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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蝉那把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未知
伙计领着一行人来到一张靠窗的桌前,用肩上搭着的湿巾狠狠抹了下桌面,然后一溜烟地往后厨跑去。
为首那名儒雅男子名叫李善哉,如今已经是天机阁的少匠造,距离上匠造也不过一步之遥,他有望在三年之内迈过这道门槛,至于地位尊崇堪比一部尚书的大匠造,那就只能苦熬资历,何时迈过了地仙十重楼的境界,何时才能由上匠造升为大匠造,也只有成为大匠造,才有资格去争取下任阁主之位。
当然,天机阁的内部晋升也不完全唯修为境界是举,若是对宗门有功,同样会被提拔,在如今的几位大匠造中,就有一人不过是初入地仙境界的修为,却因为曾经改良过神威大将军炮而被阁主特进为大匠造。
这次叛出宗门的林朗是李善哉的亲传弟子,出了这么档子事情,一个教导不严的罪名是跑不了,若是能将林朗抓住,并将他偷走的东西夺回来,还能将功补过,可若是让林朗逃了,那么他日后的前程就很是堪忧了。
除了李善哉外,还有六人都是比他小一个辈分的弟子,大多是匠造或者匠师,而最后一人则是那位倒霉的“华师叔”了,他姓华名西山,与李善哉一般同是少匠造,不过李善哉的少匠造是凭借实打实的修为境界换来的,而华西山却是精于诸般机巧之事,曾经参与天机弩、七星弩的设计,所以才得了少匠造的称号,也正因为他本身修为不济,这才给了林朗可乘之机。
李善哉瞥了眼站在柜台后头的掌柜,收回视线,轻声道:“这次我花了一百两黄金从暗卫府手里买来的消息,林朗此人应该是从塞外过来的草原人,到底与王庭林氏有没有关系,现在尚不好说,不过肯定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大匠造和几位上匠造的意思是,要尽快将此事平复下去,不要惊动阁主,也不要对外走漏风声。”
华西山仪表堂堂,三缕长髯,气态同样很是不俗,他下意识地轻抚颔下胡须,缓缓说道:“在来之前,我曾有幸见过大匠造一面,他老人家亲自占卜一卦,异卦相叠,巽下兑上,竟是个泽风大过的卦象。”
李善哉皱起眉头,“上卦为兑,兑为泽,下卦为巽,巽为风为木,上兑下巽,有泽水淹没木舟之象。兑、巽相迭,中间四爻为阳爻,初、上为阴爻,阳盛而阴柔,中壮而端弱,也兆示着折毁之象。喻行事大错,则将有栋折粱摧之险,所以卦名曰大过。难道我们此行要横生枝节变故?还是说林朗此人重要无比,若是不将他追回,会使我宗门有栋折粱摧之险?”
华西山叹息道:“大匠造的心思又怎是你我二人能够猜透的。”
其余六名天机阁弟子听着两位长辈如此说法,心中不免惊骇,只是心中又难免有些疑惑,既然林朗那厮如此重要,阁内的上匠造和大匠造们为何不亲自出手,反而是要让他们这些小卒子们来追,就算林朗修为境界不济,难道就不怕“万一”二字?
其实对于天机阁而言,一个林朗算不得什么天大的事情,毕竟由华西山保管的东西,其贵重程度相当有限,真正贵重的东西都是由阁主和几位大匠造亲自掌管,所以被林朗盗走的东西就算是真得丢了,也不会让天机阁伤筋动骨,只不过李善哉和华西山此行不会一帆风顺,正如卦象中所言,恐有栋折粱摧之险。
至于那位算是李善哉和华西山师父的大匠造之所以派他们两人追捕林朗,一则是要他们将功赎罪,一行十余人追捕一个林朗,纵使他还有什么接应后手,可这里毕竟不是草原,想来也逃不出去。再则就是让他们带着年轻弟子多些历练,毕竟儒门先贤早就有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李善哉沉声道:“先前清儿已经给我传信,说是在汝南府找到了林朗的踪迹,她和莺儿已经往北禅寺方向寻踪追去,现在不太方便,待到天黑之后,我们便潜入北禅寺中,将这贼子一举成擒。”
就在说话的功夫,小二将准备好的各种吃食依次上桌,一行人不再说话,专心满足自己口腹。
一直站在柜台后的掌柜望着这一行不速之客,目光幽深,略显浑浊的眼珠里透出几分阴鸷。不过令人惊奇的是,李善哉也好,华西山也罢,两人竟是对掌柜的目光注视一无所觉,虽说只有地仙境界才有秋风未动蝉先觉的神异,可李善哉毕竟是距离地仙不过一步之遥的人仙巅峰,竟也没有半分察觉,那就令人玩味称奇了。
