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把盏问长安

    春霖知道，沐阳爸妈也都为凝萃当初的壮举感到骄傲。他总算觉得，沐阳爸妈在心里接受了凝萃！他觉得他做了一件善事，改善了凝萃和自己公婆的关系。

    火车哐啷哐啷的向前奔驰着。那晚，春霖没有睡去，一直在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他虽然已经考虑清楚了，也向文华前辈保证过了，不会把春曦的秘密说出去。可是，这会儿，他在回想着小时候的事情，回味着那时家里发生的事情。

    他想，爸爸当初在世的时候，肯定和母亲在背地里说起过凤梅的事情。当时，春曦会不会无意中听到了什么呢否则，他那时候为什么会叛逆呢简直什么事情都和家里的人对着干！尤其是不愿意听父母的劝告，甚至当着叔伯婶子们的面杵逆父亲！

    春霖琢磨着这个想法，觉得自己的想法不是没有道理。他想着，等到了华港以后，就立即把这个惊天的秘密告诉长安。他实在想听一听长安的看法。

    翌日中午，火车抵达了广州。春霖，阿杜领着沐阳爸妈下了火车。四个人现在附近的小饭馆里吃过了午饭。沐阳爸妈对这里的烧腊很感兴趣，决定买几只烤鸭带到华港，送给沐阳和凝萃吃。

    当然，春霖也买了一些，准备送给长安吃。从广州到华港坐汽车。不过只有半天的时间而已。四个人抵达了华港。春霖终于觉得如释重负了，道：“我们终于来了！这一路走来，真的是惊心动魄！”

    沐阳爸妈已经知道了春霖路遇鬼子的事情，也跟着感慨了一番。按照春曦给的地址，春霖引着众人立即赶到了厂子里。可秘书却说，长安和沐阳夫妇去送一位重要的客人上船回南洋了。这会儿，应该还在码头呢！

    沐阳爸妈有些劳累了，觉得华港的气温实在是太高了，晒得俩人觉得头晕目眩的。于是，春霖便让俩人在厂里休息。他和阿杜坐着洋车来到了码头。去的路上，春霖的心情很激动。

    他叫阿杜带着路上买来的那些东西。阿杜暗笑了起来，觉得春霖实在没有其它办法表达对长安的心意了，只好把这些东西带到码头、让她能立即感受到这份心意。

    春霖看着沿途的风景，心里想着自己是第几次到华港了。第一次到华港是什么时候，为了什么……第二次到华港是什么时候，为了什么……他不停的回忆着，简直像是得了强迫症似的。

    阿杜还是第一次来华港，眼睛里都是好奇，都是新鲜。

    两个人的心境不一样，对时间流逝的快慢也不一样。春霖觉得，时间简直过的太慢了。而阿杜却觉得，时间过得太过了。你瞧，前面就是码头了，已经能听到轮船的呜咽声了。

    洋车拉着客人来到了码头。来的路上，天气就一直阴沉着。此时此刻，天公偏偏不作美。雨水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打湿了青石板路。

    春霖眼瞅着送行的人们，拼命的在寻找着长安的身影。阿杜也在帮忙寻觅着。

    雨水渐渐的大了起来。阿杜急忙拿出了两把黑色的雨伞。春霖接了过去，撑开了雨伞。他竟然觉得，他的手有些微微的发抖。他焦灼的目光继续寻觅着，每一个人的身影都不肯放过。

    最后，他终于发现了长安的身影！那一刻，他简直激动的泪流满面了。

    风雨飘摇，黑色的雨伞也随之飘摇。

    雨水落在了春霖的额头上，他清醒了过来。刚才，他简直已经把那个身穿米huangse风衣的身影看痴了……现在，他清醒了过来，笑了几声，又哭了几声……

    码头上送行的人都纷纷的散去了。

    长安，沐阳，凝萃回到了汽车里。沐阳发动了汽车。可是，长安却发现，前面有一个人的身影站在淅淅沥沥的落雨里。他戴着一顶鸭舌帽，穿着黑西服，一只手拎着一只皮箱，另一只手举着一把雨伞。

    长安瞪大了眼睛，简直惊讶的要叫喊了出来。沐阳和凝萃也看到了那个立在风雨里的高大身影。沐阳减缓了车速，正好让汽车停在了那个高大的身影前面。

    春霖一直静静的看着汽车后排的长安。汽车缓缓的开过来，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看着，看得热泪盈眶。

