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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原乱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四下里
连江楼并没有注意到宋洗玉的眼神,他的目光停留在墨迹淋漓的纸上,心中却不期然想起自当年收师映川入门之际所说的那番话我来问你,漫漫武道之路,独立其中,或许千辛万苦,或许百般劫难,或许红尘迷眼,然此等皆为阻障,统统不得掩我本心,你,可持否?
以绝大毅力,无穷意志,踏破种种阻碍,毫不畏惧,你,可持否?
生死可畏,然我心之外,别无尘垢可遮可覆,凡阻我道者,皆可杀之,你,可持否?……
灯火静静,连江楼放下手中剩的半块点心,他重新拿起笔,在纸上慢慢写下‘古来圣贤皆寂寞’几个力透纸背的楷字,一旁宋洗玉凝目看去,不过还没等她看清楚写的是什么,连江楼已道:“……拿我的剑来。”宋洗玉一怔,随即就应道:“是。”她转身出了房间,不一会儿就捧了那柄和光同尘进来,连江楼自她手上拿过佩剑,直接就离开了此处,朝远处的紫竹林方向去了,这时宋洗玉才有时间去看男子方才都写了些什么,不过等她走到书案前,却发现那张写满字的纸已经被内力震成了粉末状,再也无法看清一个字。
却说当先前听见太监通报乾帝已至,师映川与宝相龙树并季玄婴三人离开之后,千醉雪却并没有起身前去相迎,未几,外面忽然传来一个朗朗的笑声,道:“……十九弟既然回国,怎的却不提前通知一声?我们兄弟也有多年不曾见面,总该叙叙才是。”话音方落,一个打扮成普通贵族青年模样的男子已经走了进来,此人大概有三十出头年纪,身材修长,皮肤白皙,容貌与千醉雪略有二三分相似之处,神色和煦,令人很容易就生出好感,千醉雪见了此人,表情不变,仍是坐着,却淡漠道:“我不过是来祭拜母亲而已,陛下何必兴师动众。”
来人正是乾国皇帝,他见了千醉雪的做派,却完全是不以为意的样子,只微微一叹,走了过来,一面说道:“十九弟何必如此说话,莫非还是有所怨怼么?当初父皇的做法是有些不妥,十九弟若还旧怨难平,为兄便代父皇给你赔个不是,如何?”
乾帝口中说着,一面已将千醉雪的模样尽收眼底,此时千醉雪裹着蕉黄印花交领长袍,米白色的发带,脸色淡漠,乾帝见其形貌与先帝十分肖似,一时间心中也不禁有些感慨,千醉雪却是神色不动,一双沉冷的凤目当中几乎看不到任何波澜,道:“……不妥?我外祖一家满门的性命,我母亲郁郁而终,原来就只是‘不妥’二字?”青年说到这里,神色已经冷漠如冰,乾帝听了,眉宇间闪过尴尬之色,知道这个十九弟心智坚定,不会轻易被言语所动,无奈之下,却还微笑着道:“是为兄所言不当,十九弟莫怪。”
千醉雪冷冽如剑的目光平淡下来,他看了乾帝一眼,倒没有继续说什么冷场的话,乾帝径自坐到了千醉雪对面的一张椅子上,目光在青年的面容上流连了片刻,然后才道:“一别多年,十九弟的模样与从前却是变化不大。”千醉雪拢手于袖,平静道:“陛下今日过来,莫非就是与我谈这些旧日情谊?”乾帝苦笑道:“十九弟何必如此?当日你连父皇大殡都不曾回来,虽是有些绝情,但为兄也知你心中旧怨难平,这也是人之常情,今日冒昧而来,也不过是叙叙兄弟之情罢了,十九弟不必拒人于千里,毕竟骨肉亲缘总是断不去的。”
千醉雪却只是一副恍若未闻之态,乾帝叹息道:“十九弟莫要见怪,为兄也不说那等言不由衷的虚话了,你如今师从万剑山,乃是傅剑宗的嫡系徒孙,可作为我乾国的擎天之柱,日后若是能够在万剑山接掌大位,则对我乾国而言,有说不尽的好处,身为皇室中人,天生就有一份责任,十九弟纵然有所怨怼,也毕竟还姓个‘千’字。”
千醉雪眼中闪过一丝讥诮冷色,道:“陛下这便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了么。”乾帝眼中流露出一抹真诚之色,口中却道:“昔日父皇就已说过,十九弟乃是众多皇子之中的翘楚,日后成就必然不凡,对你寄予极大的期望,纵然十九弟至今还埋怨父皇,但乾国终究是你母国,是你出生之地,这里有你的兄弟姐妹,有你的亲人……”
