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宰执天下
向皇后终究是拗不过拗相公,至少今年年内,吕韩二人他们别指望能回来了。
……………………
曾布败了。
刚刚得到消息的蔡京看了看桌上刚刚修改好的草稿,无可奈何。精雕细琢的文章,现在已经用不着誊抄了。就着灯火,直接点了。
看着稿纸烧得干干净净,蔡京轻叹了一声。王安石以他的执拗的脾气,硬是将曾布逼退,韩冈只能继续留在河东。
“曾布这一回在京城留不住了。”强渊明走了进来,一脸的兴奋,没注意房中还有着的淡淡烟味。
丢了这么大的脸,曾布若是还不请辞,御史台可就有活干了。
“不可能的!”蔡京摇头,“别忘了,曾布终究还是天子钦点的参知政事。”
就算王安石想要把曾布给赶走,他也得担心曾布破釜沉舟把事情闹到御前。
“即便乌台、谏院齐齐上本弹劾,王平章都得要保他。”
强渊明稍楞,“什么事都没有?!这可太便宜他了。”
“什么叫什么事都没有?中书门下自此而后,曾子宣他说话还有多少分量可言?”
终究只是首鼠两端的货色。远比不上章惇能另辟蹊径,也比不上的蔡确会看风色,更比不上吕惠卿的一意到底,当年市易务一案,已经让人看透了他的本性。
章惇能改走军功一途,吕惠卿把变法坚持到底,蔡确早早的就改抱了皇帝的大腿,只有曾布,在最坏的时机,做出最蠢的事。
“可惜了。韩玉昆这一回可是要在河东长住了。”
“有什么好可惜的,难道元长你想喝韩枢密的寿酒不成?”
三十岁的枢密使啊!远在天边倒也罢了,近在眼前岂不是让人心中堵得慌?
蔡京笑而不言。
虽然失去了一个难得的机会,但韩冈不回来不算是坏事,免得心中不痛快嘛,终究还是有好的一面。
因为崇政殿中的小小动荡,朝堂上一下变得清静了,一时之间,再也没有
直到三天后,河东制置使司一封奏报传来:
折克行大破叛国附贼的黑山党项诸部,斩首三千余。河东制置使韩冈为其表功请赏。
宰执天下 第37章 朱台相望京关道(04)
“竟然有三千斩首?!”
“不过是附贼的黑山党项。之前置胜州的时候,就已经杀了不知多少,现在只是斩草除根罢了。”强渊明觉得这个数字没什么大不了的,之前见多了,黑山党项现在连个报仇的都不存在了,“现在倒霉的是要掏钱的三司衙门。还有就是不知辽人会作何想。”
只因为韩冈在奏章中还说了一句,‘错用舆图,迷途失道,误越疆界,幸无大碍’。折家的兵马追杀黑山党项追到辽境去了。
强渊明摇摇头:“辽人可不会觉得是误会。”
“当然不是误会!”
这话说的,多轻巧啊!
蔡京看了之后直磨牙,韩冈这是骗鬼啊。
“三千啊,三千!”蔡京站起来在公厅中来回打转。
今天三千斩首,明天就八千斩首。一个斩首就是一桩功劳,一桩功劳就是一份赏赐。之前两府、三司几乎都被功赏赶上了避债台,现在又是几千几千的斩首过来,这是要让王安石做周赧王吗?
所谓同仇敌忾。国库的钱帛少了,对在京的百官、群吏都是噩耗。他们的吃穿用度都是要靠国库的。纵使日常的俸禄不会增加,但节庆时的加赐可就会被克扣惨了。这样的河东,这样的韩冈,在朝堂中,如何不会被视为一个麻烦制造者?
不提政事堂,只想想枢密院,章子厚为了京营禁军闹赏一事已经很恼火了。再想想三司,为了新添的封赏,上上下下多少人伤透脑筋。韩冈这么做,却是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就是士林里面,也会对韩冈的行为不以为然。
要是三五百,蔡京倒是相信了,出动的将帅都到了折克行这一级,怎么能没有几百人头祭旗?但眼下是足足三千斩首,绝不会是什么‘错用舆图,迷途失道,误越疆界’,若真的如韩冈所说,折克行当真该去死了——早该死了,哪里能活到现在。
肯定是追杀过去的,然后杀光了人再拿着脑袋回来,所以叫‘幸无大碍’。
“那些黑山贼在辽国败退后,绝大部分肯定早就逃到了辽国境内了,谁还敢在府州多留。麟府军能拿到那么多斩首,肯定是故意越境……不对,”蔡京的脚步忽然停了,脸上露出来惊恐的神色,声音变得发颤:“黑山党项原本就不剩多少,辽人入寇,敢于背反的也没有几个部落。三千斩首哪边来的?谅折克行也不敢拿老弱妇孺来充数!”
