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把盏问长安

    春霖道:“我想……不如让春曦去一趟香港吧。反正，妈对香港那头的行情也有数。”

    长安笑道:“你趁早不要在妈的跟前提这个话头。她要是听见了，肯定又要动气了！”

    张成道:“最近店里面实在没有什么生意。我可以去一趟香港。或者，我干脆香港上海两头跑吧！只要能把家里囤积的东西卖出去，我的心事也了结了。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不知道，我每晚上都躺在床上想着法子……心里真的很发愁！自从上次那军阀来打劫以后，我每天都过的胆战心惊的，生怕哪一天又遇到那种事情。我们现在身处乱世，随时都有危险。”

    春霖道:“这样吧。我和张叔一起去吧。我毕竟对香港那头熟悉了。”

    长安道:“我们回去跟妈商量一下。不出所料，她肯定会赞同我们的想法的。其实，她上次让我俩去香港，目的就是想让我们联络香港那头的生意。只不过，她担心春霖频繁奔波，身体会吃不消，所以没有直接说出口。我们既然已经准备好了，就索性跟妈明说吧。”

    春霖道:“我是不怕吃苦的。不过就是在路上花时间而已。晚上，我们回去以后，就和妈商量这件事情。”说到这里，对张成道:“我只担心张叔。张叔毕竟上了年纪了！”

    张成笑道:“大少爷不用担心我。出门就是坐船，又不用我出苦力。上次去哈尔滨，那么远的路，我不照样没事吗！”

    长安紧赶着笑道:“那就辛苦张叔了。当然，春霖在路上会照顾好您的。要是有可能，你们就坐军队的飞机去吧！”

    等商量结束，张成下楼了。春霖和长安留在了小会客室里。春霖走到了半开着的棕漆刻花木窗前，望着外面的那些气宇非凡的洋楼，道:“如今，我们的眼前困难重重，就像挡着很多的高楼一样！我们什么时候才能长出翅膀，飞过重重障碍呢！”

    长安道:“只能慢慢来吧。现在，每个人都过的很艰难。所以，我们只能咬紧牙根。趁着香港那头的市场还兴旺，我们必须尽快出手。”

    春霖道:“我倒是觉得，我们应该把家里的金条存到香港的银行。我担心，陆懋琦一旦歇过气来，会控制我们在这里银行的存款！”

    长安听到这话，走到了春霖的身后，道:“你想的很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回去就跟妈商量！”

    春霖道:“我们家在这里银行的存款数目……我压根就不知道……妈从来都不说的！”

    长安道:“还是兑换成金条保险。哪怕都存在自己家里，也比放在银行里管用！”

    春霖道:“我们回去就跟妈说！”顿了顿，道:“其实……爸爸当年是留下过遗嘱的……他把家里的财产分成了三份。我，妈，春曦，一人一份。至于妈的那份财产留给谁，只有她自己知道了。”说到这里，便微微的一笑。

    长安跟着笑道:“我没有想到这些事情。”

    春霖道:“这里的风大，我们还是下去坐着吧。下面橱窗里的古董剩的不多了……可恨白白的便宜了那个混账军阀。他抢走了好几件东西！损失简直追不回来了！”

    长安的眸光里充斥着怒气，道:“善恶终有报！他肯定会遭天谴的！”顿了顿，道:“如今，他已经不是什么大帅了。我们真要想报仇，肯定能想出办法的！大不了，我们豁出去了，也送给他几枚子弹！”

    春霖听到长安的话，心里毕竟存着惧怕。他说道:“我们先不讨论这件事情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来日方长！”说完，便牵着长安的手，引着




第161章 混乱不堪
    长安道：“银行要是面临倒闭，经理肯定会想出退路的。不知道，那家银行是不是他私有的”

    春霖道：“那是一家私人银行。那座四层的大楼也是他家里的资产！”

    长安道：“这就好办了。那经理要是没办法赔偿我们曹家的损失，就让他把那所洋楼变卖了！”

    春霖道：“肯定有很多人都在打那座洋楼的主意！在这个关键时候，陆懋琦千万不能插手！否则，我们很多人的想法都会落空了！一切就等着明天了！今晚，妈肯定又睡不好觉了！”

