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为田舍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眉鼠眼
后来呢?
后来,父亲的疖疮越来越严重,每当发作时便六亲不认,对身边的人动辄鞭笞毒打,安庆绪成了父亲泄愤减压的出气筒,父子间仅剩的一丝亲情终于彻底断裂,安庆绪眼里的父亲,已成了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今夜,此刻,仇人就在眼前。
杀了他,天下便是我的。
安庆绪咬了咬牙,脚步越来越稳重,心情也越来越平静,脸上的恬然之色像等待暴风雨来临时的一片孤叶,静静地挂在树梢尖。
安禄山含笑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儿子,心情愈发畅快,而他身边为他斟酒的李猪儿,则紧张地吞了口口水,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酒壶。
安庆绪已走到安禄山面前,双手执杯,面朝安禄山跪下,恭敬地道:“儿臣恭贺父皇,愿父皇江山永绵,社稷万代,我大燕国继往开来,再续盛世。”
安禄山欣然大笑,哈哈笑道:“好,我儿好口彩,朕当满饮,方不负我儿所祷,不错,大燕国江山永绵,社稷万代。”
说着安禄山端杯仰头便饮,群臣纷纷起身,跪拜齐贺陪饮。
就在安禄山仰脖饮酒的那一刹,电光火石间,一柄锋利的匕首闪耀着寒光,朝安禄山的脖子刺去。
朝为田舍郎 第五百四十三章 长安之变(下)
毫无预兆间,杀机涌动,刀光闪现。
屁股还没坐热皇帝金椅的安禄山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有人在他登基的当天便行刺,而且行刺的人居然是他的亲儿子。
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安庆绪毫不犹豫地出手了,原本犹疑不决的他,在走向自己的父亲那几步时,决心便坚定了起来。
父子之间除了血脉,已没有任何的亲情能够让他悬崖勒马,此刻他的脑子里只有权欲,杀了他,大燕国的天子便是自己了,群臣的朝拜,天下的美女,全都是他的。
出手那一刹,安庆绪已怀你死我活之心,眼前的人不再是他的父亲,而是生死仇人,不除不快。
匕首吞吐着寒光,首先刺向安禄山的脖颈,这是安庆绪早已谋划好的,因为安禄山的腹部脂肪太过肥厚,匕首的长度不一定能刺穿他的内脏,刺向脖颈才是最有效的,只要能杀了他,死法不必拘泥。
安禄山仰脖那一刹,并没有看到匕首的寒光,他根本没想到自己的亲儿子居然会行刺,此刻他对人是完全没有防备的。
就在匕首的刃尖即将接触到安禄山的脖子时,忽然一道厉喝从安禄山背后传来。
“陛下小心,有人行刺!”
安禄山是久经战阵的老将,虽然身材肥硕,但对危险的反应也不慢,厉喝声刚传来,安禄山便下意识地将身子往后一仰,与此同时,匕首的刃尖几乎贴着他的脖子划过。
安庆绪面色惨然,目光绝望。
一刀落空,万事皆休。
安禄山的身子往后仰倒,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惊怒间抬头,却见自己的亲儿子手里握着一柄匕首,脸色苍白地看着他。
安禄山瞬间便明白了怎么回事,顿时惊怒道:“安庆绪,竖子尔敢!”
大殿内原本欢庆祥和的气氛,随着刚才的惊变顿时乱作一团,殿内的群臣皆目瞪口呆,许多臣子见势不妙,慌忙钻进了桌案下,还有的则在大声叱喝,高声叫着禁卫护驾。
人群中的史思明和冯羽同时露出失望之色,二人迅速对视了一眼。
功亏一篑,没想到这必杀的一刺竟然没中,安禄山终究不是孤家寡人,除了李猪儿,他还是有别的忠心侍卫,刚才那一声提醒便是他身边的另一名忠心侍卫所发。
玉阶之上,安庆绪面若土色,握着匕首的手微微发颤,安禄山连连后退几步,厉喝道:“拿下刺客!”
几名侍卫欺身而上,安庆绪咬了咬牙,扬起匕首再次朝安禄山刺去,却被几名侍卫挡住,侍卫们迅速列成人墙,将他和安禄山之间隔开。
安庆绪此时所有的勇气和胆色终于消耗殆尽,他本只是个纨绔败家子,能鼓足勇气弑父已经超越了生平的极限,行刺失败而被侍卫所阻后,安庆绪终于胆怯了,行刺已无成功的可能,再耽误下去自己的性命可就要丢在这里了。
于是安庆绪忽然挥着匕首来了一招横扫千军,将所有侍卫逼退一步后,安庆绪忽然转身便朝殿外跑去。
殿内群臣早已乱成一团,安庆绪的身影很快混入人群里,三两下便不见踪影了。
安禄山勃然大怒,笨拙地站起身,脸色铁青地指着殿外怒吼:“一定要拿下那个孽子!拿下,死活不论!”
