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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宰执天下
不过在第二座石炭场被引燃后,灭火的工作就一下难了许多。
真要只是拆一下园林就好了。但大规模的园林多是在城西城南的方向上,东面多为仓库,就是民家,也常常将院子租借出去存放货物。
京城园林之所以会多在城西、城南,而仓库多在城东,那是因为汴河及五丈河水运的关系。北上和西来的纲船都是在城东和东北卸货,使得开封东门外的一大片都以仓库为多。相对于来自江南的汴河,以及京东梁山泊的五丈河,从西面过来的水运物资就要少许多,仓库自是不多,而且这还是近几年开通了襄汉漕运的结果。
草料场、粮仓,以及各色商货的仓库,在城东一片接着一片。更不用说规模巨大的石炭场,东城排岸司有一半的精力放在这些黑石头上。
那些都是易燃品,偏偏库区还是脸贴着脸、背靠着背。纵然有着这个时代最为完善的消防措施,但架不住火势过猛,夜风甚大。一座座煤山,就是放在后世,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够解决的难题。
韩冈现在最担心的是这场火别把京城的储备粮给烧光了。要真是那样,明年春天水运重新开启之前,京师百万军民都要饿肚子。
放下对沈括和城东库区的担心,韩冈向两府提议道:“今日一事,给了朝野内外很重要的提醒。没有什么东西,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京城百万军民,日常饮食和取暖都要依靠石炭,炼铁炼钢用掉的石炭更多。但石炭易燃,一旦不是在炉膛中烧起来,就是灾难。所谓前车不忘,后车之师。以臣之见,以后各州各县都得做好应急的准备,并且时常加以演练。遇上水灾、旱灾,或是今日的火灾时,官府到底该怎么做,各地都要结合当地的情况,来写好应急的方略。当真出现了不幸的情况,便按照预定的计划来实行。免得总是手忙脚乱。”
“亡羊补牢?”蔡确对韩冈道:“玉昆,现在可还不是议论如何修栅栏的时候。”
韩冈反问:“找羊的事已经委派了沈括。那么如何修补栅栏,难道不是两府之任?”
“也不必急在今天。”
“订立应急方略,的确不必急在今天。但议论得失,起草诏令,今天却可以做到。”
“蔡相公,韩宣徽。”向皇后打断了两人的争议,“此时的确是当务之急,可写了札子递上来。”
“臣遵旨。”韩冈低下头,蔡确也同样领旨,停下了无谓的争论。
今日宿卫宫中的宰辅,韩冈不在其中。
议定了如何处置火势,留下了蔡确、苏颂,其余宰执便先后离开了皇城。
早已是入夜时分,东面红光漫天,京城中的街道上,已经开始宵禁的准备。
韩冈回到家中时。家中早已经准备好了口罩,防止来自空中的飞灰。
看着在家里都戴上了口罩的妻妾儿女,韩冈摇头笑了,“想得还真周全。”
进屋梳洗更衣,与妻妾儿女一起吃饭说话。到了快三更天的时候,韩冈从书房出来,站在院中望着东面不见消退的火势,更是忧心忡忡。
“官人,还是先睡吧。”
王旖披着衣服过来催促,韩冈点了点头,正准备去睡,就听到府外一阵喧哗,然后就有人进来通报,宫中来人,要见韩冈。
一名内侍被领了进来,是宋用臣。
宋用臣一见到韩冈,草草行了一礼,便立刻说道,“韩宣徽,太上皇后有旨,请宣徽立刻入宫。”
就是在灯光下,宋用臣的脸色也是惨白的。
情知有变,疾步从房中出来,让左右都远避,韩冈询问着原因。
“什么事这般着急?”
宋用臣却摇头不肯说,只是说道:“请宣徽速速入宫。”
韩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不再多问,命人准备马匹,又去召集亲随,然后进屋更衣,准备返回皇城。
“宣徽,能不能快一点。”韩冈进去换了公服,片刻时间,宋用臣已是急着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太上皇后正等着宣徽你呢。”
坐骑还没牵来,就被这样催促着,韩冈语气含怒,“慌什么?出门了也得慢慢走。朝廷重臣夜中在京城狂奔入宫,你这是想让京城都乱起来吗?”
