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把盏问长安

    长安道“抗战结束那天的冬天，有一天，你去商号里搭理事情，张妈和祝妈出门买山楂了，妈和我谈起了春曦的身世。她说，任何一个女人都不能容忍心爱的男人喜欢别的女人！所以，女人一旦遇到了情敌，并且还要整天守着情敌的孩子，那女人的心肯定会变得歹毒的！”

    春霖道“何况妈又是个刚强泼辣的女人呢。她岂不是要把春曦当成是眼中钉肉中刺了！”

    长安道“妈说，她之所以能容忍春曦住在公馆里，实在是对爸爸的一份。她是那么的爱着爸爸，所以，她才会爸爸当年的错误。可我嫁进你们曹家的时候，你爸爸已经过世了。所以，我不了解你爸爸的。”

    春霖道“当年，我爸爸是被家里逼婚的。他其实并不太喜欢我妈。当然，他是个很能容忍的男人。为了家族利益，只能咬牙做出很大的牺牲。因为，当年，我们曹家是靠着我外祖母家的资助，才度过了生意难关的！所以，妈在曹家的地位很重！”

    长安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天，妈还说，她已经容下春曦和细烟了。以后，她希望我们能多多的帮衬着俩人，不要和俩人计较。”

    春霖道“妈毕竟是个有血有肉的女人！其实，她也觉得当年对春曦和细烟太过残忍了！所以，她才希望我们能帮着春曦和细烟。我们一直在帮着俩人，原谅俩人对我们犯的错误。”

    长安道“上次见面，春曦说，他做梦梦见了妈。他变成了十六七岁的孩子，妈恶狠狠的教训他呢！妈的在天之灵肯定知道春曦帮怡宁要家产的事情。所以，她才会给春曦托梦！”

    春霖笑道“妈实在看不惯春曦和细烟的做法。其实，妈在过世之前，已经给我们交代过，让我们将来把一部分家产送给怡宁和若兮。我们早就做好打算了。不用春曦和细烟开口，我们就会主动把家产分一半给二房的！”

    长安笑道“偏偏春曦和细烟不放心。俩人一直是那种性格的人，根本没办法改的。我们既然都已经把话说清楚了，俩人也跟着心知肚明了。这件事情就过去吧。”

    春霖道“不知道长白和淑娴怎么样了自从你妈过世以后，我们和长白夫妇就很少见面了。”说到这里，不由得端起咖啡杯，喝着里面的朱古力咖啡。

    长安觉得，应该把娘家的事情告诉春霖。她走到了春霖身边，坐在了旁边的小黄沙发上，端起茶几上的白瓷咖啡杯，喝了几口咖啡，道“其实，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实在怕你笑话！”

    春霖笑问道“我想，我已经知道了。肯定是长白准备借钱做生意的事情吧”

    长安不由得惊讶的问道“奇怪，你怎么知道的呢长白是不是找过你”

    春霖点了点头，道“他找过我。抗战结束那年的冬天，有一天，他去商号里找到了我，说有重要的事情商量。结果，他跟我说，准备借一笔大钱！我问他准备干什么，他说要做生意。而且，这是你妈的主意！”

    长安放下了手里的那只白瓷咖啡杯，叹息道“你都知道了。当时，妈专门把我叫到了家里，当着长白和淑娴的面，她跟我借钱，说要让长白做生意。我告诉妈，长白要想做生意，不妨先跟着我们曹家锻炼一番吧。我让长白帮忙照管商号。可长白非要出去单干。他说，已经抗战胜利了，可以实现他的抱负了！”

    春霖道“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长安苦笑道“当时，当着妈和长白夫妇的面，我说了自己的看法。我不觉得长白是块儿做生意的料！可我娘家人都觉得我小气，不肯借钱。弄到最后，实在没办法，我给了长白一些钱。那些钱是我在古董协会赚的外快儿”说到这里，不由得笑了起来。

    春霖笑道“好呀，你竟然藏着私房钱。”

    长安道“你其实是知道的，只不过没问我要而已。当时，我把钱借给了长白。他去做水果生意。结果，他把那些钱全都陪了出去！我去了娘家，告诉妈和淑娴，长白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材料。可妈竟然觉得，是我不帮着长白，所以才让长白的生意瞎了！”

    春霖道“所以，长白又跑去找我借钱了。当时，我哪敢借钱给他呀。他生了一肚子的气，唠唠叨叨的走了。从那以后，他就很少和我们来往了。”