几名侍卫拔腿便朝殿外追去,安禄山气得浑身直哆嗦,一身肥肉跌宕起伏,身躯摇晃几下没站稳差点摔倒,旁边的李猪儿急忙扶住了他:“陛下小心,保重龙体……”
安禄山怒哼一声,正打算甩脱李猪儿搀扶的手,忽然发觉肋下一麻,安禄山木然垂头望去,发现自己的左肋下竟插着一柄小巧的匕首,匕首直没入柄,殷红的鲜血顺着匕首刀柄缓缓流出,血越流越多,而扶着他的李猪儿那讨好的笑容此刻看起来竟满是狰狞。
安禄山心沉入谷底,猛地推开了李猪儿,看了看肋下的匕首,又看了看他,惨然道:“李猪儿,连你也……”
李猪儿茫然地睁着眼,无辜地道:“陛下在说什么?奴婢听不懂,陛下可要保重龙体,您受伤了奴婢会心疼的……”
安禄山面色惨白,嘿嘿直笑:“好个刁奴,朕真看走眼了。”
说完安禄山厉吼道:“禁卫何在?护驾——”
殿内群臣已疯一般朝殿外涌去,惊惶的人群里,唯独史思明和冯羽端坐岿然不动,像狂风暴雨中一道宁静的风景。
“禁卫,禁卫何在?”安禄山嘶哑着嗓子厉吼。
喊了半天,殿外的禁卫却无一人入殿护驾,安禄山顿觉不妙,他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陷入了一个圈套,这个圈套绝不仅仅是安庆绪和李猪儿的刺杀,还有更大的阴谋。
惊怒之时,安禄山忍着肋下的刺痛,赫然发现殿内端坐不动的史思明和冯羽。
这一瞬间,安禄山顿时明白了什么,肥硕的身子一晃,颤抖的手指着史思明,咬牙道:“史思明,尔欲篡位乎?”
史思明端杯饮尽一杯酒,这才站起身,悠悠笑道:“安节帅,天子不是那么好当的,命中注定当不了,那么,就是当不了,节帅当天子不足一日,也算得偿所愿了。”
安禄山怒视着他,道:“今日宫中禁卫皆被你调换了?朕如此器重你,你便如此回报于朕?”
史思明笑道:“你我皆是逆臣,德不配位,必遭横祸,安节帅,你已不配再为义师主帅,不如由末将代替您吧。”
安禄山愤然扭头,见不远处的李猪儿目光狰狞地盯着他,身子半躬蠢蠢欲动,安禄山咬牙忍痛,忽然掉头便跑,肥硕的身躯闪过屏风,矫健地从殿后侧门跑出去了。
史思明仍然不慌不忙,今夜整座兴庆宫里都是他的部将,安禄山跑不了。
冯羽也笑呵呵的端杯与史思明互敬,他留的后手马上也要发动了。
登基的喜庆气氛还未消散,新登基的天子却成了一只群雄共逐的猎物,得其鹿而割食之。
…………
安禄山喘着粗气在后宫飞快奔跑,肋下的匕首他不敢拔出来,任由鲜血汩汩而流,此刻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想办法跑出宫去。
宫外有他的范阳嫡系军队,找到嫡系军队,今夜发生的一切便可拨乱反正,有嫡系军队护驾,该死的人一定会死,包括他的亲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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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范围很大,安禄山已经有些跑不动了,后面追击他的脚步声却令他不敢停下来,绕过后宫一片广袤的花园,安禄山依稀见到高耸的宫墙就在离他不远处,心情不由振奋起来。
越过那道宫墙,只要越过那道宫墙,他便有翻盘逆转的机会!
忍着剧痛,安禄山咬牙朝宫墙方向跑去,跑到一条长长的回廊下,安禄山忽然停下了脚步。
一个人,正确的说,一个女人,正静静地站在回廊下,手中握着一柄利剑,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个女人已三十多岁了,一袭紫衣站在皎洁的月光下,像一位贬入凡间的仙子,盈盈袅娜地站在回廊中,可她的眼神却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索命罗刹,眼神里充满了积压多年的怨毒与仇恨。
安禄山心中一沉,站在回廊里定定地看着她。
女人盯着他那张丑陋的脸,忽然冷冷一笑,道:“安禄山,这一天终于到来了,老天垂怜,因果不爽。”
安禄山两腿发颤,强自镇定道:“你是何人?”
