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相公太磨人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墨十泗
长情面无表情,极为淡漠道:“巫姑想必认错人了,我从未到过木青寨,更从未见过巫姑。”
“不可能,不可能……”巫姑本是发亮的老眼忽地黯了下来,同时不相信地摇摇头,“你明明就是恩人,又怎可能从未到过木青寨,老身虽老,但眼睛还没有问题。”
长情不再说话,对于对方咬定的事情他向来从不会再多说一句,既是对方的事情,他又何必多管。
对亲人对兄弟对重要的人,长情的心可以火热到极点,可对不相识不相干的人,他的心则可以冰冷到极点,就算有不相识的人在他面前被千刀万剐,他也可以无动于衷,甚至可以当做视而不见。
所以就算这个苍老的巫姑在他面前死了也好,他也可以冷漠视之,更何况是站着多说几句话。
可巫姑话才说完,她又兀自摇了摇头,喃喃道:“不对,不对,恩人离开寨子的时候是二十二年前的事情,恩人是活生生的人,不可能二十二年过去还是年轻时候的模样,你说得对,你从没有到过木青寨,你也从没有见过老身……所以,你不是恩人。”
说到最后,巫姑眸中的光亮已经完全黯淡了下去,可她眼眶依旧大睁着,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长情看,还是有些不能相信道:“可是,真的太像了,太像太像了啊……”
长情可以从巫姑的反应以及她所说的话明白得了,他的模样和她口中的恩人年轻时的模样极为相像,若非如此,她就算老眼再昏花头脑不清,也不可能认错人。
且看这巫姑苍老至极,那双浑浊的老眼更好像看不见似的,可她说话却依旧清楚,眼眸虽浑浊却仍有一股锐利在里边,可见她根本就没有到老眼昏花头脑不清的程度,所以也不至于到认错人的地步。
可这世上除了孪生兄弟姐妹,还能有谁两个人模样相似得能让人认错?而且还是相差了二十二年的人。
这般想着,长情脑海中忽有白光闪过。
巫姑这时已经恢复冷静,枯槁的双手吃力地撑着桌案,慢慢坐回到身后的蒲团上。
当巫姑坐回到蒲团上时,只听长情忽然问道:“巫姑口中所说的恩人,可是姓莫?”
“你怎么知道!?”才坐下的巫姑又激动地抬起头来,甚至激动得想要再次站起身来,可她实在太老太老了,老得她根本就没有再站起来的力气,哪怕是有面前的桌案作为支撑,她也无法再次站起来。
长情没有回答巫姑的问题,而是又问道:“他可是叫莫凛?寒风凛冽的凛。”
巫姑震惊更甚,也激动更甚。
她没有说什么或是问什么,因为她已经震惊得忘了要说的话,只睁大着老眼紧紧盯着长情,肩膀颤抖得厉害,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只听长情又道:“我也姓莫,莫凛是家父。”
巫姑似已经呆住了,盯着长情久久说不出话来,也忘了叫长情坐。
长情纵是心中有再多的疑问,此刻也没有打扰这个苍老的巫姑,因为他在她眼中看到了与故人久别重逢的那种没有办法言说的感情,让人不忍打扰的沉静。
总归是会知道的事情,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也不知过了多久,巫姑才回过神来,感慨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是恩人的骨血,却是让老身以为老身又见到了恩人,没想到老身无缘再见恩人,却是有缘见到了恩人的骨肉,这样老身也知足了……”
“坐吧,坐下说话吧。”巫姑终是恢复了平静,这才想起叫长情坐下。
长情隔着桌案在巫姑对面的蒲团上跪坐下了身。
巫姑虽是恢复了平静,却还是定定看着长情,问道:“你父亲,可还好?”
“家父很好。”长情的回答很简洁,对于外人,能少说一个字的,他似乎都不愿意多说一个字。
但仅仅是这四个字,对于巫姑来说似也足够了,只见她浑浊的老眼中闪动着感触,末了轻声道:“这就好。”
长情不语,似乎对巫姑如何认识他爹莫凛又是为何把他爹当做恩人没有任何疑惑,仅是静静坐着而已。
倒是巫姑问他道:“小伙子便不想知道老身是怎么认识的你父亲,又为何会将他当做恩人的吗?”