    那晚，曹太太果然一夜没睡。她悄悄的去了书房里，呆坐在曹先生以前经常坐的那把木椅上，翻看着曹先生在世时候的照片。她的手指微微的颤抖着，缓缓的翻着那些发黄的老照片。

    当她翻到当年的那张结婚照片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眼眶里涌出的泪水。她呜呜咽咽的哭了几声，对着相片里的老公哭诉道：“你偏偏走了，撂下我一个人收拾现在的烂摊子！我么曹家存在银行里的钱……不知道能不能兑出来了！你在天之灵，难道眼睁睁的瞅着我被逼上绝路吗！我们曹家真的要一蹶不振了吗”

    那只绿罩子的小台灯发出了昏黄的光。小圆灯泡像是一只眼睛，正默默的看着伤心欲绝的曹太太。她哭够了，缓缓的站起身。那只黑漆木椅发出了“吱呀”一声响。她走出了那间空寂的书房，掩上了沉重的棕漆刻花木门。她忘记关掉那只小台灯了。昏黄的光芒拂扫着影集里的那张结婚照片。照片里的两个喜气洋洋的人物也变得模糊了。

    刚才，曹太太觉得，自己的魂魄已经落在了那张泛黄的照片里。她正捏着男人的手，一刻都不肯松开。她心里的孤单逼着她产生了幻觉。她巴不得眼前的困状都是幻觉，好比一场凄苦的梦。梦境醒来，一切都会回归平静。

    翌日清晨，曹太太和春霖夫妇及早动身了。那时候，天还没有亮。黑漆漆的天幕上，星辰迷离。那轮月亮像是融化了，周遭泛着一圈凄迷的光。长安看着车窗外的那轮即将沉没的月亮，心里五味陈杂。曹太太一声不吭的坐在长安的身侧。她没有看到车窗外的那轮惨淡的月亮，盯着前车窗发呆。

    汽车来到那家大银行的后门。曹太太和春霖夫妇下了汽车。三个人看到，银行所有楼层的窗户里都发着亮光。银行里的大小职员们肯定都连夜加班，做最后的挣扎。曹太太哆嗦着手指，摁响了门铃。有门房出来了。曹太太告诉门房，她昨晚和经理约好了。

    三个人走进了银行，发现里面已经乱七八糟的了。大小职员们都怨声载道，议论纷纷。在经理办公室里，曹家三口见到了总经理。那时候，他正在办公室里来回的踱步。他看到曹太太进来了，急忙迎了上去，叹息道：“我真的没想到……事情竟然闹到了这个样子。都是大帅府的人闹得，搞得通货膨胀，钞票都不值钱了！我们这家银行……以前一直是上海滩上鼎鼎大名的私人银行……如今竟然要面临破产了！”

    曹太太责怪道：“蒋经理，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们呢我们曹家和你都是老相识了！你竟然还一直瞒着我们！”

    蒋经理道：“曹太太，在没有最后破产之前，我不敢惊动各位老主顾们。当时，我还想着，我们银行能躲过这一劫呢！可谁能想到，我们竟然支持不住了！”

    曹太太道：“我们的存款都要兑换成金条！要是能兑换成美元也行！”

    蒋经理道：“曹太太，昨晚上，我亲自查了你们的存款。我估摸着，我们只能兑换百分之六十的存款。剩下的百分之四十实在无能无力了！因为，我们还要考虑其它大主顾们呢！”

    曹太太听到这话，吓得目瞪口呆，道：“这怎么可能呢我不信！你不要在我跟前耍花招！我不管，我非要把所有的存款连带利息都兑换出来！要不然，你们就把这座大楼拍卖掉！”

    蒋经理愁眉苦脸的道：“曹太太，我真的没有办法了。这座大楼已经提交给拍卖公司了！”

    春霖道：“那先把百分之六十的存款兑换出来。现在就兑换！我们等不及了！”

    长安接口道：“对！你现在就去办！我们实在等不及了！”

