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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蝉那把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未知
秦淮河上的画舫有多半是属于第一等行院,也有少部分是自立门户的名妓。
至于最后一等,就是不入流了,多半是没有唱曲、陪酒、下棋、打茶围等陪客手段,直接就是开门的生意,故而被称作是半掩门,是士子们不屑于去的地方,多是平民百姓光顾。
平心而论,十家第三等的加起来也比不过一家第二等的,更遑论动辄一掷千金的第一等行院。不过说来也是可笑,这江都最上等的皮肉生意却是被三个女人握在掌心上,容不得他人沾染半分。
徐北游以前很奇怪一点,不说那些高来高去的地仙高人,就是一般的宗门弟子行走江湖,动辄喝酒吃肉,还要来往交际,那么银子到底从哪来的?
直到他来到江南之后才慢慢明白,无论是传承有序的宗门也好,还是随起随灭的帮派也罢,都各自有自己的进项,道门以五石散为主的各种丹药,其中涉及的银钱怕是要以数十万计,这还仅仅是道门庞大产业的冰山一角。几大寺庙也是坐拥土地无数,更有所谓的香油钱和香火供奉,这才能养活成百上千的僧众。
至于剑宗这边,张雪瑶居住在东湖别院中养尊处优,依旧是当年的卫国公主做派,只是各种侍女丫鬟就不下百人,李青莲虽然比不得师父张雪瑶,但也是被当作世家大小姐养起来的,现在又多了一个徐北游,张雪瑶每月给他一千两银子的用度,一年便是一万两千两银子,亲王年俸也不过如此,更别说维持其余剑宗弟子的开销,这些不菲花销总不能一直坐吃山空,总要有些进项填补亏空。
那些看似两手不沾黄白之物的名士大儒更是如此,若没有各自家族背后的庞大产业支撑,他们又如何能安心地曲水流觞,坐而论道?
不管怎么说,江都都是朝廷的,即便是慕容玄阴也不可能据为己有,他之所以几次三番想要入主江都,说到底还是因为江都豪富,放眼整个天下也是首屈一指,若是能将此地诸般产业收入自己囊中,只是银钱收益就对他所谋之事将大有助力。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佛陀也争一炷香。
钱之一字,不可太看重,整个人活到钱眼里,却也不可不看重,毕竟是生存之根本。
这一日,慕容玄阴包下了一艘画舫,只是让这艘画舫上的主人抚琴,自己却是坐在船弦上,望着秦淮河水若有所思。
威震江北的玉观音站在他的身后不远处,内着白衣,外披黑纱。
罗刹女和玉观音一南一北,被视为两位女子枭雄式人物,殊不知两人都在背后各有主子,罗夫人的主子是秦穆绵,而玉观音的主子则是大名鼎鼎的慕容玄阴,巧合的是秦穆绵和慕容玄阴两人又都是出身于玄教。
玉观音是慕容玄阴众多婢女中最为出彩的一人,不过也是留在慕容玄阴身边时间最少的一人。
两人静默许久,玉观音忽然轻声问道:“主人,你似乎不太喜欢女人?”
慕容玄阴微微一怔,竟是出乎意料之外地回答道:“谈不上喜欢与否,若是厌憎,又何必养你们这些女子。”
玉观音说道:“可这么多年来却没见过主人亲近任何一名女子,哪怕是我们姐妹中姿容最美的玉姬也未能让主人多看一眼。”
慕容玄阴笑道:“你们啊,和其他女人都一样,表面上温顺恭让,实则心思多变,更有的表面上端庄,实则内里比那秦淮河上的卖笑女子还要不堪,卖笑女子好歹还是为了赚钱,那些女子却是倒贴钱,这样的女人,我瞧不上,更不愿意碰,会脏了我的身子。”
玉观音对于慕容玄阴的贬低话语不以为意,反倒是笑道:“这天底下又哪里有表里如一的女子?就算是有,浊浊俗世,万丈红尘,又如何保持秉性一成不变?”
