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扇孤阙歌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尘蔻
“谁说让你真嫁了。”墓幺幺哭笑不得,“傻姑娘。”
“啊”轻瑶是完全没想到,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呵呵。”墓幺幺笑了起来,再次在酒杯中斟瞒了酒,笑容未减,声音却冷。“他孙昌意没那个命。”
她端起酒杯,走到窗边推开窗来,将盏中的酒尽数倒在了地上。夜风将浓烈的酒水吹成了断断续续的酒花,洋洋洒洒一片,似旧年月里山后刚开的梨花嫩芽。
“他没那个命。”
……
夜深人静,此时桥上没有荒人进攻,安静地只能听见海浪的声音。
一处无人察觉的海边。
墓幺幺赤足站在沙滩之上,海水浅浅地没过她的脚面。
“哈睿,我又来了。从你把我送回来之后,我每天夜里都会来这里向你提出很过分的要求。我会告诉你怎样命令你的荒人大军进攻,怎样放水,怎样失败。我和孙昌意做了个交易,需要你荒人大军明天夜里……”
她一边说话,一边朝着海里走去。海水渐渐没过她的腰身,没过她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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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3章 奇迹(一更)
果然如墓幺幺所说,荒人第二天准时在日落时分再次发起了进攻。
孙昌意的东疆骑兵一反常态的竟然决定留下来不说,还要帮着守桥这件事情,御尺桥方和东疆骑兵双方军队仿佛莫名其妙达成了一种默契。房泽等人客套的表示感谢,孙昌意这边也假意应承一番。
远远地,孙昌意看见墓幺幺站在不起眼的一处角落里,跟他眼神交汇了一下之后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
孙昌意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荒人的进攻会这样的凶猛,虽然做好了应对准备,但东疆骑兵毕竟没有面对过荒人的经验,只是适应荒人这种狂猛的兽潮就已很是吃力了。
墓幺幺给他安排的守备地区是帅塔的剑尖位置——以她的话是,这个位置是最能牵制荒人主力的位置。但是她很明显忘记提醒他,最能牵制的同时,也是防守难度最高遇敌最险的位置。
看着这如同蝗灾一样朝着御尺桥攀爬的荒人大军,孙昌意面上不显,嘴里却有些发苦。他自知有些对敌我形势的分析很是失算,之前狼群折损了一大半对他们东疆骑兵的战力是致命性的打击。加之他们这些骑兵的机动性优势,虽说土狼的习性和机动来看,内陆里基本各种地形都能适应,但很明显他们非常不适应狭窄廊桥和层叠战垛之间这种地形进军,更绝不该用来作为守卫。
最让他孙昌意失算的是,他们的土狼仿佛非常惧怕这些荒人——如同惧怕天敌那样,虽然常年的训化已经将它们的兽性磨灭了大多半,但是仅存的这点兽性也终是有的。它们虽不至于四散溃逃,却也失了之前在内陆上那种嚣张无畏的冲劲,瑟瑟缩缩地畏手畏脚。
战时遇中,挫败难说,死伤不断的加大。
看着不断前来求援劝说的副将,他咬牙坚持了半夜,就不得不去求助房泽。但是房泽很明显自顾不暇的样子,推脱说自己的兵力也严重不足,无暇分身。
这换句话说就是,孙昌意等于没有任何侧翼和后方的援军。
“大头目,我们还要坚持多久这样下去,兄弟们这的受不住啊!”副将焦急不已。
孙昌意紧紧地捏紧了手中的长锤,看着远处的海面,狠狠一咬牙:“给老子坚持住!打了这么多场仗,这种场面对我们来说算什么!我们可是东疆黄土红凌霄!”
……
“房将军,你是不是有些太过宠惯幺幺这丫头了。”王师傅走到房泽身旁,说道。
房泽并不惊讶王师傅会出现在这里一样,目光落在海面之上,半晌突然反问道:“王师傅,您相信奇迹吗。”
王师傅张了张嘴,许久摇了摇头。
房泽并不介意,笑了一下,“我也不相信。我是一个非常现实胆小的人,谨小慎微,兢兢业业。奇迹这种东西,对我而言不过是刻意杜攥捏造的骗局。大概有十九次吧……这是自从荒人来袭之后,我曾有过一了百了想法的次数。”
“……”王师傅一愣。
 
第904章 神话(二更)
“……”王师傅一愣,随即脸色大变,猛然扭头看向了海面,“幺幺又去海里了!”