过了片刻,掌柜的收回视线,低头看向那枚黄龙铜钱。
他以两指捏住这枚铜钱,然后朝外头猛然一掷。
铜钱瞬间飞出客栈,越过街道,越过层层房屋,最后来到北禅寺前,一气穿过山门和十二道牌坊,飞入钟楼之中。
铜钱狠狠撞击在巨大铜钟上,敲出一记沉闷声响,铜钟左右摇摆不休,钟声满寺可闻。
这枚铜钱自然是粉身碎骨,可在铜钟上却印下了清晰可见的“黄龙”二字。
偏殿内正以素云宴招待徐北游的德云、德寺、德色三人听闻钟声之后,脸色微变,相互对视一眼后,神情诡异。
只有那名自称夜叉的僧人仍是对此无动于衷,举起一杯素酒敬向徐北游。
徐北游自然也听到了这声钟响,伸出两指轻捻酒杯,似笑非笑。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十六章 杯酒之中藏玄机
徐北游迟迟没有喝下这杯素酒,缓缓说道:“杯中藏玄机,酒里有杀气。”
三名僧人脸色骤变,德云面沉如水,德色和德寺二人更是豁然起身。
只有自称夜叉的僧人老神在在,没有任何异样情绪流露,低头轻酌自己杯中素酒,啧啧叹道:“不愧是徐公子,这都让你喝出来了。”
徐北游面无表情,望向僧人,“阁下恐怕不是什么佛门八部众,另外三位也不是什么北禅寺的主持长老。”
“夜叉”放下手中的素酒,笑道:“徐公子不愧是入得公主殿下青眼的年轻俊秀,真是让老夫这种半只脚已经迈进棺材之人惭愧,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说话之间,“夜叉”的声音不复先前的清朗,转为苍老嘶哑,他问道:“多问一句,徐公子是如何看破老夫身份的?毕竟老夫也算是在这行当里摸爬滚打几十年了,自认没有什么破绽,所以还望徐公子不吝为老夫解惑一二。”
徐北游平淡道:“我这次北上帝都,行踪并不算隐秘,不管是镇魔殿还是八部众,能窥破我的行踪都在意料之中,先前阁下以佛门龙王的名义力邀我前来北禅寺做客,我起先并未生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突兀,但对此我也只当是龙王有话要对我说,可当我来到北禅寺之后,却感觉很不舒服,感觉这儿不像是一座佛寺,不见佛气佛性,甚至让我生出了一剑直过十二门的感觉,用我们剑宗的话来说,这叫做剑心不宁。”
“夜叉”恍然道:“原来如此,徐公子修为高绝,不愧是地仙境界,想来这就是传闻中的秋风未动蝉先觉了。”
徐北游不置可否,转而问道:“阁下是暗卫府里掌权的大人物?不知是哪位坐堂都督麾下?亦或者是豫州暗卫府都督佥事羊师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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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叉”摇头笑道:“在下是暗卫府之人不假,可算不上什么掌权的大人物,充其量只能算是个马前卒而已。”
徐北游呵了一声,“一个马前卒便敢来暗算一位地仙境界,那三位坐堂都督岂不是敢去打道门掌教的主意了?”
“夜叉”似乎没有听出徐北游话语中的嘲讽之意,不以为意道:“徐公子既然知道不对,却迟迟不曾拔剑,反而是与老夫在这儿说了许多言语拖延时间,恐怕是拔不得剑了吧?”
徐北游没有说话。
德色冷笑道:“实话不妨告诉你,这桌素云宴中有我暗卫府的奇门异毒‘谪仙人’,饶你是地仙境界,中了此毒之后也一时半会儿动不得半分修为!”
徐北游脸色平静,问道:‘谪仙人’?寓意仙人吃了也要落凡尘吗?”
“夜叉”笑道:“仙人吃了也要落凡尘,这是夸大之词,其实只要有地仙十重楼以上的境界,便可无视此毒,可惜徐公子再如何一代奇才,终究不能在及冠之年踏足十楼以上的绝顶境界,所以注定今日要受此毒之制。”
徐北游点点头,洒然道:“阁下果然是好算计,从徐某人喝下第一杯素酒的时候,就已经输了。”
“夜叉”死死盯住徐北游,试图从他的脸上寻出些许惊慌失措,轻轻说道:“徐公子大约是想,方才我们四人也一同享用了素云宴,又怎么能安然无恙?其实不瞒徐公子,我们几人现在同样是身无半分修为,可杀人又何须亲自动手?”
