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很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关关公子
宋英左手扶住刀背抬刀格挡,手中宝刀却被钢枪硬生生砸弯,刀背陷入半个手掌,继而泰山压顶般的巨力传来,枪杆落在肩头,骨裂声随即响起。
嘭——
身着夜行衣的宋英,在铁枪临身的一瞬间,便被砸进了河滩中,半个人都陷入泥沙,口中鲜血澎涌而出。
围观的王府护卫瞧见此景,眼中皆惊为天人。他们知晓自家小王爷武艺惊人,却没想到短短半年时间,竟然又强了这么多。
许不令可没有打一下说两句的习惯,乘胜追击,顺势一枪想扫爆宋英的脑袋,只是后方的老乙却扑了过来,倒持双刀直刺许不令后背。
宋英受此一击,已经面无人色,在老乙解围的瞬间,强忍肩头手掌剧痛,从泥沙里翻身而起,朝着山野飞驰而去。
许不令被悍不畏死的老乙缠住,无暇顾及宋英,抬枪连刺十三下,五步十三枪戳脚,将手持短兵难以近身的老乙逼退数步,继而便猛踢枪杆,枪剑往上弹起,在老乙壮硕身躯上开了条血口。
“宋英!”
老乙见宋英落荒而逃,勃然大怒,喝斥一声后,便想往毒雾外逃遁。
只是在毒雾里单挑,许不令占据大上风,岂会让对手逃走,大步奔行间扫开老乙丢回来的直刀,抬手一枪便扫在了老乙右腿上。只听咔的一声脆响,老乙右腿当场曲折变形。
老乙闷哼一声,自知逃遁无望,任由刺来的长枪灌入右胸,强行拧身卡主枪锋,用仅剩的长刀劈向许不令额头。
“螳臂当车。”
许不令眼神冰冷不带丝毫怜悯,松开枪杆,右手贴着刀锋滑下,五指如勾抓入老乙双手,左手顺势如毒蛇吐信,在老乙喉头一触即收。
噗——
声音细微,好似蜻蜓点水,老乙铜铃般的双眸,却霎时间充满血丝,右手抓住刺入胸口的铁枪,左手捂着喉咙,往后退两步,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是瞪着许不令慢慢跪倒在了地上。
许不令干净利落的收手,也懒得去看一句尸体的表情,不紧不慢转身去追宋英,只是这一转身,脸色便是猛地一变。
交手不过瞬息之间,河滩之上,护卫和宁清夜都待在毒雾外。
宋英在老乙的解围下,提着刀疯狂往山林逃遁,而宁清夜双眸从山岭那边过来,正好在宋英逃遁的路上。
方才宋英那一式曹家看家绝学‘龙门三叩’,已经让宁清夜认出了这个蒙面黑衣人的身份。
当年宁清夜的娘亲裴云,从浪迹天涯的女侠变成东躲西藏的通缉犯,便是因为宋英设局卖友求荣害的。若非宋英陷害,她娘可能还待在长安城陪厉寒生考科举,无论考不考得上,都不会发生后来的所有事。
宁清夜往日一直想报仇,但也只敢去刺杀张翔,宋英身份神秘又武艺太高,即便见到了也只能躲着走,一直没机会。
现如今,宋英被许不令打断肩膀和半个手掌,又中了锁龙蛊,看起来已经是穷途末路,眼见对方冲过来,宁清夜自然没避让,想要拦住宋英。
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和唐蛟一样,宗师便是宗师,连武魁之耻唐蛟都能打三个张翔,能和祝六过招的宋英,不说断了左臂和手掌,即便双手全断了,光靠双腿都能踢死护卫中不少人。
宋英已经是脱笼困兽,眼见有蝼蚁挡路,当即单手持刀只劈宁清夜。
飒——
全力挥出的刀锋,威势极为骇人。
宁清夜瞧见此景察觉不妙,迅速抬剑格挡,周边护卫也是急声呵斥想要解围,可明显为时已晚。这一下若是中了,即便有宝剑格挡,还穿着轻甲,也得受重伤。
许不令眼神暴怒,迅速全力一脚,踢在了河滩的鹅卵石上。
这一脚,估计是许不令习武以来用力最大的一次,脑袋大的鹅卵石直接被踢的粉碎,数百枚碎石激射而出,犹如箭雨般,在夜色中带起了嗡鸣声,将宋英笼罩其中。
雁翎刀在半空便被碎石击飞,奔跑的宋英用袖子扫开了一部分碎石,却还是被打的千疮百孔,闷哼一声扑倒在了地上。
许不令雷霆般飞身而起,又泰山压顶般从天而降,膝盖砸在想要起身的宋英后背上,当场压断了脊梁骨,继而弹起落在了宁清夜面前,抬手就是一下抽在宁清夜的甲裙上:
“你冲个什么?让你别插手,不怕死啊?”
