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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宰执天下
在韩冈的威压下,制置使司的成员们收起了喜乐之心,开始成一圈低声讨论起:
“萧十三以骑兵隔绝消息,多半是意在南来之兵!”
“但辽贼移动的方向似乎是向北走的。”
“万一是陷阱呢?”
韩冈听着幕僚们的讨论,知道很快就会有一份商议过后的文稿摆到他的面前,主要就是以之前针对辽人南下而制定的计划书为蓝本,加以修改。
不过韩冈其实并不是这么想,以他对辽军的了解,昨夜一战后的士气和兵力的损失,让萧十三很难再冒着巨大的风险进行一场大规模的决战。
而且辽贼个个抢得身家丰厚,谁还会再搏命?要不是以为太谷城能一鼓即破,城中又是金银无数,昨夜他们也不可能那么拼命。
但战阵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辽人不是不可能南下。
所以现在就得看章楶的了,希望他不会让自己失望。
……………………
辽军正在撤退。
在退回放养马匹的河畔绿地之后,便纷纷上马,准备启程北返。
萧十三的眼前这一片有些乱的场面,堂堂枢密使的脸色越发的阴郁起来,
“枢密,其实还是有机会的。”一名幕僚在仔细观察过萧十三的神色之后,终于有了决断。
萧十三沉着脸反问,“什么机会?”
“援军。宋人的援军!”
原本太谷县就是陷阱,韩冈拿自己当做鱼饵的陷阱。这一点,萧十三以下很多人都看到了。
但若不是鱼饵本身太过美味,而鱼钩看起来也很脆弱,萧十三也不会赌上这一把,可惜他失败了。不过既然失败了,他就不打算再去追加赌注,去试着翻盘,那样的结果只会越输越多,直至输光了本钱。
从代州、石岭关、榆次县来推断太谷县的城防,如今已经确定是个巨大的错误。但到现在为止,萧十三也想不通什么时候韩冈在太谷城中调入了那么多兵将。从几十支来源不同的探马那里,甚至包括不同时间抓来的俘虏,他得到的是几乎同样内容的回报——太谷县中的兵力不可能超过五千。若非如此,萧十三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去攻打太谷城。
“宋人的援军一天就走了八里路,你告诉我,他们是怎么想的?!”
早就知道是陷阱,跳过一次了,好不容易爬上来,难道还要向更深的地方跳第二次?!
如果是别人充任河东主帅,萧十三还有可能再去赌上一把,可现在坐镇城中的是韩冈,又刚刚表现了他的能力,萧十三又怎么可能还会犯傻。
“……或许是宋将胆小如鼠!”
“统领援军的宋将是嫌脑袋在脖子上呆的时间太久了,打算换一换地方吗?宋国的皇帝和皇后怎么可能容忍有武将将太子置入险境?”
韩冈现在的性命是跟宋国太子挂在一起的。虽然三十岁的宰辅日后可能会很危险,以韩冈现如今在天下万民中的声望,甚至有可能成为尚父一样的人物,但只要南朝的皇太子还需要他这位韩菩萨,南朝的皇帝皇后就绝不会想看到他有任何损伤。
萧十三相信,南朝的将领们都能明白这一点。可是太谷县被围后,援军却用着蜗牛一样的速度前进。要说这不是韩冈事先的吩咐,又怎么可能。围城打援的确是一个好招数,但萧十三已经不会去幻想这一次能够成功。
先退吧,趁损失变得更大之前先离开再说。如果天欲兴辽,就让宋军追上来吧,这样的话,野战中一举逆转,绝不是白纸做梦。
……………………
乌鲁紧盯着不远处的中军。
在旗帜下,有着这一战最主要的责任人。
连同自己在内总共三百另五人,回来的只有两百三十多,八成还不到,而且回来的也是人人带伤。就是乌鲁本人,脖子上也缠着一圈捆绑伤口的绷带——这也是从代州那里得来的。
明明太谷城外宋人早就做好了准备,但萧十三却还坚持去攻打太谷城。
这上千战死的同袍,是萧十三那贱种贪功害死的。要不然,早就该带着打草谷得来的收获,返回大同府了。何须现在满心失望和颓丧的返回北方。
乌鲁低头看着胯下的枣红马,马鞍之下,连脊梁骨几乎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干瘪、瘦削,已经完全不见让举族上下都羡慕不已的良驹的形象了。这一匹还算好的,乌鲁总共带了三匹南下,其他两匹的情况只会更糟。
春来战马体弱,经过了一个冬天,战马身上积存的膘已经都消耗光了,春时不经将养却赶着南下,已经有大批体质稍弱的战马倒毙路旁。现在有用了几天时间,多走了几百里冤枉路,等于是又要多损失上一批战马。
就算是这样,只凭一路得来的收获,还能说是一桩胜利。但这样的胜利再来个几次,大辽也不剩多少好战马了。
乌鲁的手紧紧攥着刀鞘,投向萧十三的眼神中透着愤怒和桀骜。
“乌鲁!别犯浑!”