“宣徽!慢走不得啊!千万慢不得!太上皇后在等着宣徽!”宋用臣急声催促,却还是不肯说明原因。
韩冈又瞥了他一眼,然后一言不发的仰头向天。
望着被阴云和雾霾所笼罩的夜空,韩冈沉默不言。就是白天时,也是全然一片模糊,完全看不到天空上的蓝色,现在更是没有半点星光。
宋用臣急得跺脚,又不知道韩冈在做什么,更担心惹来周围的注意,也不敢大声说话,只能一个劲的小声催促,如同拉锯一样,不断的来回反复。
在名为宋用臣的噪音源之前,韩冈终于低下头来,盯着宋用臣:“可是福宁殿有变!”
韩冈的话石破天惊,就像是一把刀切开了宋用臣最后的心理防线。
宋用臣怔住了,他隐藏在心中的消息,竟然这么快就给韩冈看透了。心中上下翻腾,站在那里一时动弹不得。
‘这是夜观天象知道了真相?’
宋用臣心中惊悸,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韩冈一贯不喜欢夜入皇城,都是在担心有人在皇城内布下陷阱,局势变化的时候,这些事防不胜防,让他心中很没有安全感。但现在宋用臣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让韩冈不用再做无谓的猜测。
坐骑牵来了,人也齐了,韩冈也不再耽搁。
“走!”他跳上马,照空就是是一鞭。
现在慢不得了!






宰执天下 第48章 梦尽乾坤覆残杯(中)
“啊!”
刚转上御街,宋用臣就是一声轻呼。
迎面一队人马,正向着正北的宣德门疾行而去。
“是章子厚。”
辨认出了身份,韩冈轻挥了一鞭,立刻赶了上去,却没多招呼宋用臣一声。这位太上皇后身边的红人,听起来就是不想撞上其他宰辅的样子。
也就在同时,章惇那边发现了韩冈,速度慢了下来。
“子厚兄。”
“玉昆。”
正面打了个招呼,韩冈和章惇便合做一队,并辔行于御街之上。
视线扫过章惇身侧,跟在章惇身边的内侍,是向皇后身边的人,却不是宋用臣这样的大貂珰,只是小黄门而已。
原来如此。
章惇同时从宋用臣身上收回视线,向韩冈抛来一个了然于心的眼神。
韩冈只能苦笑。
向皇后派宋用臣来召自己入宫,却找了个小黄门去招章惇,或许去找其余宰辅的内侍,也都是小黄门一级。
要说其中没有内情,谁会相信?
韩冈估摸着,如果今天没有因为城外大火,使得宰辅宿直宫掖,恐怕就是自己第一个被召入宫了。
也难怪宋用臣一个劲的催自己快、快、快!
这份信任,韩冈当然乐见。但有时候,也是会带来一身麻烦。
韩冈和章惇,都沉默着,没有人先开口。
穿行在御街上的队伍,除了喝道与马蹄声之外,没有任何杂音。
韩冈不知道章惇有没有从小黄门嘴里撬出来什么,但知枢密院事至少也是猜到了原因。
这对天下大局并没有什么影响。
如果是皇帝猝死,那当然会引起朝廷、甚至天下都为之动荡。
但现在却仅仅是福宁宫有变,太上皇终于龙驭宾天,所有人都不会意外。一年多来,所有人都在等着这一天,早就有了充分得过了头的心理准备了。
只是韩冈的心情却还是沉重无比。
那终究是一意振作,引导了华夏复兴的君主!
从登基的那一刻起,就将心思放在了富国强兵之上。
就因为有了他,才有了现在即将迈入盛世的大宋。
就是一直受到打压的韩冈,到了如今也是恩怨尽消,回想起来的,都是当年君臣相得时的记忆。
“玉昆。”向被火光映红了的东方看了一阵,章惇打破沉寂,“王舜臣那边有信了,才到的。”
“……赢了?”
“疏勒给他打下来了,还屠了城。”章惇叹了一声,“命令还在半路上了,他都已经处理好了。”
“是回鹘人多年积怨一朝爆发的缘故?”
“嗯,的确都推到了回鹘人的身上了。”
“想得周全啊,果然是有进步了。”韩冈哈的一声笑,然后又敛容问道,“西域算是定了,准备怎么处置他?”