“……辽人?!”强渊明一下跳了起来,“他疯了吗?!”
韩冈究竟在想什么?强渊明完全不明白。他难道不想回京城了吗?北方不稳,他肯定回不来了。如果只是黑山党项那还好说,说不定耶律乙辛还会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要是杀到自家人头上,耶律乙辛怎么都不可能再忍的。
“会不会是韩冈没管住下面的人?”强渊明想着理由,“之前府州和制置、转运二使司的奏报中不都有说过吗,黑山党项趁之前府州兵力空虚的时候,在河外造了不少孽。虽然不会有代州、忻州那般严重,但以折家的骄横不可能不报复的。”
“绝不可能!”蔡京一口否定,“没韩冈准许,折克行一兵一卒都不敢调动!”
蔡京绝不相信折克行敢自行其是。且不说折家一向谨守法度,就是以韩冈如今在河东的声望,即便折克行换了种諤的性子,也不会没得到韩冈的允许,就出兵边境。
“但韩冈是肯定想要回来的。他放纵折家,岂不是南辕北辙?!”强渊明摇头,只要边境上辽人闹起来,韩冈可就必须在河东多留上两三年了。
蔡京也想不明白,韩冈为什么能那么笃定,辽人一定不会与他为难?
……………………
“这如何还要想什么?这自然是韩冈有把握!”邢恕在蔡确府中放声道,“他有把握,辽贼不会为此报复,甚至边境行猎都不会有。这样妄启边衅的罪名才不好安”
若是恶狠狠的责罚了韩冈之后,辽国却没事一般一声不吭。到时候一句‘乃复坏汝万里之长城’,两府诸公还要做人吗?
蔡确眉头皱得死紧,问道:“他哪里来的把握?”
“邢恕不知……但只有确定辽人会做缩头乌龟,韩冈才敢下令折克行去越境杀人。他必然有把握!”
宰辅之中,对辽国最了解的不一定是韩冈,可最熟悉河东北方的则肯定是韩冈。对于雁门附近的人文地理,现在开封城中,就算是三尺孩童都能说上两句,可胜州的位置则太远了,国境对面,究竟有多少敌人则没几人能说明白。如果一定要说有,现任河东制置使韩冈必然是其中之一。
邢恕很确定,韩冈有把握完成这一切。
但这完全是废话。
不过蔡确也不能说邢恕说得不对。韩冈历年来给他带来了太多‘惊喜’,猜度韩冈会怎么做,很难;但猜测结果却很容易,把赌注押在韩冈身上就行了。若蔡确不是宰相,他完全可以这么做。
可是他是宰相啊,不想清楚韩冈的心思和手段,他怎么敢下注。
蔡确的手指用力抚着眉心,刚刚解决了京营禁军的问题,正是头疼的时候。
增给的赏钱发下去后,闹事的禁军偃旗息鼓,朝廷随即秋后算账,将领头闹事的二十四人,一起押赴刑场,生剐五人,腰斩十三,剩下的六个也都判了斩立决,一个都没放过。还有近二十名的大小将官,也以治军无方为由,被左迁、罢职甚至是追毁出身以来文字——罢职仅仅是丢了差遣,而追回出身以来文字,直接是削了官籍。这就是朝廷一贯的对付军中骚乱的手段。定众心,诛首脑。
“难道韩冈和辽人达成了什么密约不成?不然他怎么有把握?”他突然抬头问道。
“或许真的有密约。”邢恕猛点头,“耶律乙辛的斡鲁朵本是黑山党项的牧场,他肯定是不想黑山党项重回辽境。也许韩冈正是看到了这一点……黑山党项正是给辽人卖了。”
蔡确却紧抿起嘴,眉心处的纹路更加深了。虽然话是他说的,可他还是觉得不可能。与敌私定密约那是什么罪名?!韩冈为了什么把自己名声都压上去。一旦给查出来,莫说回不了开封,就是气学也完了。
何况这一回斩首的人数也不对,黑山党项的数目在当年安置的时候早就点算清楚了,能拿到三千斩首这个数目,除非所有部族都叛乱了——但这可能吗?砍了辽人充数,还要耶律乙辛帮他的忙遮掩,要是把这个猜测说出来,蔡确他能成为今年京城中最大的笑话。
不管可不可能……肯定会有人会相信韩冈的话。
而且不是少数,而是绝大多数。
京城的百姓,开封的士林,都在为河东的成就而欢欣鼓舞。
他们并不清楚三千斩首的严重性,只知道叛逆得到了应有的下场。至于犯界,难道走路还不带走错的?
