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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宰执天下
“那是富弼曾说晏殊奸邪!”吕公著抬起眼,一对白眉下的双眼利如刀剑,“今日在殿上,司马光的确多有错处,但昨日,韩冈在席上端茶递酒,岂是重臣所为?!”
向皇后张口结舌,难道要说韩冈是王安石的女婿,谨守晚辈的本分,所以才会端茶递酒?!可这不正印证了吕公著的话?
“陛下。”吕公著语气沉沉,“臣非是论韩冈之品性。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现在是看不清的。”
向皇后一下气白了脸,白居易这首诗实在太有名了,指着吕公著的手都在颤:“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这两句,枢密何不明说?!”
“臣只为皇宋基业,非是为一己之私攻劾王、韩翁婿。”
“好个非为一己之私,”向皇后气得笑了起来,“冬至夜吾母子性命几乎不保的时候,不知吕枢密在哪里?!”
“殿下看重韩冈,或有其因由。”吕公著毫不动摇,皇后的否定他不在意,关键还是在赵顼身上,皇后越是偏袒韩冈,皇帝就会越担心:“但韩冈未及而立便名声广布,世人视之若神。今日殿上论司马光有心疾,又有几人不信?殿下当也是信了吧?”
向皇后立刻道:“司马光强要杀王珪,岂非心疾?”
“那一众御史呢,他们不也一样要杀王珪?”吕公著反问。
“他们受了蛊惑而已。”
吕公著神色一肃:“受人蛊惑,已是罢官去职,那么蛊惑人心之辈,如何不论之于法?!”
向皇后的口才哪里能跟老辣圆熟的吕公著相提并论,登时就被堵住了。优待司马光的决定,还是刚刚在崇政殿上做出来的。
吕公著也不继续与向皇后辩驳,他看着沉静的躺着的赵顼,“韩冈名重当世,王安石威望尤髙。章惇蔡确为其爪牙,韩缜、薛向唯唯诺诺,若翁婿二人同在政府,日后谁人可制?”吕公著跪了下来,再拜叩首,“陛下,非臣疑韩冈和王安石。但两人身处嫌疑之地,只为两人着想,也得让他们避嫌才是!就算或有顾虑,也得剪其羽翼,以防不测。”
司马光虽然失败了,但对吕公著来说,一切才刚刚开始。
因人成事,这样的想法,他从来没有过。
低头整理着丈夫的被褥,向皇后藉机稍稍冷静下来。抬起头来,她猝然质问着吕公著:“韩冈如今只为不掌诰的内翰,王相公更是五日方才一朝,不及远甚。枢密是不是看到王珪去职,想争一争宰相的位子?!”
“殿下此言,是在疑臣。”吕公著面不改色,向皇后的举动在他眼里实在幼稚得可笑。他掏了一下袖袋,抽出了一份奏章来。吕公著双手托着奏章举过头,朗声对赵顼道:“臣之辞表便在这里。臣非恋权,旧年臣于王安石亦有举荐之德,若能如韩绛、陈升之一般附和变法,宰相之位何足论?今日之言,非为权柄,乃是臣为皇宋基业的一片赤心!”
……………………
城南驿,司马光所居住的小院紧闭的门扉打开了,司马康将刑恕送了出来。
虽然是送客,但司马康的脸色阴沉得像是送葬。
刑恕也是一脸沉重,却仍好言安慰着司马康:“先生是太子太师,多年来始终简在帝心,是天子垂危时想要托孤的重臣。虽说今日受辱于小人,皇后又为奸佞蛊惑,但无论如何,不还是给了先生一个体面吗?”
“体面?”司马康脸色却更加阴沉:“就是那些赐物吗?”
刑恕叹了一声,摇摇头,拍了拍司马康的肩膀,却也不在多劝了。
都到了现在这般田地,还能怎么样?
刑恕瞥了一眼稀疏的花木对面躲躲闪闪向此处张望的数个身影,转头又望向不远处的另一重院落。那重院落也是大门紧闭。
王安石这段时间在城南驿的作息习惯很稳定,此时乃是午后时分,他一般是不见客的。但王安石应该已经是知道了朝会上发生的一切。
刑恕冷笑了一声,不知道那位平章军国重事究竟是怎么看待他的那位女婿的?
昨日席上谦和有礼,今日殿上便翻脸无情。就算是亲如翁婿,恐怕也是适应不了吧?
