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刀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一只甜兔
 盛霈“嗯”了声:“收集雨水的,雨水顺着管子流到塑料桶里,平时我用来浇菜。现在岛上有海水淡化工厂,生活用水都从那儿来,饮用水是从南渚运来的,一周一次。如果天气不好,遇见台风、暴雨那些,补给船就来不了,每家每户都得存着水。”
 山岚听懂了,一周一次的补给船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
 走近矮房,盛霈停住脚步。
 他看了一圈周围的菜地,又往屋顶处看了一眼,忽然出声喊:“招儿!”
 山岚怔住。
 这是...在喊她吗?
 不一会儿,悉悉索索的动静响起,不知道从哪块地里钻出一只三花猫来,背部的花纹是黑色和橘色,肚皮和四肢雪白,眼珠浑圆,昂着脑袋看向他们,脑袋上还沾了点儿土。
 “过来。”
 盛霈朝它招手。
 那猫儿停在原地瞧了一会儿,飞快地跑到盛霈脚边,躺下露出肚子来,可那手却没如愿地落下来,它不满地喵喵叫。
 盛霈看向山岚,问:“怕猫吗?”
 山岚还有点儿怔,后知后觉地摇头。
 盛霈低声说:“它叫招儿,脾气还算好,不咬人。你去洗把脸,去树下坐会儿,我很快就好。”
 山岚:“......”
 她缓缓垂下头,和地上摊着肚皮的猫儿对视一眼,喃喃道:“你也叫招儿。”
 盛霈几步走到门前,拿钥匙开了门,提着行李箱进去,第一件事就是烧水,然后通风,通完风,收拾了自己的房间,翻出张行军床放到客厅角落,做完这些水正好开,倒出来凉着,出去找人。
 说是找,一出门就见着了。
 山岚闭着眼躺在吊床上,长发散落,那根珊瑚簪子被她握在手心,偶尔伸出去戳一下树干,那吊床便又慢悠悠地晃起来。
 那只三花也不和人见外,就躺在她肚子上,耷拉着眼,甩着尾巴,瞧着惬意的很。
 盛霈站在门口,静静看了片刻,歇了喊她的心思,进门拿出那把竹条,在门前矮凳上坐下。
 盛霈垂着眼,修长的手指穿过竹条,柔韧的竹条在他手里一条比一条听话,一转眼便有了形状,每根竹条间严丝合缝,做完大致的形状,他翻出几根彩色编织带,穿过竹条,很快,竹条在他手里成了形,最后,他拿出工具,开始进行最后的修整。
 吊床上很舒服。
 山岚闭着眼,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她太久、太久没有过这样的时刻。
 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躲在阴影里,耳边是轻细的海风,树叶过滤阳光,只有一层薄薄的光落下来,眼皮热热的。
 忽然,她眼前一黑。
 有什么东西盖在她脸上。
 “出门带着。”
 他低懒的声音,又是从上面落下来的。
 山岚睁开眼,抬手拿下盖在她脸上的东西,是一顶篾帽,圆圆的脑袋顶,边上还有两朵亮色的小花,饱满的花骨朵儿,戴上去,大小正合适,竹条光洁,不会卡住她的头发,脸颊也藏进阴影里,那刺痛的阳光被遮挡在外,小脸被遮得严严实实的。
 “...也是给我的?”
 她抬眼,轻声问他。
 盛霈挑起眉,黑眸微亮。
 他的唇角小幅度勾起,说笑似的:“难不成还能给招儿?”
 山岚抿唇,取下帽子,长长的眼睫垂落,仔细地看了一圈,将它抱到胸前,小声说:“是给招儿的。”
 第11章 卤粉 我有未婚夫。
 天将将亮,山岚睡到自然醒。
 细碎的光亮落进来,门外有些轻微的动静。
 屋顶发出蹭蹭几声声响,猫儿飞快地掠过,软软的垫子借着树干一用力,便落了地。
 她坐起来发了会儿呆。
 盛霈和小猫儿都醒了,她怎么才醒。
 昨晚睡下时,明明没有摇晃的感觉,她却总觉得自己在船上,神经未曾松懈,身体仍旧紧绷着。
 直到盛霈敲了敲她的门,问她早上吃什么?
 他问完,她那颗摇晃的心就停了下来。
 这儿没有海面上的摇摇晃晃,也没有逼仄的舱房。
 他的房间宽敞、干净,味道清爽,床单上还带着清洁剂的味道,是很淡的海盐味的,闻起来像夏天。
 吃什么?
