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把盏问长安

    隔壁公馆里传来了稀里哗啦的麻将声。细烟听见了，觉得心里愈发的乱如麻。过了一会儿，春曦上来了，还没有走到细烟的身前就笑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我和妈正说得热闹呢！我们家里总算报仇了！你应该觉得高兴才对呀！怎么愁眉苦脸的呢！”

    想烟缓缓的转过身，握住了春曦的手，眸光里涌出了担忧，道：“春曦，不知道怎么了！我的心里竟然有一种很可怕的预感，总觉得好像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春曦笑道：“你真的是杞人忧天！能有什么事情发生呢黄燕飞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呢再说了，这件事情有兰先生在后面撑腰，我们担心什么呢我想，你还是不要把你心里荒唐的想法告诉妈！她要是听见了，肯定会说你的！”

    燕飞道：“我肯定不会说的！我哪里有那么笨呢我不过是单独跟你说一说罢了！算了！你已经听过了，我们也不要继续提起这个话题了！”

    春曦看着此时多愁善感的细烟，温存的一笑，缓缓的用手捏住了她的下巴，笑道：“要是有镜子，你可以看一看自己现在的模样，真的很娇俏！”

    燕飞噗嗤一声笑道：“我哪里娇俏呢分明是你的心境作怪而已！我们都是老夫老妻了，你总喜欢开玩笑，简直像个孩子！”

    春曦拉着细烟的手，俩人朝着楼下走去了。曹太太和张妈祝妈说笑着，照旧分享着自己的小胜利。细烟看了婆婆一眼，心里的担忧再次油然而生。春霖开车去了邮局，给身在香港的长安发去了一封加急电报。

    出了邮局，他准备开车回去，偏偏看到了王丽。那时候，王丽刚从百货大楼里买完东西。她看到了春霖，先是微微的一愣，随即便走了上去，笑道：“春霖哥，我们又见面了！真是缘分！”

    春霖也实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燕飞，也觉得十分的惊讶，笑道：“是呀！我们竟然又见面了！”

    王丽道：“我来买点儿日用品。”顿了顿，低声问道：“春霖哥，我看了报纸上的新闻，知道了yezonghui的事情！”

    春霖笑道：“我的心里真觉得解气！我妈找到了兰先生，靠着兰先生的手段、大闹了yezonghui，当众教训了燕飞！”

    王丽道：“我也觉得心里痛快！我知道，燕飞不是个好东西！当初，她把你和长安姐祸害的那么惨。如今，她总算也得到应有的教训了！”顿了顿，道：“可春霖哥，你们还是要小心一些吧！燕飞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她是个报复心很强的女人！”

    春霖道：“我知道！我们会小心的！这件事情毕竟有兰先生在背后给我们撑腰，我们其实也没必要十分的惧怕的！”

    王丽点了点头，道：“这就好！我不过是顺嘴说一句而已！”说到这里，不再往下说什么了。她静静的望着春霖，看着他的那双明澈的眼睛，心里微微的一动。可是，她很快就打消了心里的想法，把眸光转向了旁边的那只墨绿色的邮筒上面。

    春霖自然看到了王丽刚才眸光里的神情，他觉得，他必须要立即告辞了。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告辞，远处就传来了汽车的奔驰声。一辆黑色的汽车摇摇晃晃的开了过来。那个司机喝醉了，已经分不清楚东西南北了。

    眼看着那辆汽车冲了过来，春霖一把拉住了王丽的手，和她一起跑到了路边。王丽的脚上穿着一双高跟皮鞋。她的鞋跟断了。她叹息道：“真是的！这双鞋是我新买的，还没穿过几次呢！该死的汽车！”

    春霖笑道：“怎么你每次都遇到脚上的问题！上次，在防空洞里，你的脚崴了。这一次，你的鞋跟又断了！”

    王丽金鸡独立，翘着脚来到了旁边理发馆的门口，坐在了台阶上。她笑道：“可不是！每次都遇到脚的问题！真倒霉！”一边说着，一边四顾环望，寻觅着修鞋的小摊子。

    可是，周围压根就没有修鞋摊。王丽抱歉的笑道：“春霖哥，实在不好意思，你能不能帮我买一双鞋”

    春霖也在四顾环望着。他实在找不到修鞋的地方，只好勉为其难的笑道：“那好！你等着！我去百货大楼里给你买！可你喜欢什么样的鞋呢”

