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未知
傍晚时分,整个江都都陷入一场大雨滂沱之中。
江都作为天下最是繁华的所在,即临近大江出海口,隔着东海与魏国遥遥相望,又通过横贯南北的东江大运河与帝都相连,不管漕运还是海运,都绕不过江都这座雄城,每日来往船只不知凡几。
这场大暴雨将所有船队杀了个措手不及,所以在此时的雨中,仍有无数人影在大雨中奔行,或是忙着下锚靠岸,或是忙着蓬盖货物,或是将不能见水的货物装上马车迅速转移,有人扛包,有人架箱,有人忙着降下风帆,有人大声呼喝着拉着纤绳,竟是要比平时还要热闹几分。
好在这场大雨只是雨势极大,并没有狂风怒号或是雷电交加,只要穿戴好雨具,不要失足落水,最多是受些寒意,事后喝上几碗姜汤,倒也无性命之忧。
岸上码头不远处有一处高坡,早年曾是江都水师安放炮台所在,只是随着江都水师势微之后,便日渐荒废,炮台中的神威大将军炮早已被江南军收回撤走,只剩下一座斑驳炮台,杂草丛生。
此时的炮台上,有一行人正驻足远眺码头,为首之人正是徐北游,在他身旁的是接手了剑宗大部分生意的张安,在两人身后各有一名随从为其撑伞,周围则是一众剑气凌空堂剑士护卫。
毕竟如今的江都不比早些年的时候,暗流涌动,没有地仙境界的修为,出行时还是小心为好。
徐北游低头看了眼脚下的积水,问道:“船队损失如何?”
张安脸色有些凝重,答道:“回少主的话,大部分船都进了码头,已经安排人卸船,问题不大,不过有一艘福船却是漏水严重,恐是坚持不了多久,而这等天气修补也难,怕是有些风险。”
“我记得这艘长约八丈的福船连带材料和造价大约是七十万两银子,再加上船上货物,那便是近百万两银子,最近宗里和佛门那边有些纠缠,可能要用些银子,所以这艘船一定不能沉。”
“我已经派人去各家知会一声,让我们的船先进港。”张安点头应是。
这话说完,徐北游抬头抬头望向码头,面色有些阴沉。
煌煌天威之下,众生如蝼蚁,也难怪能搅动天地之威的大修士不再是修真之人,而是陆地之仙。
现在的他距离地仙境界只有一步之遥,那把在吴乐之手中的五毒剑就成了重中之重,只要他能将此剑的剑气神意尽数吸纳,那么他有八成把握成就地仙境界。
只要踏足地仙境界,否极泰来,不但损失一空的气机能够“春风吹又生”,而且结合已经打开的上丹田紫府识海,整体修为还能更上一层楼。
徐北游忍不住轻轻叹息。
就当下局势而言,只有地仙境界才算是有了入局的资格,才能真正有了局内人的身份。
也就在此时,又有一支船队在这大雨之中朝码头方向靠拢过来,看样子也是有些家底的大商贾,遇到了这场突如其来的风雨才匆忙靠岸、这支船队的主事人是个妙龄女子,此时正不顾风雨地站在船舷上眺望港口。
女子身材高挑,身上服饰带着明显的后建风格,尤其是额头上那块巨大的红宝石额饰,更是扎眼无比,顾盼之间略带傲慢之态。
环绕在女子身边的不是丫鬟侍女,而是七八号赳赳武夫,尤其是一名老者,面呈淡金之色,双眼开合之间有电光闪现,气态不俗,绝对是修为有成的修士人物。
单就这个阵仗而言,这女子显然不是寻常商贾之家出身的女子,说不定就是哪个后建权贵家里的千金。
女子指着前面正在缓缓进港的船队,问道:“这是哪家的船队?真是好大的架子,别人家的船队都要让着他们。”
一名披着蓑衣的管事人物回答道:“回小姐的话,那是张家的船队。”
“张家?”女子一挑眉,“哪个张家?江南几大世家,谢、赵、燕、韩、白、唐、李、孙,我可从未听说过有个张家。”
那名老者开口道:“小姐,张家就是剑宗的张雪瑶。”
“剑宗!”女子眼神骤然一亮,“原来是他们,慕容师祖就是被那个叫做张雪瑶的老太婆刺了一剑。”
老人脸色微变,带有三分警惕道:“小姐慎言,此地不比旁处,乃是剑宗的核心要地,那人就住在江都城外的东湖别院,而且地仙高人多半有秋风未动蝉先觉的神异,所以小姐还是不要提起那人的名讳为好。”
女子倒也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刁蛮性子,从善如流地答应一声后,转而道:“龙爷爷,你说师祖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在魏国待得好好的,差点儿都能见到那位魏王殿下了,可师祖却偏偏在这个时候让我们来江都,难不成他还要第三次强入江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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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女子称作“龙爷爷”的老人摇头道:“教主心思如渊似海,非是我等可以揣度。”
女子叹气一声,“武力睥睨世间的师祖都要在这儿栽跟头,又何况是我们,说不定我们刚进江都,就要被剑宗的人乱剑刺死。”
龙姓老人笑了笑,“那倒不至于,只要我们遵守他们的规矩,他们也不会把我们怎样。”
女子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听说剑宗如今的主事人是个徐姓的,这人如何?”
