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妇扶摇录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西瓜尼姑
沈清月也没什么可隐瞒,便粗略说了一遍。
舒阁老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着头,颇为赞赏地看着沈清月,在蛛丝马迹里抽丝剥茧,还能一一推测正确,可见其之机敏理智。
沈清月淡声说完整个过程,末了道:“……查到真定就没消息了,我手上没有人,也查不过去,直到现在,见到了您。”
舒阁老颔首解释道:“前几月科考,我脱不开身,后来鞑靼进犯,若匆忙见你,反倒不好,到了现在才好与你相见。”
沈清月还是没说什么,鞑靼进犯,和户部的五六品关系不大吧,又不是户部尚书入了阁,不过她一个出身不干净的外孙女,外祖家这般已经很和善了。
他们恨极了沈家,若是厌弃她的母亲,大可以不管她。
沈清月没有随随便便就怨天尤人的习惯,倒是对舒阁老的态度,不太失望。
舒阁老揭下手边的茶盖子,道:“月姐儿可有什么想问的?”
沈清月抬眸望着舒阁老,死死地捏住帕子道:“当年的事,晚辈也知道得七七八八了,如今还疑惑的,只有我父母亲之事,我想知道,我母亲当年……怎么会怀了我!”
她的出身要是干干净净,便没有这么许多事,她的人生也不会这么艰难!
舒阁老眼眶酸胀,忽然垂头,默默平复了一下子心情,才道:“我们老家在真定,当年你父亲在真定借住的陈家,与我们住得很近。我们两家因为都是读书人家,一直有些来往。当时我与你舅舅在京中,老家只有你母亲和外祖母,因我托了陈家人照顾妻女,你的父亲当时便是借此由头,与你母亲见着了面。”
沈清月眉心紧锁,仅仅是见面,两人便生了情愫?
这不太可能。
眼前老者睿智从容,家教不会宽松,即便只留妻女在家,也不绝不会容许妻子放任女儿和外男打交道。
舒阁老顿了许久,才继续道:“……当年你的二伯父为原配妻子守制一年的事,你母亲也知道,她当初本有意于你二伯父,家里本也打算将你母亲说给你二伯父,却因我当时在官场上有些坎坷,耽搁了她的亲事。我不知道你父亲怎么与你母亲见面认识的,但你母亲后来告诉家里人,当时你的父亲话里话外表明他沈家二爷的身份,甚至于,你父亲还偷了你二伯父的字和文章给你母亲看。到底男女有别,他们见面不多,又有文章字画作证。你母亲饱读诗书,一向乖巧,家里人都很宠她,便叫她生得心性单纯,有些不晓事……她误以为你父亲是你二伯父之后,也没有深思有没有端倪,还听你父亲的话,说亲事没定下之前,先不要告诉家里人。你父亲承诺过要上门提亲,你母亲初次动心,年纪幼小,禁不住诱惑,便私下与你父亲往来过三次,第二次的时候,你母亲就说觉得你父亲有些唐突她了。”
舒阁老说到此处,额头上青筋暴起,搁在桌上的手,攥如铁拳,他极力克制着失去爱女的心痛,声音有些苍凉,道:“我本不该说你父亲的不是,但你父亲毕竟是成过亲的人,你母亲一个内宅女子,男女之事,她没有经历过,再多教养,也是纸上谈兵,真正遇到心思不纯的人,极尽诱哄,一个十四岁的姑娘,怎么能……怎么能不陷进去!最后一次,他假装醉后出了事,着人偷偷给你母亲传信,说要没了性命,要见她最后一面,你母亲心急如焚之下,就去见了他,结果只看到了喝醉的你父亲……再等我知道的时候,你母亲都显怀了。”
沈清月如遭五雷轰顶……她是这么生下来的,她就是这样走到这个世上的!
她抱着冰冷的双臂,缩了缩肩膀……她怎么会是这么出生的!她真恨不得她是丫鬟的孩子都比着来得干净!
舒阁老用发红的眼睛看着沈清月,温声安抚道:“月姐儿,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个孩子,你流着你母亲的血,你像你母亲。”
沈清月泪盈于睫,一低头,眼泪便一颗颗地低落下来,她拿帕子捂着脸,无声地哭了好一会儿,才擦干净眼泪,道:“……母亲后来既知道父亲骗了她,怎么还要留下我?”
