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金手指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圣者晨雷
“都噤声,我听得了,好象是说什么‘赐肉’?”另一金人道。
众人都屏住呼吸,总算风小了些,听得城头那边传来的声音:“大宋天子赐天下百姓肉,凡我大宋子民皆有,且来拿吧!”
这喊声没头没脑,金人都是觉得莫明其妙,正这时,便见得青龙堡上升起一面大旗,紧接着几个黑点从城上被抛出来。黑点抛得不远,也就抛出了两百余步,还不到一里,过了会儿,大约是城中又较正了一下,再次抛出几黑点,这次远得多了,足有近两里,在两军之间轰然落下,碎成无数块。
“那是何物?”金人奇道。
他们是临时抓来的,原本没有什么军纪,只要不溃散,身后的金国战兵也不管,便有两个胆大的向前摸了过去,离得百步的时候,两人都嗅到一股香气,惊得对望了一眼。
“肉!”二人都是大叫着向前冲去。
无怪乎他们如此,在金国当百姓,莫要说吃肉,便是吃饭,一天也只有一顿。青龙堡中抛出的竟然是陶罐,陶罐里装的是红烧肉罐头,落在地上都碎了开来,因为里面加了诸多南洋香料的缘故,虽然隔着老远,那香味还是扑鼻而来,对于可能有年余乃至数年不知肉味的金人来说,这却是无比的诱惑。
他二人这一冲,后边的金人便也跟了去,城中接二连三地抛出陶罐来,在这距离里,宋军喊话的声音清楚可闻:“大宋天子赐天下百姓肉,食之者便为大宋之人,为何要替金虏卖命,快快投奔过来,保管天天有肉!”
金国百姓在阵站争肉抢成一团,哪里管得城上喊的是什么话,可他们后边的金国将领却不然,裹胁这许多百姓来,原本心中颇有些犹豫,如今见这些百姓为了争肉而失去控制,刚要令金兵前去制止,却听得这般的喊话。
“回来,令他们回来,若不回来,军法处置!”便有金将下令道。
有金国士兵上去用兵器抽打那些抢着将油汪汪的肉往嘴里塞的百姓,可是金国士兵虽然勉强能裹腹,可与百姓一般,肉也不是时常能吃到的,打着打着,便成了抢百姓之肉了。百姓也不干,立刻乱成一团,而城中不断抛出的陶罐,让这种争端根本无法平息下来。
若说最初这还只是零碎的冲突,随着越来越多的百姓与士兵加入抢肉的行列中来,这种冲突很快便变成了赤果果的杀戮。一个金国百姓才抢得一块肉,还未塞入自己嘴中,便被身边同伴一刀刺死,那同伴怪笑着将肉送入口中,还在品尝着这宋国红烧肉的滋味,胸口一痛,便见着一根长矛的矛尖从自己胸前透了过来。
这种混乱一产生便无法扼制,人最原始的食欲被油汪汪的红烧肉激了出来,宋军无一兵一卒出城,而金兵前锋已经乱作一团。金国将领还可以自制,却无法控制住自己的部下,很快,红了眼的百姓和士兵把厮杀从为了争夺肉变成了纯粹的相互仇恨,乱战蔓延到整个金军前部。
青龙堡城头之上,罗安琼目瞪口呆,看了城下的惨烈厮杀。他咽了一下喉结,看了看秦大石,秦大石仍是那副憨实的模样,感觉到他望过来,还冲着他笑了笑。这一笑,只笑得罗安琼向后退了两步,恨不得离秦大石更远一些。
两军阵前厮杀他不怕,血雨腥风他不怕,可是用几十罐红烧肉便搅得数万敌军自相残杀,他如何能不怕!