房泽答道,“墓贵子说了,她只要一夜时间。日出之后,她不会再让疏红苑也好,霸相爷也好,再如此为难。”
房泽向前走出一步,“王师傅,听说您是她的师父。那么作为师父,您是不是应该像我们一样,就算不相信奇迹,也相信一次她。”
王师傅看着海面,话痨如他,久久没有再开口。
他的确不相信奇迹。
他也不相信她。
因为他毕生只见过两次奇迹,一次是公子,一次——
正因为见过奇迹的模样,才明白奇迹所需要的代价。
……
深海。
神蜗神殿。
哈睿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已经完全沸腾的海水,下面的红色火光在他的脸上投影下橘黄色的鲜艳颜色,如同大雪封山,穷极日暮,一片片火烧云落下却化不开那满山的冰雪。
“殿下,如您所安排的那样,主力全部进攻帅塔剑首,今夜人族守备非常空虚,实力也大减,接连退出阵地,今夜应该就会破桥。迁徙事宜也已经安排妥当,已经没有您需要操心的事情了,您该去休息了。”蠜丰毕恭毕敬地站在他的身后,说道。
哈睿仍出神地看着下面的岩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殿下,您……不用感伤。就算我们全族都迁徙离开夜昙海,我们也不会忘记您。您是最伟大的一位月之祝祷,也是对我们月之子嗣贡献最大的人,我们一定会铭记您的。日后沣尺大陆上会遍布我们的神殿,您的丰功伟绩会被神殿传颂至这世上每一个角落……”蠜丰滔滔不绝。
“嗯。”哈睿仿佛看穿了蠜丰,很温柔地打断了他。“放心吧,我会用海水送你们最后一程。去安排别的事宜吧,我想在这里陪着我父兄。”
蠜丰的目光也落向他对面的神蜗,里面的岩浆只是看一眼都觉得浑身快要被烧化了。他不自觉又后退两步,对着跪倒在地,行了个大礼,退下了。“那祝……殿下您,长眠不醒,苦难永无。”
蠜丰走后很久。
整个夜昙海从未有过的寂静,所有的荒人主力都被他派出去攻打御尺桥帅塔剑首,全族的荒人都在御尺桥下的海面上翘首以待。
他闭上了眼睛,任凭自己的意识融入整个海洋。
他顽劣地将自己的意识化成一只不起眼的小小鱼苗,跟随着海浪随波逐流。时而又将自己的意识沉入最深的海沟里,化成一块珊瑚,仰望着只有夜昙海才有的漆黑却明亮的夜月盛景。他的意识穿梭在一处海草丛间,成群的荧光鱼类点燃在海草缝隙里,像是眨动的眼睛。
安静。
死寂。
他能听见鱼鳍的扇动,能听见鲸豚的呜咽,能听见水母的歌声。
除了这些他不能理解的声音以外。
他什么也听不见。
他的意识可以同夜昙海一样广袤深阔,也如同夜昙海一样包容万物。
 
第905章 我很害怕
如同一颗刚出生孕育出的珊瑚幼苗,哈睿那双白瞳里的眼神,在深色的海浪里僵硬而笨拙。
“你为什么会……你不是说只等我最后一天吗天已经快要亮了。”
为什么,他的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并不是他想说的话。
这种难以描述的感觉让他甚至感觉不到了自己的躯壳那样,只能呆呆地盯着眼前的人,等着她的回答。
墓幺幺点了点头。“没错,我是说过,只等你一天。”
她停顿了一下,仰起脸来认真地看着头顶上的海水,“好像天也真的快亮了,而你也真的没有来找我。”
“我说过了……我不能……”他的嘴里如同吃了墨鱼的苦胆那样涩苦。
“可是。”她转过脸来,双手撑在气泡壁上,脸也贴近了气泡壁,认真的看着他的脸。“我从来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什……”哈睿仍有些蒙。
“我等不及了。”她的脸贴上了气泡壁,气泡在海浪里折射出了五彩的炫光,柔和地将她的轮廓掩去了他所见过的所有棱角。“我等了你很久很久了,连最后一天,也等不了了。”
“……”
“于是,我便来了。”她笑了起来,像是她所描述的蜂蜜那样甜腻。
海浪发出汩汩的温柔声音,哈睿猛然后退了一步。
“我不能走。”他自己都能听出来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我知道。”她非常不客气的打断了他,“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也知道你的心里在想什么。”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墨绿色的珍珠一颗颗地漂浮起来,在深色的海水里如同明亮的墨绿色萤火虫那样在他的脸颊边漂浮着。“你为什么还要来!为什么不能像我的族人那样让我安安静静地在这里等着长眠”
为什么在我最为脆弱的时候,要来亲自提醒我我放弃了什么
