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败家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
弘治皇帝不喜客栈的嘈杂,随行的萧敬,早已暗暗将这客栈的其他客房给包了下来,自是让禁卫和抽调出来的厂卫骨干住着。
弘治皇帝将方继藩叫了来,皱着眉头道“继藩,你察觉出了没有”
方继藩点点头“察觉出来了。”
“如何”弘治皇帝道。
方继藩想了想,舌尖舔了舔,似乎那味蕾上的余味未消“真香。”
“……”
弘治皇帝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脸拉下来“朕说的不是酒宴,朕说的是那个齐志远。”
“此人”方继藩尴尬起来,立即道“陛下,此人的府邸恢弘大气,在南京,定是一等一的豪族,哪怕是钱庄免租,他依旧是绫罗绸缎,锦衣玉食,可见其家业非比寻常,这样的人家,不可小看,不敢说其他地方,至少在这南京城,天知道他有什么亲朋故旧,儿臣说了,陛下不要相怪,儿臣见了他……便想起一个念头。”
弘治皇帝道“你但管说。”
方继藩便道“此人在南京,是土皇帝!”
弘治皇帝一愣,而后失笑“土皇帝,这三个字,当真是一针见血,别人都说你有才,在朕看来,果真如此。”
方继藩“……”
方继藩没有想到,弘治皇帝居然没听说过土皇帝三个字。
不过细细想来,却也可以理解,毕竟这三个字,在民间流传的广,可谁敢在皇帝面前说陛下第一次听见,自然也就觉得格外的稀罕了。
哎……陛下还是太天真,知道的太少啊。
方继藩接着道“有一件事,很是奇怪。”
“什么”弘治皇帝道。
方继藩道“陛下乃是钦使,是来查魏国公府一案的,而且对方已知陛下这钦使的底细,按理来说,这个齐志远,肯定是想要笼络住陛下这钦使,否则,一旦他告不成魏国公,就是诬告了,诬告反坐,他不是不懂。如此牵涉到性命悠关的大事,若儿臣乃是齐志远,就一定非要巴结住陛下这钦使不可,陛下要求到外头住,也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挽留,就算是不挽留,也一定会做出其他的安排,以确保陛下这个钦使,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或者是他的掌握之中。”
“可他只客气了两句,便任陛下走了,似乎也没有极力挽留的意思,儿臣就觉得……他可能……根本不在乎陛下查到什么。”
弘治皇帝听罢,身躯一震,脸色越加凝重。
事实上,他一直都在想,似乎哪里有些不对,而现在……经方继藩一提醒,他瞬时之间,好像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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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九十四章:正人君子方继藩
问题的关键之处就在此啊。
弘治皇帝道“朕明白了,是这齐志远过于冷静,冷静的过了头。完全不像一个状告了魏国公府谋反之人”
方继藩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陛下,儿臣在想,若是有人想状告儿臣谋反,兹事体大,无论他们手里有没有真凭实据,只怕此刻也会惶恐不安。因为……哪怕是有真凭实据,这其中的变数也实在太多了,稍不留神,就可能影响朝廷新的叛乱。而状告谋反,本就是天大的事,不是魏国公死,便是他齐志远亡,一旦反坐,就是死无葬身之地。而齐志远那表现,可谓是彬彬有礼,行礼如仪,且今日待客,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般,陛下,这冷静,本是好事,可现在想来,这冷静的过了头,就显得有些用力过猛了。”
弘治皇帝不断点头,口里道着“不错,不错,继藩啊继藩,你说的对。这就说明,他的目标,根本不是凭借他的诉状,让朝廷相信魏国公府谋反,可问题就在于,他还留了什么手段呢”
方继藩憋红了脸“陛下……根据儿臣多年被人打击报复的经验,当然,之所以如此遭致人记恨,盖因为儿臣对陛下忠心耿耿,为了这天下和苍生,自是得罪了不少人。儿臣也算是久病成医,颇有几分心得了。这齐志远如此,无外乎,有可能有一个原因。”
弘治皇帝凝视着方继藩“说。”
果然……这一趟来对了。
若是不来,如何能看清这异状呢
方继藩立马脱口而出,一字一句道“杀……钦……差!”
弘治皇帝身躯一震。
他瞪大了眼睛,摇头道“这如何可能,他岂有这样的胆子。”
“一个敢状告魏国公谋反的人,会没有胆子吗”
弘治皇帝“……”
这话还真是没法反驳!