这是秦大石在“三不战将军”之后的第二个绰号:“人肉罐头”。
不过金兵的混乱并未持续太久,在最初的暴虐渲泻出来之后,无论是金国的将领还是士兵都反应过来,那些裹挟来的百姓当面对的是有纪律而非各自为战的士兵时,为夺取食物而鼓起来的可怜勇气立刻就消散了。半个钟点之后,金人拔营,开始后退,在原先的营地之前,留下的只有几百具尸体。
这其中有浑乱中被杀的,也有事后被处死的。
秦大石微微松了口气,上午虽然两军并未接阵,但主将间的心志与智谋较量,却已经开始了。
他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答,金人为何想要诱他出城,哪怕只是诱得他的骑兵出城也好?难道说金人真的那么有信心,便能在野战中击败他么。
虽然他在青龙堡的兵力不多,还不到万人,可论及士气与军卒素质,金兵拍马也赶不上近卫军。金军将领不是傻子,应该知道这一点,除非他们还在后边埋伏了大量人马,否则根本不可能重创近卫军。
秦大石不是神仙,故此猜不出金人有什么埋伏,但他只知道一点,那便是任你千变万化,我只稳守不攻。有此一点,便令金人变化多端的诱敌之策无从施展了。
这是秦大石的今天得到的第三个绰号:“不动泰山石”。
就在青龙堡前,近卫军与金兵打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奇怪交锋战之时,临安城里,赵与莒抱着下巴,目光在军事参赞署的武臣们身上瞄来瞄去。
他心中多少有些失望,这个按照后世参谋制度建成的新军事机构,在它第一次遇到战争时,显得笨拙而没有秩序。赵与莒自己明白,自己并不算是知兵之人,特别是随着战争的发展,他那纸上谈兵的两下子,教教少年们理论课还勉为其难,真正面对战争时,远远比不过这些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汉子,甚至比不过他上过战场的学生李邺。设立这个军事参赞署,多少也是弥补他这方面的缺陷,可是军事参赞署制定出的第一次战略安排,便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漏洞,只考虑蒙胡与金人分兵夹击,却不曾考虑蒙胡与金人合兵一处共同攻击徐州的事情。
这个疏漏不会对全局造成影响,却足以让他从一场完胜变成一场惨胜。
崔与之与葛洪都是知晓些兵事的,他二人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面色沉郁,双双在挂在墙上的巨大军事地图前反复观看,查看自己这方的兵力部署,讨论如何调兵增援徐州。
若只是单独面对金国,自然不需要增援,可蒙胡玩上这一手,就让人有些怀疑徐州能否坚守得住了,增援是必须的。可这又出现了第二个问题,若敌人以金国兵为正兵攻城,以蒙胡为奇兵断援,这增援之兵未进徐州之前可是无险可守的,也不知道何时、何处会与蒙胡相遇,若是野战相遇,能否击破野狼般来去如风的蒙胡,同样没有人有把握。
调楚州军区的真德秀倒是最近,只是他兵力虽多,战力却不强,特别是这几年都过的是太平日子,只在台庄大战时做了些赶兔子的活儿,缺乏战斗经验,真德秀本人也不以武韬见长,若是有所闪失,反而使得长江前的最后一道屏障消失了。
调忠义军,忠义军的情形只比楚州军区略好些,虽然号称三十万,实际上有战斗力的还不足十万,守着大名庄与史天泽对峙尚可,若是调回来,史天泽乘机南下尾随,途中又被蒙胡截住,那么这支纵横京东多年的部队,只怕就要成为历史陈迹了。
临安军区不必说了,那是总预备队,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形下才出动的,除非蒙胡打到了长江边上,否则根本不可能动用。
荆襄军区有战力有余力,但可虑的却是路途嫌远了些,它这个时候最正确的方式,不是去援助徐州,而是乘机过秦岭,攻掠南阳,逼向洛阳,威胁汴梁。
汉中军区太远,而且金国既是与蒙胡勾结,难保夏国有没有插上一腿,以夏国同金国的关系,乘机南下窥探汉中和蜀地的可能性极大,这样汉中军区就面临着金国和夏国的两路威胁,只能凭借地利守之。
赵与莒看来看去,正待说话的时候,李邺突然道:“启奏陛下,臣等有一策!”
