋的意思。

    程锦瞪着他,“好歹是你师姐,你这师弟当得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师姐师弟也是男女有别,合该避嫌。”文绍安正色道。

    他前世也是这副古板的性子,虽然待自己极好,却恪守男女之间的分寸,从来不肯同她过分亲近。

    “那你如今对我怎么不避嫌了”

    “明知故问,”他抿抿唇,没掩去眼底的笑意,“走吧,你再磨蹭,怕是就要在你阿娘那儿露出马脚了。”

    “我明知什么了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她摸着头,贼兮兮地看着他。

    他对她这副一日不撩他就皮痒的德性,也并非无可奈何,“你若要我直说,我今日便请官媒到府上提亲,左右你也十一了,先定了亲,待你及笄便娶你过门。”

    程锦本想再回敬几句,可看着他那认真的模样,怀疑他是真的说得出做得到。

    程夫人虽然疼她,却很热衷把她嫁出去,指不定在心里就等着他上门提亲呢。

    文绍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程锦对他的依赖,他并非看不出来,虽然其中不知夹杂了多少与前世的情感,但他可以感觉得到,她对他的信任远胜过这世间所有的人,而且这段时日的相处,两人之间的默契更是与日俱增。

    而他对她,抛却前世那不明的渊源,单论自己如今对她的情感,也已经远非自己所能控制。

    自己之前定了主意要等她长大,给她自己选择的权利,可若等到那一日,她若真选了别人,他是否真能忍受

    这念头刚在脑子里打了个转,他就被嫉妒和愤怒冲昏了头,喉头甚至尝到了些微的腥甜,若真有那么一天,他都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而她另投他人怀抱,也不是不可能,前世的萧晟便是他鲜血淋漓的教训。

    程锦对上他那晦暗不明的眼神,被骇得向后微微退了半步。

    他从来都是温和的,包容的,坚毅的,甚至可能是冷淡的,疏离的,却从未用过这样如看待猎物一般的眼神看着她,她从来不知道他对自己宠溺包容的背后,竟藏着这样浓烈的占有欲。

    察觉到她的情绪,他立刻收回眼神,恢复了一贯的从容,“走吧。”

    今日本是去大觉寺上个香,凑凑热闹,却没想到从早到晚发生了这么多事儿,折腾了一天,程锦也是累极了,虽然对他的态度疑惑,却没精力多想,跟着他埋头朝承恩侯府走去。

    如今已是天光微明,承恩侯府的下等仆役已经起身洒扫生火做饭了。

    “你不是想学法术么”文绍安掐了个法诀,“这是咒,对你而言,该是不难。”

    她歪着头看了一阵,不明白地摇摇头。

    他只好欺上前去,手把手地教她,程锦的悟性极高,虽然一时不明白,只要他稍一指点,便毫不费力地学会了,仿佛这些法术就像烙在她骨血里的,只要稍加引导,就能尽数记起。

    他和她,还有那个离殇,之间究竟有什么渊源恐怕不止是文定年和赵华之间的纠葛那么简单。

    他正走神,她一个法诀抛过来的,将方才的咒打在他的身上,“咦,你为何不受影响这咒不管用么”

    “对寻常人自是管用的,对我若是管用,我不知道早就死多少回了。”他扯了扯唇,“快进去吧,待会儿贪睡起不了床,又得哭鼻子。”

    程锦觉得他实在太小看自己,她活了两辈子,德高望重,名垂青史,岂会因为贪睡懒觉哭鼻子。

    她摸到自个儿房间,烧了那个符纸替身,沾了枕头沉沉睡去,结果还没几刻钟,青萍和红绡就进来唤她起身了。

    两个大丫鬟轮流上阵,好说歹说都没把她给叫起来,若在过去,大不了去向程夫人告个假,让她继续睡就是了,可是昨日刚接了信,说是让她们姑娘今日一早去国子监。

    “姑娘,今日要去国子监的,可怠慢不得啊!”

    “让我睡一会儿”程锦嘟囔着将脸埋进枕头里。

    青萍和红绡都跪在床榻前哭着求她了,她依旧把头一包,睡得香甜。

    两人无奈,只好遣小丫鬟去把程夫人和程钤请来。

    程夫人见她拿被子将自己的脑袋结结实实地蒙住,连忙心疼地扯下丝被,“阿锦,阿锦,莫蒙着头,当心憋了气”

    “莫要吵我,让我睡”她闭着眼,扭着身子在床上发起了脾气,“让我睡”

    “她昨日本就受了惊吓,不如去向女学请个假,明日再去吧。”程夫人心疼女儿,看着程锦困得睁不开眼的样子,立刻心软了。

    “阿娘,您当女学是个什么地方说请假就请假么女学的规矩最是森严,连宫里的两位公主都得乖乖服从管教,阿锦第一日去女学便要请假,今后少不得被先生刁难。”程钤是个极度自律的人,最看不得人偷懒,虽觉得程锦可怜,可铁了心不纵容她。