夜叉终于是缓缓起身,轻轻拍手。
瞬间有十余名身着僧衣的暗卫涌进殿内,手持天机弩,漆黑的灭神箭上幽光隐隐。
徐北游举目看去,竟是第五等的灭神箭,足以破去没有气机护体的地仙体魄。
不得不说,这次暗卫府可谓是下了大本钱,先不说价值连城且有价难求的“谪仙人”,仅仅是这些灭神箭就足要好几万两银子,若是再加上那颗已经被下在了素酒中的“谪仙人”,以及暗卫府大费周章地将偌大一个北禅寺偷梁换柱,怕是三十万两白银也止不住。
虽然比不得徐北游买张召奴性命的手笔,但委实也不是个小数目了。
事到如今,怎么看徐北游也是个必输的局面,不过“夜叉”仍是没能从徐北游的脸上看出什么惊慌失措,这让他有些恼火,在他几十年的暗卫生涯中,最是喜欢看这些所谓的大人物坠落凡尘之后,尤其是临死之前的那番丑态,这才是他先前将自己一番谋划和盘托出的根本原因,可这位徐公子却如此“不识趣”,死到临头仍是强装镇定,岂不是让他的一番言语都成了无用废话?
“夜叉”脸色阴沉,就在他打算下令放箭的时候,徐北游忽然说道:“先前我告诉过你,我刚到北禅寺的时候感觉不舒服,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舒服吗?”
“夜叉”沉声道:“愿闻其详。”
徐北游平淡道:“因为在几年前,我曾经见过一套一模一样的伎俩,那是在西北中都,西北暗卫府都督佥事陆沉亲自策划,打算将崇龙观满门上下杀绝,然后再由西北暗卫府之人冒充观内道人,最后完成他们的所谓大事,可惜不巧的是那一日我也刚好在崇龙观中,亲眼目睹了整场事件的经过。”
徐北游顿了一下,颇有些追忆意味道:“那时候的徐北游可不是什么江都徐公子,也不是剑宗少主,没有地仙境界的修为,甚至连鬼仙境界都不是,所以那次我差一点就死在了你们暗卫府的绣春刀下,这件事让我记忆很深,甚至后来还梦到过几次。”
徐北游望向“夜叉”,平静道:“这座佛寺中的血气和死气很浓,我猜这北禅寺内的僧人已经被你们杀光了吧?还真是如出一辙的手段。”
“夜叉”脸上阴云密布,他当然知道那桩发生在西北的隐秘之事,此事甚至惊动了掌教真人和皇帝陛下,闹得很大,杀人诛心向来都是暗卫府的拿手好戏,却没想到在这儿栽了个大跟头,事后三位坐堂都督被陛下问责,整个暗卫府都灰头土脸,据说是因为放跑了几个活口的缘故,没想到自己今日却是见到这个让整个暗卫府蒙羞的“活口”。
他冷笑道:“没想到徐公子与我们暗卫府还有这么一段缘分,你早该死在崇龙观里的,却苟活至今,今日死在我的手中,也算是有始有终,全了这段缘分。”
徐北游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笑道:“端木睿晟想要杀我,怕是没有那么容易,今日徐某人便让你们见识下我的地仙境界。”
下一刻,徐北游张口一吐,一道诛仙剑气裹挟着掺杂了“谪仙人”的酒液汇聚一线,激射而出。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十七章 掌柜的运筹帷幄
五仙者,天、神、地、人、鬼。后二者,一为修持之人,一为修真之士,皆算不得仙,故而有半仙之称的地仙境界即是仙凡之隔。
地仙境界有巍巍十八重楼,过尽十八楼即可飞升神仙,故而地仙境界又被视作求仙之始,而地仙之前皆是凡人。
古往今来,凡人想要凭借机巧手段使地仙坠落凡尘的事情屡见不鲜,成败大概在五五之数,毕竟能够成就地仙境界的修士无一不是天底下的拔尖人物,也无一不是各有诸般机缘,自然也有许多不为外人所知的保命本领,很多算计地仙境界之人就是因为这些不为人知保命手段而棋差一招,最终功亏一篑。
“夜叉”算得很好,只是他不清楚徐北游体内藏有一剑,此剑之中又藏有一口剑气,“谪仙人”不过是让地仙境界暂时失去修为,而这口剑气却是专门诛杀地仙的。
其高下立判,所谓的“谪仙人”之毒于身负诛仙剑气的徐北游而言,不过是个笑话。
此时的徐北游没有中毒,而“夜叉”及德云、德色、德寺三人却是实实在在中了“谪仙人”之毒,无法动用半分修为,可谓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作茧自缚。
徐北游一口诛仙剑气吐出,白练如匹,气如长河,毫无反抗之力的四人直接被剑气抹去,什么也不曾留下,仿佛从未在这个世界出现过。
十余名暗卫一起扣动手中弩机,灭神箭如雨一般攒射而至。
如果此时的徐北游身无半分气机,这些灭神箭自然会刺穿他的体魄,将他置于死地,可世间哪来那么多的如果?