“巫姑若愿意相告,我自愿意听,巫姑若是不愿意相告,就算我想知道又如何?”长情的语气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没有情感。
但他却还给巫姑一种感觉,不同寻常,不管头脑才智还是为人,都非常人可比。
“这要说到二十二年前的事情了……”巫姑边说话边伸出手拢起了被折断散在桌案上的蓍草,那双苍老枯槁的手已经伸都伸不直,且就算是这样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动作,她的手都一直在不由自控地轻轻颤抖。
人上了年纪总是这样,很多时候根本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二十二年前,你父亲误打误撞进了这个寨子,然后和你娘保护了这个寨子,也替我们守住了寨子的宝物。”巫姑说得很简单,简单得就像在说关于别人的一件小事一样,可若真的是小事,于她这个在寨子中有着绝对权力的巫姑来说,又怎会轻易将一个外边的人当成恩人,甚至时隔二十二年还能如此激动。
巫姑说得简单平静,但一直面无表情的长情神色却微微变了变,此时轮到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巫姑看,本是垂眸看着慢慢拢在手心里的蓍草的巫姑这会儿也微微抬起眼帘,道:“要是我这个老婆子没有记错的话,你的母亲,名叫纯苓,对不对?”
那是一个纯净得好像不受这世间尘泥沾染的女子,柔韧而坚强,美好而健朗,任是谁见着,都不会轻易忘记这样的一名女子。
长情的眼眶微微睁了睁,很显然,他震惊于巫姑竟是知晓他母亲的事情。
因为他自小长到而今年岁,从未听过他爹与他说过任何一件关于他母亲的事情,他唯一知道关于母亲的事情,就是他的母亲失踪了,在他正正一岁的第二天,除此之外,他便不再知道关于母亲的任何事情,甚至连母亲的名字都不知晓,仅仅知晓爹唤母亲一声“苓妹”而已。
纯苓,纯苓……
原来母亲的名字,唤作纯苓。
爹与母亲,曾一起保护过这个木青寨?曾一起守护过这个寨子的宝物?
“我的母亲……曾与我爹一起来过这个寨子?”对于母亲,长情一直想要多了解一些,因为他的记忆里,除了母亲在石榴花树下高兴地跳进爹的怀里之外,再没有任何关于母亲的记忆,他甚至连母亲的模样都记不住想不起来。
他想问,想知道关于母亲的事情,想知道母亲为何会失踪为何会离开他和爹,可却不知当问谁人,这天下间,除了爹,没有人知晓母亲的事情。
他也曾无数次想过问爹,可每每看着爹站在石榴树旁给它们修剪枝桠的认真模样,他又无数次地放弃,只因他明白母亲是爹心中最痛最悲伤的一道伤,一道哪怕过了二十年也无法愈合的伤,非但无法愈合,甚至愈来愈严重。
他不愿也不忍碰爹的这一道伤口,哪怕只是轻轻触碰,都能让爹疼得无以复加。
这是长情第一次听到除了他爹以外的人提及他的母亲,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他母亲的名字,如何能不让他激动?
巫姑深深看了神色微变的长情一眼,仿佛能看到他的心为何震惊似的,但她什么都没有问,而是轻轻点了点头,平静道:“嗯,但准确来说却也不算是你爹和你娘一起来的,而是你娘先来,过了几日你爹才误打误撞进来的。”
巫姑看得出长情想要知道更多些关于他爹娘的事情,是以并未等他再问,她便又继续道:“你爹那个时候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年轻小伙子,不过却又有着不符于年龄的沉稳冷静,却偏偏总是被你娘惹急,你们外边人情情爱爱的心思我们苗人不懂,对我们苗人而言,中意了便说,不合适便拒绝,从没有你们外边人那么多弯弯绕,不过你爹之所以总是被你娘惹急,大概就是喜欢上了你娘,没说出口而已。”
“而你娘呢,总是在老身面前说你爹的不是,老身如今还记得清楚,你娘那时候在老身面前嫌弃你爹时候的模样可是小姑娘看对眼了某个小伙子的那种娇样,那时候老身就想这俩没凑成一对儿倒还真是可惜了,倒不想他们当真凑成了一对,还生了你这么个已经长这么大的儿子了。”说到这儿,巫姑轻轻笑了起来。
可见这是一段美好的记忆,若不是美好的记忆,又怎会让人笑得起来,且还笑得如此怀念。
长情没有打断巫姑,因为他还想听她往下说。
巫姑稍顿了顿,才又接着道:“你爹和你娘在来到木青寨之前就认识了,至于怎么认识又是在哪儿认识的,老身就不知道了,不过老身倒是知道你爹是为了你娘才到咱们苗人的十万大山来的,怕是你娘被咱们这大山给吃了,却是他小瞧了你娘,你爹的本事虽然可以算是佼佼者,但和你娘相比,那可真是不够你娘两个手指头给捏的。”
巫姑的形容让长情有些忍不住想要发笑。
这倒的确是,爹虽然手上功夫不差,但又怎能与有着妖血之力的母亲相比,倒不知母亲又是如何才会看上的爹。
甚至不惜承受妖界的唾弃与骂名也非嫁给爹这么一个人类不可。
“但最后却是因为有你爹,才保全了整个木青寨,保住了木青寨的宝物。”说到这最后,巫姑本是因美好的回忆而变得颇为轻松的脸色变得沉重起来,沉重且冷厉阴桀,“没有等到那一个人,木青寨就算倾覆,也绝不可能交出宝物!为了守住这个宝物,木青寨不惜让整个十万大山淋遍鲜血!”