但私谊归私谊,国事归国事。当年王安石能为变法事与多少好友割席断交,今天若是知道司马光大败亏输,当是击节叫好的为多。
唉……摇摇头,又是一声长叹,刑恕别过司马康,向驿馆外走去。
司马光的颓态,他方才看得分明。踌躇满志的跨进文德殿,结果却是丢盔弃甲,一败涂地。失去了唯一的机会,有生之年当再难入朝,如何不颓唐?
不过刑恕并不认为这是司马光能力不足,实乃天数耳。
司马光选择的时机和手段,不可谓不妙。在极为有限的时间内,已经是做到了极致。就算是刑恕现在再来回想,也觉得司马光借弹劾王珪来张起沉寂已久的旧党声势,并宣告自己重回朝堂,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是最为上佳的选择。
尤其是在御史台已经群起而攻的时候,抢先一步对王珪给出决定性的一击,不但能借助已有的声势,也让御史台根本没有办法调转枪头,只能追随在后。
让整个御史台为王前驱,难道还有其他更好的手段吗?
可惜还是失败了。
时也命也!
留中也好,拒谏也好,反驳也好,皇后可能的反应,司马光肯定都做了预测。而其他臣僚,无论是韩冈、章惇,还是蔡确、韩缜,包括下面的御史,以及一干有发言权的重臣,也定然都做好了针对性的计划。
在朝会上发难,本就是背水一搏,贯通史学的君实先生,不可能糊涂到不做筹划便仓促上阵。
可天时不在此处,皇后的那一句‘依卿所奏’,比什么样的反驳都有用。
谁能想得到?!
刑恕又是一叹。在廊道上擦身而过的一名官员,便随即浮上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
冷淡的瞥了此人一眼,记下了相貌,刑恕继续向前。
幸好还有机会。
从这段时间,皇后对王珪的保护来看,天子很明显的是要维持朝堂稳定,异论相搅的宗旨绝不会随意更动。
既然如此,也不用担心对新党的攻击,会有太坏的结果。
司马光若是能将王珪扳倒那自然是最好,旧党肯定气势大张。若是做不到,对吕公著来说,机会同样到了。
宰相和执政之间,有着天壤之别。以刑恕所知,吕公著现在的唯一所想,就是光大门扉。而要想维持吕家的家门不堕,与其委曲求全的去迎合新党,还不如争上一步,争一个宰相之位出来。
宰相之门,即便韩冈日后当权,也不便有所轻动。韩冈就算将吕家恨之入骨,也得为他韩家着想——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吕公著若是能成为宰相,只要不糊涂到去沮坏新法,只要隔三差五唱唱反调,至少在天子大行之前,地位将会毫不动摇。
至于之后如何,更不用担心……王珪可都是被放过了!难道还能重开岭南路不成?
一旦吕公著如愿做了宰相,父子两相国,届时以吕门之贵,日后与天家结亲也不是可能。家门长保不衰,吕公著当真就能如愿以偿。
宰相门下客。
刑恕冷笑一声,似是不屑,却犹有几分自得。
不枉自己奔走之劳。
……………………
福宁殿中,向皇后仍阴着脸,气愤填膺,说不出话来。
而吕公著的气质越发纯粹,平和淡定,不见喜愠。
这是吕公著在表态。
表明与王安石决不妥协的姿态。
代表洛阳老臣的司马光今日折戟沉沙,旧党声势大挫,那么新党必然气焰大涨。这样的情况下,天子定然需要一位坚定的反对者留于朝堂。
除了他吕公著以外,还有谁人可选?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会稳当当的保住现在的权位。
可是吕公著还想更进一步。宰相的地位在枢密使之上。枢密使执掌军事,而宰相则是军政无所不统。
眼下王珪出外乃是必然。即便今天已经将所有弹章全部驳回,王珪也必须知趣的出外——这样还能留一个情面,若是还不知趣,那就没什么人请可讲了。
当王珪离开,空悬下来的宰相之位,在两府中以资历论,吕公著自问不作第二人想。其余人不是资格不够,就是进入两府的时间太短。