舒阁老目光灼然地看着她,仿佛瞧见了当年小女儿在他手下读书识字的时候,他道:“因为你是无辜的,她再恨你父亲,也连累不到你头上。后来大夫又说,她身子弱,若流了孩子,怕是一尸两命。月姐儿,你不要多想,你母亲心里是看重你的,她难产的时候,留下的遗言除了说对不起家人,便是托我们将她的钱财,全部留给你傍身。”
沈清月的身子从心口开始,渐渐回暖,只是脸上的泪水的流得更凶了,她从未和母亲见过面,但是她现在却感受了生母对她浓烈的爱。
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何沈世兴这十几年来都不肯多见她,只是在吴氏面前问一问她的事,他无耻!他愧疚!他没有脸看她!所以她主动示好的时候,自私的他心底的难堪淡化了一些,他悄悄地原谅了自己,他以为对她好一点,就可以弥补他当年的错。
舒阁老有些内疚道:“月姐儿,这些事本不该告诉你,毕竟是你父母的事,即使再不对……也不该说给你听。但外祖父有私心,我听胡掌柜说,你过得有些艰难,外祖父希望你知道,即使沈家没有按照当年的承诺好好待你,但是你还有可以依靠的人。”
沈清月擦掉眼泪,摇摇头道:“您没有错。这事我想知道,我也一定要知道。父亲做错了事,但我也因为他长大了,他的养育之恩,我今后会还报,他怎么待我,我便怎么待他。”
但她还是会恨他,永远地恨。
她很沈世兴懦弱、自私、无耻!
她恨沈世兴不仅害了她母亲,还害了蔡氏,也害了她!
沈清月哭过之后,眼皮子和鼻头都红红的,她带着鼻音道:“此事算我父亲德行有亏,不知道外祖父您怎么肯善了?”
舒阁老听到“外祖父”三个字,欣慰地笑了一下,很快又收起笑容,他望着透着光芒的高丽纸窗户,不疾不徐道:“你母亲怀孕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有孕了,后来呕吐,轻微显怀,被你外祖母发现,我才知道了此事。等我赶回来处理的时候,你父亲已经回了京城。我担心你母亲名声受影响,将来只有死路一条,又怕事情闹大,影响家族声誉和我的仕途,便先与陈家老太爷交了底,既然木已成舟,就让沈家老二三媒六聘,我们家便还认这门亲事。正巧你父亲约见你母亲的时候,你二伯父的确来看过你父亲,陈老太爷也以为真是你二伯父为之,他没有女儿,又是看着你母亲长大的,念着与我家的情分,又担忧你母亲前途,便去找了你祖父,事情这才真相大白。你祖父是个很磊落的人,当初他也误以为是你二伯父污了你母亲,听说还把你二伯父白打了一顿。他知道真相后,厚着脸皮找陈老太爷说情,他答应什么都认了,也愿意承担责任,但是你父亲已经娶了妻子……你母亲绝不可能给人做妾,她也不愿意嫁给你父亲这样的人。我们家便商议下,让你父亲断两指谢罪,另捐三千两银子,消胎儿罪孽。当时你祖父为此病倒,此时随后便全由你祖母和大伯母操持。你祖母比你祖父理智,她不肯出钱,更不肯舍读书人的前途,便瞒着你祖父,与陈家通信,一改态度,说此事并非你父亲一人之错,让我们将条件改为捐五百两,否则沈家也不会善罢甘休。随后你祖母看出我们疼爱你母亲,便下了狠心,威胁我们说,如要闹开,便传扬你母亲不自爱,主动引诱你父亲。你母亲虽与我们说的是实情,你父亲也口头上认了,但终究只是你母亲一人之言,没有字据凭证。此事本就只有你父母亲两人知道,谁又说得清?单从事实上来看,你母亲是有错,她若不受骗出门,也不会被你父亲醉后欺负。这是抹不去的把柄。我与你外祖母和舅舅投鼠忌器,哪里敢伤你母亲名声,我当时正被御史弹劾,也还害怕你母亲的事传出去之后连累全家,何况还有你,一举不知牵连多少条人命……便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沈清月胸口闷闷的,这些事从她外祖父的口中讲出来,似乎过程并不长,但她细想之下,就能想象得到当初这件事有多么的难堪,她的外祖一家,该是多么的痛心。
舒阁老继续道:“陈家在中间帮了不少忙,若是按照你祖父的意思,这件事不会闹这么难看。但你祖父病了,你祖母不肯见陈家人,只骗你祖父说,我们答应善了。等你祖父病好知道这件事后,又大病一场,还有半边身子瘫了,这回真的是一病不起,养了许久不见好,便郁郁而终。我敬佩你祖父为人,因此事害死他,我心中始终抱愧。他去世的时候,我还着人去打私醮,不过也于事无补……”
沈清月安慰道:“祖父坦荡,此事不怪您,害他的是沈家自家人。”
舒阁老无可反驳,但这还是消不了他的愧怍。
沈清月又问道:“为何您最后又将我送还沈家?我知道我养在您膝下很容易露出马脚招人闲话,何不将我当做普通丫头养在庄子上?”
