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败家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譬如下一家,做的就是粮食的买卖,这等买卖的人,需大量的银子,一旦银子周转起来,资金的流动是极大的。
簿子里,有关于此家米商的一些情况,大抵有多少的货栈,有多少家的铺子,详尽得很。
朱秀荣将手中的簿子放下,心里已大抵有数了。
只是她想破头都难明白,这些簿子,显然不可能是最新调查出来的,仓促之间,这么多的资料,涉及到了这么多的商家,怎么可能如此的详细?毕竟连人家几口人,何时家里添了新丁,都写的明明白白,想来……这是她的夫君在生前,早早就调查清楚的。
可似乎又有一个问题,盘绕在朱秀荣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夫君在生前,调查这些做什么呢?这些商人,牵涉百业,可按理来说,与西山无碍啊。
只是此时,来不及多想了。
她觉得自己的头脑,因为丧夫之痛,有些麻木和混沌,于是不得不咬着唇,强打起了精神。
现在……只有她能撑着这份家当了。
…………
当日正午。
各处钱庄和分号,就在无数百姓还在挤兑的时候……
却发现,那空落落的兑换宝钞业务窗口那儿,却突然也排起了长队。
这些人,是赶着车马而来的,而后到了外头,便开始一箱箱的卸货,之后抬着一个个箱子进入了钱庄。
这箱子一打开,足以让所有人眼睛发直。
竟是一箱箱的真金白银,炫得人有些眼花。
其后,钱庄这儿,立即分出了人手,开始对这金银进行称重。
他们……竟是反其道而行,竟是用真金白银来兑换大明宝钞的。
各家的商号,都来了人,带来的真金白银有多有少,都是府里的管家领头,带着伙计们来,有专门的护卫把守,什么也不说,东西运来,任钱庄的人进行称重,得到了等额的大明宝钞,随即转身即走,并无二话。
于是乎,这边排起长龙在取银,那边排起长队来却是存银。
此前本是略有混乱的钱庄,现在业务量虽是上去了,可负责钱庄的掌柜,现在却一下子腰杆子挺直了,精神奕奕的指挥着伙计加紧办理业务。
这钱庄有条不紊,甚至挂出了牌子,决定为了方便百姓们取兑,夜里下值关门的时间,将延后一两个时辰。
这意思是说,大家不要急,好好的排队,拿了宝钞,保管有银子取,断无存银告罄的可能。
如此一来,反而来取兑的人少了一些,可依旧还是有人不放心,总觉得银子能落袋为安才好。
…………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翰林院跟前,朱厚照背着手,被门前的人拦住。
可朱厚照冷着脸,依旧前行,肩膀与对方一撞,对方顿时打了个趔趄,直接摔翻在地。
在朱厚照身后,一队人蜂拥而入,都是西山书院的读书人。
他们为了以示区分,虽也穿着儒杉纶巾,腰间却都系着祭奠师公的白带子。
这翰林院里头的翰林们听到动静,有的自公房里冒出头来,有的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
迎面一个翰林上前,连忙躬身行礼:“殿下屈尊而来,不知……”
朱厚照手里的,是一根马鞭,他眼也不眨一下,劈头盖脸便朝那翰林面上砸去。
啪……这翰林面上,顿时多了一道刺眼的血痕。
这翰林连忙用手捂着脸,发出了哀嚎。
朱厚照面上没有表情,紧紧的抿着唇,上前了几步。
其他的翰林和文吏们顿时炸开了锅。
一言不合就挥鞭抽打,这……这……斯文何在啊。
要知道……翰林代表了清贵,是读书人的象征啊。
现在哪怕是废除了科举,可翰林依旧还是翰林。
他们所代表的,是气节,是这大明的风骨。
因而……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子,都不曾有亲自抽打翰林的,哪怕是再严重的罪,也不过是廷杖而已。
有人眼疾手快的搀扶起地上疼得翻滚的翰林,而后后退。