只有唯有一点,就是他是旧党。如此一来,即便是新党中资历浅薄如蔡确,中立的唯唯诺诺如韩缜,也有了跟自己竞争的资格。今日在殿上蔡确会跳出来,正是为了一个宰相之位。
吕公著无意改弦更张——即便他这么做了,坏了名声后,结果只会更差——那么能做的就只有一条:便是更加坚定的反对新法。一个保持为国事而不惜自身的旧党,与一名新党中人同掌大政,就是天子唯一的选择。
至于新法的稳定,在有王安石做着平章军国重事的时候,天子并不用担心太多。
这么多年了,又发生了这么多事,吕公著已经没有了与新法争竞的精力,他现在只想保着家门长久。他静静的等候着,结果究竟如何,就看天子的反应了。
躺在病榻上的赵顼终于有了动作,他的眼皮眨了起来。
一下,两下。
然后是第三下。





宰执天下 第28章 官近青云与天通(24)
一下否,两下是。
赵顼表达心意的方法,已是朝野尽知。
至于三下或以上,如果不是眼睛不舒服而正常眨眼,就是天子想要用韵书传达信息。
现在当然不会是前者。
坐在床沿的向皇后脸色难看的拿起韵书。她不知道她的丈夫到底在想些什么,虽然可以确定,绝不会是伤害自己和六哥,但他做出的选择,总是让人不痛快的一件事。
无论是之前的王珪,还是现在可能的吕公著,都让向皇后憎厌到了极点。
而且还没用——要保的王珪,成了众矢之的。新党不喜欢他,旧党不喜欢他,御史也同样不喜欢他。
若不是司马光做得太过分,修书修得老糊涂了,有了心疾,硬是要杀王珪,惹起了其他朝臣同仇敌忾,今天也不至于为了一个王珪,将半个御史台给赶出京去!
现在吕公著摆明了想做宰相——他都做到了枢密使了,看到相位空悬,肯定是想往上走一步,至于辞章什么的,向皇后再没有经验,也知道外面听起来冠冕堂皇的话根本不能做数。可眼下,她的丈夫会不会受到这位枢密使兼太子太保的蛊惑,向皇后还真的没有把握。
吕公著则站起了身,辞章依然拿在手中,很自然的移了两步,走到了天子御榻的不远处,能更加清楚的看见赵顼眼皮的动作。对于一名已经年过花甲的老臣来说,能看清五尺外天子脸上的细微变化,这是吕公著如今始终夹在鼻梁上的一幅水晶眼镜的功劳。
书页哗哗的翻动着,以韵书为媒介,一问一答,赵顼和皇后的对谈,比一开始时快了不知多少倍。
去声二十六宥——奏。
“奏?”向皇后眼前一亮:“官家!可是奏对?要招谁入宫来?!”
她连声问,很是急促。
吕公著在后垂下了眼皮,若不是在寝殿中天子身前不能放肆的话,他可就是要哈哈大笑起来。
以眼下的局面,怎么想以奏开头的词汇,都不会是奏对吧?
皇后分明是支持不住,想从外面找援军。
皇后的敌视让吕公著备生感慨,未来或许有些麻烦。不过再想起宰相身份,他就放心下来。垂帘听政的太后,也不可能下手处置宰相家门。若是她这么做了,新党的那一帮人,包括王安石、韩冈,拼了命都会将乱命给顶回去。
而且可想而知,就天子而言,他绝不愿意看到皇后太过偏袒臣下的某个人或某个派别。
垂帘皇后不能执中而立的危险实在太大了。直接卷入了臣子的交锋中,而不能置身事外,那么当朝堂风浪一起,也会被连带着拖进水里。
呵。
吕公著轻呼一口气。原本只有六分的成算,现在可就有八成了。
剩下的两成,那则是要看运气!希望司马十二将坏运气都带走了。
赵顼果然眨了一下眼,给了否定的答案,让向皇后的心沉了下去,不得不重新拿起韵书。
然后是下平七阳——章。
奏章。
“奏章?”向皇后回头看看吕公著,那本应该被垂下来的袍袖遮住的奏章,却被刻意的亮了出来。毫不掩饰的皱了一下眉,她转回来问赵顼,声音很冷:“可是吕枢密的奏章?”
吕公著期待着,水晶镜片后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住赵顼,
可眼皮仍是只眨了一下。
“那是哪里的奏章?”向皇后抬起眼。现在就在眼前的床榻边,一张新置的宽大几案上,高高低低堆了好几摞从崇政殿和御书房中搬来的奏章,“可是床边的?”