舒阁老苦笑道:“你母亲哪里舍得……你若在庄子上,只能是个没名没分的小丫鬟,乡间劳作辛苦,谁舍得你去吃这个苦?而且你父亲娶妻多年没有子嗣,万一以后也还是没有,难保你父亲不会找上你。又或者沈家还有坏心思,趁着我在朝堂上进退两难的时候,拿此事要挟于我,那我真是束手无策了。外祖父毕竟还要照顾家族,你留在沈家,后患无穷。你出生的时候,沈家人果然来要,你母亲难产,临终血泪同下,我如何能不答应?我又见你祖父尚且在世,他和你祖母,还有你父亲,亲自来真定,许诺说一定好好待你。你祖父当时恳切的样子,我现在还记得……”
舒阁老没说,当时沈老太爷拖着瘫掉的半边身子,跪下求他。
沈清月眼睫半垂,大抵能猜到一些。
舒阁老接着道:“你祖父不忍你流落在外,说会给你嫡出小姐的身份,会待你好,你到底是沈家血脉,料想沈家人也不会亏待你,我们就同意了,并且给了嫁妆。”
就是这样,沈清月养在了沈家。
可沈家,食言了。
弃妇扶摇录 第一百二十八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舒阁老将沈清月送去沈家的决定!其中掺杂了他作为舒家族长的责任!沈清月后来在沈家吃了苦!他作为她的外祖父还是内疚的。
舒阁老面容微僵地看着沈清月!道:“当时将你送给沈家的时候!沈家人答应得很好!包括你祖母和你父亲。除了口头答应!他们还家里的族谱带了过来,把你的名字添记在你嫡母名下。他们能早有这般筹谋,我总以为还是看重你的。”
沈清月心酸道:“这主意并不是沈家人拿!我名义上的母亲蔡氏‘怀我’的时候,早早替我打点下的,若非她!我的身世不至于这么多年瞒得滴水不漏。”
舒阁老有些错愕!但这一分情绪,转瞬即逝……这件事中!他觉得最可怜的除了他的女儿!便是蔡氏!只是他没想到!蔡氏竟大度到这个地步。
沈清月面色柔婉道:“嫡母诞辰、忌日,我都记得的。”
舒阁老点着头!道:“应该的……她待你不错。”
沈清月绞紧了帕子!心里揪得有一丝丝发痛!蔡氏待她很好,但她却极可能是杀死蔡氏的最后一把刀。
舒阁老瞧着沈清月的眼睛!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便道:“她既替你考虑到这个份上,就是想让你好好长大,她没把你当仇人看。你也不要太责怪自己。”
沈清月压了压下巴,心中仍旧没法释然,只是脸上不显,她又问:“当年您既已将我交给了沈家,现在又认回我,是何故?”
从她试探外祖家到现在,也足有好几个月了,她外祖父又不是天子近臣,若真要见她,总不至于抽不出这点时间。时隔几个月又说要来认她,沈清月没有那么轻易相信。
舒阁老知道沈清月心中防备,他便道:“你若过得好,其实不认我们也无妨,但罗妈妈说沈家待你不好,你也不想依靠沈家,既如此,我们便不能不管你。”
沈清月默然,这关心来得还是太突然了,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而且她外祖父家只怕是也没有能力插手她的事吧!