一声焦急的呵斥从身后传来,不过来得更早的是探过来的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乌鲁坐骑的缰绳。
乌鲁拧过脑袋,铜铃似的一对圆眼凶光四射盯着胡里改。
老胡里改没松手,“低下头,低下头!”
乌鲁怕老胡里改声音太大,引起他人的注意,也不应低下头,
“越是这时候,萧十三越是要杀人。没能打下太谷城,现在他要立威,就只能从你们身上着落了。别给他机会!你没看其他人一个个乖的跟孙子一样?”
乌鲁几乎要翻脸,他哪里可能真的去杀萧十三,他还没疯!乌鲁压低声音发怒道:“你当我想不到?!我怎么可能做这等事!”
“我知道你当然能想到,但你多瞪他一眼就是把脖子往刀口上多凑一分。不是吗?若他真的拿你开刀,举族上下就都完了,这一分一毫的风险也不能冒啊!”
老胡里改将乌鲁的缰绳越攥越紧,眼角的余光还瞥着中军大纛的方向,生怕萧十三注意到乌鲁方才的不驯眼神,恼羞成怒后迁怒到头上来。
宫分、皮室两军,萧十三动不了;五院、六院、乙室等贵胄更不用说;出身大部落的就算有些冒犯,萧十三肯定也只会当没看到;而小部落就跟屁一样无足轻重。最危险的就是他们这等人数不多不少的中等部族。偏偏他们回去的这一路上,还跟着中军,这是踩在刀锋上走路啊。
趁损失不大提早离开,还算是做得不错了。真正错的,还是没查探明白太谷城中宋军兵力的数目,同时也是对手太强的缘故。想明白了这一点,老胡里改对萧十三的愤怒还不及乌鲁的十分之一。
乌鲁并不关心老胡里改现在想什么,他依然纠结于自家损失的儿郎,“死伤这么多人,等回去后,定要求尚父给我们所有人一个交待!”
老胡里改知道乌鲁这是在说气话,也不多劝。等他真的发了疯想要连同其余各部跟萧十三过不去,在想办法不迟,反正那时候,也有族中的长老能拦着他。
老胡里改回头望了已经被远远抛到身后的城池一眼,他可不信,宋国的那位神佛弟子,会高抬贵手的放人一马。心中暗叹,‘先能回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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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第33章 枕惯蹄声梦不惊(五)
当侦骑再三回报说周围辽军的探马已经全数消失之后,章楶终于放下了心来,辽军真的是撤了。
在战前,制置使司中军议时,对辽人的预测,其围城绝不会超过三天,孰料只过了一夜就走了。
一击不中,远彪千里,让人追之不及。这是辽军作战一向的特点。但放在眼下,还是让章楶喜出望外。这代表了辽军失去了在野战中大获全胜的信心,而选择了见好就收。没了锐气的契丹骑兵,也就不是那么值得畏惧了。
要知道,韩冈甚至事前还给了他三封提前写好并封装起来的军情公文,如果太谷县当真被辽军围得水泄不通,让他代为每天按时发回东京。现在可是全都作废了。
放出了大批游骑巡视周边,章楶率领着四千援军前部,用了一天的时间顺利的抵达了太谷县。后面的主力走得稍慢,还要一天的时间。
望着城墙外远没有收拾干净的战场,章楶暗自心惊。地上的箭矢密如野草,那一夜怕不射出了有几十万支之多。而城南那一片繁华之地所化成的废墟,也让他感慨不已。纵然事前已经知晓肯定保不住,但亲眼看见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章楶带着众将校在衙中拜见韩冈。
仅仅是数日不见,章楶却憔悴了很多,想来他在营中劳心劳力,决不轻松。而章楶看韩冈,虽然眼神锐利如昔,但眼窝也是陷了下去。
不过韩冈和章楶并没有寒暄感慨的余暇。下一步该怎么做?这是必须尽快议定的。
去太原。
这是理所当然的结论。
从主持军议的韩冈,到只有站在壁脚列席的一众指挥使、副,全都对此毫无异义。
辽军眼下绝不会仅仅撤到太原就停下来。只要稍有战略眼光就能看得出来,太原城下绝不是一个有利于辽军的决战地点。
从太谷之战已经可以看清楚韩冈用兵的方针,是以势压人,绝不会仓促急进。是那种吃口饭,都要用手巾擦上三下嘴的那种谨慎。只要短时间内没有攻下太原城的能力,逼得韩冈挥军急进,所谓围城打援就不可能成功。
既如此,萧十三又如何会在太原城下浪费时间?返回代州,并巩固代州才是改变现在不利局面的最好手段。
“要是辽贼能直接回大同去,倒是省了我们多少事!”军议上,有人调侃着。所有人都了解到了辽军的窘境,气氛也就变得轻松了不少。
“北虏会这么简单就放弃石岭关吗?会这么简单就让出代州吗?会这么简单就放弃雁门、西陉吗?”韩冈却无心言笑,他冲着一应将校属僚摇着头,“不可能的!若尔等是耶律乙辛,难道不会想拿着代州换回兴灵吗?只为了他自己,至少也回复到开战前的状态,顺便还能多添几分岁币!”