态度很凶,加之方才搏杀还带着戾气,锁龙蛊的加持下又脸色铁青,看起来很吓人。
宁清夜被吓得一哆嗦,提着剑顿在原地,屁股生疼却不敢说什么,被注视之下,竟是躲开了眼神:
“我……我……对不起。”
许不令瞪了两眼,见没出岔子,才收敛了情绪,稍稍松了口气,左右看了几眼:
“把尸体收起来,给我取一壶酒来,然后去接陆姨她们。”
“诺!”
王府护卫一直都在打酱油,现在都有点不好意思,连忙点头,下去收拾尸体,取酒水。
宁清夜方才确实受了点惊吓,本来还想和许不令搞冷战的,此时也冷不起来了。她偷偷瞄了许不令一眼,见许不令脸色铁青,轻声道:
“你中毒了?没事吧?”
“你觉得呢?”
许不令又中了锁龙蛊,四肢百骸又疼又痒,也不想硬抗,接过护卫递过来的烈酒猛灌了几口,快步朝楼船走去:
“你跟着护卫把满枝她们接回来,我得去找萧绮解毒。”
宁清夜跟着在楼船上住了这么久,自然晓得毒是怎么解的,也没多说,转身便想跟着护卫离去。
只是两人刚刚分开,远处便传来煽动翅膀的声音,小麻雀从树林里飞了出来,围着许不令的头顶“叽叽喳喳——”,显然很着急。
许不令脸色一变,知道树林里肯定还有动静,没有半点迟疑,从地上拔起兵刃,便朝着树林里冲去……
世子很凶 第五十五章 落叶归根(261/587)
稍早之前,树林中。
死士甲双手拢袖,年纪轻轻却暮气沉沉,站在一棵松树下,目送老乙和宋英靠近楼船。
如同贾公公一样,死士甲自小九待在宫中,从春夏秋冬到每天十二个时辰,都在做着这个身份该做的事,好似太极殿上的一只瑞兽,注视着宫里宫外的万事万物,力求一生中不出半点差错。
整日下来,崔皇后都没有在楼船上露头,既然没看到崔皇后,就要想好所有的可能,比如对方已经猜出这场刺杀,面前的楼船只是诱饵。留个人在后面,总是进退有据。
事实上猜的没错,老乙刚上船不久,河滩上便摸过去一道黑影,接下来就是刀锋如潮水。
死士甲看了一眼,并未现身解围,而是转身走入了树林中。
早在来之前,死士甲便看出宋英没有战意,许不令那式‘二十八路连环刀’,也暴露了实力,老乙打不过。他过去可能打得过,但也只是可能,义父自幼就教导他,做任何事都要万无一失;因为活的日子长了,总会遇到几次万一,只有确保万无一失的时候再动手,才能不出任何纰漏。
这次圣上交代的任务,是杀崔皇后,那在其他目的有可能失手的情况下,应该先保证杀崔皇后万无一失。
既然楼船是个诱饵,那崔皇后肯定不在船上。护卫和许不令都在楼船附近,也不可能把崔皇后放太远,那样没法及时驰援,所以崔皇后肯定就藏在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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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士甲在山岭间行走,似慢实快,目光在任何可能藏匿的地方搜寻,也在寻找着地面上可能残留的蛛丝马迹。
这样搜寻,明显是有效果的,在逐渐接近山脚溶洞的树林中,死士甲终于发现了人影。
夜黑风高,树林中没有光线,前方两棵树之间,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
黑影看起来老态龙钟,行将就木,却站在树下纹丝不动,就好似早就在那里站了很多年的木桩子,寻常人可能走到跟前,都会下意识忽略。
死士甲认出了是谁,但眼中并没有什么情绪,毕竟自记事以来,便没有人教过他感情这东西,没有自我,眼中只有要办的事儿,和‘死士甲’的职责。
死士甲在人影十丈外顿住脚步,语气平静:“义父。”
贾公公的模样,可能往日数十年都没变过,双手拢袖半眯着眼,打量几眼,语气和善:
“甲,圣上让你来杀崔皇后?”