赵顼尽管卧床不起,却依然为国事操心。每天都要听人宣读奏章,了解朝堂中发生大小事务,并不辞心力的指点向皇后该如何批阅。
他这么做,也是让外界明白,天子纵然病势垂危,神智依然不乱,若有什么小心思,最好收起来——可惜的是效果不彰。
而赵顼现在便眨了两下眼,对皇后的问话给了确认。他要的奏章,便在这里。
几案上的奏章四五堆、百十封,向皇后看着犯了难。
“官家……”她凑近了问,“是谁的奏章?”
赵顼的回答是上平十四寒——韩。
韩冈?!
吕公著眼皮一跳,脸色终于变了。
“可是韩学士……是韩冈?!”
一下。
两下。
……………………
当韩冈从崇政殿回到太常寺,已经是快放衙的时候了。
苏颂已经回了他的衙门光禄寺去。虽说那个衙门跟太常寺差不多,十天八天都不去,累积起来的公文平铺开来,也只能占去半张光禄寺中那面属于苏颂的桌案,但终究还是得每天绕上两趟。
过来与韩冈说话的是黄裳。
黄裳他现在被韩冈征辟为椽属,在编修局中整理甲骨文。这算是很轻松的工作,也正好可以让黄裳有时间复习应考,准备明年的锁厅解试,以及后年的省试——以黄裳的年纪,不能再耽搁了。
但今天黄裳不可能有心多说他手上工作的进度,简短的汇报了两句后,便问起了朝会上的事。
“虽然这么说有些过分了,但司马君实实乃自取其咎。”韩冈有些不客气,“辽人虎视眈眈,天子又病重如许,他身为太子太师,却不体谅天子心意,当有此祸。”
“那朝廷打算怎么做?”黄裳如今虽然是站在韩冈这一边,但对司马光这等闻人贤达,还是有着很深的景仰。
“还能如何?好歹是太子太师!已经决定赐予厚礼,让他回洛阳去了,绝不会让他失了体面的,倒是一干御史,就得出外了。”韩冈叹了一声,“希望他回洛阳后,能将《资治通鉴》继续编纂完成。同为修撰,为朝廷编修典籍到底有难,这段时间我是体会到了。司马君实在洛阳的确辛苦。”
黄裳默然点头,这对司马光来说,已经是现在的局势下最好的结果了。
“其实司马君实那边,本是有份人情在的。”韩冈又冲惊讶起来的黄裳笑着道:“不过不是对我,而对是整个气学。”
“气学?司马君实到底帮了什么大忙?”
“是先生的谥号。”韩冈说道。
张载的官位不到,没资格得到朝廷的官谥。当张载病逝之后,张门弟子聚起来打算给张载上一个私谥,以表对张载的纪念,也算是人之常情,亦多有先例。从魏晋以来,史不绝书。
“但这不太好吧。”黄裳皱眉想了想,摇头道:“横渠先生天下知名,若请谥于朝廷,或无不可,私下奉谥,反倒让人小瞧了。何况横渠先生乃大贤宿儒,欲复三代之礼,援引汉魏以来俗例,或违横渠先生平生之愿。”
“正是这个道理!”韩冈一击掌,“所谓‘贱不诔贵,幼不诔长,礼也。’谥自天子出,做弟子的怎么有资格给师长赠谥……司马君实也是这么看,当我的几位师兄写信去请教伯淳先生此事是否可行,伯淳先生拿不准,就又向咨询司马君实咨询,他便写了一封信来劝阻。”
“原来如此。”黄裳点了点头。日中黑气,月中深影,总是最为显眼的。如张载这般名儒,他的弟子若是做了违反礼法的事,必然逃不脱士林的嗤笑,也会成为其他学派拿来攻击的武器。
“所以我等气学门人,得感谢司马君实写信拦住了这件糊涂事。”韩冈又说道,“在我从广西回来后,知道了此事,曾写信谢过司马君实。后又上表为先生请谥,不过当时的情况,勉仲你也是知道的……”他苦笑了起来,“当时我与新学正争于道统,天子看重新学,奏章上去后就没了回音,所以就留了这番心事到现在。”
韩冈说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顺势向上看着屋顶,也不知道自己做下的那番准备到底能不能派上用场。
……………………
韩冈这两天递上来的奏章已经被翻了出来,其实就在最矮的那一叠中。
同在一叠的,有河北对辽使南下行程的奏覆,有河东对辽国西京道冬季兵马调动的侦察情报,有甘凉路上报的军屯总结,由此可见赵顼对韩冈奏章的重视。至于几案上最高的两叠,则都是弹劾王珪的弹章,数目实在是太多了,没办法堆成一摞,只能一分为二。