“既是如此,你又为何将这个宝物的存在告诉我?”长情看着巫姑几乎完全变色的老眼,沉声问道。
巫姑没有说话,只是将拢在手心里的蓍草又散到了桌案上。
*
离京城千里外的一座小城,莫凛正在城中信步而走。
初一形影不离地跟在他身后。
看着街上愈来愈稀的路人,最后莫凛走出了城,顺着道路而走,也不知走了多久,最后走进了路边的一家茶棚。
茶棚的伙计正在擦桌子,见着莫凛衣着打扮不像普通百姓,更不像会到这种简陋茶棚来喝茶的人,且还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便有些小心地上前问道:“这位先生,我们茶棚粗陋,这会儿只有冷茶了,您……”
“小哥你莫紧张,我不过是一寻常生意人,走累了到你们这茶棚歇歇脚,没什么讲究。”莫凛微微一笑,温和又有礼,丁点架子都没有。
伙计见着莫凛竟是个这么温和的人,便也不紧张了,便嘿嘿笑道:“嘿,不是,是我们这儿很少有先生您这样的客人,这不是怕失了你们读书人说的啥待客之道?”
莫凛笑得更温和,道:“我不喝茶,不知有没有酒?”
“酒?有是有,但是……”伙计多看了莫凛一眼,“先生你会喝酒?”
莫凛又笑了,“看着不像?”
伙计点点头,实话道:“不像。”
莫凛只笑不语。
“我这就给先生拿酒去。”伙计也没有多话,转身拿酒去了。
当他拿了酒过来给莫凛时,只见莫凛看着茶棚外的两株枫树,不由笑着道:“先生喜欢枫树啊?我也觉得枫树挺好看的,特别是秋天的时候,给,先生,您要的酒。”
莫凛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却久久没有喝,只是看着茶棚外的枫树而已。
枫树……十万大山里的有一个寨子的苗人,最信仰的便是枫树。
他还欠了那个寨子里一个人的一杯喜酒。
他却迟迟没有去还这一杯酒。
他不是不想还这一杯喜酒,而是他根本就没有本事去还。
他说过带着媳妇儿去请她喝这一杯喜酒的。
可是……
莫凛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还没有来得及去还这一杯酒,他便失去了苓妹。
苓妹,你究竟在哪儿,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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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精相公太磨人 372、用你全身的血来换
巫姑没有回答长情的问题,而是看着桌案上蓍草显现出的卦象。
不管她卜上多少回,卦象所显示的意思都一样。
那一天,终是来了。
那个人,终是来了。
木青寨用尽性命来守住的秘密,五百年了,整整五百年了,终于……终于可以不用再守着了。
她一个生同死没有差别的人早已不在乎岁月,可是寨子里的那些孩子……尤其是棵里和达木那两个孩子。
“今夜寨子里会点篝火,寨子里的人会聚在一起,到时候你也一块儿来吧。”巫姑未回答长情的问题,倒是与他说了这么一句话,她说这话时,又将散在桌案上的蓍草慢慢地拢到了一起。
“既是巫姑相邀,今夜我定到场。”巫姑未说,长情便未多问,只是平静地回了这么一句。
“老身听达木说,你的妻子也和你一起到了这大山。”巫姑边说边用手指拨弄着桌案上的蓍草。
“嗯,内子此时也在这木青寨中。”
“那晚上的时候就带着你的妻子一块儿吧,还有你的朋友,也都一块儿吧。”这巫姑非但不排斥他们这些外来人,相反似乎还颇为热情。
“嗯。”
“没事了,你去吧,晚上我让达木去请你们,老身腿脚不方便,就不送你出去了。”巫姑让达木将长情找来,却又只是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便让他离开。
“告辞。”长情站起了身,说走便走,话不多一句,字不多一个。
就在长情转身要离开时,只听巫姑又道:“你心中对这个寨子一定有很多疑问,晚上你来的时候,老身再告诉你,你出去的时候替老身跟达木说,过会儿让他再到我这儿来。”
