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败家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因而这些人,简直就是一股清流,从不去钻营,在地方上,也懒得和上头打什么交道,往往能将自己的上官气个半死,那个谁谁谁,破坏规矩啊。
可偏偏,他们总是敢闯敢拼,这一个个功绩报上来,又往往能让京中诸公叹为观止。
李东阳此时不禁感慨道“此法,可以推行开来,需请几个人入京,到户部来,老夫要和他们细谈,而后再拟定新的章程,这事儿,刻不容缓,刘公以为如何呢”
刘健听了这么多,足够明白这里面的好处了,自是不反对,甚至打起精神道“叫来吧,此事,老夫来下公文,正好老夫也想见一见他们。”
………………
这几天会三更,补上前几天的章节。中秋节前后有点忙,万分抱歉。
第一千五百九十一章:看热闹不嫌事大
原本对于刘健而言,任何关乎于新鲜的东西,都是极力的规避的。
他们早已被磨平了菱角,变得圆滑,奉行的,乃是中庸之道,对于新东西,敬谢不敏,更不愿意去尝试。
可这些年来,当一次次的现实告诉他们,某些新东西于他们有大利,于是乎,这思维也自然开始转换起来。
他们在现实里,不得不承认一件事,墨守成规,固然不会出错,可也难有建树。
这天下一点一滴的改变,也令他们开始察觉到,新鲜的东西未必是坏的,甚至是好的。
人有了这个认知,自然也就不再排斥了。
甚至……革新已成了许多人挂在嘴巴上的事,这不但时髦,而且在人的潜意识之中,就仿佛是在说,但凡是革新,便是好的。
刘健决心见一见这些锐意进取的地方官员,这对于寻常的父母官而言,不啻是一个信号。
要知道,地方父母官,许多人一辈子可能都只拘泥在地方上,难有出头之日,毕竟他们距离中枢太远太远了。
能得到内阁首辅大学士青睐的人,当然大有前途,于是那些不甘心于默默无闻之人,自然而然会想方设法的去打听,为何他们获得了首辅大学士的青睐,明白了他们在地方上的所作所为,自然也就不担心没有人去学习效仿了。
上行下效,即是如此。
刘健此后呷了口茶,此事暂时搁置一边,他深深的看了李东阳一眼,说到了另一件事上,道“宾之啊,那一份弹劾奏疏,你如何看待”
其实,李东阳一直都在规避那份弹劾奏疏的问题。
现在刘健亲自问起,让他不得不打起精神。
他道“此事关系太大了,我是不信那魏国公反的,可外间都在谣传魏国公要反,这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朝廷能置之不理吗陛下想来也为此而烦恼,倘若这背后当真是有人指使,那么刘公明鉴,这个指使之人,一定是个极高明的人啊。”
刘健皱眉道“你继续说下去。”
“构陷魏国公谋反,那么江南一地定会人心惶惶。寻常百姓会害怕,商贾们会战战兢兢,这江南的诸军军将,难道不会惶恐吗毕竟……多少军将和魏国公有牵连,谁敢保证,这不会牵累到自己可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这里头最可怕之处就在于,没有人敢于保证魏国公没有反心,也绝不会有人,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给魏国公作保。就说我吧,若是陛下问起我来,我敢说魏国公一定不会反吗倘使这万一反了呢”
刘健听到此处,不禁颔首点头。
这也是历朝历代以来,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难题,君臣相疑,一旦起了头,便没完没了。
当今陛下已是仁厚了,可关系到了祖宗社稷,能等闲视之吗
李东阳又道“而这里头还有一个杀招,可谓是极凶险,刘公想过没有,我等即便不想导致这样的局面,于是纷纷为魏国公作保,都说魏国公绝不会反,那么结局又是什么呢”
刘健一愣“你的意思是……”
“想想看,这内阁大学士,甚至是朝中这么多的大臣,都为魏国公说话,陛下会不会想,这魏国公已是世镇南京,历经数代,百五十年,旧部遍布天下,且朝中这么多人为他说话,这又会不会令陛下恐惧呢所以某种程度而言,没有人为魏国公开脱,魏国公的处境便岌岌可危,可若是有人为他开脱,这魏国公反而又陷入了死地。”
这的确是一个两难的局面!