    长安叹息道“妈也不懂事！一门心思的偏袒着长白和淑娴。长白也不懂事。以前，在抗战的日子里，我们大家都能团结起来，一起应对苦难。可日子太平了，我们自己家人反而不团结了！真有意思！”

    春霖道“你妈过世以后，长白和淑娴更不和我们往来了。反正，我们现在来纽约了……”

    长安道“我们现在还是操心熙然的生意吧。至于我娘家人，实在不要搭理了。反正，当年，妈把姚家的家产都留给长白和淑娴了。我什么都没有得到。我也不亏欠娘家人什么了！”

    俩人说着话，听到电话响了。春霖起身去接听了电话，听到是熙然的声音。熙然说，他送梦蝶去纽约大学的时候，竟然无意中看到了陆凯杰。他竟然也去纽约大学了！可是，他的身边没有阿丽，他也没有去艺术学院，而是去了管理学院。

    熙然觉得，凯杰可能会去打听若兮的消息，说不定会给若兮亏吃呢。刚才，熙然给张家和春曦的酒店房间打电话，可两头都没人接听电话。

    春霖道“我等会儿再给春曦打电话。你先不要着急。你照顾好梦蝶，晚上早点儿回来。”

    电话那头，熙然答应着。春霖放下电话，把熙然看到凯杰的事情告诉了长安。长安道“若兮一定要小心。好在，她的身边有恒锋在。等会儿，你再给春曦打个电话吧。”

    此时，凯杰正在纽约大学里闲逛呢。阿丽下午要给学生们上课。凯杰送阿丽来到学校以后，没有离开，而是在学校里四处的转悠着。他来过纽约大学很多次了。可每一次，他只是在艺术学院附近溜达。今天，他正好没有事情，便准备仔细的转一转。当然，他想到了梦蝶和若兮，知道俩人都是管理学院的留学生。

    他故意朝着管理学院走着。恒美刚从文学院出来，准备去咖啡馆喝一杯咖啡。在那条幽静的石板路上，她和凯杰走了个对头。凯杰在路左边，恒美在路右边。恒美看到凯杰的那一刻，觉得心里微微的一动。当时，她忍不住仔细的打量着凯杰。当然，凯杰也早已经注意到了恒美，也正仔细的打量着她。

    俩人互相看了一会儿，却又擦肩而过。凯杰忍不住回头，盯着恒美的背影看了起来。恒美也回过头，看了凯杰几眼。她觉得，不知道怎么了，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那份感觉很奇怪。




玄妙的邂逅
    恒美眨了眨眼睛，回过头。她加快了脚步，朝着医学院旁边的那座咖啡馆走着。可是，她的脑海里照旧浮现着凯杰的那张脸。那是一张帅郎的脸，那双眼睛里躲着妖魔！恒美再次眨了眨眼睛，可是，凯杰的那张痞帅的脸照旧很清晰。此时此刻，恒美简直憎恨自己刚才的多事了！她要是不那么专注的打量着凯杰，现在怎么可能会记住他的那张脸呢！

    都怪自己的多事！以前，她独自走行在这条僻静的石板路上的时候，也曾遇到过很多相貌端庄、身材高挑的华裔男孩子。可是，每一次和那些路人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她都不会打量他们的。至于他们是不是在打量她，她压根就没有理会，也不屑理会！

    因为，她的心里恨毒了男人！当年的那场意外，简直让她对全世界的男人，除了自己的父亲和哥哥，都产生了极大的憎恶！可是，刚才，她遇到凯杰的时候，竟然一改往昔的心性，竟然会那么专注的打量着他！

    其实，她不认识凯杰，压根就不知道他的名字。当然，凯杰也不认识恒美！可是，俩人都对彼此好奇，那么专注的打量着彼此。这实在是一件很玄妙的事情。对于凯杰来说，这其实是很自然的事情。以前，他每次送阿丽到艺术学院上课，都会打量艺术学院的女孩子们的。

    刚才，他遇到了恒美，肯定也会仔细的打量一番的。可是，这一次，他却觉得心里涌出了咕咕的温存。真的不知道怎么了。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他遇到恒美的那一刻，心里竟会涌出咕咕的温暖，实在是一件很玄妙的事情。此时此刻，他默默的走行着，琢磨着刚才和恒美相遇的那一幕，简直觉得太短暂了！

