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未知
“如果事事都要问个凭什么,这事情也就没法做了。”仍是一身丧服的张雪瑶捧起茶,轻啜慢品。
秦穆绵毫不松口道:“平常时节也许无妨,非常之时却必须如此。”
开始还算其乐融融意味的三个女人此时已经是有了些许剑拔弩张的意味。
“论心机程度,萧玄比起他爹萧煜可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若是徐北游去了萧玄的手底下,还不得连整个剑宗都一起赔进去?可怜公孙仲谋操劳大半辈子攒下的这点家底,怕是要为他人做了嫁衣。”唐圣月冷笑道,有意无意地瞥了张雪瑶一眼。
“这也是我担心的,不过帝都那边传来消息,萧家丫头因为婚事的缘故,与萧玄的关系并非想象中的那般和睦,若此事为真,则大有文章可做。”张雪瑶放下手中茶碗道。
秦穆绵眼神一凝,“我早就听说萧家丫头肖似林银屏,如此看来倒还真有点意思。”
张雪瑶轻声道:“林银屏临死前把牡丹留给了嫡亲孙女,说不定就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毕竟知子莫若母。”
唐圣月难得认同了张雪瑶一次,“这倒像是林银屏的行事风格。”
也许是提起林银屏的缘故,秦穆绵有些腻歪,中断这个话题道:“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照咱们三个这么个唱法,这台戏唱到明天也唱不完。依我看不如把徐北游叫到眼前来,到时候再作决断。”
既然秦穆绵让步,张雪瑶也退了一步,道:“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孩子,只要你们别太过苛求,那我也不会出手偏帮,全看他个人能耐如何。”
“好。”秦穆绵一锤定音,“那就定在六月初六。”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七十五章 粉墨登台独角戏
最近几日,江都城内最大的戏园子被人包下了,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显贵,一律不得入内,这可是江都多少年都见不着的新鲜事。
更令人啧啧称奇的是,戏园子里的德寿班,无论是名角还是红角,也都被一股脑地赶了出来,只剩下一套锣鼓班子还留在里面。
这可真是奇了,难不成包场的人要自己开唱不成?
事实的确如此。
偌大一个戏园子里空空荡荡,台上只有寥寥几人,均是作戏子装扮,不过却不是这戏园子里原有的戏子,只有两侧的锣鼓班子还是正宗的德寿班人马。
细密的锣鼓点声响起,若是有喜欢听戏之人就会发现这是鼎鼎有名的《牡丹亭》闹学一折,不多时,一道作闺门旦打扮的身影从幕后走出,摇曳生姿,手持折扇半遮脸庞,恰如那犹抱琵琶半遮面,再配上那细心描画的妆容,真是好一个惊为天人。
无论男女,皆是如此。
那人轻启朱唇,发皓齿,开始轻声慢唱,初时不觉如何,可片刻之后就仿佛进入不可以言说的妙境之中,其声好似登山,壁立千仞,本以为已经是绝顶,可翻山之后却发现山外还有一山,一山叠一山,一叠又一叠,仿佛要攀到九天之上。
登天之后,骤而下落,好似银河落九天,未等触底,继而又似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叮叮咚咚复咚咚叮叮,高高低低,大大小小,婉转曲折,这等唱功,可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折扇合拢,显露出本来面容,丹凤眉眼,胭脂嘴唇,眉心一点朱砂红。
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人不单单唱了旦角,就连生角也是他一人独唱,脸上妆容和身上衣着比蜀州的变脸绝技还要让人惊奇,几乎一转身便是一副新妆容。
能有幸目睹这一幕的只有台上数人以及这一套锣鼓班子而已,就这般从闹学唱到游园,再到惊梦、寻梦、写真、离魂、拾画叫画。
当唱到冥判一折时,一名披着黑纱的女子凭空出现在台下,施了一礼后轻声道:“主人。”
台上之人缓缓停下动作,挥了挥手,台上的戏子向后散去,分立戏台四周,两旁的锣鼓班子则是缓缓退至幕后,然后他伸手在脸上一抹,露出本来面目,淡淡问道:“何事?”