慕容玄阴不置可否,话锋一转道:“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是三个老不死的女人,个个都是戏台子上的角儿,这次她们主动找我谈,想来是已经开好了条件,那我就跟她们谈谈,能动嘴不动手那是最好。”
另一条正在朝这边缓缓驶来的画舫上,坐了一船的女人,只有徐北游一个男子。
站在船头的罗夫人脸色肃穆,船楼里正在对弈的秦穆绵和唐圣月,捧了一本《上清本源妙解》的张雪瑶,以及一位正在与李青莲对坐闲谈的女子。
这名女子生的曼妙,容颜美丽,与唐圣月有几分相似,不仅形似,而且神似,散发出来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如出一辙,可惜脸色中总是透露出一股子灰败之气,而且整个人似乎如垂死之人一般,行将朽木,没有半分生气。
徐北游初入东湖别院时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后来从师母那里得知,这名女子叫做唐悦榕,是唐圣月的妹妹,虽然境界修为比不上唐圣月,但也是地仙境界的大高手。
如此一来,仅是摆在明面上的地仙大高手就足有四位,可见三女对慕容玄阴的重视程度。而且那位罗夫人既然能被秦穆绵视作心腹,又能威震江南多年,境界修为想来也不会差了,至于剑宗,因为慕容玄阴和公孙仲谋有旧,倒是不好太过大张旗鼓。
徐北游待在一群女人中间,而且这群女人中除了李青莲道行尚浅外,个个都是顶尖角色,饶是他心性过人,也还是有些不自在,他没去刻意地平心静气,而是开口问道:“师母,慕容玄阴为人如何?”
正在读书的张雪瑶放下手中书本,“你不是与慕容玄阴相识吗?何必又来问我。”
徐北游诚实回答道:“都说知人知面难知心,我与那位玄教教主相识时间太短,怎么也比不过师母几十年的了解。”
张雪瑶问道:“你知道一体两面吗?”
徐北游摇头道:“不知。”
张雪瑶犹豫了一下,解释道:“世间之所以会有慕容玄阴其实是一个意外,当年完颜北月修炼玄教秘典《拔九虫》,中途出了岔子,差点就要身死道消,不过他福气大,最后还是保住了性命。只是遗患也随之而来,本该修炼出来的身外化身却是脱离了他的掌控,借助一件先天至宝自成独立一体,而这就是后来的慕容玄阴。”
徐北游听得嗔目结舌,“慕容玄阴竟然是完颜北月的身外化身?!”
张雪瑶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完颜北月表字玄阴,为了登上后建国主之位随母之姓,其父复姓慕容,于是慕容玄阴就取了完颜北月的父姓和表字,给自己取名为慕容玄阴,后来又夺取了玄教教主之位,方有今日之成就。此事我们也只是知道大概,具体详情就只有慕容玄阴和完颜北月两人知晓了。”
徐北游震撼难言。
张雪瑶接着说道:“慕容玄阴此人与完颜北月截然不同,为人处事与完颜北月相比更是两个极端,性情善变乖戾,且不拘世俗礼法,万事随心,让他看着顺眼的人,便是万金也能拱手送上,让他不顺眼的人,一文也不肯施舍,迄今为止能让他瞧着顺眼的,仲谋大概能算是半个,至于我们三个自然都是不算的。”
徐北游半是释然半是感慨地轻轻点头。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九十章 言语间刀光剑影
两艘画舫靠近之后,慕容玄阴带着玉观音径直走上秦穆绵等人的画舫,在罗夫人的引领下,走进船楼之中。
此时的船楼中三名主事女人已经正襟危坐,徐北游等人则是分别立于其身后。
慕容玄阴进来之后,先是扫视一圈,然后竟是团团作揖,带着三分轻佻地嬉笑道:“三位姐姐,多年不见,近来可是安好?”