千醉雪眼中深邃莫测,只淡淡打断了乾帝的话,道:“陛下是要和我谈血浓于水的道理么?可惜我天性凉薄,倒不在意这些东西。”乾帝默然不语,一面心思数转,半晌,才轻叹道:“十九弟,前时为兄为保祖宗基业不至毁于一旦,只得举国托庇于弑仙山,若是当时十九弟愿意向剑宗大人求告,以万剑山之名震慑大周,为兄又何必如此呢?一旦乾国倾覆,则我千氏宗庙不保,你我兄弟终归是千氏子孙,日后又有何面目去见家族先祖?为兄知道十九弟并非真是无情无义之人,不过是因为怨恨父皇当年所作所为罢了,但父皇已大行多年,难道十九弟的怨气直到如今还是不能消散么?更何况是生在帝王家,很多事情都是不得已的,对于父皇而言,有些事也是不得不如此。”
乾帝的一番话听起来字字句句都是情真意切,千醉雪不语,原本木然的脸上略松了松,良久,方开口道:“我已是一心修行之人,改朝换代、争名逐利的事情于我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自从母亲去世之后,莫说是兄弟姐妹之情,就连乾国江山社稷也不在我眼中,于我而言,这世间唯有师祖、师父等寥寥数人才是要紧之人,我此次不过是与师剑子来祭拜母亲而已,不会多作停留,至于陛下的来意我很清楚,陛下可以放心,我对这皇位并无兴趣,也不会插手任何乾国之事。”
千醉雪也是出身皇室之人,有些东西又怎会不知?乾帝今日固然是希望拉拢他以成为乾国的一个靠山,但这其实并非多么迫切,成固然可喜,不成也不必太过沮丧,毕竟现在乾国已经托庇于弑仙山,未必一定再要靠上万剑山,所以乾帝今日过来,最重要的其实是探明他千醉雪是否对乾国之事有插手的想法这才是一个帝王最关心的事情!
被人一语道破真实的意图,乾帝却也毫无尴尬之色,他微笑道:“只要乾国得以昌盛,百姓安居乐业,为兄就是舍了这皇位,又有什么不可。”其实乾帝很清楚,这个十九弟虽然一直都表现得冷漠无情,但事实上却并非真的绝情绝性,只不过是积怨难解,过不去自己的心结而已,一颗心事实上并不是冷硬如石。想到这里,乾帝心思百转,知道自己这个十九弟心中终究有一隙破绽可趁,但是此刻当面而对,倒不能再深入什么了。
这样想着,便将满腹心机压下去,心中不禁暗自轻轻一叹,但面上乾帝还是笑意融融,道:“既然师剑子也随十九弟一起来了,不知如今却在何处?不如为兄明日在宫中安排宴席,宴请师剑子与十九弟。”千醉雪淡然道:“不必了,他不喜欢见外人,也不耐烦这些应酬之事。”乾帝听了,原本也没怎么指望对方会答应,因此也就一笑而罢。
渐渐的,天上月色已近寒,许久之后,殿外等候的一群侍卫就看见乾帝从里面出来,乾帝负起手来,样子就仿佛是访友兴尽一般,淡然跨出,且还将殿门带上,这才对众侍卫道:“……摆驾回宫罢。”侍卫应诺,便护卫着乾帝离开了武王府。
少顷,殿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千醉雪走了出来,径自迈下台阶,随手召过旁边的一个太监,问道:“客人在哪里?”那太监忙道:“请王爷随奴才来。”走了大约一刻钟,才在一处轩丽的居所前停下,千醉雪将那太监摒退,自己走了进去,等到进了里面,却见室内一片昏暗,只在桌上留了一盏小灯,隔着罗帐隐约可以看见床上有人睡得正熟,千醉雪见状,有心想要转身出去,不过他迟疑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走,却将外衣脱了下来,掀起帐子便上榻休息。





崩原乱 140一百四、相处