“嗯。”长情双脚顿了顿,却什么都没有说,抬脚便走出了屋子。
长情走出屋子见到站在外边的达木时,将方才巫姑的话转告给了他,达木点点头,然后便带着他找沈流萤他们去了。
待将长情带到沈流萤他们所在的地方时,达木又回到了那棵参天巨树下,轻轻敲了敲巫姑那屋的门。
“巫姑。”达木站在门外,神色恭敬。
“进来吧。”巫姑应了一声,达木才推开门走进去,巫姑又道,“坐吧。”
“巫姑找达木,是要交代什么事情?”达木没有坐,只是站在巫姑面前,挺着背,微垂着头,恭敬万分。
达木不坐,巫姑也没有强求,只是有些无奈道:“你这孩子,每次来我这儿都绷着腰杆站得挺直,坐下来还怕我这老婆子吃了你不成?有时候我总在想,你这么个性子,棵里那孩子怎么偏偏就中意了你。”
达木被巫姑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没有坐下,而是有些不自然道:“到巫姑这儿来的时候习惯了站着,改不了。”
“成吧,瞧你坐着比站着别扭的劲儿,我也就不勉强你坐了。”巫姑有些嫌弃地看了达木一眼,然后正了脸色,道,“入夜之后,在这木青巨树下把篝火点起来吧。”
巫姑说得很平静,达木那健壮的身子却是猛地一抖,面色瞬间大变,便是连唇色都变得惨白。
巫姑看着面色发白的达木,神色沉重,却没有叹息,只是又道:“这一天,木青寨等了整整五百年,我知道你不舍,可这就是木青寨的命。”
“不,我不是不舍,我只是没想到巫姑大人您会选在今夜。”达木的神色恢复了平静,眸子里却有藏不住的悲伤,“我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和巴依那孩子说。”
“巴依那孩子醒来的不大是时候,他既还没有想起,就别让他想起了,想起了也无非是痛苦一场,待会儿我给你那些药回去让他服下,让他重新睡去吧。”巫姑的声音有些幽幽,“睡着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也就什么痛苦都没有了。”
“达木谢过巫姑大人!”达木感动不已,朝巫姑深深躬下了身。
“我跟你说这事不是让你去转告寨里人这个事,我只是想给你和棵里那孩子再多一点点最后的相处时间而已,你去替我把老族长找来吧,这个事情我让他去办,晚上你只需要把篝火点起来就行,其他的你不用管,去陪陪棵里坐坐说说话就行。”巫姑道得很慢,可她纵是说得很慢,却说得颇为吃力,以致说到最后有些喘气。
说到最后,她看着达木,眼中有些不忍也有些心疼,是来自长辈的慈爱,“不要怪巫姑狠心,连最后多一两天的时间都不给你们,大山又要乱了,又有人要来了,一如百年前和二十二年前那样,我要在他们到来之前完成木青寨留在这个世上的使命,将宝物交给它一直在等待的人。”
“我不会怪巫姑,巫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族人为了寨子,大家也都知道寨子的使命是什么,都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要怎么做,不会有人责怪巫姑的。”达木低着的头迟迟没有抬起,他的声音很沉,就像他躬着的背,有如被千斤重的巨石压着,有如他们背上压着的使命。
达木的话却是让巫姑痛苦地闭起了眼,她没有再看达木,而是冲他摆了摆手,颤着沙哑的声音道:“走吧,走吧,去替我将老族长找来,去找棵里去吧。”
达木将腰身躬得更低,声音更沉,“是。”
*
木青寨的族长也是一个如同巫姑一般苍老的人,只不过他背没有巫姑那般佝偻,他还能走,他手上拄着一根拐杖,还能颤巍巍地走动。
他是由云慕忆搀扶着走到巫姑这儿来的。
木青寨中能用的人不多,不管男女,几乎都在巡守,所以达木找来了云慕忆,让她搀着老族长去见巫姑。
达木去找云慕忆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她两眼,看得云慕忆觉得有些奇怪,不由问他道:“达木大哥,可是我脸上有奇怪的东西?”