    这会儿，他丢到了手里拎着的皮箱，丢掉了手里举着的那把黑色的雨伞。他昂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任由淅淅沥沥的落雨打湿了他的头发。雨水顺着他的脸颊缓缓的流淌着，像是泪水一样，一道道的往下流淌着。

    长安静静的坐在汽车里，呆望着被雨水淋湿了的春霖。她简直觉得眼前的这一切像是梦境一样。不是不真实，而是害怕会醒来！她立即握紧了拳头，却发现两只握紧的拳头在微微的颤抖着，颤抖着。

    沐阳和凝萃都没有说话。俩人满心里都是兴奋，可脸上却都挂着成串的泪水。

    阿杜远远的站着，看着这好似电影镜头的一幕，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长安终于准备走下汽车了。这时候，春霖突然间缓缓的跪下了。他的膝盖触碰到了湿漉漉的青石板路，激起了一些小水花。

    长安吓了一跳，立即跑下汽车，一边喊着春霖的名字，一边飞奔了过去。她的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的高跟皮鞋。青石板路上的水花溅洒了起来。她跑到了春霖的身前，也跪在了青石板路上。

    她用双手搂抱着春霖被雨水打湿的脸，哭喊道：“你终于来看我了！你终于来看我了!”说着，便搀扶起了春霖，然后狠命的在他的胸脯上捶打了起来。

    她一边捶打着，一边沙哑的哭着。春霖握紧了长安的拳头，随即把她搂在了怀里。

    长安呜呜咽咽的哭着。春霖也呜呜咽咽的哭着。

    码头上稀疏的人们看到，远处，浪奔浪流的大海前，墨绿色的围栏，一辆黑色的汽车，车前站着一对紧密相拥的男女身影。棕色的皮箱躺在青石板路上，一把黑色的雨伞被风吹着、缓缓的移动着。

    春霖吻着长安，热烈的吻着长安。此时此刻，他所有的情话，所有的思念，所有的对不起，都通过那深刻的吻传递到了长安的灵魂深处！

    风雨交加，浪奔浪流，远处的巨轮呜咽，春霖长安紧密相拥……

    沐阳和凝萃看着，都大声的哭了起来。阿杜忍不住从行李箱里取出了照相机，拍下了这荡气回肠的爱情片段。

    爱情这个词虽然很普通。可是，春霖和长安却把这个词的深刻涵义阐释的淋漓尽致。

    春霖哭道：“你终于肯原谅我了！我终于让自己愧疚的心回归之前的宁静了！”

    长安用手指摩挲着春霖的脸颊，替他擦去了雨水和泪水，自己去照旧哭道：“我肯原谅你！是因为，你首先原谅了你自己！当初，你是那么的无知。现在，你改正了自己的错误！我岂能不原谅你呢”




第412章 深刻的原谅
    春霖道：“我首先原谅了自己，才换得了你的原谅。长安，自从我们分开以后，我痛定思痛，回想着我们从结婚以后到现在所经历的风风雨雨。我真的觉得，我们夫妻俩人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挫折麻烦等着我们呢我们都想做一个与世无争的人，像上海滩上的很多对平凡的夫妇一样，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可是，我们去不能实现这个很简单的愿望！老天爷为什么要安排我们经历那么多荡气回肠的情节呢！这……实在是很不公平……”

    长安照旧用纤细的手指摩挲着春霖的泪脸，道：“好在，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我们现在迎接的是一场崭新的人生……在这场崭新的人生里，我们都要做主自己的生活！不能再让命运的魔爪控制住我们这对可怜的夫妇了！”

    长安道：“你说的很对！我们一直在和运命反抗着，挣扎着……我们都已经反抗了这么多年……仿佛把几辈子的生老病死都经历过了一遍似的……如今，我们终于能换来心灵的超度和解脱了！所有的苦难都已经过去了……我们开始平常人的生活……”

    春霖道：“会的！会的！肯定会的！我们即将开始普通人的生活了！这是我们一直期许的！”