士民间的欢呼一时还影响不到两府,可终究是个祸害。
“韩冈的目的,终究还是想要被召回。”蔡确慢慢的说着。
邢恕点头附和,“没错。自是如此。”
韩冈之前曾在奏章中,不经意的提到了要清理一下胜州,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可掀起的风浪却不是一句话就能代表。
主要的矛盾还是在韩冈暧昧不清的想法:“他的手段,两府中有哪个想得到?他的目的,又有哪个想不到!”
韩冈的这一手是逼两府将他召回。
邢恕道:“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韩冈这一回麻烦大了。”
“万一辽国没反应怎么办?”
正如邢恕所言,既然韩冈敢于将手中的链子松开,放了折克行出去,那么他肯定有把握让辽国不会出头。说韩冈妄开边衅,但辽国到时候一点反应都没有,那不就成了一个笑话?
“辽国肯定不会有任何动作。”邢恕笑了:“难道不能栽到他身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韩冈跟张孝杰私下里达成了协议。黑山党项原是耶律乙辛属地的旧主,他们死光了,最高兴的只会是耶律乙辛。
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有分教:贼咬一口,入骨三分。何况说话的还不是贼?
“韩冈远在天边,京城内外的议论还由得他来主张?”
要是辽国有动静,那就是折克行妄开边衅,韩冈管束不严。要是辽国没有动静,那就是韩冈与辽人达成协议。怎么都能把罪名加在他头上。
两府也只需要一个理由。
……………………
从京城的流言蜚语中,开始传出了不和谐的声音。
欢呼韩冈胜利的百姓数量有增无减,但士林中,持有另一个观点的则越来越多。
这是舆论的争夺。
但要掀起舆论上的声势,就必须要有特点,要能吸引得住人。
就像后世的新闻原则,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如果内容不能耸人听闻,那么标题就必须耸人听闻。
所以韩冈勾结辽国的传言一时间便甚嚣尘上。
只是在韩冈的又一封奏议抵达京城后,这些流言随即不知去向,消失得无影无踪。
韩冈的新奏章上没有更进一步的内容,只有帮忙解决士兵封赏的手段。给有功之臣分配土地,然后让他们离开军队回去屯垦。
这一篇文章,几乎让人完全忘了韩冈身上还有罪名没有洗干净。
无论如何,京畿一带的军队和军属加起来少说也有三四十万,韩冈的提议事关他们的未来。这远比他跟谁谁谁勾结,要重要百倍。
当朝廷正在讨论韩冈的建议的时候,又一封奏章送抵京城——不能叫奏章了,而是一封国书
——辽军犯界,高丽求援。
宰执天下 第37章 朱台相望京关道(05)
耶律乙辛正等着前线的消息。
贡事不谨,为臣不恭。私通他国,心怀悖逆。
这是耶律乙辛给高丽国王王徽定下的罪名。
从宋辽边境退兵后,他便准备从高丽那边找补回来,很快就在东京道组织起了两万多兵马,大部是留守东京的部队,并准备好了渡江的船只。当张孝杰带回了韩冈的话,耶律乙辛再也没有半点犹豫,立刻发兵南向。
王徽几年前就有了风痹之疾,他通好宋国,除了联宋抗辽、以求自保外,也有一部分是从宋人那里求医问药的想法。近来病势加重,诸子争位,不趁这个时候下手,迟了后悔都来不及。
高丽将国土分为五道两界,其中的东界、西界便是高丽的北部区划,首当其冲。