我明明舍不得的。
我明明放弃不掉的。
只要死了,我就可以忘掉你。
忘掉我放弃过的美梦,忘掉我放弃你的痛苦。
他的哽咽使得他根本没有办法说出逻辑性的话来。但是这些不能说出口的话,如同生生吞下一枚枚尖针入腹。
“你想知道为什么”她的声音很轻。
哈睿一怔。
墓幺幺望着他。“因为这个。”
啪。
离水符形成的气泡破碎时其实本该是无声的。
但是这声音却如同惊雷一样响彻在了哈睿的耳边。
气泡破碎的瞬间,四周的海水失去了强力阻隔压力刹那间便上升至顶峰,一道道的波浪如同爆炸的中心点那样朝着一个中心点凝聚汹涌滔天。中心点那个身影单薄的像是一个沉入水中的小石子那样被重重击中。如斯激烈的动态画面中,她的黑色裙摆被海浪推开延展,同深色的海浪融化在一起那样摆动着,静谧唯美,如同一朵盛开的黑色夜昙,飘零坠落。
在这个静止定格的画
第906章 沙砾与贝壳
海浪在被隔绝在气罩之外后仿佛有了自主意识那样,像被浣洗的绸缎那样塌陷下去然后被猛烈的抖开,朝上一层又一层的攀附着这个透明的气泡。随着他们不断朝上攀升,夜昙海仿佛失去了什么一样变得暴乱。暗浪间漰溅起汩汩的浪花,如一串串的断线项链般噼啪地在他们周围落下。
可在气罩内,两人之间很长一段诡异的静默。
哈睿干净又剔透的眼睛闪烁着粼粼水光,里面垫着一柄似随时会熄灭的摇曳烛火那样看着她,柔顺的发顶上渐干的海水形成了一层光滑的水膜,滴入它轮廓清晰的锁骨上,银光闪闪的鳞片在此时亮的犹如银河星海。
“放我回去吧。”哈睿终于开口。
“你的眼泪,为什么是墨绿色的。”墓幺幺的话语南辕北辙。
哈睿抿住嘴唇,久久答道,“我儿时并不是这样的颜色,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见过,可能是成年之后,颜色便变了。这并不重要……”
”可你不觉得,你的眼泪,和我的眼睛颜色太像了吗。”她将那墨绿色的珍珠放在自己眼角旁边。深海波浪间的光影里,她的眸色亦如染了深色,与那珍珠的颜色几乎如出一辙。只是珍珠的光泽润软而柔滑,不似她的眸光流转里那样透彻间又渗透出许多不沾人气的冰冷冷。
哈睿抿住嘴唇,沉默不语。
“看来你还不如你的身体诚实。”墓幺幺手指一翻,珍珠便消失了。
“墓幺幺。”力量渐渐从身体里被抽空,他不得不靠在气泡壁上支撑住身体。“我族人会尽数葬在这夜昙海下,你会夺回御尺桥,不会让你那个圣帝得逞,你想保护的那个男人,也会安然无恙。你要求的你想得到的,我已全部给你。”
他身体上的鳞片渐渐蒙上一层薄薄的雾色,如同他脸庞上那若有若无的一丝苦笑。“无论至今这一切你是虚情还是假意,你已达成你所欲所愿。为什么最后,也不让我达成我所愿呢。”
“你觉得我是虚情假意。”墓幺幺挑了下眉。
“不然呢”哈睿此时其实并没有任何不甘和愤怒,比她所见过任何时候都要平静。“墓幺幺,我的确是荒人,可我并不愚蠢。我也了解你,当然知你每一步的举动都是出于目的其后。之前你只身来赴我,是因你要救蒋安青,你要动摇我要离间我和族人,能利用我成为你的武器,很显然,你成功了。而这次,你强行要带我走,除了你对我感人肺腑的一番假意虚情,难道不是别有用心”
墓幺幺脸上的笑容浅浅淡了下去,可她却笑出了声音。“呵呵。”
“墓幺幺,你敢说此次你来,并不是别有用心”哈睿望着她。
她并不躲避他的眼神,直接而大方的回望过来。
”就算我心知肚明,可我真的累了倦了,而且对于你,我仿佛有些太过无能为力。所以墓幺幺,且让我同族人葬在一起吧。“他认真地说道,“我已真的很累了。不论是对我族人,还是对这些阴谋诡计,还是对你们人族,还是对……你。就让我带着一些自欺欺人的美梦,长眠不醒,好吗。”
墓幺幺朝前两步,抬起手来,一把拍在了他脸旁的气泡壁上。两人的距离急剧缩短,她空出的右手抵在他的胸口,强力地将他压制在气泡壁上,仰脸看他,笑容几乎有些邪佞了。“有一点,你说错了。你并不了解我。你若了解我,便会知道我是怎么可能如你所说那样简单。我的确别有用心,而且我不怕告诉你,我心术邪恶不正,目的不纯而野蛮。你以为,我所谓来抢人,是什么哄骗你的修辞吗”她轻轻摇了摇头,“不是的,我所谓抢人,是抢劫的抢,强抢的抢。而抢人这个人字,在我这里,不过是一个虚化的象声词。就像我看到路边一个美人儿戴的簪子很好看,我伸手去抢下来,也好比我看到路边一辆马车很不错,随手便抢来了,是一个道理。而我抢一枚簪子,抢一辆马车,需要去征得它们的同意,征求它们的意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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