王舜臣的成功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之外。几乎是一个人打下了西域。正常情况下,到了这一步都要走马换将,免得西域变成他王家的天下。但在甘凉路还没有稳定的控制下来的情况下,西域一时无法派出更多的兵马。这时候换了其他人替代王舜臣,致使西域的局势恶化,那是韩冈、章惇都不想见到的。
“王舜臣不能轻动,但还得问一问苏子容、薛师正,还有郭仲通的想法。”章惇主张王舜臣留在西域,但他担心东府那边会干涉,打算先统一枢密院中意见再说。“玉昆你的意思呢?”
“王舜臣的确不能动。还有……”韩冈想了想,“疏勒被屠城,要是官军也参到其中去,那群人就不能调回来了。”
“……说得也是。”章惇点头。
战阵上杀人和屠城是两回事,亲自参与过屠城的军队,就像是吃过人的老虎,没人敢留在身边。
不过这个可能性不会太大,甚至很小。在回鹘人屠城的时候,王舜臣不会糊涂到将手底下的人都放鸭子,为了防备黑汗人的反击,他肯定要在手中握着一支可靠的预备队,才敢放手让其他部队入疏勒城。
能让王舜臣信任的队伍,自然是以官军为主的汉军。从疏勒城中劫掠而来的收获,能占得最多一份的,也必然是汉军。以王舜臣的性格,肯定不会介意从中拿个大头,然后分给下属,这就不必担心汉军因为不能参与抢劫而心怀不满。
韩冈等于是在说废话,但他的用心,章惇明白。就是让那数千汉军还留在王舜臣手中,让他继续指挥。要不然留着王舜臣在西域,却按惯例把他手中的那支强兵给调走,或是换人统领,同样会败坏西域大局。
章惇和韩冈的对话,都避开了即将要面对的现实,那不是他们现在可以议论,同时也不想议论的。
只是除了福宁殿和太上皇之外,章惇和韩冈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几句有关西域和王舜臣的对话之后,队列之间又重归沉寂。
一路沉默着来到了宣德门,张守约领军守在城门处。
穿过了城门,就是石得一。
他们都是沉默着,低头向章惇、韩冈行礼,然后让他们过去。
随着宋用臣和那位小黄门,章惇、韩冈一路来到福宁殿。
殿中一片寂静,却灯火通明。就像是点燃了长明灯的寺庙大殿,只有火光在闪动。
韩冈的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随着走近天子的寝宫,份量也变得越来越重。
进了殿中,没看到向皇后,却看见了今日宿直的蔡确和苏颂。
蔡确起身相迎:“子厚、玉昆。你们来了?”
然后又对韩冈道:“玉昆,太上皇后让你到了就进去。”
韩冈向苏颂悄悄比了个问询的手势,苏颂闭起眼,默然的摇了摇头,没有多余的话。
“宣徽。”宋用臣已经站在了通向内殿的门口,给韩冈让出了道来。
韩冈走了进去。
八步床内,向皇后正坐在榻边,手正抚着赵顼的脸颊。
听到韩冈的脚步声,她立刻起身,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宣徽来了。快来看看官家!”
韩冈看了看内室中,几名御医,全都低着头缩在墙角。暗叹了一声,依言上前。
旧日的大宋天子,如今的太上皇就如往日一般,仰面躺在床榻上,与前一日觐见探问时,没有任何区别。肤色红润,比之前的气色还要好。乍看着,就还是在沉睡的样子。
只是当韩冈把过毫无动静的脉搏,再按了按同样没有搏动的颈侧,最后探手鼻端,指尖触处都是一片冰冷,已经完全感受不到半点气息。
“请恕臣无礼。”
韩冈歉然说了一声,拿过简易的听诊器,拉开被褥和衣襟,对着心口细细静听,没有一丝动静。再探指拨开眼皮,用烛火照了一照,放大的瞳孔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放下烛台,他默默的退了两步,跪了下来。
并非刻意,韩冈的声音已带了重重的鼻音,“殿下,陛下已经大行了!”
“宣徽!”皇后颤声,“官家是怎么……怎么……是因何大行?”
‘因何大行?’
皇后的反应让韩冈惊异的抬起头,这是丧夫的妇人应有的询问吗?
但瞬间之后,他心中陡然雪亮,难怪宋用臣催自己速速动身,难怪他不肯说原因,如果是让自己赶来救治太上皇,明说就可以了,还有什么好瞒的!也难怪都蔡确、苏颂被堵在外面,是赵顼的死因有问题!