朱厚照却对此,不以为意。
以往的时候,朱厚照虽然顽劣,可对于翰林们,却大抵是哪怕是被他们骂了,也只是一副随你们去骂,我完全没听见的态度。
可今日,朱厚照腰间系着白带子,穿着戎装,脚下的靴尖碾了碾地上流淌的血迹,朝地面淬了一口吐沫,抬头,面上冷冷的,眼里带着厉色,终于开口道:“听说翰林院里有不少人暗地里在叫好,说是齐国公该死,这是老天有眼,是吗”
他说话之间,左右顾盼,看着每一个翰林,目光犹如冰尖。
翰林们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人滔滔大哭:“殿下……您……您岂可如此有辱斯文,殿下……我等……”
朱厚照没有理会那个跪在地上大哭的翰林,而是继续冷冷的道:“是不是”
翰林们纷纷后退。
“齐国公该死不该死
1659.第1577章 我方继藩回来了
第1577章 我方继藩回来了
下一刻,朱厚照翻身而起。
他挥了挥手中的鞭子,轻蔑的朝众翰林一笑,手指那地上已是奄奄一息的章涛,冷冷的道:“这老贼定是和谋刺一案有关,给本宫拿下,下本宫的条子,让吏部先罢黜他的官职,送去厂卫,定能问出一点什么。”
他话音落下,一群如狼似虎的西山书院读书人没有迟疑,立马行动起来。
这在翰林看来,这些读书人,已经狂妄到了天上去了。
可又如何呢……
章涛被人迅速的架走,余下的翰林们,心情沉重,却只是沉默。
人们看着这一切,心里真真寒透了,同时,心里又滋生出了奇怪的感觉。
人群之中,翰林侍讲学士王不仕发出了一声感慨:“倘齐国公今在,何至如此……”
说罢,一声叹息。
这一句话,若是从前,在翰林院是极犯忌讳的。
因为翰林之中,喜欢方继藩的人实在不多。
他们是铮铮铁骨的清流,骨子里就有反抗的传统。
何况……王不仕在翰林院中,本就是特立独行的一个。
因为他有钱,而其他的翰林,却都被姓方的那狗东西吸干了。
可今日……翰林们脸色苍白,却没有吭声。
这话……还真是让人哑口无言啊。
倘使齐国公还在……
这是一个大胆的念头。
若是他还在……
还至于宅邸暴跌,以至于连贷款都不还,宁愿没了宅子,没了抵押的土地,也不敢还贷了吗
何至于积攒了这么多的家业,一夜之间,成了空
又何至于,陛下突然废除八股,不给任何转圜的余地
又何至于太子殿下还有西山书院的读书人,到处喊打喊杀,那荒凉的城隍庙里,总会被发现几个读书人的尸首。
又何至于家中的人出去采买,被人认出来,那商贾居然摆出了不做你买卖的模样,甚至有商户直接挂出了不售他们商品的牌子。
何至如此啊……
他们现在竟发现,方继藩那狗一样的东西,若是活着……竟不是最坏的结果。
此人虽然不近人情,却恰恰乃本是水火不容的新旧之学的缓冲剂。
而今……方继藩没了。
于是……矛盾彻底的爆发。
自己恰恰成了人人喊打的那个人。
没有活路了啊。
宅邸暴跌,自己不敢还贷。
士绅必须缴纳粮税,于是土地的价值也是暴跌。
你妄想看别人笑话,谁知最大的笑话,就是自己。
众翰林还留在原地,默不作声,心里却是复杂无比。
…………
数艘海船,一路北行。
方继藩一行人,匆匆的到了宁波,如王守仁所言,这一路几乎没有任何的阻碍。
那些图谋不轨之人,只怕做梦都想不到,方继藩没有死。
他们甚至还以为,若是方继藩没死,定会前去官府,又或者立即选择回京。
却哪里想到,一群人竟是心急火燎的往宁波府去。
方继藩是个有胆识的人,他不怕死,可王守仁再三苦劝,看在王守仁的面上,只好做了缩头乌龟。
他们一到了宁波水寨,顿时让在此带兵的戚景通大吃一惊,闻知居然有人想对方继藩行刺,戚景通更是后怕不已。
如今,戚景通在此坐镇水寨,率领这一支水师精锐,威震四海,可一想到自己的恩师居然差点失了性命,顿时哭了,他身上染着武人的习气,抬起他粗糙的大手,立即给了自己一个耳光,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而方继藩的心思只有一个,他要回家!