先前的中年管事虽然不太清楚小姐说的剑宗,但却知道小姐说的“姓徐的”是谁,赶忙回答道:“小姐问的是徐公子吧?这位徐公子现在可了不得,乃是江都城里一等一的权势人物,不但与三司主官平等论交,而且与谢家和李家也有不浅交情,听说在帝都那边更是手眼通天,许多人初来乍到江都拜码头,便要去这位徐公子的府上走一遭,本地大户遇到难事也要找这位徐公子,听闻张家的新任话事人张安就与这位徐公子有些不明不白……”
女子冷笑一声,打断他道:“还是一位地方豪强啊,那我们要不要去他的府上走上一遭,也拜拜码头?”
管事战战兢兢地不敢再多言半句。
因为这位主子在后建有一个最是尊贵的姓氏,完颜氏。
完颜氏作为后建皇族,其大族长正是地仙十八楼境界的完颜北月,这位女子按照辈分算是完颜北月的侄孙女,放在后建,那便是货真价实的郡主。
当这位郡主还是年幼孩童时,经常随父辈进宫面圣,一向不喜孩童的完颜北月竟是将她放在膝上玩耍,可见这位小郡主在后建国主的心目中远非他人可比。
待到她长成少女之后,又得了慕容玄阴的青睐,代徒收徒,这放在后建几乎是难以想象的事情,要知道完颜北月与慕容玄阴不和已是由来已久,慕容玄阴对完颜氏成员素来冷淡,能被两人同时喜爱,女子在后建的地位可想而知。
女子轻轻抚过眉心处的鲜红额饰,玩味道:“徐公子。”
就在此时,女子身旁的老者似有所感,猛地抬头,隔着重重雨幕向炮台方向望去。
刚好看到了那位正要转身离去的带剑身影。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一百零三章 后建贵女姓完颜
从“那个年轻人”成为“徐公子”,徐北游用了一年的时间,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徐北游身上近乎发成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很少再意气用事,他学着如何去做一个上位者,他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生死险关,他将在师父和先生那里学到的东西转化成自己的东西。
随着韩瑄的再次入阁,徐北游顺理成章地成为徐公子,名震江都。
可徐公子的名头再大,终究只是半个局内人,不上不下。
现在的他要谋求一个局内人的身份。
当那名老人看到徐北游时,徐北游也感受了那名老人的视线,于是他停下本要转身离去的脚步,隔着重重的雨幕与翻滚起伏的海面,与老人遥遥对视一眼。
他没有示威,也没有躲闪,只是很平静地望了一眼后便收回视线,在众多剑气凌空堂剑士的簇拥下转身离去。
女子顺着老人的视线望去,只能看到重重雨幕,不由问道:“龙爷爷,怎么了?”
老人轻声道:“刚才有人在对面山上朝这边眺望,不过现在已经退去。”
女子随意问了一句,“龙爷爷你能认出来历根脚吗?”