“李十二娘,或许你不认识我,换个说法,当年你派死士刺杀贤相张九龄全家,保护贤相的江湖人中有一对姓顾的夫妻,他们为护贤相而死,我便是那对夫妻的义妹,对了,如今的安西军主帅顾青,便是那对夫妻唯一的儿子,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安禄山惨然笑道:“所以,你等在此地,就是为了报当年之仇?”
“不错,安禄山,恶有恶报,今夜正是报应之时,我等这一天实在太久了,太久了……”
李十二娘喃喃叹息,话音未落,她忽然身形暴起,如一道紫色的闪电直扑安禄山,手中的利剑化作一道长虹,直取安禄山的脖颈。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李十二娘的剑,举世闻名。
安禄山面如土色,吓得蹬蹬连退几步,下意识便想转身换个方向逃命,然而他的身躯实在太肥了,行动非常笨拙,再加上肋下被李猪儿刺了一刀,体力和反应更是无法应付,他只凭借本能艰难地闪身一避,李十二娘的第一剑擦着他的肚皮掠过,锋利的刃尖仍在他腹部带出一道长长的血口。
安禄山顾不上疼痛,大声道:“慢着!李十二娘,我闻名久矣,世上没有化解不开的仇恨,我愿奉上钱财土地……”
话没说完,李十二娘身形再次暴起,第二剑接踵而至。
安禄山再次后退,李十二娘这一剑却犹如游龙入海,蜿蜒不定,安禄山虽是武将,却多年不曾亲自与人交手,哪里是她的对手,电光火石间,利剑正刺入安禄山的腹部,剑刃入体半尺,然后迅速被拔出。
安禄山一声惨叫,肥硕的身躯半跪下来,慌张地用双手试图堵住被刺中的腹部伤口,然而鲜血仍控制不住地从伤口中汩汩流出。
抬头看着面色冷峻的李十二娘,安禄山的眼神里充满了哀求之色。
让大唐半壁江山陷入战火的一代枭雄,此刻在李十二娘面前却像一只摇尾乞活的狗,分外可怜可悲。
李十二娘没有说半句废话,第三剑闪电般出手,剑刃如电,一道白光从安禄山的脖子上闪过,安禄山只觉脖子一凉,接着肥厚的脖颈处鲜血如喷泉般涌出,安禄山表情僵硬,喉咙发出格格异响,眼睛里的光芒越来越暗淡,沉重如山的身躯扑通跪在地上,最后像一滩肥腻的烂肉,重重地栽倒在地。
没人能想象,终结大唐盛世的叛将,竟然以这样一种可悲的方式在人间谢幕。
李十二娘行事非常谨慎,克制着心中的激动,上前试探了安禄山的鼻息,又把住了他的脉门,确定他真的已经死透了,这才神情疲惫地站起身,身躯摇晃了一下。
扔下手中的剑,李十二娘泪流满面,忽然仰头望着皎洁的明月,声如杜鹃啼血:“顾秋,崔阿姐,大仇已报,你们当可瞑目了!”
明月依然皎洁,人间铺洒一地银装,夜空里几点星光闪烁,像菩萨的慧眼,悲悯地注视着人间的情仇因果。
朝为田舍郎 第五百四十四章 战局骤变
多年深仇,一朝得报。
李十二娘瘫坐在满地的鲜血里,一口积抑多年的心气突然泄去后,只觉浑身虚脱无力,脑子里一片空洞,仿佛成了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呆呆地注视着倒在血水里的安禄山。
仇人,真的死了吗?