第一百八十六章 反差
    “可是昨日有人在大觉寺刺杀她,这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事儿,我还要进宫找太后讨个公道呢,她受了惊吓,如何就请不得假”程夫人怒道,“女学里的那些学监、先生我都是清楚的,全是些面上清高孤傲,骨子里龌龊下作的,皇上当日让阿锦去女学,分明就是要刁难她。”

    “阿娘慎言,”程钤无奈,“阿锦日后是想靠科举入仕的,女学里的先生得罪不得,皇上更得罪不得。”

    “我晓得,可就连一日的假都请不得吗”程夫人心痛道。

    “请是请得了,若此时传到皇上耳朵里,阿锦日后仕途怕就无望了。”

    “她也没指望当什么大官,不过就是去考个功名罢了,今后领一份俸禄罢了,碍着谁的眼了自家亲表妹,我就不信皇上连这点情分都不顾念。”

    “阿娘,您这般纵着她,倒似我是个恶人,处处害她了”程钤也恼了,“我催着他们上进,难道不是为了他们好,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个不心疼弟妹的恶人”

    这些日子,因为逼着程明志读书,姐弟二人已经生出些间隙来了,如今连程夫人都这么说,程钤心里自然难受。

    “我也没这么说,”程夫人被程钤抢白得也有些尴尬,“你们都是嫡亲的兄弟姐妹,我自是知道你为他们好,可阿锦如今也着实可怜,便是让她歇一日的也无甚大碍,你莫要想太多了,再说你们既决意要去考科举,去女学学不到什么。”

    “阿娘也莫要小看女学,虽不教应试时文,却能教人自律慎独,于今后也是大有裨益。她今日贪睡不去女学读书,明日便能贪懒不去赴试,若您执意要纵着她,倒也无妨,便让她在家歇着吧,同圣上太后说一声她受惊了,日后便不用去读书,给她找个婆家嫁去好了,”程钤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程锦,知道她被吵得迷迷糊糊的,但她们说的话,她却是能听得一清二楚的,“做人好吃懒做,便是天分再高也是浪费。待今后她嫁了人,也得早起侍奉公婆,若她想要一辈子躲懒,阿娘便让阿志和阿远上进些,一辈子养着她就是了。”

    程钤虽然有长姐的风范,但在程夫人面前向来懂事明礼,很少说出如此尖刻的话,程夫人古怪地看着她,“谁又惹你不痛快了我知你是好心,可阿锦也是偶尔躲懒一两回,哪里就那么严重了。”

    嘴上是这么说,可程夫人到底还是尊重长女的,亲自推了推程锦,“好了,阿锦,快些起来了,莫要再惹你大姐生气。”

    “我还想睡,再让我睡一会儿”程锦咬着被角,闭着眼“呜呜”地哭着,她实在是困得很了,除了睡觉,什么都不想

    如今的她就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娇气懒惰,上辈子的责任感早就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更别提什么严谨自律,德高望重了。

    “真真是可怜”她那娇滴滴的模样看得程夫人心疼不已,但看了看态度坚决的程钤,还是咬牙道,“给她穿衣裳,实在不行到了马车上再睡。”

    程锦被几个丫鬟架起来,呜呜咽咽地梳洗穿衣,昏昏沉沉地给送进了马车。

    承恩侯府在京城算不得跋扈,可今日承恩侯府的马车却十分张扬地停在了国子监门口,三辆马车一字排开,颇有些气势,程夫人盛装而下,身为侯夫人的庄重雍容,甚至是凌厉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引得不少来往监生纷纷驻足观看。

    “这是谁莫不是来挑事的”

    “这是承恩侯夫人,想必是送她那幼女来上学的。”

    “就是那个傻子”

    “可不是么,否则哪里需要她这么一路护送,分明是怕有人刁难那傻子。”

    “女学如今竟连傻子都收么”

    “不是说那程五姑娘已经不傻了么还说是被雷劈好了。”

    “我听说她前些日子还在平康坊闹事,惹怒了祁王世子,一直闹到御前去,皇上见她虽然不傻了,但性情乖戾,特地下旨让她来女学学规矩。”

    “傻子被雷一劈真不傻了你相信么”

    “我前些日子见她,她还在街上流鼻涕呢。”

    “咱们在学里待得太久了,傻不傻,待会儿不就见分晓了吗且看着吧。”

    程夫人昂首挺胸地站着,丝毫不惧那些流言蜚语和打量的目光,只是专注地看着从马车上被搀下的程锦。

    程锦几乎一宿没睡,路上虽然打了个盹,但依然困得不行,捂着嘴不住地打着呵欠,浑然不觉自己已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以她的性情,就算被人当做猴子围观,也不会放在心上。

    “那个就是程锦”

    “瞧她捂着脸的模样,怕还是个傻子呢。”

    “孙祭酒疯了吧,竟让这傻子入国子监”

    “圣上下的旨意,谁敢不从”

    “皇上下的旨又如何,既不合理便该当据理力争,否则要我们读书人何用”

    “为这点儿小事力争刘兄,你读书读痴了吧”

    “反正她进的是女学,学规矩的地方,同我们有何干瞧瞧热闹便是。”

