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宇宙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亦舒
 元之明白了,立即点点头。
 医生们轻轻把她搬上轮椅,连带管子同药水瓶子一起运上六楼。
 老人已近弥留。
 看见元之,却犹自指着她笑:“你看你,年纪轻轻,情况比我还差。”
 那一夜,病房的空气调节特别冷,元之哆嗦了一下。
 她过去握住老人的手。
 老人叹口气,“你仍然真不知道我是谁?”
 元之答:“你说你是无名氏。”
 老人说:“我是一个重要的人。”
 “呵,”元之颔首,“重要的无名氏。”
 老人又忍不住笑,然后喘息,“可爱的小元之。”
 元之温和的说:“今年也已经不小了。”
 “我们认识多久?”
 “三年。”
 “时光对我已经没有意义,它再也不能蚕食我的生命,但是元之,你还年轻,你要好好存活。”
 元之无奈,“你这项命令恐怕不容易达到。”
 “你放心。”
 元之记得她抬起眼来。
 老人握着她的手,“小心听我讲。”
 元之凝视他的嘴唇。
 老人伸手在脖子上除下一条挂饰,颤抖地套在元之颈上。
 “这是什么?”元之问。
 “来不及解释了,本来打算自用,终于觉得你更需要它,去,去曼勒研究所找原君,同他说,你要小宇宙。”
 元之低声问:“那是什么?”
 “新的身躯,元之,再活一次,好自为之。”
 说到这里,老人累极合上眼睛。
 元之没完全领悟,只急道:“喂,你也用得着新身体,不要客气。”
 老人又睁开双目,“我不高兴再耽下去了,新瓶旧酒,换汤不换药,唉,乏味之至,我需要真正、永久的休息,我已完全考虑清楚,勿以我为念。”
 元之流下泪来。
 “元之,记得拨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找原君。”
 “有这样的电话号码吗?”
 “有,我说有即是有。”
 元之伏在他身上。
 “元之,很快我将不再寂寞,我亦没有任何需要,天地将与我做伴,不过多谢你陪我这三年。”
 元之抬起头,“明天起,你还要设法还欠我的赌债,你要活下去。”
 老人说:“小宇宙足以抵押……”他的声音低下去。
 元之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老人最后说:“元之,祝福你。”握住她的手松开。
 他脸容十分安详。
 元之含泪离开六楼,双手抚摸老人给她那块饰物。
 她不知那是什么东西。
 要等一年之后,她自医生处知道病况恶化得不能药救,才想起老人的话,才决定出发寻原医生。
 元之吁出一口气,在宁静的环境里睡着了。
 这个时候,原医生正与同事开会。
 “关元之身分可获证实?”
 “据调查报告,她说的一切属实,并无讹言。”
 “有一节漏却,想不是故意的,也许该一环遭遇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那便是关元之一年前成为镇亚重工的承继人。”
 原氏扬一扬浓眉,“怎么可能?”
 “据说镇亚的主人是为着偿还赌债。”
 原氏觉得不可思议,“镇亚欠关元之赌债?”
 “是。”
 “镇亚的后人反应如何?”
 “激烈,凌镇亚的五个儿子与两个女儿,连同孙儿外孙二十余人,一齐提出控诉,要在法庭证明凌镇亚订立遗嘱时神志不清。”
 “关元之与凌镇亚这一老一小两个不相干的人在什么地方成为朋友?”
 “当地的市立医院。”
 原氏有点明白了,同病相怜。
 “凌镇亚并非真名。”
 原氏问:“是谁的化名?”
