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把盏问长安

    她竟然一下子从女学生变成了wunu！这实在是一场惊人的转变！春霖的心里感慨着。他的心里虽然恨着王丽，可现在也有些可怜王丽！

    王丽压根就没有察觉到曹家的汽车刚刚开过去。她照旧和身边的这个油头粉面的纨绔阔少打情骂俏着。原来，正如黄燕飞所说。黑龙帮的大佬盯住了王丽。在一天晚上，他派人冲到了王丽的家里，故意诬赖她欠了黄燕飞的钱，把她带到了大佬穆先生在虹口的别墅里。

    王丽吓得浑身哆嗦，打量着坐在西洋沙发上的那个翘着二郎腿的穆先生！燕飞在离开上海滩之前，就在穆先生的面前把王丽的底细说了一遍。她知道穆先生是个喜新厌旧的人，所以故意在他的耳朵里吹风，暗示他把王丽弄到手！

    这会儿，穆先生见到了王丽，果然像燕飞说的那样。他对王丽的长相和身材很满意，起身，缓缓的走了过来。其实，在来的路上，王丽已经把最坏的结果都想到了。她从圣约翰大学里毕业以后，带着行李箱回到了家里。

    她的家住在一座弄堂的筒子楼里。她父母都赋闲在家。上面有一个哥哥给公司老板开车。哥哥已经娶了嫂子。她嫂子也没有出去做事，在家里闲着。早年，她家里靠着做生意的积蓄，生活还过的挺丰润的。所以，王丽才能去念圣约翰大学。可自从她哥哥娶亲以后，家里的开销就大了起来。

    她爸妈眼瞅着她大学毕业了，督促她尽快去找事情做。王丽本来打算去报馆里当记者。可她压根就没有任何的人脉关系，厚着脸皮去各家报馆里谋求事情，不是被冷脸冷言打发出来，就是被人耍笑。甚至有主编说，王丽要是愿意去实习，不要一分钱工钱，这样的机会倒是有！

    王丽本来就是个心性好强的人，自然不肯吃亏。她还想过去找春霖，让春霖找熟人、帮她在报馆里找到事情做。可她想了想，觉得春霖也不会给她帮忙的。她离校的那一天，春霖已经给过她钱了。他的意思很清楚！从此以后，谁也不要打搅谁了！所以，王丽也实在不好意思去找春霖了。

    她没有找到事情做，在家里受嫂子的气。她嫂子经常撇着尖细的小嗓子嘲讽道：“哼！还大学毕业生呢念了四年书有什么用，不照样在家里闲着！和我一样的白吃白喝！我是王家的媳妇，在家里吃穿是天经地义的！可姑娘将来是要出阁的，总不能赖在家里把娘家吃穷了吧！我要是换成你，早在学堂里找个合适的男人嫁了！”

    这番话说到了王丽的耳朵里。王丽略微的辩了几句，便引得嫂子摔摔打打的。她母亲和大哥也嗔怪她不懂事！

    这会儿，她站在穆先生的跟前，回想着刚才在来的路上考虑的想法。她既然是个女人，就算去做事情，也只能勉强的糊口而已。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主动的讨好穆先生算了！她要是真能给穆先生当姨太太，以后的吃穿用度都不用发愁了。

    想到这里，她立即涌出了笑脸，对穆先生逢迎了起来。穆先生看到王丽竟然如此的乖巧，心里愈发的喜欢起她了。王丽本来就是个能说会道的人。这会儿，她拿出了看家本领，说了一番很漂亮的话，简直让穆先生都夺目相看了！

    当晚，她和穆先生洞房花烛了。王丽家里人都吓得不得了，不知道王丽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可是，翌日，穆先生打发人来了，按照娶姨太太的水准，给王家送来了像样的礼物。王丽爸妈自然知道穆先生的势力。俩人看着穆先生送来的东西，哪里敢说什么的。

    就这样，王丽成了穆先生的姨太太！

    可是，穆先生因为和兰先生的恩怨太深。再加上之前穆先生派人火烧曹公馆的事情，引得兰先生愈发的上火了！他靠着自己强大的势力和雄厚的人脉，要挟了穆先生，逼着穆先生不敢在上海滩住了，带着正房太太和儿女们去内地了。