方继藩又道“何况,一旦钦差被杀,谁会怀疑动手的乃是此人,人们率先想到的,就是掩盖罪证,而在这南京,本就是魏国公府经营了一百多年的地方,那么……谋反之罪,是否就坐实了呢”
弘治皇帝脸色凝重起来。
他深深的看了方继藩一眼“你认为……”
“陛下,无论如何,也要以防万一为好,就算这只是儿臣的推测,算不得数,可陛下乃是千金之躯,为了防范未然,儿臣建议,此地是不宜久留了。”
弘治皇帝还是有些不信。
他自幼长在宫中,所见之人,无一不是对自己尊敬有加,哪一个不是对于天子,哪怕是天子的使者,都表现出了无比的恭顺,自己现在的身份,乃是钦差,如皇帝亲临一般,一个区区的齐志远,敢做这样的事吗
弘治皇帝想了想,道“继藩,朕在明面,他安敢……”
“陛下,此事,最怕的就是万一,陛下若是不走,儿臣可要得罪了。”方继藩急了,他不想死,事到临头,已容不得他跟皇帝在此继续磨蹭了。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气“我们这般出去,岂不是打草惊蛇”
方继藩道“可以扮作店里的店伙,自后门出去,想来这里已被盯梢了,不过……他们一定想不到,堂堂钦差,会换上常人的衣服,这里……毕竟是他们的地头,谁也不知,到时来的敌人会有多少,陛下,现在天色渐黑,已是刻不容缓了啊。”
“只好如此了,只是……我们的人不少……”
“要偷偷溜出去,人越少越好,儿臣建议,不如让萧公公暂时留在此处,有他和护卫在,若是无事还好,可若是有事,也可看看对方都是什么人……若是能擒住这些贼子,那便再好不好。”
弘治皇帝皱眉道“萧伴伴会不会有危险。”
方继藩道“萧公公历来机智,我想,他不会有事的。”
某种程度而言,弘治皇帝对此还是有些不信。
毕竟,这是人的主观印象。
哪怕是齐志远,他觉得有问题,可在弘治皇帝眼里,齐志远也是一个行礼如仪的人,这么一个和善,且彬彬有礼的人,会如此丧心病狂吗
只是方继藩一味催促,弘治皇帝却也无奈,他对方继藩是极信任的。
过不多时,方继藩预备了几套杂役的衣衫来,紧接着,弘治皇帝唤来了萧敬。
萧敬一见到弘治皇帝和方继藩换上了杂役的衣衫,顿时乐了,笑嘻嘻的道“陛下,齐国公,你们……这是……”
说实在的,他还从未看过弘治皇帝和方继藩穿这样的短装呢,嗯……瞧着很滑稽。
方继藩不客气的道“陛下与我出去走走,为了免得大张旗鼓,便换上这样的衣衫,只带七八个护卫出去,萧公公,你也乏了,陛下体恤你,你就在此睡下,我们半夜方回。”
“这……”萧敬确实困了,一路鞍马劳顿,身体实在吃不消,可是……
他幽怨的看了弘治皇帝一眼,似乎在说,陛下又想撇开奴婢吗
“陛下,这三更半夜的,且又不在京师,这外头……”
弘治皇帝道“朕只是出去走走,若是你想去,也随着去吧。”
萧敬想了想“奴婢身子有些不适……”
弘治皇帝便也没有放在心上,在他看来,方继藩颇有几分杞人忧天“既如此,那么就早些歇下。”
萧敬不敢违逆,连忙称是。
弘治皇帝与方继藩等人,自后门出去,这后门不过是一个小柴门,靠着的也是柴房,污水横流,脏兮兮的,且天色已是暗了,明月当空,自这后门出来,便是一条大河,这便是秦淮河,自这里从上游看去,却见这秦淮河上灯火冉冉,此时虽非是晚明,这十里秦淮,却已颇具气象了,那一艘艘的花船游弋在河面上,河面上,倒映着无数盏花火,远处,偶有酒客放肆喧嚣,又有女子的吹拉弹唱,更有放荡不羁的豪客千金买笑。
方继藩呼出了一口气,这是何等的太平盛世啊,江南的容景,只怕便浓缩在这河流,在这花船,在这莺歌燕舞和无尽欢笑之中。
以至……方继藩此刻生出了错觉,这样的清平世界,或许……真是自己多虑了吧。
会不会是自己遇刺之后,已滋生了妄想症
出了此处,竟是发现,这里无处可去,方继藩便索性在河岸上,抢过了一个护卫的灯笼,摇了摇,朝河面上的花船发出讯号。
那花船只当有了恩客,便忙是派了小船来,船上一个摇船的龟奴登岸,凑近了,却见弘治皇帝和方继藩杂役的打扮,顿时扫兴,骂骂咧咧“原来是几个穷鬼,这也是你们能上去的……”
他骂了一半,方继藩扬手就是给他一个耳光,打的他眼冒金星。
这龟奴大怒,捂着腮帮子要喊人,方继藩从袖里随手抽出几张宝钞来,拍在他的脸上,大喝道“狗一样的东西,难道不知我萧敬是什么人吗老子要登船,你还敢拦着,信不信老子将银子砸死你!”