说罢,视线又扫到徐北游的身上,略微收敛笑意,“原来徐小子也在。”
徐北游上身前倾,恭敬地施了一礼。
不管怎么说,慕容玄阴都是他的救命恩人,若无慕容玄阴当日出手相救,自己早已是死在碧游岛上。
罗夫人为慕容玄阴搬过一张椅子,慕容玄阴施施然坐下,开门见山道:“我这次的来意,三位想必都已知晓,不过三位既然愿意谈,那我也不愿喊打喊杀地伤了和气,所以我也就索性直言了,江都城里的大小产业,我可以丝毫不取,你们三家的各自地盘,我也可以分毫不沾,但是我要一条完整的海路。”
此言一出,满楼寂静。
大齐并不禁海,故而海贸发达,由此衍生而出的海商更是实力雄厚,天下海商大抵可以分为三大部分,第一部分是齐州以及北直隶的海商,以碣石、渤海府和琅琊府三处港口为依托,多半有水师、官府和各大权贵背景,如今是以齐王萧白为首的一众帝都权贵的禁脔,不容旁人插手半分。
第二部分是位于东南的福州及岭南等地的海商,这里的海商不像齐州海商那样抱团,自成体系,但又全部皈依道门,人人都有道门外门弟子执事的身份,毋庸置疑,这儿是道门的地盘。
最后一部分,也是最大的一部分,那就是以江都依托的江南海商,其中构成成分复杂,既有各大江南世家,也有江都水师和官府,但最大的份额还是掌握在三位女子的手中,与海商的巨大利益比起来,江都城里那些产业就有些小打小闹的意思了。
慕容玄阴身为堂堂玄教教主,若说为了几家行院几个铺子,就要亲自动身前往江都,那未免也太过自降身价,他真正的目的是一条海路,一条连通后建、魏国、江都、宝竺的巨大海路。
一条海路,听着简单,其中涉及的各处利害关节,纵使是当今皇帝陛下想要插手其中,也不免要费一番手脚,虽然比不了漕运要涉及到数万人乃至十几万人的生计,但涉及的银钱却是有多无少,其中沾惹到的大小权贵更是数不胜数,一不小心就会树敌无数,纵使是有望继承大统的齐王萧白都不敢将齐州海商一口吞下,由此便可见一斑。
毕竟每年涉及的银钱不下百万计,纵使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也要动心。
这才是玄教教主的格局和胃口。
三名女子城府深厚,脸上看不出喜怒,反倒是地位仅次于三女的唐悦榕第一个开口说话,声音低沉嘶哑,“一条海路,横跨万里,涉及方方面面,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便是我们想送,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收下的。”
慕容玄阴平淡道:“自上次被仲谋兄劝退之后,玄阴一直为此事奔走,这次再赴江都,自付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一阵东风而已。”
张雪瑶接口道:“如果慕容先生只是要座行院,那么江都的各大行院任凭挑选,就当是慕容先生搭救北游的谢礼,可慕容先生却要一整条海路,未免有些狮子大张口了,这即是断我们三家的财路,也是断我们的生路。”
慕容玄****如果只是要一座行院,我又何必千里迢迢亲自赶来此地?再者说,你们三人手中绝对不止一条海路,又何必说什么断掉生路。”
秦穆绵微笑道:“慕容师弟的脸皮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厚如城墙,一条海路,从绘制海图到组建船队,再到确定货物的进出买卖渠道,多方应酬,上下打点,其中心血可不是短短几年就能完成的,你现在张口就要一条海路,把我们三人置于何地?”
慕容玄阴笑容可掬,“秦师姐过奖了,平心而论,你我同是出自后建玄教,后建如何你最是清楚,有终年不冻的港口,有最上等的鹿茸人参,有数不清的矿藏之物,若是能将后建这一环补足,这条海路才真正是横贯东、南、北三海,日进斗金。”
唐圣月冷冷道:“红口白牙,空手就想套白狼,慕容教主的意思是要用后建一个环节来换取魏国、江都和宝竺三个环节?这算盘未免打得太精了。”
慕容玄阴笑而不语。
秦穆绵面无表情道:“若仅是如此,那可真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前不久我去后建,完颜北月已经答应给我一个港口。”
慕容玄阴微笑道:“若是没有我的同意,你们又能从后建运走多少货物?我未必能助你们成事,但是想要坏你们的事却是绰绰有余。”
张雪瑶轻轻说道:“既然慕容先生这么说,那么我们只能放弃后建了,毕竟只是现在的这条海路,就已经足以养活我们这些孤弱女子。”
慕容玄阴眯起眼,轻声道:“三位姐姐,一个红脸,一个黑脸,一个白脸,分工明确,有进有退,有理有据,可说到底还是一个意思,不愿意给。若是实在不愿意给,那就只好由我自己来拿了。”
随着慕容玄阴此言一出,气氛骤然变得凝滞起来。
纵使张雪瑶等人这边足有四位地仙境界大高手,慕容玄阴也仍是云淡风轻,根本不把几人不放在眼中,反倒是张雪瑶等人脸色凝重,丝毫不敢轻敌大意,毕竟慕容玄阴乃是地仙十八楼的境界,她们四人在他面前还真是有些孤弱女子的意味。
就在一触即发之际,张雪瑶忽然说道:“北游,你是我们这儿唯一的男丁,你是什么意思?”