方才李邺与李云睿、孟珙、扈世达、李一挝五人聚在一起商量了好一会儿,如今终于拿出了结果。赵与莒示意他说出来,朝中的宿将们也都又是嫉妒又羡慕地望着这个小子,毕竟这小子立下了国朝少有的武勋,而今又奇思妙谋不断。
“这是景文想出来的。”李邺说了一句,看了赵与莒一眼,赵与莒示意还是由他说,他才指着临安道:“如今我们不是无兵可调,关键是时间,无论是调荆襄军区还是两淮军区的兵将,都需要时间。臣等方才托参赞署的参赞们算过,调兵所需时间最短的是这里。”
他指的地方却是大名府。
论及远近,大名府算是除汉中外最远的了,从这调忠义军,消息也只会比汉中快点传到罢了。若不是李邺战功赫赫,只怕立刻要被人喝斥了,赵与莒却扬了扬眉,淡淡地催促道:“继续说。”
“自临安乘列车去华亭,再从华亭乘最快的蒸汽船赶往河北东路,于此地上岸换马,三日夜后,陛下御旨可达大名府。陛下不用调忠义军,只调前些时日暗中运往大名的三千近卫军老兵与六千忠卫军回援即可。”李邺指着大名府东南的阳谷,赵与莒明白他的意思,那三千近卫军与六千忠卫军,特别是三千近卫军是回流求换装整编过的最精锐部队,原本是留在阳谷准备给蒙胡一个“惊喜”的,现在只能动用他们了。
“臣等计算过,若是现在派出钦使,七日后这九千人便可到徐州。”李邺又补充道。
“七日……”
赵与莒抱着手,面色平静,这个时间不算长,七天而矣,这九千人虽是不多,可那三千流求整训换装后的近卫军却是这个时代最强悍的军队,他们在守城时完全可以抵三万乃至更多人使用。
“李邺,朕命你为钦使,立刻去华亭,调江南制造局任意一条……不,为万一起见,调二条快船赶往河北东路。”赵与莒想到此处下令道。
“是!”
“孟珙,朕命你为钦使,立刻去襄阳,传朕旨意,即刻北进南阳,你便留在军中效力。”
“是!”
“扈世达,朕命你为钦使前往楚州,令真德秀守住淮西,接应徐州,不可轻举妄动。”
“是!”
随着赵与莒一声声令下,接到命令的李邺、孟珙、扈世达都是眉飞色舞,只有李云睿颇有些悻悻然。
身边近卫军两大参领,他竟然从未亲自指挥过作战,这实在是他的恨事。
注1:在史实之中,蒙古和南宋联手灭金的战役里,蒙胡与金都极度缺粮,有食人肉之事。在破城之后,南宋军队将所有参与食人肉的金人全部杀死,然后秋毫无犯地离城而去。
大宋金手指 第二六九章 流不尽之兄弟血
第二六九章 流不尽之兄弟血
夜深沉。
因为前些时日下了场小雪的缘故,青龙堡周围还是积了雪,故此虽是夜晚,却并非伸手不见五指。
在离青龙堡四里左右的地方,更是火光通明,金人将他们能拆的能砍的都弄了过来,烧成大堆的火,远远看去,倒也显得甚为热闹。
不过白天的事情,却让金国人高兴不起来,虽然也是人声鼎沸,更多的是骂娘和窃窃私语声。那些没有帐篷的金人,围在火堆边,你挤挤我我挤挤你,靠这种方式取暖。饶是如此,他们对着火的一面烤得流汗,背着火的一面却冻得起了鸡皮疙瘩。
伊喇布哈端坐在中军帐里,听得四方传来的窃窃私语声,心中不禁烦躁不安。他原是完颜合达的副手,也是这次东征的金国主将,他算是知兵善战的,可是如今却也有些一筹莫展。
因为如何交战完全不由他决定,而是由坐在他面前的那个大胡子的家伙来决定,他只是人名义上的主帅罢了。
帅帐的地上为了防止寒气,铺上了厚厚的毛毯,那大胡子一边饮酒一边余睨伊喇布哈,神情甚为倨傲。但伊喇布哈始终端坐默然,既不谄事,也不理睬,仿佛他不存在一般。虽然伊喇布哈心中也甚为焦急,但不敢在这大胡子面前失了颜面,故此才强自镇定。
“时间差不多了。”
大胡子掏出一块怀表,看了看时间,然后将酒杯掷在地上:“伊喇布哈,下令攻城吧!”