韩冈的奏章,被翻出来的总计有三份。区区两三天的时间,他便借用翰林学士兼资政殿学士的资格,一天一份的直接将奏章递到崇政殿的案头上。
这个频率放在平常那是足够惊人了,可是眼下则是显得泯然众人。许多朝臣,眼下都在拼命的往上递奏本。而且有很多人跟韩冈一样,都是通过各种渠道,尽量绕过两府。赵顼床边的奏折,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
向皇后对这几份奏章有些印象,但极为模糊。她只记得韩冈连着几天都有奏本。在奏章没被翻出来之前,向皇后怎么也回忆不起来韩冈在奏本中到底说了什么,等到翻出来一看,才想起这两天都看过。
并不是什么很要紧的内容。否则以韩冈的身份,他所议论的要事,向皇后自问,必定是能记住的。
不过向皇后对吕公著很是避忌,翻出来后看了一看,并没有念出内容来,而是很简单的问着赵顼:“官家,可是这三封:《本草纲目》编修局请刊发期刊;弛千里镜之禁;还有为张载请谥?”
立刻,向皇后就看到了赵顼眨了两下眼睛。
正是!
而几乎在同时,她身后也传来了啪的一声响,是吕公著手上的辞章落到了地上。
向皇后回过头,看看地上的奏章,又看看吕公著震惊莫名的表情,随即便瞪大了眼睛,心中亦是疑惑难解:
一贯宰相风度的吕公著,怎么会失态到这般模样?




宰执天下 第28章 官近青云与天通(25)
【中午还有,这一大章的最后一段。*】
赵顼阖起了眼皮,久久的没有一点动静,像是睡着了一般。
向皇后不安起来。从吕公著的失态上看应该是件好事,虽然吕枢密在失态后立刻请了罪,弯腰捡起奏折,但三五下才将奏折捡起来,可见其动摇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只是丈夫现在的反应又让人费解,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
大概是歇了好一阵后,终于恢复了精力,赵顼重新重新睁开了眼睛。
下平二萧——招。
“官家想要招谁?”向皇后随即追问道,她关切的看着皇帝。她至少能明白,现在丈夫究竟是招谁入宫,就决定了到底是准备怎么安排未来的朝堂大局!
上平十四寒。
‘韩?……韩冈!’向皇后心头一喜,只是赵顼想说的并不是‘韩’,而是‘翰’。
“翰林?”向皇后问着。
赵顼眨了眨眼,两下。
然后又是一个‘去声二十号——诰’和‘下平一先——全’。
向皇后总算是明白了赵顼心意:“是将知制诰的翰林学士全都召来?”
两下。赵顼给了肯定的答复。
一下找来所有掌内制的翰林学士,这是标准的拜相序曲,甚至更高了一格。
向皇后回头来找人。瞥眼看到了吕公著,这位太子太保正垂着手,端端正正的站着,脸色如常,沉毅沈谧,方才的失态仿佛完全不存在。当然,方才托在手上的辞章,也被宽袖掩盖,仿佛不存在了。
多看了吕公著一眼,向皇后便丢下了他,点起宋用臣,派他去玉堂找翰林学士。
……………………
福宁殿中的动作,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池塘中,整个皇城都被惊动了。
本来崇政殿上对司马光和御史们的处置已经传出来了,王珪尽管被保住,但他已经没有足够了能力和声望来执掌东府,接下来必然会宣麻拜相。
隐隐躁动早已潜伏在皇城中,多少人预测,半月之内便能见分晓。只是没人料到会这么快,一个时辰都不到,而且还是吕公著自请留对的时候。
不用一刻钟,翰林学士入宫的消息便传到了韩冈耳中。
他也是翰林学士,可惜是不在院的学士。虚衔空名,不加知制诰,不用草诏,不掌内制,称为内翰其实都勉强,当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进福宁殿,只能在外面等消息。
“这是大拜除?!”黄裳立刻惊问,“是要任命宰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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