达木忙摇摇头,道:“没有。”
达木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便离开了。
云慕忆是永远不会知道达木心中想的是什么,又为何会用那般失神的眼神看她,就像世人永远不会知道木青寨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存在一样。
达木看着云慕忆的时候,心中想着的是棵里。
曾经,棵里阿妹也像这个姑娘一样,清秀美丽,充满活力,而不是像如今这般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阿妹。
达木走去找棵里的一路上,脚步很沉重,很沉重。
巫姑这儿,老族长正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在巫姑对面的蒲团上坐下,感慨叹息道:“巫姑老阿姐,二十年不见了啊……”
“是啊,二十年不见了,你我虽然都住在这木青寨中,可却有二十年没有相见了。”巫姑没有老族长的感慨和叹息,相反,她道得很平静。
“巫姑老阿姐找我来,是有大事要和我说的吧。”不用巫姑说,老族长就已经想得到巫姑找他来是为了什么,“就算达木他们技不如人被迫领进来一个瞎眼年轻人,可巫姑老阿姐你这无缘无故就请了好几个年轻人到寨子里来,而且还是大山外边的人,我这心里就在想着咱们这木青寨啊,要有大事发生了。”
“呵呵……”巫姑忽然轻轻笑了起来,“树石老弟啊,谁说你老了,我看你倒还年轻得很呢。”
“巫姑老阿姐又何尝不是?”老族长也笑。
“好了,说正经的吧。”巫姑收起了面上的笑,换上了一副凝重认真的神情,“木青巨树下的篝火,今夜要点燃了。”
“是吗?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啊……”老族长一点都不惊讶,与达木听到巫姑说这事时震惊的反应完全不一样,倒是听得老族长如释重负一般长叹道,“整整五百年了,木青寨肩负的使命终于能卸下了,是老阿姐你请进来的那几个年轻人吧?是他们吧?”
“嗯。”巫姑微微点头,“是他们其中的一人,你来之前我已经见过他了。”
“既然夜晚就要点起巨树下的篝火,那我这会儿就要去跟大伙儿说一声了,老阿姐你把我叫来,就是为了这个事吧。”老族长道。
“是。”巫姑应道,“不过树石老弟,你就什么都不问问我?”
“问老阿姐什么?为什么确定是那个年轻人?还是为什么非要这么着急地在今晚上点起篝火?”老族长又笑了,笑得满脸的褶子极深极深,“老阿姐卜的卦,从来都不会出错,老阿姐做的事,从来都有绝对的理由,也值得我们绝对的信任,我不觉得我还需要问什么。”
“如今这整个木青寨中,就只有树石老弟你最懂我了。”巫姑也淡淡笑了起来,“不对,应该说树石老弟你一直以来都是最懂我的。”
“呵呵,木青寨的老家伙就只剩下我和老阿姐而已了,我不是最懂老阿姐的,还能让寨子里的那些小崽子们最懂老阿姐?那我这张老脸得往哪搁啊?”
“是啊,老家伙就只剩下我和你而已了,他们没有醒来也好,没有醒来就不需要承受岁月漫漫中的孤寂,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树石老弟你也终于可以去陪着赤耶罗妹子了,她已经等了你太久太久了。”
谁知老族长却是摇了摇头,却依旧是轻轻笑着,道:“巫姑老阿姐啊,都已经到了最后了,你还是想要骗我啊,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啊,是永远都不可能见到我的赤耶罗阿妹了。”
巫姑眼眶陡睁,然后苦笑道:“是吗,原来我这秘密没有藏好。”
“其实不止是我,寨子里的那些小崽子们也都知道。”
“他们,他们……”巫姑惊诧不已。
“老阿姐啊,崽子们都精乖得很,寨子最终会如何,他们最终会如何,他们一直都很清楚,就算老阿姐你不说,他们也全都知道,他们没有谁有不甘,他们都接受这样的命运,因为木青寨的命也是这样,我们的命注定和寨子紧紧联系在一起,在寨子生,随寨子灭,没什么接受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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