出兵十日,辽军前锋抵达高丽国境。东西皆至海滨的千里长城,就是除了沿途的几处山城寨堡之外的第一个目标。
于四十年前修筑的千里长城,给了高丽人超过实际的安全感,国库中的钱粮都用在了修筑寺庙之上,加之近年来又有了日渐强盛的宋国撑腰,高丽国中差不多已经是马放南山。
这一次当听说辽国侵宋不支而退,甚至不得不割地求和。从国王到朝臣,各个弹冠相庆,除了一小撮倾向于辽国的臣子外,其他人无不为宋国的胜利而庆贺不已。有宋国在南方虎视眈眈,最危险的邻国便再也不能为患高丽了。甚至有人还想打过鸭绿江去,夺取高句丽和渤海的旧地。
此时遇袭,高丽军完全没有准备。甚至是长城外的烽火台燃起了烽火,都仅仅认为是山野间的生女真又来骚扰了——这是事后,从长城三关守将口中拷问出来的结果——没人认为辽国在此时还有攻击高丽的余力。
全数铁甲的辽军,虽无法胜过装备更加优良的宋军,但面对周边小国时,却有着压倒性的优势。前锋的一次试探性的突袭,却轻易的击破了高丽苦心经营多年、横贯半岛的千里长城,夺取了定州等关隘。这让与宋军鏖战多日而不得一胜的大辽精兵,终于顺了一口堵在心口的郁气。
突破长城后,接下来便是西京平壤。
耶律乙辛没有耽搁时日,攻破长城的第二天,便点派精骑南下,希望能打高丽一个措手不及。
“尚父!大喜!大喜啊!”张孝杰奔走入帐,兴奋之色溢于言表,“平壤守军出战惨败,其西京留守开城出降。这一回八百铁林军立了大功啊,一个冲锋便把出战的高丽人给冲散了!”
“哦!这么快?!”耶律乙辛霍然而起,进军如此顺利,让他都忍不住喜上眉梢,“铁林军伤亡如何?”
“三骑而已,皆是坠马。”
“好!好!!”耶律乙辛不停点头,显是极为满意。
刚刚经过重新整编,得赐军号为铁林的两千具装甲骑,是他的心头肉。这一回派出去的八百骑,从辽东过鸭绿江后一路南下,几百里的道路皆是崎岖难行。抵达目的地后又要立刻上阵,耶律乙辛纵然对铁林军充满信心,可也担心因为太过劳累,而使得他们遭受过重的伤亡。想不到战阵之上就仅有三骑伤亡。
现在想想,还是两国在装备上的差距实在太大了。契丹骑兵虽大多数都不在状态,但影响不了铁甲、重弩等神兵利器所带来的优势。耶律乙辛觉得自己是太糊涂了,平白放着路边树上挂的肥肉不要,却去啃南面的硬骨头。
“其余伤亡呢。”他又关切的问道。
“总数不过百余。连同于途得病的,也仅只两百。”
“好!好!好!!”耶律乙辛一声比一声高。他终于放下心来:“下面可就是开城了,希望高丽国都能名副其实。”
张孝杰笑道:“尚父放心,天兵一到,自是旗开得胜。高丽王徽,除了开城投降,便无第二条路可走。他的开城就只有开城。”
“一切顺利的话,打下了开城。把王徽带回上京,换个听话点的高丽王……那个出了家的就不错。”耶律乙辛依稀还记得王徽有个儿子出家做了和尚,“只要他献上岁币,就让他做高丽王。不要多,二三十万贯就可以了。”
高丽王室能在海贸中收到的税也就这么多,耶律乙辛一口就要包圆了。
“尚父还打算留着高丽?”张孝杰轻声问着。
“先留着吧,前日不是说过吗,他们还有用!”
灭亡高丽、控制海上商路的想法,耶律乙辛的确有,可他清楚现在做不到。海贸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上手的,而且辽国船只去宋国的港口只会被当成敌寇,换成是高丽船只就会好些。
等再过两年准备妥当,差不多就到时机了。耶律乙辛默默的想着。
……………………
“竟然是高丽!”