    王丽被穆先生丢下了，照旧住在虹口的那所洋楼里。如今，她虽然有钱了，不愁吃穿了，可觉得精神空虚寂寞。于是，她便经常打扮的花枝招展，去大上海yezonghui寻欢买醉。她认识了几个油头粉面的纨绔小白脸，消磨着无聊的时间。

    她的娘家人都反过来巴结她！可是，她却撂下一句话，她现在姓穆，已经是王家泼出去的水了！所以，她不靠着娘家，也希望娘家人别指望她！

    这会儿，她随着身边的那个纨绔阔少走进了yezonghui里。杜老板自然认识了王丽，对她热情洋溢的招待着。

    春霖去了教会医院里，把他看到的情形当笑话一样的告诉了春曦夫妇。春曦和细烟听到以后，不知道王丽遭遇了什么事情，都觉得她实在太可笑了。

    可谁能想到，那天晚上，王丽因为喝了冷酒，肚子疼的厉害。她去了教会医院里，让医生给她打了止疼针。她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渐渐的觉得肚子舒坦了。刚要起身走，却看到春霖和春曦从走廊的另一头走来了。

    原来，俩人正准备去找那个德国医生，问询母亲的病情。王丽急忙站起身，微笑着看着俩人。

    春霖和春曦走了过来，看到了王丽，都觉得很好奇。俩人不约而同的把王丽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

    王丽傲然的昂着头，嘴角照旧显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第405章 熟人碰头
    春霖眼瞅着王丽兀傲的神情，简直觉得是一件很稀罕的事情。之前，他和王丽说话的时候，她总是显出一副谦卑的低姿态。谁让她当时还只是一个女学生，并且整日里为生计发愁呢

    如今，她已经是有钱的太太了，虽然是姨太太，可毕竟是太太了。春霖好奇的问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才几天不见呢”

    王丽笑道：“我已经嫁人了。本来，我还打算去找事情做的。可压根就没有找到事情。我想了想，女人嘛，嫁一个有钱的男人就已经很成功了！所以，我嫁给了一个有钱的男人。”

    春霖觉得实在难以置信，道：“我想，你应该没有经历过恋爱，直接嫁给你所谓的有钱人了吧！”

    王丽听到这话，触动了心里的往事，眸光里涌出了悲凉，可很快就打消了那份悲凉的神色，道：“可不是！我压根就没有经历过恋爱，直接就嫁给了所谓的有钱人！所以，你完全可以认为，我直接嫁给了钱！”顿了顿，倔强的昂着头，道：“你不要小瞧我，觉得我一个大学毕业生竟然活的没有出息！我要是豪门公馆的大xiaojie，肯定会活出不一样的人生的！可谁让我生在小门小户的小市民家里呢所以……我的命运也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春霖道：“我知道，你这么做，肯定是有很大的缘由的。你既然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你应该觉得欣慰了！因为，我们身处乱世，在整个上海滩里，有多少女孩子会像你一样呢起码，能实现心里的小念想！”

    王丽看着白惨惨的墙壁，道：“可不是！我起码实现了心里的小念想。所以，我应该感谢自己的幸运！”顿了顿，道：“我晚上喝了冷酒，胃里不舒服，所以来这里看病。对了，你母亲好些了吗”

    春霖道：“快好了！你既然没有事情，那就快回去吧！”顿了顿，问道：“你肯定在大上海yezonghui里喝酒了！”

    王丽点了点头，道：“我那个死鬼男人出远门做生意了。我一个人守着一座小洋楼，整天没事做。所以，我经常去大上海yezonghui，找人陪我喝酒聊天！想一想以前在圣约翰大学里的日子，简直觉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虽然，我离开学堂不到一个月，可我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女人！这也许是造化弄人。一切都太他妈的像是戏了！”

    春曦一直悄悄的打量着王丽，觉得她实在是个有故事的人。可是，他在骨子里瞧不起这样的女人。所以，他一直在嘴角显出了一些淡淡的冷笑，压根就没有开口说什么。

    春霖道：“你快回去吧！现在，外面战乱纷飞，鬼子照旧横行霸道，无恶不作，你能过上这种空虚的生活，也是一种莫大的福气！”

    王丽点了点头，道：“在战乱里，哪里还讲究什么尊严呢可我还是想讲究一下尊严！我现在有钱了！我把钱还给你吧！请你收下，满足我的这份尊严吧！”说完，便从手提包里摸出了一沓钞票，送还给了春霖。