    蒋经理立即给下面的职员打了电话。曹太太坐在了沙发上，一直在发呆。蒋经理拿来了银行的金条储备记录，交给了曹太太。曹太太看到，银行的金条真的已经很紧张了。她知道，蒋经理没有撒谎。他也实在没有办法了！她叹息道：“真的是一蹶不振了！”

    蒋经理红着眼圈道：“都怪先前大帅！他从我们银行贷了巨额款项，全都投入战乱了。如今，他溜了，撂下了这么个烂摊子！”

    曹太太恨道：“真是个畜生！之前，他还从我们曹家商号里抢走了好几件古董！”

    蒋经理道：“我想，这座大楼要是能拍卖出去，我们还有能力补偿剩下百分之四十的损失！可我压根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人能买下这座洋楼！要是卖不出去，我只好去跳黄浦江了！”

    曹太太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道：“你真把我们曹家坑苦了！这可是百分之四十的损失啊！”

    蒋经理道：“我先给您写个欠条吧。等我将来缓过来，我肯定会赔偿您的。对其余的大主顾们，我也只能这么做了！”

    春霖和长安走出了办公室。俩人站在三楼的围栏前，看着下面混乱不堪的情形。那些职员们即将失业，都哭爹喊娘的。春霖道：“这只是开始。从今天起，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失业呢！”

    长安悲凉的道：“都是战乱惹的祸。”

    廊柱的喇叭里播放着广播。有播音员播报着最新的新闻。长安和春霖听到日军攻占东北的消息，都大惊失色了。春霖道：“怪不得东北那头不来人了呢！早先，我们只是听说那里有战乱。可谁能想到，东北竟然已经被日军霸占了！这简直太可恨了！”

    长安道：“我们彻底不要指望哈尔滨的生意了。我猜，那个会长肯定已经不在哈尔滨了。如今，我们赶快把家里的东西都卖到香港吧。要是再迟一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我的心里真的很害怕！赵沐阳还在巴黎，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我料想着，玻璃工艺生意也不会有起色了！”

    春霖道：“你先不要着急！眼下，我们怎么想办法弄到剩下的百分之四十的存款吧！”

    长安道：“我们已经有很大的损失了！这些年的利息竟然一分都要不回来了！我眼瞅着，我们就算把经理逼死，也逼不出剩下的钱了！”

    话音刚落，银行门口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咆哮和喊叫声。有人狂喊着：“开门！开门！还我们的钱！我们要把钱取出来！”

    那两扇大门已经被反锁死了。春霖道：“已经乱套了！这里彻底的完蛋了！等会儿，我们拿上金条，赶快离开这里！”

    长安听着外面的咆哮和谩骂声，道：“真吓人！”说完，便拉着春霖的手回到了办公室里。她催促着蒋经理赶快兑换金条。曹太太问道：“外面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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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智慧
    曹太太住院治疗了。她的病情得到了控制，需要在医院住一段日子。春霖立即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春曦。春曦正和细烟讨论着刚才银行出事的事情。这会儿，他听到了哥哥打来的电话，得知母亲哮喘病发作的消息，心里跟着一阵紧张。春霖告诉他，母亲已经没有危险了，只需要卧床休息。

    春曦放下电话，对细烟道：“妈的哮喘病发作了！她现在已经没事了，还需要住几天医院。”

    细烟道：“你妈竟然有哮喘的毛病”

    春曦道：“我觉得很奇怪。她都好多年没有犯哮喘病了，怎么今天偏偏又犯病了呢我猜，会不会和早上银行的事情有关系呢”

    细烟道：“你们曹家的钱是不是都存在那家快破产的银行里”

    春曦点了点头，道：“我们家里的钱一直存在那家银行里。之前，没人会想到那家银行竟然会面临倒闭！真不知道家里的存款怎么样了刚才，我还没来得及问春霖，他就把电话挂上了！这会儿，我先去一趟教会医院吧！”说完，便准备穿衣服出门。

    细烟伺候着春曦换好了衣服。她叮嘱道：“你去了听他们怎么说吧。反正，我们又用不到家里的一分钱。即便家里的存款有了损失，也是春霖和长安的事情！”

    春曦道：“有一件事情还没告诉你呢。当初，爸爸离世之前，留下过一份遗嘱。我和春霖都有财产！”