“是,义父已经告老还乡,不该在这里。”
“呵呵……”
贾公公叹了口气,摇头:“事没办完。我这辈子,收了两个义子,往日光想着教武艺,其他都没去想。如今退下来,回到老家,本想落叶归根,却发现死不了,仔细回想了下,才发现这辈子事儿做得尽善尽美,人却没做好……”
死士甲安静聆听,对远处传来惨烈的厮杀声漠不关心,只是等着贾公公把话说完。
“……义子也是儿子,不能不尽责;贾易已经死了,光埋了不行,他这辈子唯一的事儿,就是护着崔皇后,到死也一样,但崔皇后没死,所以贾易的事儿没办完,我这做义父的,得帮他把事儿做完。”
“知道了,义父。”
死士甲鞠了个躬,然后便大步上前,袖中垂下两条金丝,扫过路上的树叶杂草,便在无声无息中一分为二。
贾公公轻轻叹了口气,却也没说什么,毕竟这个义子,是他教出来的,什么都好,就是活的不像个人。
咻——
只有星光而无月光的树林间,细微却尖锐的破风声响密密麻麻。
四条金色丝线随袖乱舞,犹如穿针引线般在密集树林间穿插,树木砂石在金丝前好似豆腐雕成,金丝无声从树木间横穿而过,树木不倒,只留下飞雪般一分为二的落叶。
两道快到只剩下残影的影子,在林间鬼魅游移,快到难以看清,却连衣袍的飘动声都没用带起,让场景看起来死寂而又诡异。
偶尔两道影子擦肩而过,一触即分,力劲不外泄半点,地面连脚印都不曾留下。
咻咻咻——
拉扯琴弦般的细微声响密密麻麻,方圆十丈的树林,在两道身影的穿行下,逐渐结出了一张金色大网。
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沾之即死的金丝封锁下,能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少。
在两道黑影交错越来越频繁之时,总算能听到些许喘息声,油尽灯枯、力不从心的喘息声。
死士甲察觉到贾公公力不从心,眼神却没有半点变化。和贾易不同,死士甲是被贾公公从小带大,朝夕陪伴细心教导,直到接下贾公公位置的那天。
可这些都没意义,因为死士甲从记事起,就没有名字、没有朋友、没有前景、更没有感情。
死士甲可以说是贾公公养出来的剑,世间最锋利的剑!
这本该是贾公公毕生的杰作,可贾公公此时,却没法自豪;因为剑是死物,而人是活的,把儿子当兵器养,从最开始就错了。
贾公公出生在辽东的小村落里,可能已经不记得父母、不记得乡音,但终究是从‘家’里走出来的,小时候,也曾和故乡小村落里的那个小孩子一样,站在院坝边缘,傻傻地看着过路的外乡人,傻可能傻了点,但那时候他还是个人。
回到辽东的小村里,贾公公躺在给自己挖的土坑中,想死却断不了气,是因为自己活了一辈子,好似没遗憾,细想起来却全是遗憾。
收了两个义子,都是死士,一个养成了兵器,一个被蒙在鼓里变成了傻子,都没机会像他一样,按照自己的想法过一辈子。
成为‘死士甲’,是贾公公自己选的,在那个饿的吃人的年代,自己摸出来了路;而眼前的‘死士甲’,却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这事儿显然办的不对,贾公公作为义父,至少该让他选一次。
飒飒飒——
搏杀愈演愈烈,树林间逐渐响起了衣袍挥动声。
死士甲依旧面无表情,好似机器一样,破招、拆招、进攻、腾挪,恰到好处不差分毫,没有丝毫破绽,不留任何遗漏,如同势不可挡的海潮,把曾经亲手教他武艺的义父慢慢逼入绝境,甚至能算到十招后,义父便会死在面前。
贾公公浸淫武学一辈子,也能算到这些,可与死士甲不同的是,贾公公还是个人。
在即将触碰到脑后的金丝之际,贾公公轻声叹了一句:
“江湖有句老话,叫‘教会徒弟、饿死师父’,所以呀……”
嘭——
话语间,瘦骨嶙峋的贾公公,气势骤然一变,化柔为刚,上身衣袍四分五裂,浑身骨骼‘咔咔’作响,干瘦五指化为一双铁拳,在空中砸出一声爆响,接触到了死士甲的胸口。
贾公公毕生绝学‘千层瘴’,练至大成犹如柳叶随风,刀剑拳脚皆不着力。但这个不着力,是在自己的预判和速度比对手快的基础上,当速度和力道大到猛到一定程度,都是肉体凡胎百十斤肉,哪有不着力一说?