 她说想吃卤粉。
 一说到卤粉,山岚便觉得鼻尖有了味道。
 她看向床侧的那个塑料袋子,是昨天盛霈去问别人借的衣服。
 都是新的,没穿过。
 昨晚上她打开看过。
 颜色鲜艳的吊带裙,清透的防晒衣,短袖热裤,内衣裤都是成套的,多是今年流行款式,里面还有整套的护肤品,看起来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儿。
 山岚起身,换上内衣裤。
 重新穿上在船上盛霈给她找的短袖和长裤。
 山岚推门出来的时候,盛霈正准备出门。
 那三花猫跟在他脚边,听到动静,这一人一猫都停下来瞧她。
 “醒了?”
 盛霈的视线在她清落落的脸上停了一下,两颊睡得红红的,像个小孩儿。
 他问:“衣服不合身?”
 盛霈指了指她身上的短袖。
 她没换昨儿拿的新衣服,还穿着他的这身。
 说起不合身,其实是他的衣服更不合身,又宽又大,像是穿了条裙子在身上,下头还有挽起好几截的长裤。
 山岚摇头:“我不喜欢。”
 盛霈一顿,说:“那就穿我的,晚上我拿两件新的,给你改改。早饭放在桌上,昨晚说的卤粉。”
 山岚问:“你要去哪儿?”
 
软刀 软刀 第13节
 盛霈把脚步一收,回来在餐桌上坐下:“去修船,本来想修完回来,带你去看铁矿,顺便在岛上逛逛。”
 山岚听着他说,慢吞吞地刷牙、洗脸。
 洗得干干净净的,再抹上他拿来的那些瓶瓶罐罐,最后涂上防晒霜,那脸上的红晕褪去,又恢复那清冷的模样。
 山岚坐下,掀开用碗盖着的卤粉。
 清清淡淡的模样,却鲜香诱人,粉条饱满有劲,青菜浮在汁水间,绿油油的,边上还铺了颗蛋。
 徐玉樵说过,岛上没有青菜。
 这里的青菜都是靠补给船运的,补给船到不了,就没青菜吃。
 山岚垂眼看了片刻,拿起筷子。
 半晌,忽然抬眸看他,轻声说:“我会都吃完的。”
 盛霈就坐在她对面,她认真专注的模样,他看得一清二楚,凌凌的目光像水一样看他,不再温柔,暴烈的海水翻涌,搅得他心脏直跳。
 “...不够我再去做。”
 盛霈喉间发干,一连喝了两杯水才觉得好点儿。
 山岚鼓着腮帮子,照顾到每一根粉,嚼得细细的,咽下去了,问他:“修船,我能去看吗?”
 盛霈:“能。”
 山岚一听,也不和他说话了,认真吃粉,把汤汁都喝得干干净净,想拿着空碗去洗时被拦住,他拿过碗和筷子,说:“晚上一块儿洗,省水。”
 “走了。”盛霈提着工具箱,“中午在外头吃。”
 山岚说了句等一下,匆匆跑回房间里,用珊瑚簪子挽住长发,再戴上那顶篾帽,那雪白清丽的脸被遮挡,除了露出的胳膊还是雪白一片,和他们岛上的人也没差到哪儿去。
 盛霈瞥了眼脚边的猫儿,指使它:“把人看住了。”
 这只三花猫灵性得很,迈着脚步就往山岚边上来,山岚瞧瞧它,它也瞧瞧山岚,一块儿跟着盛霈往前走。
 “这岛平均海拔5米,最高的地方在石岛,也只有近16米。”盛霈一边和路上的人打招呼,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和她说几句,“明儿看看潮水涨落,就带你去那儿赶海。不过你这身份...或许还能派上点儿用场。”
 山岚戴着篾帽,听他说话像隔了一层什么,一个个音随着海风钻到耳朵里,顺着耳廓滑了一圈,像是在荡秋千。
 盛霈穿过居民区,往海岸边走,随手指了指边上的椰子树:“岛上都是盐碱地、珊瑚石和珊瑚砂,长满了椰树和抗风桐。有的岛上椰子不能随便摘,一旦没了补给船,椰子也是重要的战略物资。那株就是抗风桐。”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翠绿的枝叶大片大片地展开,层层叠叠地靠在一块儿,迎风而立。
 最边上,还有株抗风桐新苗,矮矮的一截,扎在珊瑚砂里,顶上嫩白的叶片映着嫩绿色,像花儿一样。
 山岚在书上看到过,抗风桐喜阳,抗旱,耐盐,对需要固沙、防风的珊瑚岛来说,是植被恢复的重要物种。
 他们一路往海边走,还没走到海滩,听到熟悉的喊声。
 “二哥!”