    长安道：“自从和你分开以后，我知道，你独自面对了那么多的事情。你的心里承受着太多的压力和委屈了！你不停的给我发来电报，我也不停的给你发电报。我们隔着万水千山的距离，只有通过那一张张简单却又沉甸甸的电报纸交换着信息，分享着彼此的喜怒哀乐！那时候，我每次去邮电局发电报的时候，我都在想，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了呢这要是最后一次就好了！我最后一次发电报给你，然后，我们俩人就能团聚了！当时，我正是带着这样的一份信念，才让我咬着牙走了过来的！现在想一想，我们各自收到的电报纸都积攒了厚厚的一沓子……这实在太沉重了！”

    春霖道：“在上海的时候，我每收到你的一份电报，心里都会多一份喜悦的！只要你能平安无事，于我便是最大的幸福。尽管，当时，我的心里真的是很凄苦。家里出了那么多的事情，我眼瞅着母亲被恶徒们殴打，眼瞅着我们的公馆被一把大火烧的面目全非……当时，我简直都有死的心了！可是，我想起了你，想起了和我远隔万水千山的你……正是这样的一份信念才支撑着我，让我咬牙切齿的走过了那场劫难……”

    长安握住了春霖的手，哭道：“当时，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一起承受那份撕心裂肺的痛苦，我觉得我简直自私到了极点……可是，我想尽了一切办法，去不能回到上海滩，不能回到你的身边，不能和你一起承受那场突如其来的浩劫！我曾经独自来到这里很多次，对着苍莽无尽的大海，一声声的呐喊着，一声声的呐喊着……”

    春霖道：“好在，家里的那一场浩劫已经过去了！虽然，它来的是那么的突然，走的是那么的蹒跚……可毕竟已经过去了……等我们回到上海以后，迎接我们的是崭新的生活！”

    长安频频的点着头，止住了泪水，道：“是！迎接我们的是崭新的生活！过去的那些苦难和磨折都已经被那场大火烧的一干二净了！”

    春霖听到这里，把长安深深的拥抱在了怀里，在她的耳边说道：“长安，我真的有很多话要和你说……我想，今晚上，我们就好好的说一晚上吧！在公馆里，我曾经无数次的对着你的梳妆镜，自言自语的说话，把我心里的愧疚说给你听，把我心里的想法说给你听，把我怀揣的希望说给你听……如今，我终于实现这个简单却又深刻的愿望了……”

    风雨交加。那把黑色的雨伞被风吹了过来。春霖急忙抓起了伞柄，用雨伞遮住了长安和自己的身体。雨线顺着伞角成串的滴落着。长安默默的看着春霖，春霖也默默的看着长安。俩人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着，望着彼此清澈的眼睛，还有眸光里闪烁的晶莹的泪花……

    那晚，春霖和长安坐在车间的机器跟前，诉说着分开以后的事情。

    春霖得知长安在这里遇到的变故，心里真的很疼，道：“想不到，你竟然经历了一场侮辱！黄燕飞这个jianren实在是太可恶了！她不光害了我们曹家的人，差点儿还害得沐阳跌落悬崖！好在，她已经死了，从这个世界上灰飞烟灭的滚蛋了！我的心里真是觉得痛快！简直觉得痛快极了！”

    长安道：“比起你遭受的那些痛苦，我遭遇的那件事情又能算得了什么呢你才是真的不容易！当时，妈昏昏沉沉的躺在病榻之上，你默默的守在一旁，心里挣扎着，盼望着……那种痛苦真的是世间最大的痛苦！因为，你完全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一切都是未知数！一切都是那么的茫然无助……”

    车间屋顶悬着一只发黄的大灯泡。昏黄的光芒照射着春霖和长安偎依在一起的身影。俩人的身影投在了水泥地上。

    春霖道：“可不是！那种茫然无助，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的凄凉心境，简直是世间最大的痛苦！现在想一想，我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煎熬过来的！当时，你发给我的一封封的电报是对我的一份慰藉，春曦和细烟还有姨娘的话语也是对我莫大的安慰！我们相信，妈肯定会醒过来的！当时，我们正是带着这样的一种信念，才把那段苦闷异常的日子煎熬过去了！”

    长安道：“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当时，我在光天化日之下受了那场侮辱，在这里随着工人们一起劳作。让身体的劳累战胜我心里的悲怆！”

    春霖道：“当时，你孤立无援，心里肯定绝望到了极点。而我却不能和你一起分担那场痛苦！”