章楶点头,“想必耶律乙辛这时候连使节已经都派出来了,要逼朝廷就范!”
大雄宝殿中轻松的气氛顿时凝重了起来。
人人皆知,之前韩冈就在《御寇备要》中宣言过,绝不会让强盗顺顺当当的带了赃物回去。否则食髓知味,日后将会永无宁日。
韩冈是绝对不会答应耶律乙辛开出来的条件,既然如此,收复代州便势在必行。自然而然,援军当是也得继续北上。
但这也就意味着,自从入寇河东,辽军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失败过。没有攻下太谷县,仅仅是战略目标没有达成,兵力损失在总体中其实并不算大。只要那么多兵马还在,想要夺回代州,就少不了要与他们交手。要攻取险关名城,还要野战克敌。
对此有必胜信心的,并不算多。之前在太谷逼退辽军也只是守城而已,只看韩冈让援军慢如乌龟的行军,就是到制置使本人也不看好野战的结果。
“辽人虽然主力犹存,但现在各部战马能上阵的不会太多了。”黄裳开口说道,“可以算一下,这一个多月来,他们的战马究竟跑了多远。”
陈丰紧跟着:“两千里,只少不多。”
“现在才是初春。”田腴补充。
三名幕僚配合娴熟,这等于就是韩冈亲自说话。但他们并不是以势压人,就是一个从未涉及战略决策的指挥使也很明白他们想要说什么。
从入犯之后,辽军骑兵每日来回劫掠,战马不得停歇,之后还要驮着抢来的赃物。辽军的每一匹马,这一个月来,跑动的距离绝不会少于两千里,而且都是负重,且又是在刚刚经过了严冬的初春。正常的战马吃不住这样的劳苦。
这等于就是让一名饿了三个月的人,又背着三五十斤的重物每日来回跑,纵然能用干草粮食将肚皮填满,身体状况也好不了。
“辽贼南下,倒毙在路上马匹数目不算少。这两日枢密派出去的侦骑回报,在太谷县周边,至少已经发现了两百余匹战马的尸骨,这还不算被百姓发现,然后隐匿起来私分掉的,也没包括被辽贼自己吃掉的。
“在辽军的营地里,发现了不少战马的碎骨残肢还有内脏,并没有完全被填埋起来。他们在吃死掉的战马!”
