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人

    当然，以上的比喻和目前的场面并没有关系，非要把张念祖他们三个当成雄狮的话，眼前这二十多个货战斗力完全比不上鬣狗，充其量是一群土拨鼠，我写上面那段主要是为了做个小科普，近年来非洲草原上最红的动物不是狮子也不是鬣狗，而是被人称为“平头哥”的蜜獾，它们身材矮小，但是皮糙肉厚，痛觉神经迟钝且脾气暴躁，不管迎面碰上狮子还是鬣狗，只要对方表现出一丝的不恭敬，它们会二话不说上去就干，由此成了新晋的网红。

    呃，说回我们的故事。

    十二棍花之一的段志辉，江湖上绰号“老五”，今年三十四岁，他十四岁那年辍学投身到了混混行业，无论是群架还是单挑都出现过他的身影，在漫长的街头混战岁月里，他积累了丰富的对战经验，还因为由衷的热爱自发而系统地学过传统武术、跆拳道、空手道以及mma等格斗技巧，二十岁以后成了江湖上的半传奇人物，单以实战成就而言，不敢说千里挑一吧，至少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最终荣列十二棍花。

    除了平时都有健身，段志辉凶神恶煞的外表下其实有颗文艺的心，喜欢看一些鸡汤文，跟小弟们说话爱拽热度词，最近他研究的课题是“短板”和“瓶颈”，虽然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但成功人士都能让自己从眼前的苟且里挣脱出来，段志辉发现自己做不到，最近几次败仗的经历成为了他的梦魇，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付出了那么多汗水以后碰上那几个人还是束手无策，他既找不到问题的根源也无法排遣胸中的郁闷，最后归结出这可能就是他的短板和瓶颈。今天和宿敌再次狭路相逢，段志辉心中微寒，手心里都是汗水，但当他听到老大那句“拼了”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心被某种冥冥之意拨动了一下——也许这就是天意，这就是生活对他的历练和馈赠，谁能说这不是一次打破瓶颈的契机？身后是绝路，眼前是强敌，唯有“拼了”是唯一的生路，只要胜了这一次，他就是挣脱眼前苟且的强者！

    一股力量油然而生，段志辉握紧了檀木短棍，目光坚定地冲向敌人，他已找到了初心，他要重新做回自己！

    阿三见有人冲了过来，劈手抓住对方的脖领子，啪啪甩出两巴掌将其打成李二虎，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到别处去了......

    段志辉吃了两下在原地踉踉跄跄了一会后脸朝地砸了下去，在他最后还有意识的时光里，冥冥之中又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瓶颈就是瓶颈，短板就是短板，蚯蚓对上乌鸦不管再怎么挣扎无非就是一口的事儿，对方哪是什么宿敌？根本就是天敌。

    阿三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抽晕了一个内心戏很多的棍花，他这时有点想念李阿四——当他薅住另一个棍花的脖颈子放眼前望的时候，那个同样满脸坏笑等着和他玩对撞的家伙却不在场。李长贵是不会和他玩这种幼稚游戏的。

    十二棍花对这场战斗的严酷性估计是不足的，当初他们围剿张念祖的时候，张念祖还不是人民币玩家，靠的是骚操作，而且那时他的目的只是为了求生。在修车铺门口和阿三阿四那次，人家两人压根没想动真格的，这回他们的彼此定位是敌人，所以一动上手十二棍花先折损了三分之一，对面那三个汗还没出呢。

    作为主战派和怂恿者，龙太泉三郎明白自己要不玩命也绝不会有独善其身这种事，他目光灼灼地观察着战局，发现了一个很玄妙的事儿：对面这几个人根本就没受过格斗训练，但就是能打，那场面有点难以形容，就像看狗熊掰玉米，固然姿势不好看，可掰玉米哪需要什么训练？

    就在这时阿三转身之际整个后背都暴露了出来，龙太泉三郎咬紧牙高高跃起，用没受过伤那只手臂的手肘狠狠砸在了阿三的后脑勺上，龙太泉三郎心花怒放，他清楚这一击的力量，它能斩断三根束在一起的干竹！打在人体的这个部位上，运气好也是植物人！

    龙太泉三郎轻盈地落下，等待，他在等阿三倒地。

    阿三缓缓扭头，和龙太泉三郎来了个面对面。双方无言，都静默地盯着彼此。

    龙太泉三郎邪魅一笑，他甚至还有点期待，如果对方真的够强的话，说不定在弥留之际还能说几个字的遗言。

    然后阿三就勃然大怒地一脚把他踹在地上，用手摩挲着后脑勺道：“你他妈还敢挠我？”