    他已经看清楚了她的长相。这会儿，他的脑海里也在浮动着恒美的那张冷峻却又不失美兮的脸。恒美的美是阿丽的美所不能比的。或者说，俩人的美各有千秋！阿丽的华贵的美，带着印度贵族家教良好的修养和气质。而恒美的美是诗情画意的！并且，恒美的美是冻着的！她是个冷美人！而阿丽却热情似火！

    这一冷一热，简直扰乱了凯杰的思维。他琢磨着俩人的美，不知不觉的走出了一段路。那条幽静的石板路很笔直，也很漫长！凯杰想起了什么，急忙转身。他还能看到恒美的背影，只不过，她的背影已经化作一个咖啡色的点。

    凯杰急忙加快脚步追了回去。他甚至开始跑了起来。他觉得，他应该跟在恒美的身后，看她去什么地方。也许，她不会和他说话的。可是，他却觉得无所谓。只要还能看到恒美，就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了。当然，凯杰之所以会产生这样奇怪的感觉，实在是因为刚才心里的那股温暖。

    恒美正在前面走着，照旧琢磨着刚才的心事。突然间，前面来了一辆自行车。一个黑人小伙正吹着口哨，骑着自行车。他只顾着和坐在后面的一个黑人女孩子说话，没有看到恒美准备过马路。恒美也在琢磨着心事，没有留心那辆自行车。

    眼看那辆自行车就要撞到恒美了，就在这时候，凯杰冲了过来，一把拉开了恒美。恒美吓了一大跳，喊道：“你干什么！”

    黑人小伙停住了自行车。恒美看到了眼前的情境，明白了过来，对凯杰说道：“哦！谢谢你！”说着，便往后退了几步。

    黑人小伙道歉离去，照旧汽车自行车，和女友说笑着。恒美看着那辆自行车，道：“真讨厌！鬼迷心窍！”

    凯杰笑道：“他正在恋爱呢。所以，他很容易分心的。你没事吧。”

    恒美道：“没事！谢谢你！”说到这里，不由得又仔细的打量着凯杰。

    凯杰一直在专注的看着恒美。他笑道：“我们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恒美听到这里，愈发仔细的打量起凯杰了。她确定并不认识凯杰，随即道：“我想，我们应该没有见过面吧。我们认识吗你确定吗”

    凯杰故意笑道：“没错！我以前好像见过你的！你肯定是从上海来的吧”

    恒美摇了摇头，道：“来纽约之前，我们在上海住过几天。可当时，我压根就没有主意到你。你家是上海的吗”

    凯杰道：“对，我们家一直都在上海。我肯定在街上见过你的。那时候，你应该在外滩附近的商店里……”

    其实，凯杰是故意这么说的。因为，他知道，去上海的外地人肯定都会去外滩的商贸大厦的。果然，恒美说道：“没错。我们确实去过外滩附近最大的一家商贸大厦。那里的人很多，东西也很多。”

    凯杰道：“你是来这里留学的。学什么的呢”

    恒美道：“文学系的。你难道不是来留学的吗看你的样子，也像个念书的人。”

    凯杰笑了起来，露出了两行洁白的牙齿。他的笑是充满了魅力的。阿丽就被他的笑迷的神魂颠倒。恒美注视着他脸上的微笑，觉得心里又一动，等着凯杰的回答。凯杰笑道：“我从上海的圣约翰大学毕业，来纽约做生意。因为，我们家里一直是做生意的。我来纽约已经三个月了，对这里也渐渐的熟悉了。”

    恒美好奇的问道：“你喜欢来纽约大学难道，你准备和大学里的人做生意可学校里有什么生意好做的呢总不见得，你给女学生们推销洗发水吧！”

    凯杰笑道：“我是做大生意的，好几百万的生意。我时常会来这里，感受大学的氛围。因为，我也是刚毕业。”

    恒美点了点头。她再次看了看凯杰，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必要多说什么了。刚才，她竟然和凯杰说了那么多的话，简直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因为，她平时很少会和男人，尤其是和陌生男人说那么多话的。于是，她对凯杰微微的笑了笑，然后准备离开。

    凯杰问道：“你去哪里呢前面有一家咖啡馆。”

    恒美竟然脱口而出道：“我正准备去呢。”说完以后，又觉得后悔了。她简直不能理解，刚才为什么会脱口而出那句话呢简直太荒诞了。可是，她已经说出了那句话，实在不能收回去了，只好补充道：“可我这会儿觉得胃有些不舒服，所以不打算去了。”说着，便看了凯杰一眼，随即便低头快步走了。