    王丽道：“你还照着这一双买吧！我很喜欢这双鞋！偏偏没穿几天就坏掉了！”

    春霖仔细的打量了那双鞋的款式，道：“你等着！我这就去！”说完，便匆匆的朝着百货大楼的方向走去了。

    他往前走着，琢磨着这件事情。其实，他完全可以开车送王丽回家。可刚才，他竟然没有想到这里，竟然顺着王丽的意思了。这会儿，他的心里有些后悔，可也没有办法了。他既然已经答应了王丽，肯定要给她把鞋买来的！

    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走进了百货大楼里，找到了那种款式的皮鞋。偏偏站柜台的小伙计笑道：“曹先生，你肯定是给太太买皮鞋吧！真是好丈夫！”说着，便微笑了起来。

    这句话本来是讨好的意思。小伙计也不知道春霖给谁买鞋。春霖听到这话，脸色微微的发红了。他什么都没说，只想赶快买完离开这里。他带着那双皮鞋匆匆的离开了百货大楼，回到了那家理发馆的门口。

    王丽看到春霖回来了，笑道：“春霖哥，真的谢谢你！”说着，便接过了春霖手里的皮鞋，穿在了脚上。

    春霖道：“我开车送你回去吧！正好顺路！”

    王丽朝着四周看了看，道：“没有熟人看到！那就请春霖哥辛苦一趟吧！”说完，便笑着站起身，随着春霖走进了汽车里。

    春霖想，肯定不会有人拍到他和王丽的照片了。他开车送王丽回家。一路上，他还在琢磨着刚才买鞋的事情。自从他和长安结婚以后，还没有给长安买一双鞋呢！他长这么大，第一次给女人买鞋，竟然是给王丽买！

    他想到这里，心里觉得十分的荒诞。可是，这种荒诞的事情毕竟已经发生了。谁也没有办法把这件事情逆转。当然，谁也没有办法把这件事情里的女主角改变！

    王丽坐在春霖的身边，也回想着刚才的情境。她的心里觉得很有意思。她不由得动了动两只脚。春霖送王丽来到了家门口，看着她下车了。

    王丽站在车门口，把两只胳膊交叠着放在身前，道：“谢谢春霖哥！你要不要进我家里坐一坐”

    春霖道：“改天吧！我家里还有些事情。”说完，便发动了汽车。

    王丽望着春霖的汽车走远了，心里生出了感慨。她沉浸在了那时的幻想里……假如……假如……假如……

    世间如果真有假如，那么无数事情都可以逆转……可世间哪有假如呢不过是人们的心理安慰而已！




第389章 凌乱不堪的局面
    曹太太正昏昏沉沉的睡着，时不时的从梦魇里发出呢喃声。细烟，张妈和祝妈眼瞅着曹太太，心里都觉得十分的难过。可是，谁也不能替她躺在病榻之上。张妈用胳膊抹着眼泪，哭道：“太太真可怜！上午还好端端的，吩咐我给大少爷做送行的饭菜，没想到，现在，她竟然躺着病床上了！”

    祝妈道：“可不是！太太太可怜了！刚从医院里出来没几天，这会儿竟然又躺在这里了！”

    细烟哭道：“但愿妈能尽快的醒过来！她只要能醒过来，我们就有希望了！我们的家已经被烧毁了！可只要我们家里人都还活着，那就是天大的福气了！妈，你听到没有春霖和春曦都没有事情！你快醒过来吧！你睁开眼睛，看一看春霖和春曦。俩人都只是受了皮外伤而已，没有什么事情了！妈！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巡捕房的长官和兰先生都要给我们曹家报仇雪恨呢！你快睁开眼睛看一看吧！求你快睁开眼睛看一看吧！”

    张妈搀扶着哭哭啼啼、悲痛欲绝的细烟，劝道：“二少奶奶，你先不要着急！太太肯定会醒过来的！你不要这样子。太太听见了，心里肯定会更难过的！”

    祝妈道：“二少奶奶，我们扶着你出去吧！你坐下来歇一歇吧！你现在怀着身孕，不能太过伤心难过的！太太要是看见你这幅样子，肯定会更难受的！”

    细烟觉得祝妈的话很有道理。她收住了眼泪，随着俩人来到了病房外面。她坐在走廊的木椅上歇息了一会儿，便随着张妈祝妈回到了春霖的病房里。张妈道：“二少奶奶，你还是回去歇着吧！我和祝妈伺候少爷们！”