    春霖听到王丽的话，也没有说什么。他当然愿意成全王丽此时渴慕的尊严了！

    春霖道：“我想，你肯定还不知道吧！黄燕飞已经殉情自尽了！死在了华港的巡捕房里！”

    王丽听到这个消息，觉得十分的惊讶，道：“她竟然殉情了她以前和我说过，她结识过很多的男孩子。我在想，她到底是为哪个男孩子殉情了呢”

    春霖把燕飞在华港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王丽对着白惨惨的墙壁发了一会儿呆，道：“这也是她自己求来的！作孽太多了，终究陨灭了自己！咎由自取！可是，我的心里还是同情她的……甚至是可怜她的……只因，我们都是女人……”

    春霖道：“她已经成为历史了。我们不说她了。”

    王丽朝他点了点头，说道：“谢谢你！春霖哥！再见吧！”说完，便转过身，匆匆的跑走了。

    春曦冷笑道：“这就是那个王丽！我今天终于见到她本人了！这样的女人，竟然还讲求什么尊严！”

    春霖笑道：“她肯定有一肚子的苦水，也不知道嫁给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她刚才也说过，她嫁给了钱！现在守着空虚！又在拼命的用钱营造热闹！这是她人生的戏！”

    春曦道：“看到她，我想起了翠喜……”说到这里，故意不往下说了。

    春霖听到这话，不由得微微的愣了愣，道：“马上就要过中元节了，我还跟张妈祝妈说过呢，让她们去庙里念经超度翠喜，灵芝还有张叔！”

    春曦道：“我之所以想起了翠喜，不是因为中元节的缘故。而是因为刚才看到了王丽……”顿了顿，望着白惨惨的墙壁，继续道：“王丽长得和翠喜有些相似，当然，也只是有些相似而已。可是，王丽却还活着，并且活在空虚的金钱世界里，用金钱营造一场空虚的热闹！而翠喜已经不在人世了……”

    春霖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说，运命真不讲理，半分理都没得讲！”

    春曦叹息道：“可不是！我们都不是造物主，不知道造物主安的是什么心思！我想，造物主肯定是个穷凶极恶的恶人。所以，他那么的擅长制造悲剧，并且深深的陶醉在人间悲剧里！”

    春霖道：“我想，翠喜的在天之灵要是知道你此时的感悟，心里肯定会感激你的！你还记得她，并且怀念她！这就是对她最大的尊重了！”

    春曦道：“可不是！也许是中元节快到了吧！这今天晚上，我经常梦到翠喜，灵芝还有张叔。他们真的要是在天有灵，就保佑妈早日苏醒吧！”说着，便和春霖朝着母亲的病房走去了。

    翌日清晨，东方的天幕上显出了绯红的霞光，只有很窄的一道，像是一副飘带。蟹壳青和绯红界限分明，很清楚的分割着。朝阳是一个笑脸，盈盈的笑着。它从绯红和蟹壳青的夹缝里渐渐的显露了出来，把那道狭窄的缝隙撑开了。它跳了出来，徐徐的升着，最后收敛了红彤彤的笑靥，把万道金灿灿、明晃晃的光芒彰显出来，普照着这哀乐人间。

    曹太太发出了一声呼唤。她喊得是春霖和春曦的名字！

    春霖和春曦正站在窗前说话，听到母亲的呢喃声，吓得立即走到了病床前。曹太太已经睁开了眼睛，茫然的看着天花板。春霖和春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曹太太的眼睛明明在动。紧接着，她又发出了一声呢喃。

    春霖和春曦不由得惊叹了起来，喊道：“妈！妈！你醒了！你醒了！”

    春曦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冲到了病房外面，喊来了医生和护士们。大家都清楚的看到，曹太太已经苏醒过来了，正呼唤着春霖和春曦的名字！

    春霖早已经泪流满面，握着母亲的手，哭道：“妈！你终于醒过来了！我们都盼着这一天的到来！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我们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春曦也握着母亲的手，道：“妈！我们都在这里……一直都在这里守着你呢……”

    春霖对春曦说道：“春曦，你刚才听到了没有，妈喊得是我们两个人的名字。可见，在她的心里，我们是一样的重要！她肯定还以为，她还在公馆里，看着我们受苦受难呢！”