第二百一十章 好人
    打群架的定义是团伙之间相互斗殴，五个打五个是打群架，十个打八个也是打群架，只要有一方不是一个人，那么二十对三也是群架范畴。

    不过群架的另一个意思是双方战力对等，三只黄鼠狼冲进了鸡窝那就只能叫混乱。

    所以在一阵混乱过后，十二棍花都被按倒了。

    龙太泉三郎在挨了一脚后下半身沉重无比，痛苦地爬到了墙边。

    小胡子作为这帮人的老大还是得到了很好的保护，他也成为了战斗后期少数的几个还能站着的人之一，当张念祖迈步走向他的时候，小胡子忽然掏出一把手枪对准了他。

    龙太泉三郎倚在墙边，哀叹道：“有这种东西为什么不早拿出来？”

    十二棍花躺在地上以各种角度端详现场，心里都漂浮着一样的怨念。

    阿三和李长贵这时各距小胡子有十来步的距离，两人默契地交换个眼神，李长贵离张念祖较近，只要他发个信号他就会扑过去挡在张念祖身前，而阿三则会奋力一搏冲上去干掉小胡子。

    小胡子也不傻，厉声喝道：“谁动一下我就开枪！”

    张念祖示意阿三二人稍安勿躁，他看着小胡子道：“用命换命怎么样？”

    小胡子感觉自己终于掌握了主动权，一丝嘚瑟爬在脸上道：“你想换谁的命？”

    张念祖道：“你的。”

    小胡子怒道：“你什么意思？”

    张念祖淡然道：“你开枪就算打死我你也一定活不了，这你承认吗？”

    小胡子脸色变了。阿三和李长贵一左一右对他虎视眈眈，他清楚以这两个人的身手他枪响的下一秒就会遭到致命打击。其实他一开始没有掏枪就是想到了这一点，他强作镇定道：“你想怎么样？”

    张念祖道：“我要先确认一件事：你对雷啸虎做了什么？”

    “我没动他。”小胡子道，“毕竟我们只是求财而已。”

    张念祖点点头：“那就好，从今以后你不许碰雷家父女一根汗毛，只要你答应，我放你们走，这就是用命换命——用你的命，换雷家的命。”

    小胡子有些愣怔道：“枪明明在我手上，可为什么我感觉我受到了胁迫？”

    李长贵喝道：“因为你的命在我们手上！”

    小胡子拿枪的手微微一抖，对张念祖道：“我要是答应你，你不会耍花招吧？”

    阿三道：“你也配让我们祖爷耍花招？”

    小胡子挣扎了一下，似乎就要就范，地上一个棍花仰起脸喊：“不行！还得让他们答应以后街上碰见不许打我们！”

    张念祖失笑道：“只要你们不要妨碍我。”

    小胡子道：“一言为定。”他依旧举着枪慢慢往门口退去，手下们也相互搀扶着仓惶撤退。

    “帮派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这在我们日本社团你们这些人回去以后都是要切指头谢罪的......”龙太泉三郎嘀咕着，也爬起来往外面凑。

    张念祖道：“那位外国友人等一下，我们的事儿还没完呢。”

    龙太泉三郎眼睁睁地看着别人都走干净，跳脚道：“你们找我老大到底想干什么？”

    张念祖道：“我不为难他，我只想知道贾霸的下落。”

    龙太泉三郎咬牙切齿道：“又是这个贾霸，最近找他的人可真不少啊！”

    张念祖道：“还有谁找他？”

    “边世杰！”龙太泉三郎懊恼道，“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进医院的？”他继而道，“你找我老大是走岔了路了，他要是知道贾霸在哪一早就告诉边世杰了，我还用受这波罪吗？”

    李长贵道：“边世杰和小野太郎勾搭在一起了？”

    龙太泉三郎道：“对，他现在也是我们新的供货商，本来当初我们是要和贾霸做生意的，但是后来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全城警察都在找他，我老大躲他还来不及呢，怎么还敢招惹他？”

    张念祖听他说得有理，这才知道确实是打错了主意。

    阿三沮丧道：“吃屎都赶不上口热的——念祖哥，这个小日本怎么处理？”

    李长贵道：“这人好像已经没用了。”

    龙太泉三郎听得汗毛直立，这三个人的脾性实在不好揣摩，他在擂台上是搏击王，可在这三位眼里就是个小脚色，是杀是放都是一句话的事儿，而且两种可能性各占百分之五十。

    怕什么来什么，阿三马上道：“总不能就这么放了吧，费了半天工夫逮的呢，母蝈蝈不会叫扔到火堆里烤熟了也是口肉啊。”

    龙太泉三郎带着哭音道：“你们不会真的吃了我吧？”

    张念祖忽对他道：“给你老大打电话，我跟他聊两句。”

    龙太泉三郎拨了号，忐忑无比地递了过来。

    小野太郎在那边用日语问了一句，张念祖道：“小野先生，我是张念祖，你的三郎在我们手里。”

    小野太郎顿了一下道：“是雷啸虎找你来对付我的？”

    张念祖道：“你们的事我不掺和。”

    “那就只有贾霸了，我和他谈合作之前不知道他有这么多仇人，你要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他的消息的话那我也无能为力，因为我联系不到他了。”

    “我已经听说了。”

    小野太郎道：“那我们之间没有矛盾了啊。”

    张念祖道：“我想用三郎和你换一个人。”

    “谁？”

    张念祖道：“老蒋是我的朋友......”