接到了河北的通报,韩冈都不禁吃了一惊。
不仅是他,他的幕僚们也都惊讶莫名。他们都以为耶律乙辛现在最该做的事是稳定国内,保住他摇摇欲坠的地位。想不到他会以攻为守,选择继续侵略他国。
“那位尚父殿下,终究还是进取的性格啊。”韩冈有些遗憾。
如果耶律乙辛能像西夏梁氏那般,败了一次就回国杀上一回,两次折腾下来,辽国就跟西夏一样完蛋了。可惜的是,耶律乙辛打着找补的念头,想从高丽把亏掉的本钱给赚回来。
黄裳疑惑道:“高丽小而贫,纵使攻下来,又能有多少好处?!何况眼下又是最坏的时机。”
“大宋和倭国之间的贸易完全是由高丽商人控制,其中的利润,每年当在百万贯以上。还有高丽的人口,多达数百万之众,对辽国来说也是一个大补剂。不过……”
“不过什么?”黄裳追问。
“高丽北方多山,契丹骑兵难有施展的余地。”韩冈对半岛上的地理印象很淡薄,不过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
章楶点头表示赞同:“枢密说得是。要不是有河山之险在,只凭高丽人的本事,隋炀如何会三征而不得?辽国也早就把高丽给灭了。”
韩冈轻咳了一声:“高句丽和高丽不是一家,只是王氏攀附。”
除非汉唐是一家,高句丽灭亡多年后才建立起来的高丽,连国姓都不一样,如何能混为一谈?
章楶摇摇头:“此辈皆是蛮夷,攀附本是常理。不过我中国也不需要为其修谱牒,他乱认祖宗,又与我何干?”
“……说的也是。”韩冈笑着说道。
高丽的问题迟早要解决的,名称和传承什么的也不用太在意了,他也并不打算把问题留给后世。
半岛南方的土地至少能安置几百万人口,占领下来后,对推动海洋产业的发展也有着极大的促进作用。在韩冈的计划中,那是必不可少的一片土地。只是他没想到耶律乙辛下手会那么快,这边才结束,那边就开始动手了。抢生意抢到自家头上来了。
算是意外之喜吧。韩冈心中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恼。虽然这个结果很可能与他跟张孝杰说的话脱不开干系。
“既然辽国正用心高丽,想必萧十三不敢有所异动。”黄裳欣慰的对韩冈道,“枢密的计划现在是更加圆满了。”
“只算是运气。”
一切都是因势利导。征伐高丽是意外,但耶律乙辛无力旁顾则是早已确定的事实。
要不是确认这一点,韩冈怎么会放任折家出兵复仇?
北面的邻国比过往的任何时候都更要渴求和平。
此外,麟府军针对的黑山党项和阻卜部,对契丹人来说,本也是需要提防的对象。
折克行虽然过了界,但在辽人而言,一个是无力反击,不得不镇之以静,另一个则是死的都是心怀异心的墙头草,无伤西京道根本。纵然免不了要有反应,可绝不会再起大军。区区外交照会,正好可以证明辽人外强中干的底细。
而一切正如事前所料,依然坐镇西京道的萧十三加强了边境上的防备,却没有更多的反应。而是采取了先礼后兵的态度,谨慎节制之处,完全颠覆了宋人过去对辽国固有的印象。
“他们的粮食不够吃了。”韩冈很确定。
萧十三提供不了足够的粮草来集结大军,更不可能组织起人力来打草谷。六月的牧草虽丰美,可出征的战马可不能只吃草。天平完全的倒向了韩冈这一边。
黄裳点头道:“肯定是不够了。那么大的一仗打下来,哪边都需要口粮啊。”
章楶看着韩冈和黄裳两人,忍不住暗暗担心,提醒道:“只不过这一回枢密你放纵折家越界,恰巧碰上了辽人攻高丽,或许京中会有人以为抓到了枢密你的把柄。”
“交通辽国吗?证据呢?”韩冈呵呵笑道:“他们若是找辽人作证,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枢密,可千万要小心,真要有心于此,什么样的证据都是能找得到的。”章楶很清楚,构陷二字有多好写。三人成虎这句成语的出处又是哪一桩。
“不妨事的。”韩冈有心理准备,这些年同样的事情他见得多了。
领头跟自己过不去的是王安石,韩冈还是比较相信他岳父的人品。不过他不会把自己的命运放在别人的人品上,纵然是王安石。
‘我可是专家啊。’他低声道。
宰执天下 第37章 朱台相望京关道(06)
“辽国此时绝不可能攻打高丽。”
“这必是谎报误传。刚刚结束的那场战争,无论宋辽都是元气大伤,哪里还有可能再动刀兵?”
“辽人虽凶蛮,却也不是傻子。耶律乙辛更是狡诈狠愎。怎么会不顾国力耗竭,而强取高丽?即便要出兵,也该选择在冬日。至少能让战马好生的休养一番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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