月亮浅浅一钩,明丽动人,好似水银一般倾泄而下,将整个皇城都笼罩在淡淡的银华当中,皇宫里的一间华殿内,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正独自一人坐在桌前喝酒,少年容貌俊秀,身着华服,长发以金冠端正束起,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把和田白玉制成的酒壶,并一只同样材质的酒杯,杯中殷红的酒水散发着甘甜的浓香。
这少年便是千呼兰,此时他握住酒杯的手指加了几分力道,仰头狠狠将酒一饮而尽,面色阴沉不定,眼中不时闪过冷然的幽光,殿中微微令人窒息的气氛让周围的宫女下意识地将呼吸也变得轻微了许多,千呼兰微微眯起眼睛,想起今日白天之事,突然间猛地将手中的玉杯用力一掷,只听‘啪!’地一声,杯子顿时摔得粉碎,却不防一个原本就紧张的宫女吃这一下,本能地惊叫了一声,千呼兰当即看了过去,有冷光仿佛针尖一样从他的眼中刺出,令人心惊胆战,那宫女登时大惊,连忙诚惶诚恐地迅速跪倒,颤声道:“……王爷恕罪!”
千呼兰表情冷硬锐利,目光直刺那清秀宫女,寒声唤人道:“来人,把这贱婢拖出去!”那宫女听了,大惊失色,她知道自己虽然是宫中服侍乾帝之人,寻常人是不能随意动的,但这千呼兰却不同,他乃先帝幼子,生母与当今乾帝的生母乃是亲姐妹,如此一来,他和乾帝与那些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也没有什么不同了,向来很得乾帝宠爱,一个小小宫女在他眼中,不过蝼蚁一般,抬手就碾死了,如此一来,这清秀宫女吓得连连叩首,向千呼兰求饶。
千呼兰厌恶地看了一眼猛磕头的宫女,对两个快步进来的侍卫道:“还愣着干什么,将这贱婢拉下去,重打四十杖!”说罢,再不管别的,叫人再取一只杯子来,那宫女听了,花容失色,连连叩首哀求,两名侍卫却不敢怠慢,连忙将宫女拖下去,
不多时,外面就传来刑杖打在人体上的闷响,以及女人被堵住嘴后的呜呜声,那宫女乃是花朵般的娇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这四十杖足以将其活活打死,果然,在不到二十杖的时候,外头除了刑杖击肉的声音之外,已经没有人挣扎的声息了,千呼兰沉着脸继续喝酒,周围的宫人都是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
却说乾帝离开武王府,回宫之后见千呼兰还没走,正自顾自地喝酒,便皱一皱眉,道:“老幺,夜已深了,如何还不回府?”说着,已将周围的宫人尽数摒退,千呼兰闻言扭过头来,面上已有一抹薄薄的酒晕,他咬牙狠狠说道:“皇兄,我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样的羞辱,手下的侍卫被人当着我的面一连杀了两个,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乾帝剑眉一轩,面容深沉,道:“不要想着什么不该有的念头,你可知动手那人的身份?那是山海大狱少主,纪山主嫡亲外甥,你又能如何?”千呼兰虽然知道对方不会是寻常人物,但此刻从乾帝口中得知宝相龙树的真实身份,顿时心中狠狠一紧,呼吸也为之一滞,立刻知道自己除了咽下这口恶气之外,别无他法,一时间不禁死死攥起了拳头,乾帝自然将千呼兰的神色看在眼中,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的性情,所以只是淡淡道:“不要自寻烦恼,不过是两个侍卫而已,杀了便杀了,有什么打紧,若是对方今日一时性起,将你们一群人都下手杀了,你又能去哪里说理去?”乾帝说话之际,双目深邃如黑洞一般,幽远难测,千呼兰眼中隐隐透出一丝怨毒之色,道:“这些人……”