这李东阳历来擅长揣摩人心,经他一说,刘健眉头皱得更深了。
李东阳的话还没完,他继续道“当然,这还不是真正的杀招,真正的杀招是……难道刘公没有发现,在这一桩谋反谣言之中,所指的方向,都是源于徐鹏举吗因为齐国公妄图害死魏国公亲孙,魏国公于是冲冠一怒,这……虽非是合理的理由,却也能说的通。”
“因而,不但此时,江南军民要岌岌可危,生出朝夕不保之心,便在京师,也是一箭双雕,分明是剑指方继藩。这是将魏国公谋反,统统归罪于齐国公,方继藩这个小子,虽是聪明绝顶,可其行事却是莽撞,得罪的人已是数不胜数,若无过错倒也罢了,此番一旦犯下大错,只怕其后那幕后之人,还会有一步棋,到了那时,才是图穷匕见的时候。”
刘健脸色凝重起来,道“什么棋”
“不知道。”李东阳老实的道“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徐鹏举一死,接下来……便是齐国公焦头烂额之时,幕后之人所谋深远,老夫思来想去,这朝野之中,到底是谁有此心机,可越想,越是糊涂,何况他为何又要在这样做呢这是诡诈之术,看似是环环相扣,甚是高明,实则却是不登大雅之堂,刘公,以我之见,此人如此,所图者甚大,且此人绝非是凡人,既然不是凡人,他要制造江南的混乱,动摇齐国公在陛下面前的信任,他所求的,一定是高位亦或者天大的财富,刘公啊……”
李东阳显得忧心忡忡“一个如此精心算计,行事却不够光明磊落之人,一旦从中牟取到了巨利,这并非是我大明之福啊。”
经过李东阳的一番分析,刘健心里也忍不住谨慎起来“不错,这样的人,最是该提防,不过……也可能是宾之多虑了。”
李东阳便失笑“但愿如此,我心思深一些,因而凡事都爱往深里去想,有时候越想,越如着了魔一般,或许……这一切的巧合,也只是巧合而已。”
虽是这般说,可刘健心里又何尝不警惕呢,他也跟着勉强笑了笑,心情怏怏的低头呷了口茶,正要再说点什么。
却在此时,外头有人匆匆而来,道“有自江南急奏。”
刘健一愣,随机皱眉,似乎现在只要听到了江南二字,他便格外的紧张一些,于是道“取来。”
接过了奏疏,拨开了火漆,取出了奏疏,打开。
一旁的李东阳已是忍不住道“刘公,何事”
“你的预测是对的,现在已是层层加码了。”刘健的脸色不大好,叹了口气道“江南有几个读书人,乃是本地豪族,自称有魏国公府的人寻上了他们,说要襄举大事,他们于是向南京刑部告发。”
李东阳皱眉道“现在已是告发,朝廷是非要管不可了。”
“去见驾吧。”刘健道“先见了陛下再说。”
………………
在家中舒坦的喝着茶的方继藩,又被急匆匆的诏至宫中。
此时,弘治皇帝正在殿中背着手,来回的踱步。
刘健、李东阳和谢迁都到了。
旁边占着点还有兵部尚书马文升,脸色凝重。
而锦衣卫指挥使牟斌拜在地上。
方继藩其实在入宫时,便已得到了奏报,心里自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倒跟其他人完全不一样,反而是乐呵呵的。
一家人,最重要的是整整齐齐……啊不!做人,最重要的是开心嘛。
毕竟就算出了点啥事,死的也不是自己。
方继藩忙是行礼。
弘治皇帝脸色缓和了一些“继藩来了来的正好,正有事相询。”
弘治皇帝驻足,凝视着方继藩,继续道“外间都有传闻,说是魏国公府谋反,你以为如何”
方继藩惊道“魏国公反了请陛下放心,方家与魏国公府素无瓜葛,说起来,还有一些嫌隙呢,大父在世的时候,就曾痛斥魏国公府,说是当初在土木堡的时候,自己分明救了魏国公出来,可那老贼无耻,居然恬不知耻,正话反话,四处造谣生非,说是若无他们,大父便早已死无葬身地了,陛下您说说看,这是人干的事吗这魏国公既反,儿臣愿主动请缨,先砍下魏国公的脑袋,而后请陛下恩准儿臣前往南京平叛,儿臣自是身先士卒,和这些乱臣贼子,大战三百回合,不死不休。”
好一番正气凌然的话!
刘健等人一时无语。
这……他还火上浇油
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狗东西!