    长安道：“我是个很坚强的人！我绝不会让心魔战胜自己的！我自己消磨了那份痛苦，实在是自己的一场修行！如今，我体味着成功的喜悦，反而感谢那场修行！”

    春霖道：“长安，在来的路上，我遇到了一件更吓人的事情！”

    长安问道：“你快说出来！我需要知道你经历的每一件事情！”说完，便瞪大了眼睛，等着春霖的回答。

    春霖把在湖南遇到的事情说了出来。长安倒吸一口冷气，道：“简直太吓人了！好在有惊无险！可是，我却觉得，你当时的做法很对！是一场英雄的壮举！我要是换成你，我肯定也会义无反顾的冲上去的！我们身为中国人，岂能容忍日寇在我们的土地上横行霸道！”

    春霖道：“你说的很对！当时，我只想着能让群众们安全的撤退到车厢里！”

    长安道：“阿超也是个英雄！我一直没有看错阿超！他是个伟丈夫！你能和阿超相遇，实在是缘分！我上次和他见面，还是在圣约翰大学里。那时候，我还和妈一起向他打听过王丽的事情呢！”

    春霖道：“阿超说，游击队现在最缺的就是药品了！他把上海和广州的联络员的信息都告诉我了！我们肯定会想办法弄到药品的！”

    长安道：“我认识这里医院的医生。这里的药品，尤其是消炎药很充足。”

    春霖道：“这就好！我们现在不能舍近求远，就从这里弄到必须的药品吧！”

    长安道：“我想出去走一走！你来的时候也看见了，厂子外面是一条很息壤的街道。一到晚上的时候，到处都是小吃摊子！”

    春霖笑道：“先别着急！我给你看一些东西。我们在长沙的时候，我特意给你买的！”说着，便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了一只手工编织的麻布包，送到了长安的膝盖上。

    长安打开了那只绣着鸳鸯戏水图纹的麻布包，看到里面乘着很多手工发卡，五颜六色的，不由得欢喜的心花怒放，道：“简直太好了！我就喜欢这些具有古典美的手工发卡！你竟然还买了这么多，每一种形状的都买了一只……”

    春霖道：“我给你别上一只吧！我想，你最喜欢的应该是这只宝石蓝色的！它的形状像一只展翅欲飞的fenghuang，嘴里含着一串银白色的短流苏……”

    长安道：“fenghuang于飞！你选中的偏偏就是我最喜欢的！我们本来就是红尘知己，你自然懂得我的心的！”说到这里，便温存的一低头，等着春霖把这只fenghuang形状的发卡别在她的头发上。

    春霖温存脉脉的把发卡别在了长安的后发髻上，道：“可惜没有镜子！你看不到！”

    长安微笑道：“我是戴给你看的！只要你能看着喜欢，于我就是最大的幸福了！”说着，便把那只绣着鸳鸯戏水的麻布袋收好，放在了风衣口袋里。

    春霖拉着她的胳膊，让她站起身。俩人走出了厂子，来到了外面息壤的夜市里。

    春霖看到有卖菠萝饭的，不由得指着那一只只黄橙橙的菠萝笑道：“你瞧！那一只只菠萝真好看！菠萝饭是东南亚的小吃。我们在上海滩很难吃到的！前几次来华港，我们都没有机会吃呢！”

    长安笑道：“我都已经吃腻了！你快来尝一尝吧！”说完，便拉着春霖坐在了方桌前，叫小伙计送来了一只黄橙橙的菠萝饭。

    春霖很可爱的吃着。长安用双手托着下巴，微笑着看着春霖的滑稽模样。她笑道：“前面还有好吃的呢！这里的海鲜很不错！”

    春霖吃完了菠萝饭，随着长安往前面走着。春霖笑道：“春曦选的这个位置真不错！一出门就能吃到好吃的！他和细烟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很羡慕我们的！”

    长安道：“这条夜市街是最近才有的！以前，这条街上很冷清的！压根就没有多少人！每晚上，沐阳都开车送我回去呢！你来的时候刚好，这里的生意都已经这么的繁荣了！”

    春霖又看好了几样海鲜小吃，迫不及待的去吃了。长安陪着春霖一起吃着海鲜煎饼，分享着二人的小世界。俩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的吃小摊子了。春霖满心里都是喜悦。长安也是欢喜满满的。她要来了啤酒，和春霖大口的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