    春曦听到这话，急忙说道：“细烟，你没有事情吧你要不要去找医生做个检查呢”

    细烟道：“没事的！我要是有事情，肯定早就去找医生了。你就放心养病吧！”顿了顿，道：“公馆已经不能住了！我回家吧！”

    春曦道：“可是！我还是很害怕！那伙儿强徒会不会再去我们家里胡闹呢！你一个人在家里，要是有什么闪失，我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我想，你还是暂时不要回去了！对面有一家大饭店。你去那里歇着吧！”

    祝妈劝道：“是呀！二少爷说的对！二少奶奶，你还是暂时不要回家了！我陪你去对面的大饭店吧！你住在里面，离医院也近。我们也能伺候到你！”

    细烟想了想，点头答应着。祝妈送细烟来到了对面的大饭店里。细烟要了一间房。祝妈扶着她在床上躺下了。祝妈道：“二少奶奶，这里有电话，你有什么吩咐，只管打电话！”

    细烟道：“祝妈！你快去伺候病人吧！一下子有五个病人！要是人手不够，你再去雇几个人吧！你要是缺钱，就去我家里拿！这是我家里的钥匙！”

    祝妈道：“二少奶奶，你放心！我家就在附近！我跟家里人说一声，让他们每天来送饭！我和张妈省下时间，专门在病房里伺候少爷们！”说着，便匆匆的走了。

    细烟躺在床上，听到祝妈锁好了房门，不由得深深的叹息了一声。她回想着曹家经历的这场劫难，简直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本来，这件事情和春曦没有任何关系！偏偏春曦也跟着受了连累！

    细烟流出了两行清亮的泪水。她竭力的控制着自己悲伤的情绪，以免动了胎气。翌日，她醒了过来，看着窗帘上透进来的晨曦，叹息了几声。她洗漱完毕，去了对面的教会医院里。春霖和春曦的病情都很稳定。唯独曹太太照旧昏迷不醒。

    祝妈从家里叫来了几个人帮忙，所以，她和张妈倒也不是很忙乱。细烟看到有这么多人帮忙，心里也放心了，道：“麻烦各位姐妹兄弟们了！我肯定不会亏待你们的！”

    祝妈急忙说道：“二少奶奶，你快别这么说了！以前，太太对我那么好，我如今帮着点儿忙算得了什么呀！你就不要客气了！”

    细烟感动的红润了眼圈。她去了医生办公室里，问起了病人们的情况。医生正要找细烟，看到细烟进来了，要她坐在了木椅上，给她端来了一杯热牛奶，道：“你也是刚怀孕的人，受了这场惊吓，需要好好的休息。你先把这杯牛奶喝了吧！”

    细烟道谢了，端起杯子，缓缓的喝着牛奶。医生道：“春霖和春曦以及两个小厮的病情都很稳定。只需要用消炎药就可以了！唯独你婆婆的病很棘手！她已经昏迷了一晚上了，到现在还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你放心！我们肯定会努力给她治疗的！但是，这需要花费时间！所以，你也不要太着急！”

    细烟点了点头，道：“我清楚！我会耐心的！你要是需要什么，只管告诉我！”

    医生道：“那就好！你现在也是怀孕的人，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太操劳了！我看，你们公馆的两个老妈子都是很勤快的人，叫来了那些年轻人帮忙。所以，你的担子就轻了许多！”

    细烟道：“我现在住在对面的大饭店里。走几步就过来了！我会注意自己的身体的！谢谢你！”

    医生送细烟出了办公室。细烟回到了病房里，对祝妈说道：“我们该缴住院费用了。祝妈，麻烦你回我家里，取一些钱来吧。”说完，便把家里的钥匙交给了祝妈。

    祝妈急忙答应着。她离开了教会医院，坐着洋车来到了春曦的家里。她现在四周转了转，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随即便开门进去了。她取出了钱，锁好了楼门，又四处看了看，才坐着洋车回到了教会医院里。她把钱和钥匙交给了细烟，道：“二少奶奶，我刚才回去看了，你们家里没有事情，还是老样子！周围都很安静！”

    细烟放下心，道：“这就好！我们曹家的人都无处安身了，将来只能住到我那里了！如今，我必须撑起这个家！”