老人的脸色有些凝重,沉声道:“应该是剑气凌空堂的人,为首之人年纪不大,八成就是那位徐公子。”
在后建尊荣无比的女子笑了笑,不置可否。
徐公子也好,剑宗少主也罢,于她而言都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情,真正能让她害怕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叔祖完颜北月,一个是师祖慕容玄阴。
她转身走回船舱,说道:“等进了江都,我先去见师姑,至于那位徐公子,就由龙爷爷你去见一见吧。”
龙姓老者自然不是什么寻常家仆老奴,堂堂后建玄教也绝不仅仅只有慕容玄阴一位教主和一众莺莺燕燕,在六十年前,后建玄教的五大长老中甚至没有一位是女子,直到慕容玄阴掌权之后,玄教女子的数量才急剧增加,以至于许多人认为玄教是个女子宗门。
在慕容玄阴时代的玄教,废黜了五大长老职位,增设两位副教主及十二位堂主,两位副教主一位是前代五大长老之一,另一位则是慕容玄阴的亲传弟子,即是这名完颜氏女子的师父,也是下任玄教教主,而十二堂主中则有十位堂主是女子,只有两位男子堂主,龙姓老者正是其中之一。
老者点点头,算是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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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雨势转小,待到正午时分,雨住云散。
天空上仍旧残留着几片云,不过瞧着软绵绵的,远没有昨日黑云压城那般气势迫人,像是小孩子爱吃的棉花糖,阳光透过云间缝隙打落下来,在地面上印出一块块紧密相连的金斑,像是树叶缝隙间的光影,又像是闪烁着光泽的鱼鳞,将这雨后初晴的大好时光渲染成一片黄金。
童心未泯的李青莲踏着地面上的金斑,背负着双手走在前面,显得老气横秋。
徐北游和吴虞并肩走在后面,吴虞偷偷看了眼这位真实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师兄,见他眉头微皱,似乎怀有心事。
平心而论,徐北游不是个会将情绪轻易表露在脸上的人,可凡事都一个度,每个人心中也都有一条线,一旦超出了这条线,那也就表明事情已经超出了掌握,就如现在的徐北游,当可以从他的脸上瞧出其内在情绪时,那他心中所怀之事怕是已经由不得他来做主。
如今徐公子的大名,吴虞也知道一些,到底是什么事能让这位炙手可热的徐公子如此忧虑?
难不成天塌下来的大事?
吴虞忽然想起一句话,不由摇头失笑。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想来这位师兄就是那个高个子的人。
徐北游收回思绪,刚好瞧见美人摇头轻笑的景象,心情转好几分,微笑问道:“师妹何故发笑?”
吴虞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师兄刚才又是为何蹙眉不展?”
徐北游微微一怔,轻描淡写道:“昨晚大雨,有艘船险些沉了,损失了些货物,不是什么大事。”
吴虞哦了一声,点到即止,没有继续深究下去。
两人都是心思通透之人,也都清楚那个谁也看不见的“度”。
虽然两人已经是师兄妹,但远未到掏心掏肺的地步。
一行三人继续往张府的后府行去。
这几日张雪瑶都住在富贵坊的张府中,所以徐北游每日都会过来走一趟,半是请安,半是议事。
今天徐北游照常过来,恰巧遇到了刚刚回府的李青莲和吴虞二人,于是三人结伴一道去给张雪瑶请安。
张府自然比不了被张雪瑶精心经营许久的东湖别院,没那么多玄机,也没有没有琉璃阁这等好去处,三人来到一座暖阁前,这便是张雪瑶的暂住之地。
师道尊严,在宗门修士之中犹是如此,绝大多数修士都是终生不娶或终生不嫁,能像秋叶或公孙仲谋这般结为夫妻道侣的倒是少数,既然不婚不嫁那就没有子嗣,故而于修士而言,亲传弟子几乎与亲生子女无异,欺师灭祖实为修行界的第一等大忌,犯者人人得而诛之。
徐北游虽然与张雪瑶多有意见不合,但在礼数上却挑不出半分错来,换句话来说,徐北游与张雪瑶只是“君子之争”,就事论事,绝不牵扯其他。
进了暖阁,张雪瑶还是按照老规矩给每人斟上一杯茶,八分满。
徐北游五指合拢住茶杯,欲言又止。
张雪瑶捧起茶杯,轻啜一口,道:“她们都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有些事也该让她们知道了。”
这里的“她们”自然是指李青莲和吴虞二人。
徐北游稍稍犹豫后,点头道:“佛门那边狮子大开口,总共要二百二十万两银子,其中二十万两单独交给龙王个人,我已经付清,剩下二百万两则要我们在一年内分批次交付至灵谷寺。”
张雪瑶低头看着茶杯中微微荡漾的茶水,“佛门的胃口的确不小,不过也在情理之中,你都说他们想要重现南朝四百八十寺的盛况,修建寺庙没有银子是万万不行的,二百万两银子看着很多,说到底也不过是几座佛寺的事情。”
二百万两银子,饶是吴虞和李青莲这两个自小就不缺富贵的大家小姐也被吓了一大跳。
当年祖龙始皇帝一统天下之后,下令统一全国度量,于是写下天下公平四字,四字刚好十六画,故而定为十六两为一斤。
由此才有了今日的二十四铢为一两,十六两为一斤,三十斤为一钧,四钧为一石。
二百万两便是十二万五千斤,约合四千余钧。
常言道重若千钧,这笔银钱又何止是千钧!