伊喇布哈却不为所动,只是抬起眼来看了大胡子一眼:“贵国只是遣你为使,交涉两军合作之事,却不是让你来对本帅呼喝命令,你这般无礼,原该砍下你的头颅送与拖雷汗王,只是念在两国联军的份上,我才放过你。”
听得伊喇布哈这番话,那大胡子哈哈大笑起来,没有丝毫惧色:“叫得响有什么用,若无需我们大元勇士相助,你能攻下徐州,我自己把头砍下来给你。若是攻不下徐州,你把头砍下来给我,如何?”
他的冷嘲热讽,伊喇布哈装着没听到,而是快步出了营帐,不一会儿,诸将皆至,伊喇布哈一一下令。
那些围聚在火堆旁的金人被皮鞭与刀枪逼着站了起来,当听说要他们乘夜攻城时,他们立刻慌了。
在原先将他们召来的时候,说的可不是这般,而是只要他们诱得宋人出城便可!
有人才大声分说,却立刻被砍了脑袋,一下子数十人被斩杀之后,这些前些时日还是百姓的金人,不得不双股战战,拿起自己所谓的武器,向青龙堡逼了过去。
伊喇布哈在后边望着,神情淡然。莫说这些人都是汉人,便是女真人那又如何,战争之中,百姓便是不值一文的消耗品,多死一百个百姓,能让他少死一个精锐将士,他也会觉得值得。
金人的喧闹早就惊动了青龙堡上的警哨,金人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过了约是半个钟点,这些拖拖拉拉的百姓再次回到了西城之下。
“攻城开始!”伊喇布哈下令道。
被裹挟来的百姓扛着云梯向前冲,因为如果他们不向前,身后射来的无情的利箭便要夺走他们的性命。比起他们那拙劣的攻城来说,他们的哭声才是更让青龙堡中的宋军难以忍受的武器。罗安琼须发皆张,只觉得怒不可遏,在他所受过的教育之中,绝无如此卑劣的手段,他瞪着秦大石,厉声问道:“参领,如今奈何?”
“既来攻击,便是敌人。”秦大石却心冷如铁,他抿着嘴,在望楼上向前看去然后喝道:“安琼,你且下去休息,夜战用不着你们骑兵。”
罗安琼愤愤地下了望楼,他知道秦大石说的是正理,他们是骑兵,不是在城墙上消耗的一般士卒。他快步离开城头,背后秦大石喝令道:“升火!”