不死心的李十二娘挣扎着起身,再次探向安禄山的鼻息和脉搏。
仇人,真的死了。
李十二娘这才瘫坐在地上,失声大哭起来。
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那是史思明麾下的部将,安禄山在兴庆宫里跑得快,躲进后花园后不见踪影,追击安禄山的部将急坏了,搜遍了整个兴庆宫才找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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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十二娘仍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任泪长流。尘封于记忆深处的美好回忆此刻一幕幕在脑海里闪现。
那年的她,与顾家夫妻并骑逐月,秋高斗酒,曾经她以为自己的人生会永远如此潇洒惬意,与顾家夫妻一辈子策马天涯未尝不是人生快事。
世事无常,骤然间与故交阴阳两隔,而她,为了这桩仇恨,已经痛苦压抑了许多年,她的余生只为仇恨而活。今夜为故交报此深仇,李十二娘忽然发觉自己的人生已经没有了意义。
浑然不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李十二娘仍坐在地上,嘴唇不停蠕动,不知在默念着什么。
一道纤细的身影从回廊外飞身而入,却是在不远出策应的李剑九。
见到地上的安禄山尸首,又看了看呆滞无神的李十二娘,李剑久吃惊地喃喃道:“居然真杀了安禄山……”
接着李剑九神情一肃,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急忙拽起李十二娘的胳膊,道:“师父,快走,追兵至矣。”
李十二娘毫无反应。
李剑九急了,并指使劲地在李十二娘背后的灵台穴上重重一戳,李十二娘顿时一震,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浊血,李剑九吓坏了,李十二娘却瞬间恢复了清明,擦了把嘴角的血渍,道:“无妨,淤于胸脉的浊血罢了,安禄山已被我杀了,追兵即至,我们快走。”
李剑九点头道:“冯羽在濯龙门买通了几名军士接应,咱们快去濯龙门吧。”
李十二娘虚弱地点点头,李剑九搀起她便往前飞奔而去。
快跑到濯龙门时,李十二娘冷不丁道:“剑九,冯羽此子虽有些轻浮跳脱,但做事还是颇为沉稳,顾青没看错人,将来是个人物,你们若已两情相悦,我不拦着你们,此事毕了,你们可互托终生。”
李剑九一愣,不知师父为何在这种时候说这句话,但还是感动地笑了笑,道:“师父,此事仍未了,冯羽说,要继续留在叛军中做点什么,直到安西军彻底平定叛乱,顾公爷给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李十二娘沉声道:“安禄山已死,叛军气数将近,无论是安庆绪还是史思明接位,叛军都已现颓势,一年半载内,叛乱必平,你和冯羽要保重自己。”
“师父,接下来您要……”
李十二娘茫然地望向夜空,叹道:“天地之大,我已不知何去何从了……”
顿了顿,李十二娘忽然笑了:“顾青说,我是他世上唯一的亲人,他要给我养老送终的。明日我便出城寻顾青去,大仇已报,当然要回到亲人身边。”
…………
大燕国第一代天子安禄山在登基大典的当天被刺杀,消息在半夜时便传遍了长安城,接着迅速传到关中。
一个迫不及待称帝的反贼,自家后院失火,刚登基就被人杀了,看似隆重庄穆的登基大典闹成了一桩笑话,叛军将士的士气被打击得七零八落,而兴庆宫内,也是一片鸡飞狗跳。
行刺中途便逃了的安庆绪被史思明的部将在宫里的龙池草丛里找到了,安庆绪被吓得魂不附体,整个人蜷缩在草丛里惊惶不安。
安禄山的尸首也在后花园的回廊里找到,史思明亲自查验了安禄山的尸首,确定安禄山真的已死后,史思明先笑了几声,然后又抚尸大哭起来,最后咬牙切齿发誓要为大燕国天子报仇云云,演技在线且走心。
然后史思明召集群臣,宣布了大燕国天子崩逝的消息。登基当天就死,如此短命的皇帝也是奇葩了,史思明都没脸说安禄山的生平。
皇帝死于非命,在安庆绪和史思明统一的口径下,皇帝之死被定性为安西军奸细混入长安宫闱刺杀。
一口黑锅莫名其妙被扣到顾青的脑袋上,当然,顾青也不算冤枉,这口锅还真跟他脱不了干系。
伪皇帝死了,但大燕国没亡,日子还得继续。
被召集起来的群臣在史思明的主导下,一致推举安禄山的儿子安庆绪为大燕国的新皇。
张灯结彩的兴庆宫当天夜里便开始换装饰,本来一片喜气洋洋的登基仪仗用物全部撤换下来,换上一片白茫茫,登基大典用的彩带灯笼全部换成白色的素缟,当天办登基,次日办葬礼,大燕国创造了历史。
就在长安城一片白茫茫之中,安庆绪穿上了龙袍,坐上了那个日思夜想的位置,群臣依礼朝拜新君,无数人不觉唏嘘,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回想先皇登基,依稀仿佛在昨日……
安庆绪在父皇的灵柩前即位,冯羽因从龙之功而升了官,被封为殿侍中,而史思明,在兴庆宫举行即位大典之时,已不动声色地将所有的兵权掌握在手中。
与此同时,安禄山被刺身亡的消息迅速传出了长安城,传遍了南北,关中的大道上不停有斥候飞马奔驰来去,消息也如瘟疫般扩散开来。
一切都不一样了。
…………
襄州城外,安西军大营。
顾青与将士们赶回大营后,一名从长安来的密使立马迎上来禀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安禄山登基称帝了,安禄山死了,安禄山死后的第二天,他的儿子安庆绪即位了……
一连串的消息让顾青的脑子有点懵,不过听闻安禄山的死讯后,顾青心里某个角落仿佛发出了解脱的叹息声。
尽管与自己的父母素未谋面,顾青对他们也谈不上什么亲情,可自己的身躯是父母所赐,杀父母的仇人终于死了,顾青也放下了一件长久以来萦绕于怀的心事。
“死了,死得好,终于有个交代了。”顾青长叹了口气。
皇甫思思早已知道顾青与安禄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见顾青神情萧然,她上前轻轻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无声地安慰着他。
顾青笑了:“是喜事,当浮一大白。回去好好做几个菜,我叫根生来与我共饮。”
皇甫思思听话地点头,后面的万春还想说什么,被皇甫思思强行拽走了。
顾青看着从长安来的密使道:“你是李姨娘的手下?”