徐北游一时间有些吃不准张雪瑶的心思,轻声问道:“那这笔钱我们到底给还是不给?”
“自然是要给。”张雪瑶喝了一口茶,雍容地坐在紫檀椅子,如同一只停留在梧桐枝头上的骄傲凤凰,淡然道:“既然答应了与他们联手,那我们就要拿出诚意来,如果你那边的银子不够,我还可以借调一些给你。”
“大约还有一百万两银子左右的缺口。”徐北游皱眉道。
“银子的事情我会让张平去安排。”张雪瑶道。
徐北游点点头,拇指和食指夹着青瓷茶杯,左右旋转,望着茶杯中茶水荡漾,袅袅热气升腾。
剑宗倾覆不假,可剑宗却也豪富,自己杀不得人,却能花钱买凶杀人。
二百二十万两银子雇凶,恐怕是天底下头一号的价格了。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一百零四章 一叶扁舟见故人
阳光明媚,船队静静地泊在港口内有些浑浊的水面上,码头上是来回交织的力夫,一派安宁祥和的景象。
徐北游坐在一棵初显嫩黄娇绿之色的杨树下,背靠着树干,不说话,身边放了一壶酒,不时拿起喝上一口,一口一个心事。
在他身后不远处,宋官官和十余名剑气凌空堂剑士安静肃立,更远处则是来时所乘坐的马车。
不管徐北游是否已经名震江都,也不管他是否从张雪瑶的手中逐渐接掌剑宗大权,当他真正对上道门时,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丝忐忑。
他接触最多的是镇魔殿,多数时候都是处于镇魔殿的追杀之下,对抗镇魔殿也多是被动接招,即是没办法也是没选择的事情,可这次不一样,这次是他主动去攻,拔除道门经营数百年之久的江南道门,这样的大手笔,当年的傅先生都未能完成。
徐北游又拿起酒壶灌了一口酒,尽力平复自己当下并不平静的心态。
就连吴虞都能瞧出他有心事,那么其他人多半也能看出来,心思流于表面,这不是什么好事情。
从东湖别院出来以后,他没有直接回城,而是四下走了走,最后来到这处码头,想要一个人静一静,梳理下近来的诸多事情,先是张召奴一行人来江都,看似只是剑宗与昆山之间的争斗。
继而是因为那场未能完成的正月二十天香楼之会,将暗卫府和江南军也牵扯进来,说到底是庙堂争斗的延伸。
再然后,蓝玉、道门、张召奴三者之间联手的脉络隐隐可见,于是在徐北游和张无病的牵线搭桥之下,早就不甘偏居东北的佛门顺势入场,使江都形成两大阵营的隐隐对峙。
事态发展之快远远超乎徐北游的预料之外,也已然超出他的掌控之外,这使得徐北游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孤身一人时朝不保夕的状态。
一壶酒喝空,徐北游摇晃了下酒壶,随手丢在一旁,打算起身离去。
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在徐北游打算登上马车的时候,有一叶扁舟缓缓靠岸,从船舱中走出一名女子,身着淡蓝色水合道服,头戴逍遥巾,清脆道:“徐北游,是你吗?”
徐北游猛地回头,脸上表情先是惊讶,继而欣喜,最终却又化作复杂难言。
江都再好,终究不是故乡,他乡遇故知本该是人生四大喜事之一,只不过此时此地,徐北游真是有些“喜”不出来。
宋官官极少见到公子这般神情,又见那女子是道门装扮,以为是遇到了道门高手,整个人都紧张起来,却不曾想徐北游只是轻声说道:“官官,你们留在这儿,我去见一个熟人。”
宋官官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遵从公子吩咐,与一众人等停留在原地,而徐北游则是独自一人走上前去。
此时小舟的女子也已经登岸,向着徐北游小跑过来,满脸是遮掩不住的惊喜神色,“真的是你!”