韩冈收拾心情,正要仔细查看,但刚才听到内间的动静,蔡确、苏颂、章惇,还有刚刚赶到的曾布、郭逵,全都闯了进来,也全都听到了向皇后的问题。
甚至连为赵顼哀哭的余暇都没有,他们或向韩冈,或向御医,齐声质问:“上皇是因何大行?!”
片刻之后,其余的宰辅,韩绛、张璪、薛向,甚至王安石,也都赶来了。
甚至王安石都无暇为赵顼悲恸。而是一同质问赵顼的死因。
赵顼可以死,却不能不明不白的死。
虽然为了朝廷和国家的稳定,这件事根本就不该寻根问底。但事情已经传扬开,已经隐瞒不住。
“是谁今夜照看陛下的?”王安石厉声质问着。
今日当值的刘惟简回答着,他的脸色灰败,早就没了这段时间意气风发的光彩:“他们都死了。在八步床内服侍天子的,有三个人,一名御医,一名小黄门,还有一个老宫人,全都死了。”
如果不是这样,没人会对赵顼的死因产生疑问。
听到这个信息,人人变色,这是有人在宫中下毒?
韩冈的眉头却皱了起来,这让他感觉莫名的熟悉。
“谁来看过上皇?”王安石代表所有人追问着。
“几位皇妃、官家都来探问过上皇,早间大长公主也来过,还有相公们。”
肯定还有向皇后,只是刘惟简不敢提。
“最后是谁?”
刘惟简支支吾吾,向皇后则坦然道:“最后是吾。批阅完了今天的奏章过来时,官家……上皇就已经大行了。”
“殿下之前是谁?”
“是官家。官家来拜见了上皇,还因为空气污浊,惹了上皇呼吸不畅,让人紧闭门窗和帐帘。”
哒的一声轻响,却是苏颂脚下一软,手中的笏板掉在了地上,人也差点摔倒。
薛向就在苏颂身边,连忙伸手搀扶住他。但在另一侧,章惇却没有抬手扶一下,脸色苍白的可怕,直勾勾的瞪着刘惟简。
这个动静引来了众人侧目。
“继续说。”
抢过王安石的话,韩冈声音嘶哑得仿佛变了一个人,急躁的问着,仿佛在逃避,“官家之前是谁?今天有事谁给药的?饮食是谁管的?!炭火又是谁照看的?!”
韩冈不停的追问,甚至是翻来覆去的反复询问,刘惟简以及其他所有福宁殿中的宫人都被他拷问了一通。
最后,他结束了问询,对向皇后道:“殿下。请暂屏退左右。”
不待向皇后反应过来,他扫了一遍殿中的每一个人,“除宰辅外,所有无关人等全都离开。王中正,你看住他们!全都离殿三十步外!”





宰执天下 第48章 梦尽乾坤覆残杯(三)
王中正闻言一愣,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被人用这种口气支派,尤其是关系一向不错的韩冈,更是都没见过他这样的态度。
韩冈却很不耐烦的样子,双眉登时竖了起来,“你当真想要旁听?!”
王中正慌慌张张的摇头,他当然不想听。
宋用臣、刘惟简同样不想听。在场的没一个内侍、宫女想听。
掌握在手中的秘密不一定是把柄,有时候更是催命符。
他们这等天子家奴,听到不该听的话,知道不该知道的事,不论地位多高,也只有死路一条。
尤其方才韩冈翻来覆去问了大半天,在提到小皇帝的时候,总是有些突兀的打岔过去,反应快一点的都知道有问题了。
一想到那个让人不愿意去想的可能,曾经手握十万大军、内侍地位第一的王中正都恨不得逃出殿去,更不用说其他宫人。
韩冈此时的态度虽差,却等于是放了他们一条生路。
“这就出去。这就出去。”王中正连连点头,“会看好他们的。”
瞅着还没得到太上皇后的应允,便一窝蜂冲出福宁殿的内侍、宫女,蔡确也想跟着出去了。
他现在都在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晚了还要过来;为什么方才在御街上不一头栽下来,受伤回府;为什么不早点得个伤风感冒,告病十天半个月的。
韩冈的强硬十分反常,越过太上皇后去指使宫人,更是不应该。
当年不过二十出头,就被人视为未来宰相,韩冈一向是以沉稳著称,千军万马都没能让他动摇,今天晚上却出奇失态了。
看到现在的韩冈,任谁都知道这一回事情严重了,而且是绝非一般的严重。
蔡确做官只想着福泽绵长,可不愿沾上这等断头买卖。
明知韩冈现在多半是抱着要死大家一起死的心态,但蔡确现在找不到任何理由来脱身。
没有了数量近百的内侍,宫女。只剩向皇后,王安石,韩冈和八名两府宰执,总共十一人在殿内,偌大的福宁殿顿时显得空旷无比,分外清冷。纵使两侧的暖炉正炽,也驱散不了众人心头的凛凛寒意。
向皇后和宰辅们都在等着韩冈的发言,但韩冈立于殿中,许久都没有一句话。
“宣徽。”向皇后忍不住催促着。
“这是一个意外!”