“老幺,不要想一些你不该想的事情,这很危险。”乾帝忽然间提高了声音,眼神渐趋严肃,看着千呼兰淡淡说道:“朕知道你对你十九哥很不喜欢,你自幼受父皇宠爱,养成你自负骄纵的性子,所以对你来说,眼看着自己的兄长走上一条与你截然不同的路,站在你要仰望的高峰,把你远远甩在身后,这样的事实让你非常痛苦和嫉妒,然而这又能怎么样?面对这种情况,你最聪明的做法就是放弃与你十九哥攀比的心思,做好你自己的事情,除了这一点,其他的任何方法除了让你更痛苦甚至陷入危险境地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说到这里,乾帝的声音已经严厉起来,千呼兰心中一凛,他没有说话,只是不甘地握紧了酒杯,窗外月冷星寒,有乌云缓缓飘来,将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一片阴影当中。
……
第二天一早,师映川清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桌上那支燃了一夜的蜡烛早已烧得透尽,床梁上垂着两个纯金的香球,表面镂刻着精致花纹,从中散发着袭袭香气,弥荡在空气中,师映川昨日醉酒,此刻只觉得口中有些干渴,就想要拿水喝,不过一时间却是眼睛酸涩迷蒙着,懒懒地不大好受,不愿立刻睁开。
此时床前的罗帐密不透风地垂着,几乎透不进空气来,不过帐子却并不厚,有点半透明的样子,使得晨光淡淡蒙蒙地映进床内,有了一层近似于青蓝色的浅薄光线,师映川只觉得周围静悄悄的,一片沉寂,耳边似乎听见了窗外漱漱的风声,这时他发现自己身旁正有一具温热的身体,自己的胳膊都还搭在对方身上,而身后也同样有人,师映川忽然一笑,知道此人要么是宝相龙树要么是季玄婴,他此时脑子还有点迷糊着,不是完全清醒,因此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只将这人一抱,顺势贴上去亲热几下。
师映川眼也不睁,只自顾自地狎昵,但他嘴唇刚贴上那温热光滑的肌肤亲了两下,对方就突然全身一僵,师映川知道季玄婴的身子要略瘦削一些,觉得这种身材应该是宝相龙树,便低低地含糊笑道:“……宝相,弄醒你了?”一面说,一面在那光滑的肌理上轻轻咬了一口,哪知对方在肌肉一绷之后便突然伸手挡住了他的嘴,同时一个声音压低了说道:“……是我。”
师映川听见这个声音,当即全身一个激灵,顿时睡意全无,他立刻睁开双眼看去,果然,那人哪里是宝相龙树,分明就是千醉雪!就见此刻千醉雪表情微显异样,脖子一侧有明显的一块湿润痕迹,师映川见状大为尴尬,面上闪过一丝窘迫,他可不想被对方误会成轻薄之辈,便干笑一声,,一边在心中腹诽千醉雪怎么忽然跑到这里一起睡,一边解释道:“怎么是你?我还以为是宝相……”这时身后一只手忽然揽在了师映川的腰间,与此同时,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响起,慵懒中透着不悦之意,显然也是刚醒,道:“……川儿,莫非你连哪个是我都认不出来?”这个声音才分明是宝相龙树,昨夜他与季玄婴在睡梦中察觉到有人走近,不过当发现这气息是属于千醉雪时也就懒得过问了,任由对方在最外面睡下,哪知却在一大清早闹了这么一个乌龙。
师映川大感头疼,他连忙坐起身来,发现自己正穿着内衣,他知道自己昨夜喝醉了,不过具体的事情基本上都想不起来了,但此刻他感觉到全身上下并没有异样,而千醉雪也只是没有穿外衣而已,就知道自己不会是做了什么荒唐事,当下心中稍定,松了一口气,这时宝相龙树的胳膊还揽在师映川腰上,青年捏了捏情人腰部的皮肉,道:“川儿,再睡会儿罢,你昨夜醉了,若是睡得少了,只怕要头疼。”师映川伸了个懒腰,打哈欠道:“我没事,昨天那酒倒是合我胃口,这才多喝了些,没想到后劲这么大。”