    她走了几步，发现凯杰并没有追上来。她放心了，继续朝着前面走。凯杰一直看着她的背影。其实，他知道恒美刚才是在撒谎，她分明是找借口故意躲避而已。这里离艺术学院很近，凯杰生怕阿丽会看见，急忙转身朝着艺术学院走去了。反正，他已经知道了恒美是文学院的学生。这就好办了。

    他琢磨着，恒美肯定不会撒谎的。因为，她刚才确实是从文学院那里过来的。凯杰琢磨着心事，缓步走着。他在想，他是不是已经喜欢上了恒美。虽然，现在，他还不知道她的姓名，可是，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她的影子了。当初，在上海的时候，他遇到阿丽的时候，心里也产生过类似的感觉的。所以，这个信号再次告诉他，他已经喜欢上了恒美。

    他想，将来，他肯定要娶一个中国女人做太太的。阿丽也心甘情愿的做情妇。假如，恒美能接受阿丽，阿丽也能容得下恒美，那么，这简直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好事了。可是，他也明白，这样的想法只能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恒美也许对他没有意思的！

    可是，凯杰转念一想，恒美要是对他没有意思，怎么会那么专注的看着他呢她的心里肯定是喜欢他的。凯杰毕竟是情场老不懂女人的心思

    恒美朝着前面一个劲儿的走着。她回想着遇到凯杰的那一幕，觉得自己简直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以前，她可不会像刚才那样，和一个陌生男人说话的。可是，自从恒锋和若兮恋爱以后，恒美心里坚持的看法就在融化着，融化着……

    其实，她这是在和若兮较劲儿！若兮既然能找到心仪的男朋友，她恒美岂能被若兮笑话何况，若兮已经知道了恒美当年遭遇的那场意外，肯定在心里同情并可怜着恒美！

    恒美不需要别人的可怜！

    自从阿超和相玫来了以后，俩人经常会劝说恒美。恒美心里坚持的想法继续融化着，融化着。偏偏，今天，刚才，她遇到了凯杰。她竟然对他心动了。这实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本来以为，自己喜欢的男孩子不会那么轻易的出现的。至少会有一个曲折的过程！

    可是，那个人竟然突然间出现了。让她措手不及！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走到路旁的木椅前坐下了。她坐了一会儿，又实在觉得心里兴奋，站起身，朝着前面继续走着。

    她没有目的的走着。她琢磨着，刚才遇到的那个男孩子和她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他也许只会在她的生命里出现一次！

    以后，她也许压根就不会有机会遇到他了。那么，她何必这么蠢呢可是，她能够原谅自己的这份儿蠢。因为，她刚才毕竟经历过了一见倾心的那种传说的爱情感觉。他的出现，让她体味到了那种感觉。所以，以后，他即便不会出现了，可是，她照旧要感谢他的。因为，他的出现，让她体味过一种前所未有的曼妙感觉！那就是爱情的滋味！

    她转悠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了文学院。她准备去文学院的小型图书室里借几本英文原版小说。可是，她刚来到图书室的门口，就听到了两个老女人的说笑声。

    那两个老女人是图书管理员，自然都认识恒美。因为，恒美是文学院品学兼优的学生，是大家眼里的优秀人物。此时，那两个美国白人老女人正讨论着恒美。其中一个卷头发的女人道：“陈恒美很奇怪。她明年就要毕业了，竟然没有谈恋爱。”

    另一个短发头的女人道：“我听学院的男同学们说，恒美好像对男人不感兴趣。她整天都独来独往的，最多和要好的几个女孩子们一起上过街。大家都在说，恒美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不喜欢男人！”

    卷头发的女人说：“以前，文学院有几个那样的女学生，竟然喜欢女人！实在太奇怪了！我听人说，这是一种心理精神病！”

    短头发的女人道：“恒美要是那样，岂不是太可惜了她什么地方都好，就是不喜欢男人……”说着，便翻着桌上的报纸。报纸发出了稀里哗啦的声响。

    恒美觉得，报纸稀里哗啦的声响正撕裂着她的神经！她竟然被学院的人当成了精神心理病人！在大家的眼里，这样品学兼优的女孩子竟然有精神方面的毛病！这实在太可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