于是戚景通亲自安排了七八艘海船,八百多名水兵,命人恭送恩师。
上了海船,乘风破浪,方继藩方才松了口气。
可哪怕是如此,王守仁依旧还是担心。
贼子丧心病狂得敢放火谋杀恩师,那就是什么事都敢做的出来,后面就怕再出什么差错,他……定要保护恩师的绝对安全。
于是,方继藩豪爽的在船舱之中,招呼了一群不懂赌博的水师武官在舱中打叶子牌,大杀四方,赢得不亦乐乎。
看着这些武官们一个个幽怨的模样,方继藩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他也不好赌的呀,可是……这不是船上无聊嘛。
倒是几个擅长叶子牌好赌的武官磨刀霍霍,恨不得上桌。
方继藩大义凛然的呵斥他们:“就知道赌赌赌,狗一样的东西,身为我大明武官,保家卫国,瞧瞧你们的心思放去哪里了”
王守仁则坐在甲板上,看着舰船划过海波,泛起波浪,陷入沉思。
方继藩赢了一笔银子,心满意足,到了甲板上,带着微笑,坐在了王守仁的身边。
“恩师,不知京师怎么样了,恩师必须尽快回京,否则,只恐京中生变。”
“是啊。”方继藩这才正经起来,露出了担忧的样子:“为师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所以茶饭不思,否则怎么会寻人去打叶子牌呢,实是因为心里的忧愁无处宣泄。”
王守仁颔首点头:“他们刺杀恩师,可见,对恩师已是恨之入骨,这些人绝不简单,只怕现在京里,已是炸开了锅。”
方继藩想了想,懊恼的道:“为师别的不担心,怕就怕,西山受此噩耗,等为师回去,钱庄已经垮了,那是为师一辈子的心血,倘若垮了,为师以后就真的要靠你们几个师兄弟了,为师花销很大,也不知你们是否靠得住。”
王守仁:“……”
嗯,这是实话……
自己的死,足以引发京师的动荡。
一切的价值,其实本质上源自于信心,人们愿意花巨大的价钱,去买各色各样的商品,就源于人们深信,这些东西具有价值。
方继藩说到此,幽幽的吁了口气。
“很快就要到天津卫了。”王守仁道:“恩师且先放宽心,到了天津卫,我们立即回京,
1660.第1578章 至京
第1578章 至京
李举人感觉自己的脑子要炸了。
他的家距离港口很近。
因而,一路狂奔。
等到了港口处,不必辨别,便可看到前方有一处码头人山人海。
这一刻……他突然热泪盈眶。
沿途上,他居然看到了不少的读书人。
这些读书人,曾是他旧有的同窗,亦或是曾有过几面之缘的。
可在这个时候,李举人来不及打招呼。
他一路气喘吁吁,心里却还是有几分不可置信的样子。
等他上气不接下气,终于抵达了人潮处时,便拼命的推挤上去。
附近来的有商贾,有闻讯而来的地方文武官员,有官兵,居然嘈杂一片。
有人大叫道:“都让让,都让让,要谨防宵小之徒,之前有人要谋害齐国公,谁晓得这里会不会混进来刺客。”
于是乎,那些人更是朝里挤。
怕了,真的怕了啊。
若是再来谋刺一下,就真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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