随着秦大石一声令下,在望楼上方,熊熊烈火燃着起来,将秦大石的身影照得清清楚楚。
接着,秦大石举起一面旗帜,炮位上的炮兵见着了这令旗,立刻开始装炮。
当秦大石放下令旗时,城头上和城中高地炮台上的二十门炮一齐怒吼起来。
经过几年的摸索,大宋炮兵所使用的火炮也有所进步,虽然在射程上还只有三百步左右,但炮弹的爆炸威力与火炮的精准程度,都有所提高。放在青龙堡上的自然不是重炮,但其威力,特别是齐鸣时的威力,并不弱于一般的重炮。
黑夜之中,火炮爆炸时绽放出的火焰之花,比起年节时的焰火还要灿烂。赤红色的烟雾膨胀成巨大的火球,在地面不停地翻滚,所过之处,那些金国被强征而来的百姓的哭嚎声倾刻间便化为乌有。
自然火炮在战场上展现出巨大的威慑力之后,无论是蒙胡还是金国,都加强了这方面的训练,特别是金国,自己也有一定的火药武器,故此曾用火药爆炸来训练其士兵习惯于火炮的巨大声响。但是,宋国火炮无论是在声响上还是在实际杀伤力上,都远超过了金国训练所用。而那些临时拉来充作前驱的百姓,又不曾经过训练,瞬间便被震得呆若木鸡。
“该死!”罗安琼骂了一声,他知道秦大石下令开炮是迫不及待,虽然同情那些被裹挟而来的百姓,却总不能因为同情他们便让自己的士兵前去送死。
秦大石举起千里镜,查看炮火轰击的效果,第一轮炮击的效果比他想象的还好,在大炮停止轰击之后,反应过来的金国人立刻掉头逃跑。比起身后金国军士的刀枪利箭,宋人的火炮显然更为可怕一些。
“元帅!”一个偏将颤声对伊喇布哈喊道。
伊喇布哈紧紧闭着眼,挥了挥手。
经过数年努力,金国对宋人火炮的了解已经不再是当年那模样,火炮必须要有充足的炮弹才有威力,在一定时间之内能够射击的次数还有限。故此,这些裹挟来的百姓,最大的作用,便是消耗宋人的炮弹。伊喇布哈虽是对残杀百姓心有不忍,却不得不下达了让督战队上去的命令。
随着伊喇布哈的命令,金国的督战队上前,连接着斩杀了百余人,这才稳住阵脚。
惊魂未定的金人这时才反应过来,一刹那间,震天的哭声响了起来。
“想想尔等父母妻子,若不奋力向前,尔等父母妻子便要沦入蒙胡之手!”督战队中的将领厉声喝道:“若能力战不退,不唯尔等自己可以死中求活,保全父母妻儿,便是荣华富贵,亦是指日可期!”
这些裹挟来的金国百姓,之所以不曾溃散,原因就在于他们的父母妻儿成为了人质。听得这般呼喝,他们才算定下心来,虽然仍旧恐惧,却不得不再次整军。
再次攻击之时,金人便散开,最初时只是自西墙,这次绕到北墙与南墙,三面同时攻击。数万人同时拥上,人与人之间相隔距离也尽可能拉开,避免被宋人火炮一次射击便轰倒一片。
秦大石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显而易见,金人是学乖了。
不过这一套也在秦大石意料之中,当火炮的恐吓作用不再是那么强大时,决定胜负的,还将是刀枪。
直到目前为止,金人的攻击都很弱,弱到秦大石怀疑他们单纯是送死的地步。他沉吟了会儿,没有下令往壕沟中放油,而是选择继续等待。当金人冒着炮火靠近城墙之后,秦大石下令道:“弓箭!”