    细烟听到这话，焦灼的道：“这样说来，事情还和我们有切身的关系了！那你赶快去问一问吧！”

    春曦匆匆的出门了。他开车来到了那家教会医院里，见到了卧床的母亲。曹太太看到春曦进来了，道：“我也没有什么大碍！”

    春曦看到母亲的病情已经平稳了，道：“刚才，我接到大哥的电话，听说妈犯了哮喘病！我简直都吓坏了。这会儿，我眼瞅着妈没有事情了，也就跟着心安了！细烟也问起妈呢！她说要来看妈，我没让她来！”

    曹太太道：“谢谢你和细烟的好心。我已经没有事情了。”说完，便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养神。

    春曦问道：“妈怎么突然间又犯病了呢这么多年过去了，妈一直没有犯病。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曹太太自然不肯把家里的事情告诉春曦。她害怕春曦和细烟会趁机打金条的主意。于是，她谎称早起的时候被冷风吹了。春曦哪里相信母亲说的话，故意试探着问道：“你们看报纸了吗我们存款的那家银行马上就面临倒闭了！那些储户们冲进了那家银行，闹了个天翻地覆！那个姓蒋的经理，差点儿被逼的跳楼了！”

    曹太太看了一眼春霖，对春曦道：“我早起就不舒服，也没顾上看报纸。这么说来，那家银行真的要倒闭了我们曹家的存款可都在那家银行里呢！”

    春曦察言观色，没有发现母亲的脸上流露出焦灼的神色。他猜到母亲和哥嫂早起的时候肯定已经去过那家银行，并且把家里的存款都兑换了出来。于是，他故意叹息道：“妈和大哥肯定正想办法呢。我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这件事情到底该怎么办呢妈有没有主意呢”

    曹太太跟着叹息道：“我们哪里有什么办法呢银行破产了，我们到哪里找去！你不要多问了，我的心里正烦着呢！”

    春曦冷笑道：“真要是像妈说的那样，妈和大哥还能这么平心静气的坐着吗我想，妈和哥嫂肯定已经把家里的存款兑换好了！”

    曹太太道：“你就喜欢胡思乱想！我们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呢我们还准备请你出面，去找那个法国总领事呢！”

    春曦继续冷笑道：“反正，我是不信妈说的这些话！我也懒得过问了。反正家里的大事小事都轮不到我做主！”

    曹太太和春霖都没有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曹太太对春霖道：“你先回去吧。你叫张妈来伺候我。祝妈伺候你们的饭。我要是有什么事情，会给家里打电话的。”说完，便给春霖使了个眼色。

    春霖会意，朝着春曦点了点头，便匆匆的出了病房的门。他开车回到了家里。长安接着他。春霖让小厮开车把张妈送到了医院里。

    回到楼上的房间里，春霖问道：“皮箱藏起来了吗春曦已经知道家里的事情了。他那么机灵的人，早就把事情的原委猜出来了！妈让我回来照看家里！”

    长安道：“你放心！我已经把皮箱藏在我们的房里了！春曦即便惦记着，也捞不到什么好处的！”

    春霖道：“我在想，剩下的百分之四十的损失应该怎么办呢春曦刚才说，那个姓蒋的经理差点儿跳楼自杀了！我们指望不上他了！”

    长安道：“真倒霉！一夜之间，那么大的银行竟然就面临破产了！所以，我们还是赶快把家里囤积的古董卖到香港吧。家里的这些金条还是不要存在银行里了，都藏在家里！”

    春霖道：“晚上的时候，我去医院给妈送饭。到时候，我跟她说，我和张成明天就去香港。”

    长安道：“最好不过了。这一趟，你和张成肯定要辛苦了。”

    春霖道：“我不在家里，妈又在医院里，所以，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尤其要防范着春曦和苏细烟。”

    长安道：“你放心吧。我会打理好家里的事情的！春曦也不敢胡作非为。”

    那晚，春霖去了医院里。春曦早就回去了。曹太太正和张妈说着话呢。春霖把饭盒放到了床头柜上，对张妈道：“你去给太太买些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