此时的徐北游不但身负气机,而且丝毫无损,正巅峰鼎盛。
无上剑体自生剑气护体,将激射而至的灭神箭寸寸碎裂。
徐北游自是不会对这些想要取走自己性命的暗卫爪牙手下留情,心念一动,剑气自生,无数如弦月状的剑气盘旋而至,杀人如割麦。
不过片刻功夫,殿内已经是遍地横尸,被毁去的天机弩和灭神箭散落一地。
也算是见识过大风大浪徐北游对此无动于衷,背着剑匣走出此间偏殿,然后将剑匣轰然砸在身前,一手按在剑匣上,等着正主现身。
当下此时,世人皆知剑宗少主徐北游要北上帝都,哪怕是暗卫府都督佥事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对徐北游贸然出手,有这个底气的只能是三大都督。
暗卫府三大都督,会在这个时候冒大不韪来袭杀徐北游的,只可能是掌印都督端木睿晟。以端木睿晟如今的境地而言,不动手则已,动手必然要以雷霆万钧之势一击功成,一个所谓的“夜叉”显然分量不够,所以按道理而言,此地应该还有一位直接受命于端木睿晟的暗卫府高官亲自坐镇才是。
尤其是先前那声使满寺可闻的钟响,更让徐北游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
客栈中。
掌柜默默算计着时辰,脸上露出几分惊疑不定之色,按照他与“夜叉”之间的约定,在事成之后便会以独有的信号通报,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可此时却迟迟不见动静,难不成是出了什么意外?
掌柜脸色不由阴沉起来,他们一行人确定徐北游的北上路线之后,就立刻在此地精心布置,先后砸进去足足四十余万两银子,只要徐北游入局,那就断没有破局而出的可能才是。
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按照暗卫府的规矩,出现这种情况一般就是两种选择,要么就是不惜一切代价立刻补救,要么壮士断腕,切断一切线索,彻底撇清自身。
至于到底选择前者还是后者,就要根据当时情况而定了。尤其是前者,一定要量力而行,否则补救变成了添油,怕是要连自己也搭进去。
先前不是没有血的教训,上次西北崇龙观之事就是个最好的例子,西北暗卫府代都督佥事陆沉选择补救,动用整个西北暗卫府去追杀徐北游一行三人,结果是崇龙观之事彻底败露,西北暗卫府元气大伤,甚至陆沉本人也差点死于公孙仲谋的剑下。
以当下情形而言,他最好的选择就是一击不中,远遁千里,不去管北禅寺内的情形到底如何,立刻将相关人等进行灭口,然后离开此地,不能落人口实、授人以柄。
只不过此来之前,掌印都督下了死令,让他务必将此事办成,否则不必再回帝都见他,若是轻易撤离此地,先不说几十万两银子的布置彻底打了水漂,掌印都督那边就无法交代。
掌柜几经踌躇之后,还是决定赌上一手,就赌那位徐公子只是拼死杀掉了夜叉等人,实际上已是元气大伤。
就在掌柜打算离开客栈的时候,李善哉一行人刚好准备结账。
一名天机阁弟子来到柜台前,问道:“掌柜的,多少钱。”
掌柜知道他是天机阁中人,不欲泄露身份,看了眼桌上的杯盘,脸上堆起笑容道:“没有酒水,八菜一汤,再加上一壶上好的雨前茶,总共是三钱一分银子,抹去零头,收您三钱银子。”
这名天机阁弟子直接从袖中取出差不多半两左右的银裸子,丢在柜台上,“不用找了。”
掌柜赶忙收起银子,口里说着不要钱的好话,满脸谄媚笑容,满身市侩俗气,让人根本无法将这个客栈掌柜与灭去北禅寺满门的暗卫府高官联系起来。
待到一行人离开客栈,掌柜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对着店内唯一的伙计吩咐道:“去把先前留下的尾巴处理一下,然后立刻离开此地,在汝阳府等我三日,若是我未能如期赶到,你立刻返回帝都,将此地情形如实向都督大人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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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计点点头,悄无声息地向后厨方向退去。
客栈内只剩下掌柜一人,他从柜台中取出一本厚重账册,不过上面记载的可不是什么客栈账目,而是记录了暗卫府此次行动前后经过的机密卷宗。
只见他伸手抚过账册,手掌所过之处,纸张尽变焦黄,然后焦痕急速扩大,化为熊熊火焰,却又不伤柜台分毫,不过片刻功夫,这本账册便已是化作飞灰。
掌柜一挥袖,飞灰随风而散,他大步走出客栈,又是一挥袖,客栈大门自行关闭。
来到街道上,掌柜的视线透过重重房屋阻隔看到正往北禅寺方向行去的李善哉一行人,喃喃轻语道:“过江的小鱼儿也要趟这滩浑水?怕是自顾尤不暇。”