在唐家时,许不令能把贾公公打退,便是仗着‘出其不意’和‘力震龙虎’;而贾公公这一双从未显露过的老拳,几乎是榨干了这具身体能榨干的一切,速度之快,力道之猛,只要击中胸腹,毫不意外能赤手空拳打个对穿。
死士甲眼中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竭尽全力的右手格挡,左手化为手刀反攻;毕竟这是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攻其必救。
嚓——
一声闷响过后,被金丝穿插的树林间安静下来,两道人影站定。
贾公公肩头微微起伏,拳头停在死士甲的胸口,紧紧贴着布料,眼中显出几分得意:
“怎么样,义父这手如何?”
死士甲眼中第一次有了表情,不过是疑惑,他看着自己灌入胸腔的左手,平静道:
“义父,你留手了。”
贾公公呵呵笑了下,退开两步,摇摇晃晃靠着后面的大树坐下,抬了抬手:
“你已经死了,事儿也算办完了,从今以后,学着做个人,等学会了,给我烧点纸钱过去,再给你哥也烧点。”
死士甲站在原地,看了看胸口毫发无损的衣袍,久久未动。
“走吧,死士死士,死一次就够了,人都是爹生娘养的,哪能一直为别人活着……对了,忘记给你取名字了,义父我姓刘,你以后就叫刘富贵吧,当年我也叫这名,只可惜没用这名字活过一天……”
贾公公碎碎念念,说的是死士甲从未听过的言语。
死士甲在原地站了片刻后,微微俯身鞠了个躬,转身离开了树林,朝着外面走去。步伐和来时一样平平静静,不过背影显然多了几分茫然。
贾公公靠在树干下,望着义子远去,轻轻笑了下。
老大要护得崔小婉没事了,老二转了身,那就说明变成了人。
“事儿办完了……”
贾公公轻声低语了一句,抬眼看向星空和萧萧而下的落叶。
曾经在太极殿上看了一辈子星星,今天晚上,却好似是离得最近的一次……
世子很凶 第五十六章 解毒
许不令带着王府护卫冲入山岭,尚未抵达藏身的溶洞,所有人都齐齐停下脚步,看向大树下靠坐的身影。
无数绷直的金丝还停留在树干上,巨网中间,头发花白的老人抬头向天,纹丝不动,已经闭上了双眸。
王府护卫往前走出一步,只是不小心触碰道外围绷直的金色丝线,腿上便出现了一条血痕,继而旁边早已经分成数段的树木缓缓倒下,琴弦崩断的声音接连响起,直至方圆十丈的密集树林全部坍塌,只留下满地碎木。
王府护卫脸色煞白,竟是被这战后的场景骇的不敢上前,紧张道:
“小王爷……”
许不令脸色本就因锁龙蛊而铁青,此时双眸如冰,握住长枪的指节被捏的泛白。
贾公公一辈子没入江湖,却又从头到尾都是彻彻底底的江湖人,可能对贾公公来说,横死荒野是落叶归根,可许不令岂能轻描淡写的就把这当成‘善终’?
所行之事皆无愧于心,所遇之人皆无愧于情!
往日受贾公公指点,贾公公又把崔小婉护送至身前,今天设伏是他的事儿,贾公公却担任门神死在了这里,这个还不了的情,显然该背在他身上。
宁清夜站在身后,瞧见天下无敌一甲子的皇城守护神,就这么如同寻常老人般靠在树下合了眼,眼神也五味杂陈,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很快,藏在附近溶洞里的姑娘,在护卫的掩护下走了出来。
崔小婉听说许不令来了,脸上带着喜意,只是走出几步,双眸中的喜色便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失落。
性格使然,崔小婉一向把生老病死看作花草的春开秋落,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看的很淡。
但看得淡,不代表没感觉,就好似最喜欢的一棵桃树,在历尽风雨后开完了最后一次花,哪怕知道这棵树是寿终正寝,天道如此,但以后再也看不到了,心里岂会不失落?