 “姐!”
 徐玉樵和小风已经在那儿了。
 山岚抬头看去,他们身后的浅滩上停着着一艘木制风帆船,体积不大,瞧着是艘小船。
 高耸的桅杆矗立,耀眼的阳光下,帆蓬正迎风而动。
 盛霈眸光微动,问:“想上去看看?”
 山岚毫不犹豫地点头。
 从外面看是艘小船,上了船发现空间极大。
 和古时的风帆船不太一样,是改造过的,船舷高高的,宽敞的甲板干净,东西排列整齐,驾驶舱在船尾,底下的船舱是生活起居的地方和储藏室,没看见渔网。
 山岚晃悠了一圈,问:“这是风帆船?”
 盛霈“嗯”了声:“没有机动力。”
 如今的航海,早已告别风帆时代。
 风帆时代,渔民航海没有精密的海图、现代化的航海设备。风帆船,顾名思义,以风为动力驱使船在海上航行,这样的船,一旦没了帆,便只能在海上漂流。自上世纪50年代中期后,海上便陆续改风帆船为机帆船。
 徐玉樵听到山岚的话,“嘿”了声:“一般人看到二哥这艘船,都是这个反应。没有卫星导航仪和定位仪,这船怎么开?”
 他神色自豪:“不是我吹牛,除了一些老渔民,就二哥能不用任何航海设备在海上航行,只要有罗盘,这片海域,你想去哪儿都成。”
 山岚微怔,说:“你有‘更路薄’?”
 话音落下,船上的三个人都停下动作,朝她看来。
 徐玉樵在船上那点儿好奇又冒出来了,光着脚,也不穿鞋,往山岚边上一凑,问:“你之前在船上说的那些,说是听人说的,这也是那人告诉你的?”
 山岚:“是我师兄。我们去过南渚的博物馆,那里介绍了在风帆时代,南渚渔民是怎么捕鱼的,‘更路薄’就是他们的航海、捕鱼指南。”
 ‘更路簿’也叫航海针经,是渔民们祖辈相传的传抄本,记载了航线、岛屿命名以及航海经验。
 如今发现现存的‘更路薄’有30余本。
 其中“更”是指里程,“路”是罗盘的针路,指示航向,簿即为册子,即渔民们在南海航海的海道针经,说的再简单一点,就是那时他们的海图。
 “师兄?”徐玉樵用余光瞥了眼盛霈,也顾不上问这事儿,问起师兄来,“你们还有师门?能往外说吗?”
 盛霈已拿出了工具箱,小风正在问东问西,听到这话,他一把捂住小风的嘴,比了个噤声的姿势。
 小风还怪不情愿的。
 他姐没几天就走了,这人还惦记着呢。
 山岚摘了帽子,坐在阴凉处,边上放了冰水和水果,都是徐玉樵准备的,此时听他这么问,便道:“能说,你想知道什么?”
 徐玉樵挠挠头,说:“就说说你的同门?”
 山岚语调轻缓:“我们山家,从明时开始铸刀,传到我这一代,正好是第九代。凡是山姓,学铸刀一业的,都得留在山家。我有三个师兄,一个师姐,跟着同一个师父学本事,从我出生,我就和他们在一起。”
 还有三个师兄?
 徐玉樵拿眼偷瞧盛霈。
 他手里明明拿着工具,却不用,假装在那儿找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那你们师门五个,谁继承家业?”
 徐玉樵问。
 山岚的神情在这瞬变得沉静,她望向碧波荡漾的海面,眸光映着海天无际。
 云山世世代代立在那儿,山家世世代代留在那儿,这里却无边无际,似乎每一条航道都通往不同的岛屿。
 山家信仰历史和古法。
 她却更愿意相信“未知”,未知即为未来。
 片刻后,她说:“我。”
 以后山家姓山,山岚的山。
 徐玉樵一愣,这以后还是个大家族的继承人,而他二哥,日日在海上漂流,连个定处都没有,不管怎么算,这两人都是不能成的。
 “那...那这么大个家族,你们有婚姻自由吗?”