实际的证据比起空洞的推测有效得多。黄裳和田腴前后说完,气氛又缓和了不少。
“相对于总数,其实还是少的。”韩冈端着茶,做着总结,“但最重要的并不是在于战马怎么样?而是在于辽贼怎么看待他们的坐骑。”
“如果将战马当做消耗品,死了就丢,那辽贼当会不惜一切与我决战。若是当成自家物,损了伤了,可就会肉疼心疼啊。”
不会有人不清楚,就算是宫分和皮室这样如同禁军上四军的劲旅,也都是自备甲胄、战马和弓刀。国有征召,正兵便自备弓马甲兵应召而起。
战马都是自家的财产,而且是最为贵重的财产之一。死了一匹马,不仅仅家产的损失,还意味着驮送赃物的畜力又少了一匹。这个损失就大了。
萧十三之前能用太谷县中的财物,甚至中原、东京那样的画饼,来率领麾下诸军南下。可现在就没那么容易了。无功而返,加上不断看到周围战马大批伤亡,必然会使得一大批辽将选择更为保守的方案,而失去决战的意志。
“这番话要传达下去,让每一名士兵都明白,不要畏惧辽贼。因为他们没什么可怕的。一群强盗而已。”
韩冈看着指挥使们,中层军官是支撑一支军队的骨架,没有一群有能力有胆略的军校,就不会有一支强军。
将校们齐齐行礼,韩冈的吩咐就是军令。
“当然,能多削弱辽贼一分,对我们来说,胜利就会更轻易一点。之前我已经传令路中,命各地军民尽可能的拖延辽军行动的速度。一天不行,那就半天。半天不行,那就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不行,那就一刻钟。能拖延片刻,就拖延片刻。”
韩冈希望胜利的天平能多向自己这边偏移一点,即便只是一点点,或许到了最后,就是决定了胜负的关键。
休整了一夜,韩冈便领着一部兵马和他的制置使司先期赶往太原。章楶则留了下来,他要迎接后方的大军,然后安排他们继续前进。
军议时韩冈和他的幕府就判断过,萧十三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尽快退出太原,守住石岭、赤塘二关,依靠山河地势来保住代州,就是辽人最好的选择。
但韩冈并不是一厢情愿认为辽人该如何如何,依然很谨慎的在沿途放出了大批的侦骑,让自己手中为数不多的骑兵,去仿效辽军的远探拦子马,一部分继续去追踪辽军主力的动向,另一部分则搜检周边,以防萧十三留下些什么。
在这一过程中,得到了当地残存百姓的鼎力相助。有了谙熟地理的向导,能够藏兵的去处被一一查看。作为外来者,辽军几乎不可能有办法将大股的军力在某个隐蔽之处埋伏起来,等待着时机在背后捅上韩冈一刀。
而搜检的结果也证明了这一点。萧十三完全没有拖泥带水,辽军已经撤得干干净净。一路上被搜寻出来的,仅仅是加起来不过两百多骑的脱队者,然后被韩冈下令不论死活,一路吊在在道旁。
确定了道路的安全,北上太原的大军行动也就快了许多。
之前是稳,以防为辽人所乘。不过现在,辽军既然已经撤离,那就完全没必要再慢慢磨蹭。恢复正常的行军速度,甚至更快一点,自是理所当然。只是因为沿途的村庄被毁坏殆尽,困于食宿的问题,却也没办法以最快的速度强行军前进。
不过一路疾行,韩冈率军抵达太原的时间,却正正好卡在了他许诺的二十天之内。
言而有信,无过于此。
王.克臣投笔而叹:“子以四教:文、行、忠、信。为将五德:智、信、仁、勇、严。文武之道,皆在一个信字上啊。”
言罢,率满城官吏军民出城相迎。
韩冈却并不进城,而是就在城外安歇。
他前一日刚刚得到了韩信传回来的消息。忻州城依然在坚守中。而原本投敌的代州军,在秦怀信的儿子秦琬和韩信的策动下,已经全数反正,潜入了忻州的山中。
“辽贼有腹心疾,前后夹击,岂有不败之理?石岭、赤塘二关,已是官军掌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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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第33章 枕惯蹄声梦不惊(六)
园中春意盎然。
红的是花,绿的是叶,几只黄雀在嫩红色的枝梢上吱吱喳喳的叫着,间或啄起几只小虫。
文彦博手持黎杖,穿行在草木之间。
世所谓‘人间佳节惟寒食,天下名园重洛阳’,洛阳的园林之盛,远过于他处。但凡来此居住的元老重臣,无不经营园林,以作自娱。