与崔小婉的默然比起来,跑在最前面的祝满枝,反应显然要大得多。瞧见前几天还在一起钓鱼吹牛的老贾,胸口带着血污靠在树上,祝满枝脸色顿时就白了下,继而慌慌忙忙地跑到跟前:
“老贾,你……你……”
在狼卫待过一年时间,祝满枝分得出人的生死,走近之后,话语便噎住,眼圈儿顿时红了,拉着许不令的袖子:“许公子,怎么回事?老贾怎么……”说着说着,眸子里便涌出水雾,脸上满是委屈。
祝满枝从来重情义,贾公公又曾帮祝家妇孺度过死劫,哪怕刚和贾公公相熟不久,却已经把这个无所不知的老人当成了长辈;前几天还想着等爹爹回来,在贾公公面前给她撑场面的事儿,贾公公忽然就这么走了,心里如何受得了。
宁清夜犹豫了下,上前拉住满枝,小声道:“是朝廷派的人,许不令中毒了,你……我们先回去吧,让他处理这事儿即可。”
祝满枝见许不令脸色铁青,和在长安城时毒发一样,也暂且忍下了满心情绪,看了贾公公几眼,才跟着宁清夜转身离开。
陆红鸾、松玉芙、萧湘儿站在远处,都认识贾公公,眼中五味杂陈,但此时也做不了什么,在护卫的簇拥下,先行回楼船。
满地狼藉的树林中,很快就只剩下许不令和王府护卫。崔小婉并没有走,她缓步来到跟前,眼神很失落,迟疑了下,才幽声道:
“皇帝是来杀我的。老贾说想死在风水好的地方,这里一点都不好。”
言外之意,是不该为她死在这里。
许不令沉默了良久,终是先压下了心头的百种情绪,沉声道:“贾公公为国尽忠一生,武学造诣、处事德行,皆无愧一代人杰。将贾公公抬回去,送回肃州城厚葬。”
王府护卫俯首领命,上前用黑布盖住贾公公的身体,恭敬抬着走出了树林。
崔小婉缓步跟在后面,想了想,少有的叹了一声:“老贾该在桃花谷养老的,是我和老贾说,走到哪里算哪里,让他把我带了出来。如果我不乱跑……”
许不令提着铁枪走在身侧,平静道:“贾公公是因为贾易才跟着你,他知道宋暨迟早会来杀你,即便留在桃花谷,也是同样的结局。要怪,只能怪宋暨……咳咳——”
许不令刚说两句话,脸色骤然血红,额头青筋暴起,身形晃荡了下,以铁枪为支撑才站稳。
锁龙蛊乃世间最霸道的毒物,中者会被寒毒侵蚀四肢百骸、阻塞经脉气血,运动越激烈毒发越快;许不令方才一番激战,又怕溶洞出事狂奔过来,贾公公身死心绪又起伏颇大,铁打的体魄也有点撑不住了。
崔小婉连忙扶着许不令的胳膊,把目光转到了许不令的脸上:“你怎么了?你别也死了呀,你死了,我就没地方去了。”
“……”
许不令任由崔小婉扶着胳膊,继续前行,只是轻声安慰:“我没事。”
崔小婉身若细柳,力气本就不大,许不令很沉,需要用力才能把许不令撑住,神情很低落。
许不令本想再安慰崔小婉几句,可胸腹间翻江倒海,开口说话都难受,便也没有再多说。
两个人回到河湾,楼船上已经灯火通明,护卫到处巡视,因为河滩上满是血迹,姑娘们都被送回了房间。
萧绮已经从护卫口中得知了经过,见许不令回来,连忙跑过来,从另一侧扶住许不令的胳膊,关切道:
“相公,你没受其他伤吧?”
许不令体内的寒毒已经快要压不住,解药摆在跟前,也没有强撑着的意思。把胳膊架在萧绮的肩膀上,快步走向船楼里。
萧绮见许不令脸色铁青,心里也一揪一揪的,进入船楼后,开口道:
“湘儿,湘儿!”
萧湘儿早已经等候多时,从屋里跑出来,跟着来到睡房。
崔小婉一直扶着许不令,把许不令扶着在床上躺下,便站在了旁边,颇为关切的看着眉峰紧蹙的许不令。
萧湘儿正准备抬手解开腰带,发觉崔小婉没有走的意思,动作顿时僵住了,焦急道:
“小婉,我给他解毒,你……你先出去吧。”
崔小婉略显不解,不过这时候也没心思追根问底,轻轻“哦。”了一声,便转身走到了屋外,担忧许不令的安危,站在门口等待,并没有回房。
只是……
很快,里屋便传来了乱七八糟的声音:
“姐,你药效强,你先来……”
“湘儿,你把相公扶着……咦,相公你怎么没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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