    春曦哭道：“可不是！妈……你看一看吧！我们都已经安然无恙了！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黄燕飞已经死在华港的巡捕房里了！我们曹家的仇人死了！”

    曹太太目不转睛的看着春霖和春曦，默默的听着俩人的话。她自然听到了春曦刚才说的那些话。她的心里觉得很欣慰，情难自禁，眼角噙着明晃晃的泪水。她反过来握紧了春霖和春曦的手，狠命的握着，不肯松懈。

    春霖和春曦感受着母亲手的温暖。俩人在泪光连连里仿佛回到了孩童时代，被母亲的这双温存细腻的手牵着……

    德国医生闻讯赶来了。他给曹太太检查了一番，告诉春霖和春曦，曹太太的手术很成功，已经恢复了意识。

    细烟和月华得到了消息，匆匆的赶来了。月华喜极而泣，哭道：“姐姐，你吉人自有天相，总算醒过来了！这段日子，我们都寝食难安！真是谢天谢地！”

    细烟道：“妈！家里已经修缮好了，焕然一新，比以前还要气派呢！”

    曹太太听到这里，又去了一件心事。她微微的点着头，嘴角显出了一丝温存的笑。

    晨曦照耀在她的脸上。她觉得脸上一阵阵的温暖。春霖准备拉上窗帘，可是，曹太太却缓缓的摇了摇头。春曦道：“妈肯定想让太阳光照着她的身体。她很需要太阳的温暖。”

    春霖听到这里，没有拉上窗帘。他笑盈盈的看着母亲的身体上镀满了金灿灿的阳光，觉得那是世间最美的风景。母亲的风景永远是最美丽的！

    在华港，长安正和沐阳商讨着生意计划。凝萃跑了进来，道：“长安姐，你的电报。”

    长安急忙撕开了信封，仔细的看着电报上的内容。她先是哭了几声，然后又笑了起来。一哭一笑引得沐阳和凝萃都莫名其妙的。长安激动的道：“你们看！我婆婆醒过来了！她真的醒过来了！”

    沐阳和凝萃看着电报纸上的散着油墨清香的文字，也都变得格外的激动了。沐阳道：“真是天大的好事呀！伯母终于醒过来了！真是谢天谢地！”

    凝萃道：“长安姐，这下你该放心了吧！这段日子，你一直苦闷着，清瘦了好些。如今，你的心里踏实了，也应该好好的调理身体了！”

    长安难以掩饰内心里极大的喜悦，笑道：“妈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我们的苦心总算没有白费，终于盼着妈醒过来了！我想，这会儿，家里人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真是苦了春霖和春曦了！只可惜，我不能回到上海，不能分享这激动人心的喜悦！”说到这里，又泪花萦绕。

    沐阳急忙的安慰道：“长安姐，你不要着急。伯母既然已经醒过来了，你们以后见面的日子多着呢！”

    长安点了点头。她拿着那张电报纸走到了车间外面，站在明晃晃的太阳底下，高举着那张电报纸，让金灿灿的阳光照耀着那张电报纸。后来，她在原地转起了圈，两只修长的手臂张开来，曼妙起舞，像是一只诗情画意的蝶。

    沐阳和凝萃手拉着手站在车间门口，含笑赏析着长安的翩然起舞。那些工人们也赶来看了，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微笑。微笑是人世间最美丽的一道风景！

    长安觉得要好好的庆贺一番。她邀请厂子里所有的人去了维多利亚港附近的一家大饭店里。

    沐阳提议，长安给大家弹奏几曲钢琴曲！

    长安听到这话，顿时回想起了以前的一段往事。那时候，她和春霖刚结婚不久，去一家大饭店里吃晚饭。饭后，春霖提议，长安当众弹奏一曲。当时，长安弹奏了一曲《罗密欧与朱丽叶》。那缠绵悱恻，却又带着一丝苍凉的曲子在大厅里回荡起伏，吸引了陆懋琦的注意。

    从那时候开始，懋琦就和春霖夫妇结识了。从那时候开始，两家的恩怨情仇就依依的展开了。

    这会儿，长安回过神，立即笑道：“好！那我就给大家弹几曲吧！大家千万不要笑话我呀！我都很长时间没有弹琴了，手都生了！”说着，便走到了大厅中央的高台上，坐在了黑漆琴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