“是。”
“冯羽和李姨娘无碍吧?”
“他们无碍。十二娘说要来安西军寻顾公爷。是她亲手杀了安禄山,事成后十二娘躲在长安城里,冯羽已被安庆绪封为殿侍中,他托小人带话,说还想继续留在史思明身边,伺机行事。冯羽还说,史思明有虎狼之心,他已掌握了叛军的所有兵权,安庆绪迟早会被史思明杀掉,请顾公爷早做准备。”
顾青笑道:“你也帮我带句话给冯羽,让他小心保重,他已超额完成了任务,其实现在留不留在史思明身边已不重要了,身处龙潭虎穴难免失手,让他早些脱身,与李姨娘一同逃出长安城,来安西军大营找我。”
密使行了个叉手礼,记下顾青的话后匆匆离去。
顾青静立片刻,忽然道:“韩介,命人擂鼓聚将。传令军中诸将,包括李光弼李叔,鲜于节帅,河西军哥舒节帅等皆来帅帐议事。”
韩介领命,很快,大营中响起了久违的大鼓声,隆隆的鼓声如同敲击在所有人的心坎上,无数将士从营帐内走出来探头四顾,表情一个个充满了喜悦和战意。
每次擂鼓聚将,通常是一次战役的开始,而战役,对安西军将士来说,代表着升官发财,敌人的每一颗人头都是他们跨越阶级的积攒。
随着大营内鼓声节奏越来越快,走出营帐好奇探问的将士也越来越多。
一名胆大的军士见顾青站在大营空地上,于是凑上来讨好地问道:“公爷,咱们又要开战了吗?”
军士很年轻,大约十七八岁的模样,脸上透着一股稚气和杀气交织的矛盾气质。
他们还是孩子,可他们也是久经战阵的老兵。
顾青心中喟叹,脸上却笑道:“没错,又要开战了,你怕不怕?”
军士挺起了胸,大声道:“小人不怕,小人恨不得天天开战,多斩几个首级,等到平定叛乱,回到家乡至少能买三十亩地,我家也算是地主富户了。”
顾青沉默片刻,忽然问道:“是开战挣钱好,还是太平过日子好?”
年轻的军士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叹道:“其实……当然还是过太平日子好,两军对阵,谁也不比谁多长一个脑袋,沙场难免身死,谁不想活得久一些呢,哪怕日子穷一点,终归是太平日子,穷点就穷点吧。”
顾青点点头,笑道:“待平定了叛军,你们就可以回家乡了,带着满满的钱袋回家乡,建新房,买田地,娶婆娘,太平日子不远了。”
年轻的军士咧嘴笑了。
顾青看了看四周凑上来的将士们,大声道:“都滚回营帐收拾,准备开拔了,安西军即将收复关中!”
朝为田舍郎 第五百四十五章 北进中原
大营帅帐内,诸将齐聚,包括李光弼,鲜于仲通,甚至还有卧病在床动弹不得的哥舒翰也被亲卫抬来了。
帅帐内还有两位客人,正是盘桓大营多日的太子使臣杜鸿渐和李辅国,这两人一直赖在安西军大营不肯走,显然太子对他们有所交代,就算夺不走安西军的兵权,也要赖在大营里盯着顾青,至少保证顾青对朝廷的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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