龟奴懵了,忙是自自己脸上揭下一张张纸片来,借着暗淡的灯火,一看,眼珠子都直了,这……这是百两的的大钞,这……这一出手……就是数百两银子……数百两银子啊,足够寻常人家,吃喝拉撒十数年了。天知道,这是哪一个王孙闲来无聊,故意穿着这样的衣衫夜游,现在的王孙豪客,都爱这调调。
这时方继藩又甩他一个耳光“狗东西,服不服”
龟奴被打的,一下子身躯软了,趴倒在地“服,服,萧爷爷,小人服了。”
方继藩才心满意足。
他最不喜欢打打杀杀了,能用银子来解决的问题,他绝不用其他的手段。
于是先让龟奴将船靠岸近一些,而后引着弘治皇帝和几个禁卫登船,上了这小船,接驳至花船之上,只上了这花船的甲板,刚刚落地,那龟奴率先一步,不多时,便有无数的莺莺燕燕,一齐涌出来。
来了一条肥鱼啦。
这无数粉黛,有的我见犹怜,有的亭亭玉立,有的似嗔带喜,纷纷见礼“见过萧爷爷。”
方继藩看了弘治皇帝一眼,弘治皇帝脸色很不自然。
方继藩便大笑道“哈哈哈哈,好的很,好的很,不过老子最讨厌的便是妇人了,我萧敬是个什么样的人见着这些你们这些庸脂俗粉便讨厌的很,你们不要挨近我,挨近了我,我要生气的,还有你,少凑上来,我闻到你的体香,便作呕,呸……拿去,拿去。”
随手自袖里掏出了一大把银钞,也懒得数,有这数的时间,足够将十倍的银子给挣回来了。
于是,这一大把的宝钞,便随手洒在甲板上。
众人见了,纷纷惊呼,起初听方继藩说话这般讨厌,心里还嫌弃的很,转眼之间,个个眉开眼笑,个个争抢落地的宝钞。
方继藩则背着手道“给我找几个男人来!”
方继藩说话之间,眼角的余光扫向弘治皇帝,见陛下的脸色,开始稍稍的缓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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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九十五章:龙之逆鳞
这船上之人从未见过如此的豪客。
这是真正的一掷千金啊。
秦淮河百年来,虽有诸位一掷千金的佳话,以讹传讹,可作为行内人,却知道一次拿出几百两银子来打赏的有,可似这样将宝钞当做废纸一般漫天飞洒的,却是真没见过。
且这豪客脾气古怪的很,竟要男人……
于是乎,几个龟奴立即涌上来,命妇人们统统退了。
方继藩恭恭敬敬的领着弘治皇帝进了船楼,里头自是金碧辉煌,奢华无比。
二人落座,护卫们小心翼翼的拱卫在左右。
这楼船四周都是缕空的格栅,正好可眺望船外的河景,弘治皇帝远远看着河畔的来福客栈,陷入了深思。
他依旧还是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
此时,天上明月当空,月儿和万家灯火倒影在秦淮河上,这粼粼的河水,倒着光影。
弘治皇帝喝了两口茶,却见方继藩揪着一个龟奴甩耳光,方继藩大义凛然道:“你这狗东西,爹娘生下你,净不学好,竟做龟奴,你对的起你爹娘,对得起朝廷,对得起我萧敬吗瞧瞧你这狗模样,你也配做人,我萧敬最看不得男儿大丈夫这般没出息,靠着妇人乞活,今日不打死你,便不姓萧。”
啪啪啪……
方继藩左右开弓,打的这龟奴鼻青脸肿,龟奴眼泪都出来,口里含含糊糊的道:“谢……谢……萧爷爷赏……”
他脸虽是肿的,面上却带着笑,只是笑的难看一些。
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伺候这样奇怪的豪客,固然是艰辛一些,可能挣银子,一天能将一辈子的银子挣了。
方继藩又给他一个耳光,怒骂道:“知道错在哪儿吗”
“知道。”龟奴忙趴在地上,立即回应。
方继藩道:“好,你来说,错在哪儿。”
“小人,小人……错在惹萧爷爷不高兴。”
“狗东西!”方继藩作势又要打。
龟奴下意识的要躲,可想到好像打一打也没关系,于是理性战胜了恐惧,将脸伸上来。
方继藩浑身上下,仿佛带着圣洁的光,他抬头看明月,凛然正气道:“错在你自甘堕落,你下流,你无耻,你吃妇人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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