    程锦没听见那些流言蜚语,程夫人却听不下去了,回过身瞪了程锦一眼,“把手拿下来,别捂着脸。”

    “啊”程锦刚打完一个呵欠,被程夫人斥得一愕,懵懂地放下手,眼里全是水光,鼻尖红红的,既可爱又可怜。

    程锦是个美人胚子,虽还未长开,身上少了几分女子的妩媚,却更让人觉得清纯可怜,就连程夫人都被她那双如初生小鹿般纯澈的眸子瞪得心软,更遑论路边围观的少年监生了,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盯着她的脸看,有几个还不自觉地吞着口水。

    谁能想到之前那个眼神痴呆,鼻歪口斜的小姑娘恢复了神智之后,会出落得这般灵气逼人,若在平时,她美则美矣,也不至于让这么多人震撼不已,但他们一想眼前这个小美人儿过去是个傻子,那种反差的冲击力,平白给她增色了不少。



第一百八十七章 迷糊
    “阿锦,来见过蒋学正。”程夫人对着一个身着丁香色衣裳的妇人,肃容道。

    “学生见过蒋学正。”程锦依稀记得女学的学正似乎并不姓蒋,也不知道这蒋学正是何来头,但今日甫入国子监,她也不敢太过放肆,忍住困意做出一副端庄乖巧的模样。

    蒋学正的颧骨很高,嘴唇极薄,看着便不好相处,何况她衣着素朴庄重,不苟言笑,程锦猜她十有看不惯自己这种勋贵出身的小姑娘,幸亏她被文绍安调到女学去了,若是让她常同这蒋学正打交道,恐怕是没法子装上太久的乖巧了。

    “我可当不得承恩侯府五姑娘的礼。”蒋学正本就生得刻薄,语气更是尖刻,极不讨人喜欢。

    程夫人本打算尽力隐忍,但蒋学正这态度着实让她忍不下去,正待发作,却听那蒋学正道,“承恩侯府果然深得圣眷,程五姑娘说来女学就来女学,说去太学就去太学,视国子监的规矩如无物,果真了不得。”

    “什么女学太学”程夫人一脸莫名其妙,“着我家程锦来女学也是圣上的旨意,你当我们承恩侯府”

    乐意么

    这三个字还未出口,程锦连忙拉了拉程夫人的衣角,无论她怎么样,程钤今后还是要在女学读书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不能连累这个蒋学正也恨上了程钤,何况这话要是传到隆庆帝的耳朵里,定要惹他厌弃。

    程夫人回过神来,强行咽下了到嘴边的话,地道,“我们是得了国子监的书函来女学读书的,不知蒋学正可否领阿锦去她自己的屋子。”

    “我这里庙小可容不下承恩侯府的大佛。”程夫人的退让并未换来蒋学正的收敛,一脸阴阳怪气道。

    程夫人忍无可忍,正待爆发,这时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擦着汗匆匆跑了过来,“程夫人,程五姑娘是我们太学的学生,这边请”

    “啊”程夫人骇了一跳,虽然她也有过将程钤和程锦送入太学读书的念头,可那只是个一闪而过的念头而已。

    入太学读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对女子的要求尤其严苛,要由国子监祭酒亲自考核方可入读,太学里两百来号监生,女监生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每个女监生入学都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后头盯着,不比寻常监生入学那般容易操作,国子监宋祭酒又是个方正的读书人,哪里会愿意卖他们这些外戚这种人情。

    如今的读书人尤讲风骨,不畏强权,有些人甚至以顶撞九五之尊为荣,便是隆庆帝亲自发话,都未必能把女子送进太学,何况是他们区区承恩侯府。

    “这位大人,是不是弄错了”程夫人待太学里的大人同待蒋学正的态度完全不同,收敛了一身气势,变得谦逊有礼。

    在大梁读书人的地位超然,真真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便是隆庆帝都得好声好气地同朝臣们商量大小事务,何况是什么勋贵外戚。

    而在读书人之中,尤以国子监和翰林院的大人们最为清贵,尤其是翰林院,大梁的历任相公,自文相开始,都是翰林院出身,读书人私下都说,不曾入过翰林院,任你功高盖世,日后都与相位无缘了,而国子监是大梁最高学府,监生们个个都是国之栋梁,国子监的大人们也可以算是桃李满天下了,有的时候甚至连相公都是祭酒的学生。

    因此这两处的大人们品级虽不高,却从不敢有人小觑,程夫人今日虽是摆明了要来给程锦撑腰,但也只敢在女学的学正面前耍耍威风,到了太学这儿便自然而然地放低姿态。

    国子监分太学和女学,太学是正儿八经的监生,可以科举入仕的,女学则不过是培养各家主妇的地方,孰轻孰重,无需多言。

    不过太学里的大人们都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不似那些命妇们心胸狭窄,为一点儿小事斤斤计较,虽然小觑女子,但也不会有意为难女子。

    “没有弄错,前日祭酒大人特地交待下来的。”那位四十多岁还只是八品的大人态度也很是和善,朝她们拱了拱手,“你们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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