 徐玉樵忍不住问了。
 山岚有阵子没想起这件事来了。
 按理说,她大学毕业后,山家和盛家的婚事就该提上日程了,可山桁几次联系盛家,那边都含糊过去了,直到前几个月,实在瞒不住,盛家老爷子亲自上山来道歉,说他们家那个臭小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找不见了。
 这是好听的说法。
 说难听点儿,就是——
 “盛家那臭小子逃婚了!”
 那天,山桁气得跳脚,连刀都拿出来了,恨不得亲自出去找人,拎回来恶狠狠地教训一顿。
 山岚对她这个未婚夫可是丁点儿不熟悉,小时候那边每年都寄照片回来,她也就第一年看了,一小孩儿,生得白白净净的,往后那照片都不知道被她丢哪儿去了,他具体长什么样,姓甚名谁,她早忘了。
 男人而已,不值一提。
 得知这个消息,山岚第一反应就是想笑。
 但碍于山桁这气急败坏的模样,她绷起小脸,和师兄们一起谴责他:“太过分了!应该抓回来祭刀!”
 想到这儿,山岚又有点儿想笑。
 盛霈一直注意这着山岚,听到这个问题后,他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眼看她的眼眸中显出一丝怔愣,而后变成浅淡的欣喜。
 他心口一松。
 心说这家族还挺有人情味儿。
 然而,下一秒。
 她就抿着唇,笑起来,说:“我有未婚夫。”
 第12章 沉船 未婚夫算个屁。
 烈阳下,浅滩边的船上一片沉寂。
 自从山岚那句“我有未婚夫”落下,这船上都是叮铃哐啷的敲打声,声音越敲越大,越敲越令人心烦。
 徐玉樵大气不敢出,也没敢和盛霈说话。
 只有小风,偶尔和山岚说几句话。
 而山岚,对这一切毫无所觉。
 她捧着果盘,吹着海风,偶尔看一眼盛霈。
 许是要出门修船,他穿了件无袖背心,露出赤条条的胳膊,纹理细腻的肌肉微微臌胀,他一动,那紧实的三角肌便像海水翻涌起来,沾了汗水,像覆了一层焦色的油,无端让人想起铁房的温度。
 山岚瞧了好一会儿。
 又想,是块好铁,有点儿想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中途徐玉樵接了个电话,说山岚和小风的通行证批下来了,山岚的那张还是军区特批,让他去拿。
 
软刀 软刀 第14节
 徐玉樵早就不想在这儿呆了,可差点没闷死他,一接电话就跑了,也不管小风。
 临近中午,烈日当头。
 盛霈打算停下,带人回去吃饭。
 还没开口,沙滩上先传来了喊声:“二哥,我妈让我给你送饭来!”
 声音脆生生的,像夏日里的桃,饱满多汁。
 山岚和小风一块儿趴在船舷上,往下看。
 是个年轻女孩儿,看着二十出头,肤色和这儿的人一样,眼睛晶亮,脸上漾着笑容,长发扎成一个辫子,辫子乌黑油亮,也带了顶篾帽,瞧着活泼又好看。
 下面的女孩儿也注意到了探出来的两颗脑袋。
 她停下来,仰头看他们,热情地问:“你们就是二哥带上岛的朋友吧,衣服还合身吗?我叫齐芙,昨天二哥来我们家的时候说了,我妈特地多做了几个菜,一起吃吧?”
 山岚还没应声,盛霈先一步应了。
 他微顿了顿,问:“你哥人呢?”
 齐芙这下不笑了,抿着唇不说话。
 盛霈没在这样的情况下多问。
 大热天,总不能让人姑娘一直站着。
 .
 没一会儿,一行人下船。
 盛霈去海岸边找了处阴凉地,又去人家家里借了张小桌,几把椅子,就坐在这岸边吃饭了。
 “炒了几个菜,炖了锅肉,还有刺鲀汤,海水煮红口螺,没什么新鲜花样,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胃口。”
 齐芙边说边摆了碗筷,自己面前却是空的。
 山岚安静地看了她一眼。
 自从坐下,齐芙显得有些不安,这样的状态是看到盛霈之后出现的,看起来,她似乎有点儿怕盛霈。
 这么想着,山岚看向了盛霈。
 脑袋才一动,视线正对上盛霈的,他眸光淡淡地看着她,似乎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默默收回视线。
 盛霈可不想无端让人误会,直接问齐芙:“你哥昨天说有事找我帮忙,人呢,故意找你过来?”