他二人说话间,千醉雪已经掀帐下床,叫人来伺候洗漱,季玄婴这时也醒了,起身拢一拢松散的长发,不多时,一群侍女捧着盥洗等物并崭新的四套衣裳进来,四人很快就梳洗穿戴完毕,来到一间花厅内用早膳,师映川拿筷子夹起一个炸得金黄的鸡汁包子,一边蘸着酱料,一边对千醉雪道:“十九郎,我们是今日便走,还是要在这里逗留几日?”千醉雪闻言,暂时放下筷子,道:“我昨天说过,想为我母亲重新修建一座墓……不如就趁这次机会罢,不会花费很长时间,少则七八日,多则十天半月,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昨日祭拜过德妃之后,千醉雪便对众人说起自己想要将母亲的棺椁移走,另建一座墓安置,其他三人看他从一开始直到现在的一系列态度,就大概知道千醉雪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千醉雪的母亲是四妃之一,虽然不能有皇后的待遇,与皇帝葬在一起,但是按照上一任乾国皇帝当年的旨意,德妃之墓就紧挨在帝王陵墓的一侧,千醉雪有此想法,定然是不想让母亲与自己的生父挨在一起,这才要将骸骨移走,另建一处地方安置,也由此可见千醉雪对自己生父的怨怼之深,不然身为人子,又何必如此行事。
师映川三人互相之间看了一眼,瞬时就用眼神交换了意见,显然都对此事并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他们一行人并不急于赶路,而且千醉雪所说的安置当然不会是另造一处陵墓,应该只是一般的墓地,规模不会大,顶多精美一些,只要有足够的人力物力,短时间内就足以建造完毕,因此师映川点点头,道:“反正我们的行程不紧,那就着手办理此事罢。”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想来我们带的金券应该足够了。”他们一行四人都不是普通出身,向来锦衣玉食惯了的,又怎会刻意委屈自己,出行之前自然在身上都带好了足够的财物,以供路上花销,除了少量的散碎银子以面额大小不一的银票之外,还有一定数目的金券,莫说是修建坟墓,就算是买一座大宅也是绰绰有余了。
千醉雪见三人没有什么意见,便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今日便去找人办理此事。”师映川正喝了一口粥,闻言便咽下粥说道:“应该先寻个风水先生堪舆罢?找个风水好的地方。”千醉雪平静地道:“我不讲究这些,至于具体位置,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合适的地方。”
四人再没有说什么,饭后千醉雪便准备去找工匠,为他在寻好的地方修建坟墓,师映川却将他一拦,笑道:“哪里用得着你自己亲自忙碌这些,这里不是有现成的人供你差遣么?不用白不用。”千醉雪听了,略迟疑一下,道:“不错。”说着,唤人进来:“去找工匠来,我要修建一处墓地。”那管事的闻言,虽说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千醉雪既然发话,自然不敢怠慢了,连忙应下,即刻便出去张罗。
此人办事果然利索,不多时就把修建一座坟墓所需要的人手都召集全了,由各自领头的人进来听着吩咐,千醉雪便命人备马,要带这些人去他中意的那处地方,师映川闲来无事,倒也愿意顺便去溜达一趟,不过这件事与宝相龙树和季玄婴没有多大关系,因此两人并没有什么兴致跟着去,便干脆留在府中,一时师映川就与千醉雪上了马,离开王府。
此处距离千醉雪所说的地方并不是很远,一时千醉雪领头策马而行,后来走到一片山林,沿着山道向前行,很快就来到了他所中意的地方,等到了目的地,师映川四下望去,见周围林木森森,倒是很清净,虽然是秋季,花木不似春夏那般繁盛,却也是别有一番风味,不远处还有一条小溪汨汨而流,溪中尚存鱼儿嬉戏,如此一来,也算得上是依山傍水了,更重要的是四周不见人踪,不会有人打扰亡者安眠,难怪千醉雪会选择此处作为安置生母骸骨的所在,师映川见了,于是便点头笑道:“……这里确实不错。”千醉雪环视周围,面上闪过一丝淡淡的缅怀之色,道:“我年幼之际曾经多次来这一片山林里看大人们打猎,当时都是我舅舅们带我来,有时也会带上表兄弟们,有一次无意间发现这里,后来就经常来此处玩耍。”