舒阁老继续道:“我们并非将你交给沈家之后,再也不过问。你当时养在蔡氏膝下,你外祖母还常常派人打听你的消息,后来你嫡母去世,她留了个哑巴妈妈照顾你,那个哑巴妈妈待你也不错,你父亲又娶了吴氏,那时候听说吴氏待你虽然不亲厚,但是宽和,我们也放了心。直至后来,你祖父去世了。”
他停顿了一会,又道:“那时候你母亲的身后事早料理干净,你顺利地养在了沈家,咱们家也少了一个把柄,这样本就是最好,可你祖父去世,沈家之前做的承诺,便只由你祖母来应承。我始终担心你祖母的为人,怕她看出我们对你的重视,以此要挟我们。若我们受胁迫,最后要吃苦头的,是你和我们,却白白便宜了沈家。我怕你外祖母行事频繁,叫你祖母抓住了当把柄,便不许她再派人去。那之后,我们才少有理会你的事,随后便是你十四岁的时候……听说你过得不像外边传言的好,我才着你舅母在她娘家找了罗妈妈,通过胡掌柜的做中间人,送到你身边照顾你。”
这倒是说得通了,舒家的关心,不是突如其来的。
沈清月睫毛微垂,所以前一世,因为吴氏表面功夫做得好,加之她不懂事,又不懂得借势,便被吴氏压得死死得,外边的人,一直以为吴氏待她很好,罗妈妈才没有像这一世一样早早出现在她身边。直到她嫁给张轩德之后,和婆家闹大矛盾,钱氏到处去说嘴,闹得人尽皆知,罗妈妈才出现帮扶她的。
外祖家待她如此,足够了。
舒阁老轻声同沈清月,道:“你是不是不信外祖父说的话?”
沈清月摇了摇头,外祖父说话倒是一直很客观真实,既不过分夸大他们对她的感情,也很适度地表达了他们的关心,她觉得这样很好。
且事事都和两世的事对得上。
他们没骗她,她也信外祖家。
沈清月便道:“晚辈信的,您若骗我,必有所图,可我一个闺阁女子身上,有什么值得您图的?”
舒阁老中气十足地笑了笑,这是个聪明孩子。
沈清月紧接着道:“只是我还个疑问要冒昧一问。”
“你说。”
“不知外祖父现在仕途可顺?”
舒阁老奇怪道:“科举顺利举行,鞑靼被击退,我与你舅舅眼下在朝堂上并未遇到不妥。怎么会有此一问?”
沈清月心中暗忖,她外祖父一家既没有遭遇坎坷,老夫人便赶对她下手,说明和她猜的一样,外祖家的确没有比沈家强劲太多。
她的出身如此不堪,前世她和离回家,只怕沈家根本没有一个人待见她,她的死,也是意料之中。
前世今生的这两件事,本质上如出一辙。
沈清月没有怨怪外祖家,她知道有人关心她都便足够了。
沈清月淡笑着回答舒阁老,道:“因为老夫人欲将我嫁去河间府,一个家有寡母和嫡子的鳏夫秀才家中,所以我才胡乱猜测一番……”
舒阁老登时脖子都气粗红了,他猛然拍着桌子,道:“什么?!她要将你嫁去那样的人家?还是河间府那种地方?”
河间府多是俘虏居住,那些人凶悍刁蛮,沈老夫人将沈清月嫁去那边,岂不是故意要害她么!
沈清月点了点头,正要安慰外祖父说,她自有法子,外边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她和舒阁老纷纷扭头看出去,舒家三兄弟来了,舒良衡气冲冲跑在最前面,另外两个大的紧紧地拽着他的袖子,不许他鲁莽地冲进来。
沈清月是见过舒良衡和舒良信的,她乍见二人,脑子都蒙了……这二位不是阁老的孙子吗?!
她瞪大了眼睛扭头看着舒阁老,顿时明白过来了……她的外祖父,就是当朝阁老吗?!
舒阁老肃然坐在椅子上,用警告的眼神望着舒良衡道:“你怎么这般失礼,还不见过来见一见你妹妹?”
舒良衡怕了祖父的眼神,再不敢莽撞,乖乖地走到沈清月跟前,笑着作揖道:“表妹安好,我是你三表哥。”
沈清月双腿僵在原地,她呆呆地看着舒良衡,随即扭头看着舒阁老问:“您、您就是舒阁老?”
舒阁老起身颔首笑道:“那是旁人叫的,你应该叫我外祖父。”
沈清月脑子轰得一声要炸开了……舒阁老,她的外祖父竟然是舒阁老!
是七年后大业开国以来第一位内阁首辅!
舒阁老五年后力排众议推行新法,先割自身之肉以身作则,不过两年时间便存了可支十年的太仓之粟,又任用能将镇守边疆,多次击退鞑靼、平定滇南叛乱,更是大业开国以来,第一位生前被授予太傅的阁臣!
沈清月完全没想到,她的外祖家身份如此之显赫!
她又瞬间明白过来,为何前世张轩德既无才德都没有,怎么会在永恩伯府没了之后,还能巴结得上顾淮,在户部讨了个有油水又清闲的差事,原来一直是舒家暗中帮扶她!
难怪张轩德在仕途上丝毫没有建树,吏部考核竟然年年过关,且三年便升一级……若非他实在没有才能,眼高手低,只怕是早在舒家的提携之下步步高升了,哪里还用舔着脸去讨好顾淮!