    小野太郎打断他道：“我明白了，你是想用三郎换回徐小凤的卖身契。”

    张念祖不由得对这个日本人多了几分佩服，道：“是的，老蒋已经帮了你不少忙，再加上你的得力干将，这笔买卖你怎么都不亏。”

    哪知小野太郎断然道：“不换！”

    “什么？”张念祖被这么干脆的拒绝弄得有点懵。

    “我说不换。”

    阿三在边上喊道：“你不要你的三郎啦？”

    小野太郎语气如常道：“从跟我那刻起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怎么处置随你们的便，我想三郎他不会恨我的。”说完竟直接挂了电话。

    张念祖把电话还给龙太泉三郎：“你也听到了吧？”

    龙太泉三郎颓然地坐在地上，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阿三愤愤道：“日本人干事还是那么生性，这是逼我手撕鬼子啊！”

    张念祖挥挥手道：“走吧，小野这条线走不通，咱们再另想办法。”

    龙太泉三郎战战兢兢道：“你们到底要拿我怎么办？”

    张念祖道：“你要是记住今天的教训，就从此再也不要踏入中国的土地，你要是觉得无所谓......那也随你。”

    李长贵走到门口才小声问张念祖：“咱真的就这么放了小日本？”

    张念祖叹了口气道：“小野太郎之所以敢那么说就是知道我们的底线在哪——我们是好人，从那刻起这场对赌咱就输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体面
    一间豪华公寓里，小野太郎坐在巨大的老板桌后面，像是在等什么人。

    不多时手下让进一个人来，正是老蒋。

    “小野先生，您找我？”

    小野太郎进入“随和上司”的和蔼模式，笑眯眯地问：“最近在忙什么？”

    “老样子，打理酒吧，接待客人。”

    小野太郎咂巴着嘴道：“以你的本事，有点大材小用啊。”

    老蒋赔笑道：“没什么本事，就是混口饭而已——您找我来是？”

    小野太郎忽从抽屉里掏出一份日文写成的文件放在桌上道：“这是徐小凤当年和本田帮签的合约。”

    老蒋只觉脑袋一懵，热血上头，不禁结巴道：“你......你是要......”

    小野太郎把手按在文件上道：“根据你最近的表现，我对你很满意，按照我们当初说好的——”

    老蒋听到这已是双腿微颤，他失了魂一样走到桌前，双手就要去接那份文件：“大恩不言谢，我......”

    小野太郎道：“只要你再为我办一件事，我就把这东西给你。”

    老蒋一愣，腿冻在地上道：“什么事？”

    小野太郎道：“帮会里的事我也不打算瞒你，我们最近准备和云南边家做笔生意，我想让你去接洽。”

    老蒋脱口道：“**？”

    小野太郎很直接道：“是的。”

    老蒋道：“我能干什么？”

    “和边家人打交道、进货、出货，都由你来做，你就是我的全权代表。”

    老蒋愣了一下道：“有些东西我这辈子都不想碰。”他忽然想起前不久有人跟他说过的一句话，不由自主道，“人总不能见是一个粪坑还主动跳进去。”

    小野太郎安稳道：“你我都一样，早就在粪坑里了。”

    老蒋无言以对。

    小野太郎又拍了拍那份文件道：“考虑一下，你只要做好第一单，把一切都打点好，我会派人接手过来的——这次说好了，事成之后这东西我一定给你。”

    老蒋道：“为什么是我？”

    “这是对你的信任。”

    老蒋满脸纠结，脚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小野太郎悠然道：“人想要体面地活着，总得付出代价。”

    老蒋死死地盯着文件，眼睛里有无穷的火热，然后又闪出一丝狠辣......

    小野太郎道：“如果有人想靠不体面的手段换取体面，那他就打错算盘了，别忘了我们是干什么的。”

    老蒋气势为之一沮，低下了头。

    小野太郎道：“其实你就当做的是普通生意就好了，时间不会太长，还能赚一笔钱——小凤从一个酒吧驻唱想走上明星之路，是很需要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