他冷笑一声,“也罢,既然你们赶着送死,我也不拦你们,等你们和剑宗少主一起死在这儿之后,让蓝相爷和韩阁老慢慢掰扯去吧。”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十八章 暗卫府屠戮满门
燕莺潜入北禅寺之后,发现偌大一个北禅寺冷冷清清,一路行来竟是没有遇到半个僧人,似是一座荒废鬼寺,让人脊背生寒。
若是往常,燕莺断不敢一人如此行事,可今日不同,每每想到朝思暮想的情郎就藏身于此,她的胆子便大了起来,见四下无人,她干脆是不再隐蔽身形,光明正大地朝罗盘所指方向行去。
最终来到一座偏僻之极的大殿前,殿门紧闭,其内隐隐有腐臭之气传出。
燕莺犹豫了一会儿,伸手按在殿门上往前一推,竟是没有推动,她一咬银牙,拔出剑来狠狠一劈,整个殿门立刻四分五裂。
燕莺往里一望,脸上顿时没了血色,只觉腹内翻江倒海,哇的一声,忍不住吐了出来,最后甚至连苦水也要吐出来。
只见殿内几乎是修罗场一般,只见无数僧人的尸体被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起,一排排,一列列,一层层,就像是被宰杀后的猪羊。
燕莺扶着门框,浑身瘫软,竭力向外挪去,她终于知道为何满寺不见一个僧人,原来这些僧人早就被屠戮一空。
过了许久,燕莺感觉稍好一些,深呼吸了几次后,再度转头向殿内望去,只见殿内大约有百余具尸体,被分成五列、五排、四层摆放,有的僧人是死于利器,血肉模糊,也有的僧人死于羽箭,一击毙命,但大多数僧人却是神态安详,身上不见伤痕,而且身着中衣,似是在睡梦中就被人用毒夺去了性命。
燕莺的心缓缓下沉,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握住,越来越紧,几乎要让她喘不过气来,她不知道是谁杀了这些僧人,也不知道是仇杀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但她知道罗盘明白无误地指向这里,若是林朗逃入此地躲避时,恰好遇到了那些杀人之人,不幸被牵连其中,那可让她怎么办?
燕莺不知从何处来了胆气,强忍着恶心去一具具地分辨那些尸体,当看到那张仍是沾有血迹的年轻面孔时,她顿时如遭雷击。
这张很是英俊的面庞上满是可怖神情,仿佛见到了极为恐怖的事情,令其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惊骇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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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这些已经彻底凝固的表情中,似乎还有那么一抹不甘。
也是,从草原千里迢迢来到中原,先是费尽心思混入天机阁中,又是蛰伏多年,好不容易得手之后,躲过了天机阁的衔尾追杀,眼看着胜利在望,却在最后关头栽了跟头,而且还是被殃及池鱼,他又岂能甘心。
不过再如何不甘心,也敌不过一句世事无常。
燕莺瘫坐在地上,眼神呆滞地望着情郎的尸体许久,竟是笑了起来,她伸出手将尸体从一众尸体堆里拉了出来,用袖子轻轻拭去他脸上的血迹,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其揽到怀中,喃喃轻语道:“林郎,我终于找到了你了,你让我找得好苦啊。”
“林郎,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累了?那你就先睡一会儿吧,等你睡醒之后,我们就离开这里,去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去塞外草原,纵马放牧,到时候我要你教我吹笛子,弹琴,拉马头琴,这都是你曾经答应过我的,可不许反悔。”
“对了,你还答应过要娶我,要让我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女子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一柄雪亮的绣春刀刺穿了女子的胸膛,透胸而出的血红刀尖上不断有鲜血滴落,女子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只有大口鲜血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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