韩冈的开场白否定了赵顼被谋杀的可能,不过同时也坐实了太上皇龙驭宾天非是顺理成章的病卒,而是出自事故。
有事故,就有原因。
“宣徽可以明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向皇后紧张的问着。
“回殿下,是烟气之毒。”
“不可能!”
王安石和韩绛同时叫了起来。
韩绛气急败坏:“烟气臭秽【注1】,寝宫内那么多人,谁会不注意到?韩冈你没看见上皇所用的暖炉,烟气是通了水的吗?臭秽之气,通过水洗之后,可就干净了啊!现在哪家的玻璃烛台、玻璃油灯,不是这样的设计?要是还有毒气,还能有几人活着。”
“的确是这样没错。但只有火气之毒才会造成尸身脸上有血色,如同入睡。而且帐中三人同时暴毙,遗骸之状与上皇一般无二。还能有其他原因吗?这必然是放在帐中的那支暖炉造成的,否则哪里来的毒气?”
炭火燃烧后的气体有毒,就是这个时代也不是什么秘闻。尤其燃烧不充分时,气中多烟,也就是所谓的臭秽,会置人于死地。这样的案子虽然出现的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官员在任职地方时遇到过。
但世人对一氧化碳中毒的认识,都离不开燃烧不充分而一并产生的烟。从水中通过后,烟气消失,毒性也洗脱了,赵顼帐中的暖炉就是以这个认识而设计的。
韩冈说得纵是有理,但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可能,将问题推到暖炉上,还是很难让人信服。
苏颂出班,为韩冈助阵,“殿下明鉴。中炭气之毒的死者,肌肤红润,犹如生前。与普通病卒或是中毒而死的尸体,完全不同。臣旧年在开封府,就遇上过两件中了炭气毒的案子。臣虽没有亲自查验,但据当日推官和仵作的回报,死者都是同样的特征。两件案子的卷宗在开封府中皆有留存,殿下可以遣人查验。”
苏颂原本就有经验,他任职开封的时候,处理过两次有关的案子,其中一次还是灭门案,而章惇则听韩冈闲聊时提起过。所以他们之前看到赵顼的尸身,再听到赵煦挪动了暖炉,才会那么震惊。
向皇后半信半疑,“为什么过去没有听说有多少人死于炭气之毒?石炭在开封府用得久了,暖炉则是新造的,说起来,这几十年,宫中为什么没有出事?”
“只有小门小户才会出事。寻常的富贵人家,屋舍高大,毒气很容易飘散。贫户则根本烧不起燃料取暖。以寝宫之大,上皇本不会有事,偏偏换了床,毒气聚在帐中没有散发出去。”
曾布还是不信:“难道是暖炉坏了?但暖炉坏了就会有烟气,殿中这么多人都没有一个发现的?”
韩冈没有说话,章惇指了指东面,“石炭场。”
所有人都恍然大悟。
因为气味被盖住了。
平常暖炉坏了,绝不会发现不了,偏偏今天石炭场大火,烟雾无孔不入。就是天子的御榻,那一张如同房间的大床被放下帐帘,里面也早有了石炭场产生的烟气,所以没有注意到暖炉漏了气。
难怪韩冈说是意外!
看着宰辅们恍然的模样,韩冈放弃了向众人说明无色无臭,才是炭气之毒——也就是一氧化碳——最可怕的地方。
韩冈现在对气学的态度是希望别人来指出自己的错误,超越自己,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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