女子回禀道:“秦穆绵那边有动静了,她已经派人去见徐北游。”
台上之人嗯了一声,举起右手在眼前轻轻捻起一个兰花指,道:“偌大一个江都城,也就这三人齐心合力还能与本座一战,少一个都不成。听说她们三人甚是喜欢玩马吊牌,正好三缺一人,那我便去凑个数,做个大小通吃的庄家。”
慕容玄阴张开双手,周围侍立的戏子立刻上前为他脱下戏服,平淡道:“你去给张雪瑶传个话,就说看在公孙仲谋的面子上,她若是肯服软,我放她一马,这江都也仍有她的一席之地。”
女子应诺而去。
——
谢园,萧知南五大贴身侍女之一的秋光领着一名中年女子来到徐北游的房外,这名中年女子身着素雅宫装,整个人瞧着端庄典雅,气态不凡,不似寻常人物。
然后中年女子在房门外止步不前,秋光上前通传道:“徐公子,有客来访。”
内室中正在入定的徐北游缓缓睁开双眼,起身来到正厅,道:“请进。”
两女走进正厅后,秋光走近徐北游,轻动嘴唇,吐露出几个刚刚能让徐北游听清的字节。
秦穆绵信使。
徐北游微微一怔。
秋光低下头去,退出屋外。
片刻后,她去而复返,送回一壶热茶和两只茶杯,然后才是彻底离开,使这屋里只剩下徐北游和那中年女子两人。
徐北游脸色有些凝重,从他以剑宗少主身份赶赴江南的那一天起,他就在等着这一天,虽然对此早有准备,甚至已经打算主动找上门去,但没想到秦穆绵那边的动作比自己预想的还要更快一些。
瞧这女子的气派,不会是个寻常的小角色,想来即便是在江都,也是不容小觑的角色,足以显示秦穆绵的重视和诚意。
这名中年女子的真实名姓已经没有多少人知晓,江都城中的各路人马多是称呼她为罗夫人,长年为秦穆绵打理江都城中的大小产业,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三教九流,都有几分交情,人脉广大。不过她绝不仅仅是个左右逢源的羸弱女子,早些年时候也是双手染血的角色,甚至还有一个罗刹女的诨号。
在各路权贵的代言人中,她与江北的玉观音齐名,算是黑道上罕见的女子大枭式人物。
罗夫人进屋之后,先是不着痕迹地稍稍打量徐北游,然后便低垂下眼帘,不见平日里半分威风,恭恭敬敬道:“奉我家主人之命,特来拜会徐公子,至于我家主人的身份,想必徐公子已经知晓。”
徐北游点点头,自己坐到主位上,伸手示意道:“请坐。”
罗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在徐北游的左侧下手位置。
女子心思暗转,她跟随秦穆绵多年,最是熟悉自家主人的性子,那绝对是眼高于顶,眼前这年轻人能被主人重视,自然是有不凡之处,而且他还是住在谢家的园子里,谢家的底蕴非同小可,就是主人也不会轻易招惹,这人能被谢家以礼相待,难道是从帝都那边过来的顶级世家子?
更让她暗自心惊的是,这次不单单是主人要见他,还有另外两位可以与主人并肩的大人物,这让她越发摸不透眼前之人的底细,甚至不自觉地生出一股子忌惮。
徐北游伸手帮她斟满一杯茶。
罗夫人有些受宠若惊,谢过之后没有急着端起茶杯,而是正了正神色,缓缓说道:“我家主人想见公子。”
徐北游没做犹豫思量,直接点头道:“可以,时间和地点。”
罗夫人一怔,似乎没想到徐北游会如此爽快干脆,不过那抹惊讶神色被她很好地掩饰过去,平声静气道:“时间定在六月初六,地点是东湖别院,介时主人与另外两位都会在此等候,还望徐公子万勿失约。”
徐北游举起茶杯,郑重点头道:“一定。”
罗夫人随之起身,向打算起身相送的徐北游蹲了一个万福之礼,“妾身告退,不劳徐公子相送。”
徐北游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托大,还是将女子送到了门外。
罗夫人走远之后,徐北游返回房内,掩好门。
然后他重新坐回刚才的位置,端起那杯用来送客的热茶。
他忽然想起上次在辽王府时萧知南派遣侍女相请于他的场景。
真是何其相像。
其实说起来,萧知南与这三个即将要见他的女人既有相似,又有不同。
徐北游可以在萧知南的面前展现自己的质朴一面,是因为萧知南喜欢这样的徐北游,她想要亲手雕琢徐北游这块璞玉,所以这种质朴非但不会让徐北游失色,反而会让萧知南更加青睐于他。
可接下来要见的这三个女人,那就大不一样了。他非但不能流露出半点质朴之气,反而还要尽量展现自己这些时日里学到的城府和从容,甚至要锋芒毕露。因为慕容玄阴再临江都的缘故,黑云压城,那三个三分江都的女子可没时间来教导一个初露头角的年轻人,如果徐北游还是这般看起来温良无害,又怎么能入得了三人的法眼?