弘治皇帝都觉得这方继藩,明显的反应过激了,立即道“这只是谣传,不过近来有人状告,毕竟兹事体大,可朕终究还是信任徐卿的。”
方继藩一副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我说嘛,儿臣还以为魏国公当真反了,还以为这魏国公竟是如此的愚笨。他既要造反,何须现在还跑来京师呢,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弘治皇帝一听,脸色更加缓和了,却还是有些不放心“或许这只是故布疑阵呢”
这个世上,最害怕的就是挑拨离间。
因为挑拨离间这玩意,绝大多数都是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
相信是一回事,心里犯嘀咕又是另一回事。
方继藩抬头,却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弘治皇帝一眼“儿臣斗胆想问,若陛下为魏国公,反否”
…………
第二章,还有。
第一千五百九十二章:吾皇万岁
弘治皇帝被这问题倒是难倒了。
他坐下,吁了口气“此事,再行商议吧。”
他似乎还是举棋不定。
于是嘱咐厂卫和内阁多多留意江南之事。
刘健等人自是告退,方继藩也乖乖的要预备告退出去。
弘治皇帝却是叫住了他“继藩。”
方继藩满面笑容“儿臣在。”
弘治皇帝呷了口茶,却是气定神闲的道“来陪朕坐坐。”
“噢。”等宦官取来了锦墩,方继藩便乖巧的落座,一副拘谨的样子。
最近他学来了新的心得,溜须拍马不可只在嘴上,还需多多利用身体语言。
弘治皇帝突然道“朕预备去江南。”
“什么”方继藩一脸震惊“可是……魏国公……魏国公不是疑似……”
弘治皇帝冷冷道“你真以为朕会相信,魏国公谋反”
方继藩“……”
弘治皇帝道“你真是太轻视朕了,那些流言蜚语之人,也太小看朕了,这一点小伎俩,凭借着几句流言蜚语,以及几个读书人的诬告,朕便怀疑徐卿家你可知道,徐卿家家里有几口人吗”
方继藩想了想,摇头。
弘治皇帝道“你又知,他有一女,曾嫁给了谁”
方继藩想了想,又摇头。
弘治皇帝道“你知道,他近来身子有些不适,是因为什么缘故”
方继藩已是麻木了,懒得摇头。
弘治皇帝镇定自若的道“朕全知道,魏国公反与不反,朕比你们清楚。传出此妖言之人,实是可笑,可笑之极,想来……他是戏文看多了,亦或者,总以为朕会如历朝历代的天子一般,只需有一些风吹草动,便如惊弓之鸟。此等下九流的伎俩,不但卑鄙,且登等大雅之堂。”
“可是……”弘治皇帝顿了顿“区区一个妖言,居然越传越广,朕反而担心起来,江南的人心……坏到了这个地步吗似乎……有为数不少人,迫不及待的希望魏国公能够谋反。朕所虑者,不在魏国公,而在于人心啊。”
“朕从前,是个循规蹈矩之人,总是希望,做一个别人所认为应该那般的天子。可现在……这些年来,朕越发明白,困在宫中,哪怕是再多人,为朕去打探消息,他们也绝非是朕的眼睛和耳朵,这世上的事,只有亲眼去看,亲耳去听,得来的,才是自己能有所感受的。”
他脸色凝重“就如奏疏一样,奏疏里一个灾难,送到了朕的面前,这不过是一串数目而已,无非是死伤几何,百姓如何。当初的朕看了,固然会忧心,也会想要急着赈济,可这,却只是公事公办而已。可若朕当真去见见受了灾的军民,真真切切见了他们衣不蔽体,见他们面黄肌瘦,见他们嚎哭无依的惨状,见他们歇斯底里,为死去的亲友而悲恸欲绝,那收入眼底的东西,方才让朕意识到,站在朕面前的,乃是真真切切的人,并非是一串数目。”
“朕往江南,非巡游,只是……想要知道,这些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不弄明白,朕实在不甘心啊。”
方继藩心里不禁想到明史之中大量关于明武宗皇帝四处巡游的记录,悲哀的发现,便连明武宗朱厚照他爹……也学坏了。
老朱家,肯定是有遗传的,没一个安分的啊。
方继藩道“只是……如此大张旗鼓,陛下的龙体……”
弘治皇帝摆摆手“不必大张旗鼓,我们私巡。”
方继藩立即拨浪鼓似得摇头“这又不是去西山,江南如此遥远,岂可私巡”
弘治皇帝道“朕有太子,有孙儿,有他们在,朕在哪里,都可高枕无忧,朕老啦,到了这个年纪,还能做点什么呢不过是,希望朕多去看一看,多去解决一些隐患,让儿孙们少一些操劳。若是带百官前往,只恐劳民伤财,而且也难免天下人议论。朕已安排好了,只说近来身子有恙,在宫中深居简出,将这天下的事,暂时交给内阁,再命太子与皇孙领顺天府事,至于沿途的安排,自有萧敬处置。要去的地方,朕已准备好了……”
弘治皇帝随手,取了一份奏疏交给宦官,宦官递到方继藩面前,方继藩面前,赫然看到一个叫‘齐志远’的名字。
弘治皇帝道“这齐志远,乃是南京的豪族,他的祖父,就曾做过官,此次状告魏国公谋反的,也有他!”
方继藩道“只是,我们以何等的身份去呢”
弘治皇帝道“朕自有办法。”
方继藩万万想不到,弘治皇帝在这几日,将所有的事都安排的妥妥帖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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