师映川听到这里,发现千醉雪的声音不自觉地略有些变化,他乃是细心之人,察言观色之际就知道千醉雪已有了感伤之意,他对千醉雪的事情并不是很清楚,但也知道千醉雪曾经必然是遭了什么变故,想了想,便说道:“如果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的话,不妨与我说说,我虽然不太会劝慰别人,不过若是只当个听人说话的耳朵还是可以的。”
千醉雪沉默下来,然而这沉默却无法浇熄他眼中的某种情绪,过了片刻,他才以一种莫名的语气说到:“我外祖一家在我小时候犯了事,当时皇帝下令……满门抄斩。”他说完这一句之后,微微皱眉,随即便收回了正环视周围景色的目光,不再深谈,但师映川微诧之下,转念就猜到了些什么,能够让一位有着后妃女儿以及皇子外孙的尚书满门遭此大祸,只怕是牵扯到了宫中权力倾轧争斗,甚至是事关皇位的某些肮脏之事,这也解释了千醉雪为什么对自己的生父如此怨怼,千醉雪的母亲为什么郁郁而终……想到这里,师映川自然不会再追问下去,他不动声色地扯开话题,道:“这里一看就知道是个风水极好的所在,很适合安放伯母的棺椁,应该也没有什么人会来打扰。”
千醉雪没说话,他转身对那几个跟来的人说了他对于修建这座墓的一应要求,并且让他们尽快完成,这些人一听,发现这份活计其实做起来完全不难,而且先不谈千醉雪许诺的工钱十分丰厚,只看他的身份,又有哪个敢不尽心做事,因此诚惶诚恐地连连答应着,而这时千醉雪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意兴阑珊了,他看了一眼师映川,轻声道:“我们走罢。”
师映川点点头,自然没有异议,两人便一起离开了,一时间两个人按辔而行,沿路看看风景,师映川见千醉雪一直不说话,便道:“心情不太好?”千醉雪微微一怔,似乎这才回过神来,他扯一扯嘴角,不置可否,师映川忽然在马背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拖长了声音畅快道:“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呢,其实可以吃点甜食之类的东西,这可以让你的心情变得好一点,而非郁郁不乐的……这个方法很管用,你要不要试一下?”
师映川说着,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两颗圆圆的东西,递了过来,千醉雪见状,认出这是前时在一个集市上宝相龙树给师映川买的糖果,毕竟师映川现在年纪还不大,少年人爱吃甜食零嘴这样的东西是很正常的,这一路上,师映川可没少买零食。
想要成为一个真正强大的武者,不是仅仅只依靠天资就可以的,如果没有一定的领悟力以及自身自幼勤奋的修炼,那也是不成,如此一来可想而知,许多年风雨无阻的坚持,自然会让人的心境逐渐强大,甚至坚定如同磐石,难以撼动,所以师映川见千醉雪眼下的情绪显然有异于往常,就知道当年父母家族之事对他的影响是非常大的,因此索性就插科打诨一下,让千醉雪的注意力转移,由此可见,师映川的心地其实还是不错的。
用薄纸包着的糖球安静地躺在少年的手心里,圆滚滚的,千醉雪顿了顿,终究没有拒绝师映川的好意,伸手拿了糖果,他剥开纸,将糖放进嘴里,一股甜丝丝的味道顿时就在舌头上迅速弥漫开来,这时师映川也把另一颗糖放进自己嘴里,一面看着他,很友善地笑了笑,道:“怎么样,心情好一点了么?”千醉雪嘴角微扬,道:“我无论是说好还是不好,你都未必能分清是真是假,就好比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未必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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