徐北游始终没有喝茶,只是端着茶杯怔怔出神。
也许师父的情分能让师母对自己另眼相待,但他不觉得能让另外两个女人对他如何重视,这次秦穆绵之所以会出乎意料地提前见自己,说不定就是因为师母的原因。
若真是如此,他不会辜负师母的一片苦心。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七十六章 三局棋又是离别
罗夫人拜访之后的不久,有一件事来得很是突然,甚至让徐北游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觉。
南方鬼帝死了,死得无声无息。
朝廷的道门的争斗一直隐藏在台面之下,虽然台面上牵扯出来并最终身死的只有镇魔殿大执事排名第九的南方鬼帝,但事实上这场起于江南的大风浪波及到不少人,甚至连酆都大帝都不得不亲赴江南,其中内幕真相如何,徐北游这个层次的人自然不清楚,不过南方鬼帝身死是确信无疑的,因为这个消息是由萧知南亲口对徐北游所说。
徐北游有些莫名的唏嘘,在他看来,无论双方立场如何,南方鬼帝都是个大人物,实打实的地仙六重楼境界,道门大真人尊号,掌握实权的大执事身份,前不久在大报恩寺时还那么志得意满。
可就是这么一个大人物,说死就死了。
甚至是死得悄无声息,像一只被踩死的蚂蚁,没有惊起半点波澜。
几十年的修为,几十年的攀登,几十年的辛酸,尽付东流。什么秘术法宝,什么身份地位,什么长生大道,都已成空。
整件事就像一个蹩脚的冷笑话。
萧知南对徐北游说了整场风波的大概,用她的话说就是一盘棋,朝廷占了先手的同时又没漏出什么破绽,那么失了先手的道门自然就会棋差一招。
一切都源于一个叫做扎西丹增的摩轮寺僧人,他自草原而来。
只是这一点,就足以让朝廷先手落子。
棋盘上有弃子一说,所谓弃子就是舍弃一二子甚至数十子,以换取外势的着法,也指舍残子不取,争先手投于它处。无论棋子多么重要珍贵,只要在棋盘上,就有被弈棋人当作弃子的可能,这次南方鬼帝就是道门的弃子,被弈棋人弃子争先,看似风光的他转眼间便落得一个万劫不复的惨淡下场。
至于更深层次的真相,萧知南没有多说,徐北游也没有多问,没到那个层次,知道太多也是无益,本来他还想着等到自己修为大成以后再去找南方鬼帝报仇,如今却不了了之,当真是世事无常。
隔了一天,已经到了五月份的末尾,萧知南又与徐北游在湖心亭见了一面。
今天的萧知南换了一身打扮,依旧是国色天香,依旧是让徐北游有片刻的心神不宁,不过她身上那份仿佛已经刻到骨子里的端庄典雅,又让徐北游很难生出什么绮念。
萧知南的神情有些凝重,轻声说了几个字,“我要走了。”
徐北游的身子猛然一僵。
虽然是早有预料的事情,但听到萧知南亲口说出来,徐北游的心中还是有些复杂难言。
萧知南见此情景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很真诚的笑。因为徐北游的反应说明他的确将她放在了心上,本该对此古井无波的公主殿下不知为何竟是有了些小女孩的欢欣,就像小时候第一次临摹出父皇手书时的成就感。
萧知南停顿了一会儿,既是让徐北游有个缓和情绪的时间,也是让自己略微斟酌言辞,等到徐北游缓过神,她轻声道:“江南的事情告一段落,张大伴要回京复命,我跟他一起走,明天就会启程动身。返回帝都之后,情势会如何变化,我也不敢太过肯定,只能是尽力而为,拖得一时是一时。”
徐北游听着萧知南的话,微微低下头,看不清神情。
徐北游说不清自己对萧知南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如果说他仅仅是为了公主的身份和倾城的相貌,那么萧知南绝不会这样青眼于他,甚至不会多看他一眼。可如果说两人之间有多么难忘的刻骨铭心,徐北游自己都不会相信。
感情和利益交织在一起,就像两根互相缠绕的藤蔓,分不开,斩不断。
如果当初的徐北游没有选择走出丹霞寨,那么也许公孙仲谋会对他失望,也许他也不会再见到萧知南。
使徐北游决心走出丹霞寨的最直接原因就是萧知南临别时的一番话。当时的她告诉徐北游,不要一辈子都停留在这个小地方,若是有机会,还是要走出去,看看外面的广阔天地。于是徐北游毅然一个人走出丹霞寨,于是便有了今天。
如今的徐北游依旧没有资格给萧知南许下什么承诺,萧知南对于他而言依旧是可望不可即,但最起码现在的他看到了希望,有了往上攀爬的动力,他不再仅仅是想着成为人上人,也不仅仅只是要继承师父的遗志,他有了属于自己的明确欲求,比如说娶一位公主殿下回家。
这个念头不知何时已经在他心底悄然扎根,变成他内心的一角。
现在,萧知南要走了,前途未卜,徐北游更是无能为力,于是他觉得自己内心好像在忽然之间缺了一角,怅然若失。
沉默了很久,徐北游终于是抬起头,轻声道:“十局之约,还剩七局,要不再下几盘棋?”