自致仕后,他这位三朝元老纵然还能遥遥影响朝廷政事,但大半的精力也只能寄情尺山寸水中。院中亭台花朩,皆出其目营心匠,耗费了多少心神。
望着满园的姹紫嫣红,草绿水清,委屈在洛阳七八年的文彦博也是心怀大畅,步履也轻快了许多。
两名小婢在前引路,身后又跟着四名。
文及甫紧随在身侧。他跟着文彦博从最南的卧云堂,穿梭在各处亭台水榭、山石水脉之间,走了已有小半日。瞧着文彦博的兴致越来越好,却忍不住心中的担忧,“大人,今天已经走了不少路了,到四景堂中歇歇脚吧。”
“去荫樾亭!”文彦博兴致极高,“顺便看看你弄的那些牡丹怎么样了。”
文及甫迟疑了一下,“……还得几天功夫。”
“不用急,关键要办得好。只要能赶得上花会就行了。”文彦博说着,依然是往东头走,“旧时有所谓天下九福之论,京师是钱福、眼福、病福、屏帷福,吴越有口福,蜀地药福、秦陇鞍马福、燕赵衣裳福,而洛阳,则是花福。花会办得好,花福才留得住。”
所谓的福,自是冠于天下。东京钱多,风景多,人物好,有良医,屏帷是特产,吴越乃是太平地,在烹饪上的发展比北方要强得多,蜀地气候适宜药材生长,关西有好马也有好鞍,河北的织造名声大,至于洛阳嘛,特产的牡丹贵为花王,自然是天下第一。
“不过那也是国朝之初的事了。”文及甫说道,“京师多了赌赛福,口福不输吴越,秦陇衣被更胜燕赵,也就洛阳的花福无人争。”
“这也没什么争不争的,人心所向而已。”文彦博回头看看儿子,“归仁园的会场是你操办,不要输给天王堂花园子那边才是。”
归仁园在归仁坊,或者说归仁坊就是归仁园。洛阳城周五十里,城内苑囿众多,不过最大的还是归仁坊。单是其中的竹林就有百亩之多,乃是唐时宰相牛僧孺家的园林。相对于归仁园,,白居易的,,都比不上。司马光的独乐园则更小,
文彦博家的苑囿规模虽也不小,但与归仁园比起来,就差了远了。不过论起景物之盛,文彦博却不认为会输给归仁园,而且又是新起不过十几年的园子,比起牛僧孺的旧园自是更胜一筹。
三月四月牡丹开,一年一度的牡丹花会,也是在牡丹花开正盛的时候举行。天王院花园子是多年来惯例的集会之地。园中牡丹有数十万本。城中依靠牡丹为生者基本上都住在天王院附近。每至花期,花园子及其左近立成闹市,张幙幄,列市肆,管弦奏于其中,城中士女皆过而游之。
而今年富弼和文彦博突然来了兴致,旧日都不会去那些太热闹的地方凑趣的两人,却联手操办起了花会来。富弼挑头,邀了文彦博,把归仁园也借了下来,连同花园子一并当作了会场。甚至还打算模仿,邀请去岁洛阳蹴鞠联赛的头名和次名在校场中来一场比赛。
文府这边文彦博很上心,富弼那里更不用提。总之都是当成了一桩正经事来大事操办。
外人乍听时,都免不了要抱怨,北面都打成那样了,两位老相公倒还有闲心开花会。但上层都明白,富弼和文彦博是故意如此。
“富彦国既然有心,为父也不能后人。都在洛阳住了这么些年了,也不想看到河南府乱起来。”文彦博道:“再去问问其他几家,一起凑个趣好了。司马君实在地洞里住得也久了,该出来见见太阳了。”
“是,孩儿会修书去请司马君实。”
“还有金带围,也该从环溪里搬出来了。谅王君贶纵然再舍不得,也不会摆出张苦脸来。”文彦博手捋着胡须,咪咪笑着说。
扬州的金带围芍药,红瓣黄腰,如同腰缠金带、衣着朱紫的宰执。不过这仅仅是红色芍药的偶尔才见的变异,绝少出现,没有被培养成一个**的品种,不过一旦有幸开花,世传就预兆着城中当出宰相。
韩琦旧年知扬州,却是一口气出现四支。韩琦算一位,已有声名的王安石、王珪当时也在扬州,却还缺第四人,正好陈升之路过扬州,便被拉上了宴席。四人簪花围坐,日后就出了四名宰相。
而洛阳这边的金带围为牡丹,却是已经成了固定的品种,每次开花都是上下皆红,中间一圈黄,虽然依然名贵尤胜姚黄魏紫,却也比不上扬州的金带围那样能成为有神异的传奇了。
不过金带围牡丹终究还是稀少,能出现一株,当也能为花会增光添彩,而且那一株正是出自王拱辰的环溪园。
王拱辰有着开府仪同三司的头衔,乃是洛阳元老中,富、文之下的第一人。他若能与会,对富弼和文彦博的计划也有好处。
文及甫的脸挂了下来:“王开府的家眷今早城门开时就出了城,说是去别庄小住。似乎不像是要参加花会的样子。”
“……随他去。”文彦博沉默了片刻,又往前走,“王君贶要走,也拦不住他。让他走好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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