    张妈道：“要不要给华港发一封电报呢大少奶奶还不知道家里的事情呢！”

    细烟道：“我正想着给她发电报呢！幸亏她不在，否则，肯定也要受连累了！张妈，麻烦你去一趟邮局吧。你顺路买一些营养品回来。”

    张妈答应着去了。祝妈道：“大少奶奶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难过呢！如今，码头被鬼子炸毁了，根本没有船只出港。大少奶奶即便想回来，也不是容易的事情了！”

    细烟道：“大嫂即便赶回来了，又能怎么样呢家里已经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一切都没有办法挽回了！她回来了，只有伤心难过罢了！”

    过了一会儿，祝妈回来了，身后跟着惊慌失措的月华。祝妈道：“二少奶奶，姨太太来了！我从邮局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姨太太在街上买点心。我把这头的事情都告诉姨太太了！姨太太吓得不得了，随着我来了！”

    月华看着春霖和春曦都躺在病床上，心里异常的难过，哭道：“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呢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呢！好端端的，竟然遭遇了横祸！我刚才听祝妈说了，春霖和春曦都没事！这就好！只是，我姐姐现在还昏迷不醒……她在哪里呢”

    细烟急忙带着月华去了曹太太的病房里。护士正给曹太太量体温。月华走到了病床边，看着姐姐面无血色的昏迷着，顿时泪如雨下，哭道：“姐姐！前两天，你还好端端的！我们姐妹还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没想到，才过了几天，你们家里就遇到了那么吓人的事情！我都要吓死了！你怎么这么的苦命呢！”

    细烟坐在旁边，也一个劲儿的叹息着。月华哭了一会儿，止住了眼泪，对细烟道：“医生到底怎么说的呢我姐姐还能不能醒过来了呢我眼瞅着她的这幅样子，实在不像是能好过来的！她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曹家就剩你们了……”

    细烟把医生的话说了一遍。月华道：“还是有希望的。我想，姐姐的命很硬，肯定能挺过来的！以前，她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不都一件一件的挺过来了吗！”

    细烟劝道：“姨娘也不要太难过了！我想，妈肯定会遇难成祥的！她是个很坚强的人……”

    月华拉着细烟的手，道：“长安呢她去哪里了我为什么没有见到她呢”说到这里，猛然想起来什么，自言自语的道：“我真是吓糊涂了！刚才，在来的路上，张妈已经说了，长安去华港了……幸亏她不在跟前，否则，她岂不是又要跟着受连累了！”

    细烟道：“可不是！大嫂躲过了这一场劫难，实在是个有福气的人！”

    月华感慨道：“细烟，现在，曹家的事情就全都靠着你一个人支撑了！你可千万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呀！你怀了春曦的骨肉，身子金贵，千万不要生气！只要你和孩子能平安无事，你婆婆和所有人都会心安的！”

    细烟道：“谢谢姨娘的关心。我知道。我不会太劳累的！祝妈把家里的人叫来了。有这么多人伺候着病人们，我也不用跟着担心和操劳了！我现在就住在对面的那家大饭店里。离这里很近，不过只有几步路而已！”

    月华点了点头，道：“那就好！”说到最后，不由得握住了曹太太的手，道：“姐姐呀！你快点儿好起来吧！我相信，你肯定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为曹家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苦心孤诣了那么多年，现在该是你享福的时候了！你肯定能抱上孙子呢！”

    在华港，长安正在厂子里和几个生意人研讨着玻璃工艺品。沐阳从外面跑来了，手里拿着一份电报纸，道：“长安姐，上海来的加急电报！你快看一看吧！”

    长安接过了电报纸，对几个生意人笑道：“你们先参观着吧！沐阳，你陪着客人们。”说完，便走到了僻静处，撕开了电报。她看完了电报上的内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顿时觉得头晕眩了起来，不由得一把扶住了旁边的墙壁。她把那纸电报纸窝成了一团。她竭力的想要镇静自己。终于，她缓了过来，睁开眼睛。眼睛睁开的一瞬间，眼泪也跟着滚了出来。

    她哽咽了几声，生怕客人们听到了，急忙用手背擦拭着眼泪。沐阳让客人们自己去参观了。他跑到了长安的身前，看到她红着眼圈，不由得关切的问道：“长安姐，怎么了上海那头出什么事情了你怎么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