萧知南微笑着说了一个好字。
这一次由萧知南亲自摆好棋盘。
这也许是两人之间的最后三盘棋,徐北游难免心态失衡,最初落子行棋时有些恍惚失神,前两盘都是棋至中盘就已经不得不投子告负,只有最后一盘时,徐北游才真正放开手脚,落子极慢,凭着一股几乎是误打误撞的灵光乍现,也是视死如归的惨烈,竟是撑过中盘拼至末盘,大有要与萧知南玉石俱焚的气势。
只是可惜两人棋力相差太多,越到官子阶段越是显现明显,如果说徐北游最后几手棋是一往无前的重骑兵冲锋,那么萧知南就是更加灵活的轻骑兵,轻描淡写地躲过徐北游的决死一击后,然后轻而易举地将无法回头转身的徐北游屠杀殆尽。
收官之后,萧知南用两指捻住一颗微凉的白玉棋子,道:“本来想陪你一起去见张雪瑶,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我最后再送你几句不要钱的老生常谈。放眼古今,太平盛世出不了枭雄,更不会有英雄,想要做枭雄,讲究一个趁乱而起,想要做英雄,则要趁势而起,一乱一势,大有讲究。如果你只是想要做一个人上人,那么做到枭雄这一步就够了,可如果你想要重振剑宗,那么必须要往英雄这条路上走。”
萧知南将手中的棋子放进棋盒,轻声道:“想做英雄,先做枭雄。如今的江南,有慕容玄阴这条不怀好意的过江强龙,又有道门和朝廷的暗流涌动,乱是肯定够乱了,如果你能从这片乱象之中寻出一条康庄大道,那么就算你北上帝都,那也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不过说实话,这份境界,我没有,放眼整个江都,也没人有。”
萧知南深深看了眼徐北游,道:“只是我希望你将来能有这种境界,不要让我失望。”
与萧知南相对而坐的徐北游笑了笑,没有说话。
男人的许诺,有时想想也挺没意思的,做得到的不用说,做不到的说了也是白说。
虽说有些女人偏偏会信,但萧知南显然不是这样的女子,她没有强求,轻轻地起身离去。
徐北游盯着棋盘,深吸一口气。
十局之约,已经输了六局,意料之中也是情理之中。
现在还剩下四盘,他希望这四盘还有下完的机会,最好,能赢上一盘。
徐北游低下头,开始动手收拾残局。
六月初一,萧知南、张百岁、墨书、一行人离开江南,踏上返回帝都的路途。
萧元婴这几日没有露面,不知去了哪里。
偌大一个谢园里,只剩下徐北游和不知还会停留多久的张无病。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七十七章 见三个徐娘未老
在萧知南走后的第三天,六月初四,多日未曾现身的萧元婴回到了谢园,虽然她未曾说什么,但徐北游还是察觉到些许不一样的端倪,往日见到他难免要横眉立目的小丫头反常地沉默起来,仿佛又变回初见时那个少言寡语的萧元婴。
她先是在萧知南的书房停留了小半个时辰,随后来到后园,坐在湖心亭里望着湖水怔怔出神。
徐北游没有打扰她,心中有些说不清的感觉。印象中的萧元婴谈不上沉默寡语,顶多是对待外人有些冷淡,但在她认可的自己人面前,却是个不知愁滋味的小丫头,只是今天看来,萧元婴似乎与无忧无虑和没心没肺扯不上边,毕竟是生活在天底下最高门第中的天家贵胄,又有哪个是不谙世事的?