弓弩原本是宋军之所长,在有了火炮之后,弓弩从过去唯一的远程兵种变成了远程辅助兵种,受重视程度直线下降,但是在忠卫军和禁军中,还是保持着一定规模的弓弩手。夜色之中,弓弩手射击不能及远,只是在六十步内才有杀伤力,金人虽然武备不齐,但用门板或锅盖充当的盾牌还是有的,故此弓箭造成的杀伤力仍是有限。这些金人为身后督战队所逼迫,念及家中亲族,一个个豁了性命,拼尽全力向城下靠了过来,仅是片刻之一,十余具云梯便搭在防备相对薄弱的南城墙上。
夜战原本对营养不良、夜间视物不清的金人来说是极不利的,不过他们人多,四处的篝火又盛,而雪地本身又能反光,故此竟然不大受夜色的影响。云梯搭上城墙之后,金人一片欢呼,纷纷向这十余具云梯聚了过来。
秦大石冷笑了一声,再次举起一面小旗,随着这一动作,大盆大盆的滚油被端上了城头。
这只是以备万一而用,事实上,这些滚油几乎没有派上用场,那些笨拙的金兵开始攀爬云梯时,从城垛处伸出的撑叉便将云梯一架架推翻。青龙堡并不高,但摔下去的滋味同样不好受,更何况城头的箭矢还在不停地向下乱射,金人靠上城墙的兴奋,很快就变成了绝望的哀嚎,惨重的伤亡之下,他们再次选择了退却。
“没有收兵的意思啊……”
秦大石并未因此感觉到轻松,金人今天的奇怪攻击,让他始终怀疑金人背后在玩着什么阴谋,而且,按常理说,夜间攻城主要是占一个出其不意,在青龙堡内有充足准备的情形之下,金将应该选择退回,等天明再战才是,毕竟夜幕对于城头的宋人影响远不如对城下的金人大。可是连接着两次攻击受挫,金人却还是不准备收兵,相反,这一拨金兵退却后,金人在城下点起了更多的火堆,火堆之间是无数星星点点的火把,乍一看下去,金人的人数只怕要在十万以上。
段由在城下呆呆地望着这座并不显得高大的城池,心中除了恐惧还是恐惧。他剧烈地喘着气,方才好不容易才从城下逃了回来,身上虽然多了无数擦伤的伤口,至少还没有什么致命伤,比起将性命丢在城下的同伴来说,他要幸运得多了。
“不得退过火线,不得退过火线,违者格杀勿论,全家屠绝!违者格杀勿论,全家屠绝!”
督战队凄厉凶残的喊声不带丝毫怜悯,段由回过头,看了看自己身前由火把组成的火线,瑟瑟地向后缩了缩,使自己尽可能离这条线远些。他不想好不容易从宋人手中逃出条命,又被“自己人”杀死。
“不,绝非自己人。”他咽了口口水,否定自己心里的想法,无论是宋人,还是金兵,都不是“自己人”,他们都想夺了自己性命。想到这里,段由心中甚为绝望。
“饶命,饶命!”
一个同他一般被裹挟来的金人凄声大喊,他方才未曾收住脚,冲过了火线,被督战杀用雪亮的刀和锋利的矛逼着,他正跪在地上,不停地叩头。火光中看不清楚此人的面貌,听声音却很熟悉,段由努力回忆,想要知道他究竟是谁,但他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根本回忆不起来,只是觉得这人是他极亲近的,但到底是谁,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督战队没有理睬那人的求饶,刀光闪耀而过,人头冲天而起,在地上滚了几滚,恰恰滚到段由的脚下,那张人脸昂了起来,不甘、恐惧和愤怒让脸上的表情十分扭曲,段由与那失去了神采的目光相对,呆呆了好一会儿,才凄凄惨惨地喊了一声:“大哥!”
这人正是他的大哥段所,刹那之间,兄弟二人如何在村中生长,在被强行掠来为兵之后,又是如何相互扶持,一幕幕都出现在段由心间。便是白天的时候,他兄长夺得一块宋人抛来的肉,也悄悄藏在怀里与他共分,这种种情形,让段由五脏俱裂。
“大哥!”他扑倒在地上,捧起兄长的人头,将他抱在怀中,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
怒火在他心中汹涌,他咆哮着想要冲向督战队,却被左右几只手死死按住。段由嚎叫着,拼命挣扎,旁边一人从地上抓起一块土疙瘩塞在他嘴里,将他的谩骂堵了回去。
“蠢材,你段家只兄弟二人,若是你也这般死了,你家老母谁人奉养?”
在他耳边响起的这声音也有些熟悉,不过段由此时却记不起来了,他呜呜地叫着,也不知是在骂人还是在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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