沈清月更不明白了,她不知道为何张轩德会在仕途上顺风顺水,沈家人还能不知道吗!永恩伯府抄了家,张家作为伯府近交还能不受牵连,老夫人和沈家的老爷们,怎么可能不知道是舒家在背后庇佑张家?
舒家如日中天,老夫人和沈家的知情人是绝对绝对不敢捂死她的!
到底前一世是谁要让她死!
是谁要杀她!
沈清月眼珠子定住,一动不动,整个人呆如泥胎木偶。
舒良衡以为是自己把人给吓着了,连连作揖道歉,惊慌道:“表妹对不住,是我鲁莽,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沈清月渐渐回过神来,脸颊木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朝舒良衡还礼,道:“无妨,我只是一时间……有些惊讶。”
舒良衡直起身子瞧见沈清月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嘟哝道:“我怎么看着表妹像是惊吓?”
舒良信揪着舒良衡的衣领往后拉,他大步跨到沈清月跟前,也作揖道:“表妹安好。”
沈清月福一福身,道:“大表哥好。”
老二也跟了过来,他亦生得俊俏,且性格温润,声音也暖暖的,他儒雅笑道:“表妹,我是你二哥,你不要怕这个泼皮,他就是瞧着不规矩,行事还是很知道分寸的。”
沈清月照样还礼,叫了声“二表哥”。
舒行益也进来了。
沈清月认完了亲,不安地坐在椅子上行,脑子里一团乱线,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整理才好。
她的外祖家如此显贵,又这么庇佑她,前一世她死在沈家,沈世文那时候并不在京城当官,沈家仅靠沈世昌一个人顶着,根本就顶不住!
沈家到底是谁敢做这样的糊涂事,不惜连累整个沈家,去害她性命,她到底做了什么得罪人的事!
弃妇扶摇录 第一百二十九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沈清月认完了舒家的人!舒阁老问她有没有时间吃一顿便饭。
沈清月道:“外祖父赐饭!又是第一次!本该受了!只是今日出来已是不易!回去还要料理些事……”
舒行益当即追问:“可是你方才说的!你祖母要将你……”
沈清月点了点头!她的三个表哥攥拳的攥拳,龇牙的龇牙,恨不得立刻去沈家撕了老夫人。
舒良衡正要说话!又被舒行益给瞪了一眼,他又怕再次吓着沈清月,方不情不愿地略微噘着嘴!止住话头。
舒阁老同舒行益道:“今日见也见过了!你先带他们几个回去罢。”
舒行益起身告退,沈清月跟着起来屈膝送他。
舒家老大和老二临走前!都怜惜地看着沈清月!舒三更是欲言又止!依依不舍。
沈清月与舒良衡告别时!面颊微红……忠勇侯府里,三表哥就特意在人群里问过她了。
人都走干净了!舒阁老叫沈清月坐下!与她道:“你的婚事!我们本不该插手,但你如今这般境地!外祖父坐视不理也是不行。月姐儿,我替你相看了一个好郎君,是我门下学生,才学人品我都是考察过的,德高敦厚,十分配得上你,相貌亦是出众,若你应了,我便替你做主。日后有外祖护着你,你便不会再受人挟制。你觉得如何?”
沈清月心里默默地猜测着,舒阁老说的,不会是顾淮吧!
但是顾淮和“敦厚”两字委实搭不上关系,肯定不是他了。
沈清月便道:“多谢外祖父厚爱,只是孙女心中已有心仪之人,我与他虽然发乎情止乎礼,他若有心,自会上门求娶我,有他求娶,亦有我自己在家中周旋,河间府的婚事,肯定不成。若有什么险阻,我再求外祖父不迟。”
舒家到底和沈家没有什么干系,内宅之事请他们插手,未免大费周章,惹人注目,不如她自己动手来得顺利,而且没出嫁之前,她不想让沈家知道她已经和舒家认亲了。
舒阁老眉头抬了一下,他一下子就猜到沈清月说的是顾淮,而且根据沈清月这话的意思,两人岂不是早就心意相通了!
这倒是桩极好的良缘,难得难得。
舒阁老笑着问她:“你真不要这桩婚事?”
沈清月老老实实地点点头,道:“不要。”
舒阁老轻叹一声,惋惜道:“可惜了……今科状元郎,多少人打着他的主意,他亦说心仪于你,偏你个傻丫头不要。”
沈清月猛然睁圆了眼睛,淡红的小口微张,登时红了脸,道:“外祖父说的是、是顾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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