 齐芙面子薄,这事她都觉得说不出口,更何况是面对盛霈。
 她涨红了脸,小声说:“二哥,我爸人不见了。”
 盛霈闻言,眼皮子一抬,问:“人不见了?这话说的不清不楚,人不见了该去派出所,找我做什么?”
 人不见,能来找盛霈的。
 多数不是什么好事儿。
 果然,下一秒。
 齐芙瞥了眼山岚和小风,没出声。
 小风在市井混惯了,惯会看人眼色,这么一个眼神,夹了几筷子菜,捧着饭碗一溜烟跑远了,随便找了颗椰子树蹲下,埋头吃饭。
 而山岚呢,她是山家嫡系,打小儿被当成继承人来养,又是同门里最小的,谁敢给她使眼色看,有事要说也是他们避开,没有她走开的道理。
 于是,她安静地坐在那儿,自顾自地吃饭。
 似乎没看见齐芙这一眼。
 齐芙正为难,却听盛霈说:“不碍事儿,有话就说。”
 齐芙一怔,又仔细看了眼山岚。
 女人戴着篾帽,遮得严实,又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她想起家里的叮嘱,没多看,压低了声音,支支吾吾地说:“我爸...我爸他不知道从哪儿听说、听说月光礁附近有沉船,底下有……他找个了朋友,两人开船就出去了。”
 盛霈听了这话也没什么反应,眉眼瞧着懒洋洋的,筷子还挑着螺。
 他是最不耐烦管这些事儿的,但偏偏来找他的是齐芙一家。
 “出去多久了?”
 盛霈随口问。
 齐芙皱着眉,苦恼道:“有两周了,一开始我和我妈不知道,以为他上哪里见朋友去了,海上联系不上常有的事。后来我哥喝酒说漏嘴,这才没瞒住,说我爸前阵子在岛上喝酒,见了个宝贝,那人也喝多了,透出消息,说是海底下翻见的,但没说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我爸去哪儿找了。”
 盛霈把筷子一搁,问:“你哥为什么没来?”
 齐芙闷声应:“他让我跟着你一块出海去,说他不能去,要是找见了,就得和爸坐一艘船回来,他说什么‘父子不同船’……”
 盛霈闻言,嗤笑一声:“那是人家潭门的规矩,他早前出海怎么没记起来?你回去吃饭,让他来见我。”
 齐芙顿时松了口气。
 她又弯唇笑起来:“谢谢二哥!”
 女孩儿飞快地跑走了,辫子高高扬起,像一只即将起飞的风筝,哪还有刚刚垂头丧气的模样。
 山岚瞧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问盛霈:“父子不同船,是因为他们害怕遇上坏天气翻船吗?”
 盛霈“嗯”了声:“为了保证一家人香火延续不断,还有就是南沙那地方,大冬天的,天也热的很,那时他们去海里捕鱼的,为了省裤子,经常脱光了下海,渔民传统,父亲的生殖部位不能让儿子看见,所以有这规矩。”
 山岚呆了一下。
 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但似乎也有点儿道理……
 “想什么呢?”盛霈似笑非笑地瞧她一眼,“吃饭。”
 说完,他又喊小风:“过来吃。”
 这一顿饭吃完,也没等到齐芙的哥哥来。
 盛霈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拎着食盒起身,说:“你们回去休息会儿,这段时间热,等过了五点,带你去看铁矿。小风,你送她回去。”
 小风一口应了。
 .
 这一日,盛霈直到六点才回来。
 椰子树下的吊床上没人,家里门关着。
 进门一看,他房间开着,空荡荡的,床上没有午睡过的痕迹,不见那女人的身影。
 “招儿。”
 盛霈出声喊。
 不一会儿,屋顶上响起点动静,那三花灵活地跳下来,舔舔嘴边的毛,瞧他一眼,甩着尾巴往后头走。
 盛霈跟着往后头走了几步,瞧见了要找的人。
 田间蹲着个小小的身影,戴着那顶篾帽,手里拿着把铲子,正在那儿除杂草,瞧着姿势熟练自然,不是头两回干这样的活儿。
 盛霈站在那儿,没出声。
 从初见时,这女人身上就充满了矛盾。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