沉默了许久,萧元婴终于开口了,说的内容即在情理之中,也在意料之中,“徐北游,我也要回帝都了,姐姐自己回去,我不放心。”
徐北游看了眼满脸写满坚毅的萧元婴,轻声问道:“事态很严重吗?”
“严重?”萧元婴低声道:“也许对其他人而言,这就是一次婚事而已,无所谓严重与否,可姐姐不一样,这么多年来她心心念念所为的就是这一件事,岂会逆来顺受?父皇又是不容他人忤逆的,怎会罢休?母后性子懦弱,定不敢太过回护姐姐,兄长远在齐州,无旨意不可回京,真要让父皇和姐姐对上,怕是要生出大事来。”
徐北游诧异地看着她,似乎有点不相信这些话是她说出来的。
萧元婴白了徐北游一眼,轻哼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就只会用拳头说话?其实这么说也没错,有姐姐在身边,我的确不太喜欢动脑子,可不代表我没脑子。”
徐北游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这么大的孩子怎么能把事情看得这么透彻,想来那位皇帝陛下养女儿的本事的确非同寻常,亲女儿已经是不凡,这个养女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萧元婴见徐北游不说话只是叹口气,自己仿佛也受到了感染,也随之叹了口气,然后便板起面孔老气横秋道:“我回帝都之后,你自己在江南要好自为之,千万别死了,不然没人给你收尸。”
徐北游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方印章,递给萧元婴,道:“你不用担心我,倒是你们姐俩让我很是放心不下,昨天我想了很久,这东西给公主殿下不合适,还是你来用更好一些,就算是还公主殿下的救命恩情,我们两清了。”
萧元婴半信半疑地接过印章,当她看到印章下篆刻的灵宝二字时,不由得大为震惊,“这……是父皇的私章,我在他的书房里见过,你从哪里得来的?!”
徐北游半是自嘲半是苦涩道:“为了这方印章,我师父几乎搭上半条性命,若不是它,也不会引来秋叶提前下山,更不会有碧游岛一战。不要问它是如何得来的,你只需知道皇帝陛下欠了我师父一个人情,这方印章就是凭证,若是到了事不可为时,你就拿出此章交给陛下,相信陛下会信守承诺。”
萧元婴沉默良久,然后郑重地点点头,珍而重之地将印章收好,沉声道:“走了。”
徐北游挥了挥手,状似云淡风轻道:“去吧,一路保重。”
萧元婴走了,只剩下徐北游,再有两天,他就要前往东湖别院赴约。
徐北游不懂占验之术,没有掐指一算窥天机的本事,也没有秋风未动蝉先觉的能耐,所以如何都猜不出这次赴约的凶吉祸福,萧知南希望他能从这一片乱象之中找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可他对这条路却是没有丝毫头绪。
徐北游去了趟萧知南留在谢园中的书房,都说书房是比卧房还要私密的地方,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来这儿,也许是一个临时居处的缘故,这儿没有太多藏书,萧知南走时也没留下什么重要物件,只有两把椅子,一张书案,案上放着笔洗、笔架以及几只已经洗净的羊毫长锋,另外还有一叠红格子的信笺纸和一叠雪白的宣纸,被一方白玉镇纸压着。
不见砚台和墨块,应该是被萧知南带走了。
徐北游对纸笔不感兴趣,只是拿起那块白玉镇纸细细打量,上面绘着晦暗的云纹,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刻着一个小小的“谢”字。
谢家的谢园,谢家的谢。
徐北游望着这个“谢”字,忽然对这方镇纸没了兴趣,随手放回原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在空无一人的书房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静默良久,徐北游有些感慨道:“走了。”
他走出书房,重新来到湖边,望着湖水负手而立。
张无病悄无声息地出现到徐北游身边,轻声道:“感情上的事情,我不懂,我想公孙仲谋和韩瑄也不会懂,正如公主所言,你得在乱象中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徐北游笑呵呵道:“张病虎,这话其实也是对你说的,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去面对唐圣月很没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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