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徐北游,包括慕容玄阴也是如此,他饶有兴趣地盯着徐北游道:“这话说得在理,毕竟这世道不管女子如何厉害,说到底还是要男人当家作主,徐小子你是仲谋兄的传人,如今仲谋兄已然身陨,说你是剑宗宗主也不为过,你是什么意见,也不妨说来听听。”
原本只是旁听的徐北游猝不及防,在众人的视线注视下,沉吟良久,才缓缓说道:“慕容前辈于我个人而言,有救命大恩,于先师而言,曾于危难之中出手相助,这份恩情必然是要还的,只是这条海路非我剑宗一家独有,慕容前辈若是想要,还要拿出诚意给另外两家,毕竟秦姨和唐姨没有欠着慕容前辈的恩情,慕容前辈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慕容玄阴笑咪咪地点头道:“是这个道理。”
徐北游不再说话,而是将目光移向秦穆绵和唐圣月两人。
秦穆绵淡然道:“慕容玄阴,我现在把话说明白了,只要你把本钱给我们,整条海路都可以让给你。”
慕容玄阴不发一言,径直起身往门外走去。
玉观音对着三人略施一礼,也随之转身离去。
两人离去之后,唐圣月冷然道:“果然还是谈不拢。”
秦穆绵摇头叹气道:“慕容玄阴打定主意要空手套白狼,那最后还是要付诸于武力,即便以我几人之力相加,胜算也不会超过三成。”
有些疲倦的张雪瑶开口道:“有一就会有二,拱手相让绝不可取,不过坐以待毙也不是个办法,既然不能等着慕容玄阴找上门,就尽力而为吧,穆棉你再去给完颜北月去信一封,圣月你去问一下蓝玉的意思,虽然不是同门,但毕竟是同一个师父教导出来的。至于我,就拉下这张面皮去求一求慕容萱。”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九十一章 一言不合即拔剑
不宜迟,三名女子议定之后不等画舫靠岸就分头离去,剩下其余四人。
显然唐悦榕和罗夫人分别作为白莲教和闻香教的二号人物,都有各自的事务,不多时后也随之离去,一时间就只剩下李青莲和徐北游两人。
船楼内,徐北游和李青莲很有默契地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徐北游调侃道:“人家都走了,你怎么不走?整天游手好闲,也不知道上进。”
“你怎么好意思说我?!”李青莲瞪大了眼睛,“现在你才是剑宗少主。”
“我暂时不插手剑宗事务,这可是师母的意思。”徐北游促狭道:“不过既然师妹承认我是剑宗少主,那么我就以少主的身份下令给你,赶紧去为我们剑宗的复兴大业奔走,别总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李青莲怒气冲冲道:“游手好闲要你管?谁承认你的少主身份了?谁要听你的命令?”
“好好,你不走我走,今天天气不错,我去岸上转转。”徐北游笑了笑,不再搭理这只开始炸毛的小猫,缓缓起身,扶剑向外走去。
李青莲咬牙道:“赶紧走,早走早清净!”
画舫靠岸,徐北游下船登岸。
此时的徐北游身着宽袖鹤氅大袍,脚踏云履,长发以一顶精巧银冠束成中规中矩四方髻,原本清朗干净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曾经沧海难为水后的从容不迫,腰间佩剑,手扶剑首,行走之间,衣襟飘摇,潇洒倜傥。
也难怪会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
换了一身打扮的徐北游再也不是当初的乡野少年,如今谁见了不赞一声好一位翩翩公子?
东瞧西看了大半天,行走到一处僻静所在时,徐北游忽然停下脚步,原本按在剑首上的手掌下滑至剑锷下三寸处,大拇指抵住剑锷,轻轻往上一推,腰间的天岚剑出鞘一分。
剑上四九白金剑气含而不放。
“虽然不能闭窍养意,但是能做到收放自如,难能可贵。”一道身影从阴影中走出,背后负剑。
徐北游挑了下眉尖,“瞧着眼生,身上又有剑宗的剑气,你是剑气凌空堂的人?”
“好眼力。”这人是名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自我介绍道:“我是剑气凌空堂的长辛剑师,前不久跟随慕容玄阴由后建返回江都,今天本没打算与你见面,毕竟几大地仙齐聚,我也不敢贸然靠近。”
“慕容玄阴?还有,刚才你称呼我什么?难道不是应该尊称少主吗。”徐北游平静道:“还是说你已经投靠了那位玄教教主,准备背弃剑宗。”
长辛剑师平淡道:“你不配让我称为少主,就算你换了一身打扮,也还是当初那个乡下少年,凭什么做我们剑宗的少主?至于我是否投靠慕容玄阴,更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徐北游平心静气道:“我是否有资格做剑宗少主先不去说,听你话中意思,你是打定主意要投奔慕容玄阴的麾下了?”