接下来的一幕让宋官官看得目瞪口呆,那名道门女子确认了徐北游的身份之后,竟是直接扑到他的怀里,徐北游也不躲不闪,不但双手环住女子的身子,而且还带着她原地转了个圈。
这可就不像是一般朋友了。
宋官官惊讶的不是徐北游与其他女子有来往,而是惊讶于这位女子的身份,竟然是道门中人!而且看这打扮,还是正统的道门嫡系弟子,类似于世家中的长房嫡出,日后有资格继承偌大家业。
剑宗和道门的关系不必赘言,说是仇深似海也不为过,可如今剑宗少主与一位道门嫡系弟子却是如新婚久别的小夫妻一般相拥,换成谁都要觉得这故事有些离奇。
好在两人也没有怎么腻歪,那道门女子只是有些情绪激动之下才会做出如此举动,心情稍稍平复之后,便立刻羞红了小脸离开徐北游的怀抱。
徐北游也不以为意,以前她就是这个性子,去了一趟道门还是没变。
女子向后退了一步,打量着徐北游一身华贵装束,满脸惊奇,问道:“你是不是赚了好多钱?衣服竟然用这么好的料子,我一个月的俸银估计都买不起这套衣服,不过剑倒是没换,还是天岚。”
徐北游低头看了眼自己已经习以为常的穿着打扮,微笑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天岚可是我的原配夫人,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丢。”
女子忽然想起什么,震惊之余小声问道:“我来之前听师兄们说这里有个徐公子,很是厉害,让我不要去招惹他,你不会就是那个徐公子吧?!”
徐北游笑道:“如果是江都城的徐公子,那八成就是说我了。知云,你是不是因为在都天峰上受了欺负才偷偷跑下山来?不过你放心,到了我的地头,保证没人再敢欺负你。”
知云白了他一眼,“才没有人欺负我,要有那也是你!你要是敢欺负我,我就告诉公孙先生去。”
徐北游眼神晦暗,轻轻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知云问道:“对了,公孙先生在哪?是不是也在江都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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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北游轻声道:“你在都天峰上没有听说什么吗?”
“听说什么?”知云有些莫名其妙,“都天峰很大的,我每天只能见到几个人,都闷葫芦似的,一句话也不说,仙云师姐又冷冰冰的不爱说话,我也不好多问山下的事情。”
徐北游轻轻吐出一口气,平静道:“师父他走了。”
“走了?”知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猛地回过味来,眼圈一红,眼前瞬间笼罩上一层雾气,“怎么走的?公孙先生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说走就走了?”
徐北游犹豫了一下,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生老病死,只要一日未得长生,那就一日逃不过去,师父他年纪大了,早年又受过伤,折了许多寿元,我们分开没多久,他便坐化了。”
知云用大袖子擦了擦眼泪,带着哭腔道:“公孙先生葬在哪里了?你能带我去看看吗?我也给他老人家上一炷香。”
徐北游从袖中抽出一块用来拭手的锦帕,仔细地帮她擦掉脸上泪痕,温声道:“师父他老人家被我葬在西北了,江都这边只有一座衣冠冢,就在我师母的东湖别院中,不过师母她平生最讨厌道门中人,所以我就不能带你过去了。”
“可是……可是。”知云皱着小脸微蹙眉头,“如果不是公孙先生,我早就死在那些暗卫的手里了,所以我觉得还是应该去祭拜一下,既然那位前辈不喜欢道门弟子,那我不穿道袍好了。”
徐北游眼神中的晦暗散去,渐渐变得柔和起来。
当年跟着师父行走天下,算不上落魄,但也着实谈不上光鲜,那时候没有人真正在意这个年轻人,恐怕连他姓甚名谁都不清楚,最多知道他是公孙仲谋的弟子,也就仅此而已。
有时候徐北游自己也在想,如果他死在了那场旅途中,会有一个人为自己的死流泪吗?
师父不会,因为他见惯了生生死死,心境早已如三尺青锋一般坚不可摧。
先生也不会,几十年庙堂沉浮,曾经近乎登临绝顶,也曾坠入万丈谷底,万事看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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