徐北游顿了一下,然后加重语气道:“师母说过,该留的留,不想留的就去做剑宗的死人。”
长辛剑师冷然道:“张雪瑶?她与主人不和已久,又凭什么对我们指手画脚?况且慕容玄阴马上就要拿下江都,覆巢之下难有完卵,如今的她已经是自身难保。”
徐北游怒极反笑道:“真是好大的口气啊,师父一世英明怎么到头来收了你们这帮蠢货?也是,没了师父的庇护,你们这种蠢货想要在这个世道上生存下去,的确要找个好主子,我德浅行薄,也供奉不起你们这种大菩萨。”
长辛剑师终于露出几分怒意,反手握住背后之剑,“你这嘴上的功夫倒是厉害,只是不知你剑上的功夫是否也如嘴上功夫这般厉害?”
徐北游腰间天岚出鞘三分。
剑气凛冽。
长辛剑师淡然道:“以剑分胜负对错,这是祖师留下的规矩。拔剑吧,若是我先拔剑,你未必会有拔剑的机会。”
“狂妄。”
徐北游只说了两个字,随着手掌握住剑柄,迅速平复心中怒气,整个人沉浸到古井无波的状态之中。
长辛剑师眯起眼。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被宗主亲自教导栽培出来的年轻人,如今已经在剑道一途登堂入室,若是再过些时间,自己必然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要做剑宗宗主,可不是胜过自己就足够了,剑宗素来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宗主即是半个剑宗。
这句话不是说宗主的权柄之大,而是说宗主要抵得上半个剑宗。
一个没了师父的徐北游,配吗?
历代剑宗宗主登位,都会伴随着腥风血雨。徐北游若是真有资格,那就尽管去夺去抢便是。抢到了,算本事,抢不到,那就认命。
徐北游向前踏出一步,不见他如何拔剑,天岚已经出鞘,划出一个惊艳弧线,斩向长辛剑师的咽喉。
这是剑宗独有的拔剑术,相比起拔剑术这个名字,徐北游更喜欢它的另外一个风雅名字,刹那芳华。
长辛剑师露出一抹淡淡讶异,迅速收敛了原本的轻敌心思,向后撤出三步,同样的拔剑术,同样不见如何拔剑,背后长剑已经出鞘挡住了徐北游的凌厉一剑。
后发而先至,从这点上来说,徐北游比起长辛剑师的确是差上一筹。
徐北游一剑受阻,并不与长辛剑师比拼修为,而是直接借势滚剑。
长辛剑师虽然未曾学过剑三十六,但毕竟跟随公孙仲谋时日已久,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自然知道这式剑十滚剑的威力如何,不敢让徐北游将此剑彻底用完,当即转守为攻,一记毫无花哨的重剑斩下,打定了主意要以势压人。
不过徐北游早非是吴下阿蒙,一路行来历经大小十余战,一直都以弱战强,早已无师自通地学会如何避其锋芒,纵使长辛剑师比他高出一个境界,也绝难一剑制胜。
只见徐北游将剑七融汇到剑十之中,身随滚剑而动,再结合从李青莲那里得来的灵感,整个人如同陀螺旋转,在一瞬间避开正中锋芒,从侧面连续七剑劈砍在长辛剑师的剑身上,借助反弹之势瞬间拉开距离,真正做到了一气呵成。
一剑落空的长辛剑师大为恼火,这小子果然有些门道,在同龄人中也算是殊为不易,只是不知进退,不知死活,倒是可惜了这份修为和资质。
长辛剑师不再留有余地,毫无征兆地暴起一剑,整个人在一瞬间剑气勃发,脚下地面寸寸碎裂。剑锋裹挟着似乎要满溢出来的四九白金剑气,直逼徐北游面门。
徐北游不得不用积蓄不过一半的剑势转为剑二画圆一剑,两柄剑器相交,发出一阵刺耳的铮鸣声,剑气四溢,最后还是徐北游依仗了天岚之利,拼尽全力总算是挡下了这一剑。
徐北游伸手擦拭去嘴角的血迹,手中的天岚微微轻颤。
他虽然挡下了长辛剑师的一剑,却也不得不中断剑十的滚剑蓄势。
长辛举起手中之剑,缓声道:“下一次,你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徐北游没有说话,只是泛起一抹冷笑。
下一刻,竟是徐北游抢攻,手中天岚如同一抹惊虹长掠,直刺长辛的胸膛。
这一剑堪称是一往无前,纵九死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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