 助手轻轻说了三个字。
 
小宇宙 第二章
 “啊,”其余同事叹息,“怪不得他有一张曼勒符。”
 原氏也点点头,“根据档案,他曾为曼勒险些倾家荡产,几乎变卖一切来支持我们的实验室成立,别忘记世纪初曼勒许多实验都被视为邪教仪式。”
 “而且他在事后一字不提。也从来没来过曼勒实验室。”
 原氏有感而发,“真正肯帮人的人永远这样大方。”
 “那些口口声声‘你看我对你多好’之徒实在心怀不轨。”
 大家感叹了一会儿。
 “他自己原本可以要求转移小宇宙。”
 原氏不出声,他有点了解凌镇亚那样的人,生活对他来说已是一种压力,物质应有尽有,也不能满足他,在尝试过一切方式之后,他决定安息。
 “人各有志。”
 “使人好奇的是,他同关元之赌的是什么,而且,赌注那么大,关元之如果输了,又怎么办。”
 原氏笑:“这恐怕连关元之本人都不知道。”
 “让我们看看关小妹近况。”
 键钮一按,荧幕出现关元之在室内憩睡的情况。
 “这个女孩子热爱生命,十分有斗志。”
 “这是手术成功至要紧因素。”
 “明天可以替她做第一次小宇宙转移。”
 “她对新的躯壳有些抗拒。”
 “那算得什么,我对新的外套都不甚习惯。”
 “三号,你负责安慰她。”
 “每次有人手携符前来,都叫我们担足心事。”
 “已是最后两张了。”
 “是,还有最后一张。”
 “届时不知那人会要求什么。”
 “我是你,我就不会过早担心。”
 “看情形江香贞这三两日就可以结束假期返回家里。”
 会议完毕。
 在另一边,关元之舒适地醒来。
 曼勒客房的空气新鲜得不似地球上应有,睡着与苏醒,都是享受,在别的地方,很多时候,醒了比没睡之前还要累,还有,睡着的时候亦乱梦频频。
 元之想起她与镇亚机构律师的对话。
 元之:“我不要任何遗产。”
 律师无言。
 得到的人口口声声说不要它,得不到的人已决定为它对簿公堂。
 元之说:“我若能健存,就必能找到生活,因为《圣经》上说日子如何,力气也如何。”
 “有志气,但是遗嘱上订明财产发放的方式很奇怪——”
 “我不要它。”
 律师自顾自说下去:“凌先生说,领遗嘱的人,必须说出一句三个字的暗号,”律师有点气馁,想来想去不明白,为何他的雇主要玩这种使人筋疲力尽的游戏,“暗号的真本存在瑞士国家银行的保险库。”
 元之当然知道那三个字是什么。
 律师说:“近日来我得到超过数百个三字经,包括我爱你与狗不理。”
 元之不出声。“关小姐,钱呢,很多时候可以造福社会,钱,不一定要用来吃喝嫖赌,唉,我说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天晚上,元之知会原医生,她已决定接受小宇宙转移手术。
 第二天一早,曼勒诸人驾轻就熟,安排两个女子的身体同时并排躺在实验室内,他们鱼贯进入控制室。
 三号忽然说:“原医生,看,江香贞脑部尚有思想活动。”
 原氏吃一惊,凝视荧光屏。
 “驱逐它。”
 众人连忙按动仪器。
 原氏迅速得出结论,“江香贞脑部若果有残留思维,关元之的小宇宙进入后会受到干扰。”
 助手忽然一问:“我们有时思想矛盾,双重性格,会不会也是这个原因?”
 原氏无暇讨论哲学问题,再一次下命令:“驱逐。”
 红灯亮起,“原医生,驱逐失败,是否要放弃是次实验?”
 “医生,也许两女的思维可以和平共存。”
 “原医生,请即予指示,请即予指示。”
 原氏沉声说:“手术如常进行。”
 他懊恼地一拳打在墙壁上,不知怎地,这项手术一直还有纰漏,无论如何改良,始终未能十全十美,人体与思维之间的联系实在太过奇妙,人力无法完全理解。
 转移手术在三百分之一秒时间内完成。
 关元之瘦削的病体已经遭受淘汰。
 她缓缓苏醒,眼皮先颤动两下,随即手指也可以蠕动了。
 元之辛苦地吐出一句话:“谢谢原先生。”
 众人注视关元之与江香贞的综合体。
 忽然之间,他们听见抗议声传来:“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你是谁,你为什么在我耳畔说话?”
 曼勒一干人面面相觑。
 三号颓然说:“驱逐失败。”
 只见江香贞缓缓坐起来,与控制室对答:“我要求见主任医生。”
 原氏按下通话器,“你俩在这七十二小时内,必须学习和平共处。”
 江香贞恼怒,“笑话,你们先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忽然之间,她的表情又转为羞涩,“原先生,你没同我说,江香贞身体内,将会有两个小宇宙。”
 江香贞忽然之间明白了,沉声问:“是哪个野鬼孤魂胆敢惜用我的身躯?”
 原氏见多识广,什么样的场面都见过,也深觉此情此景诡秘:一个女体,两个声音,两种语气,一对一答,如表演口技一般。
 众人额角冒出亮晶晶的汗珠。
 原氏提高声线:“江香贞,你听我说,你进行小宇宙转移术失败,已经失却元神,此刻不是靠关元之的精魂引发你的思维,你早已死亡。”
 江香贞刹时间静下来,呆呆地坐着不动。
 过一刻,只听得她嗫嚅说:“原先生,她说她已明白。”这是关元之。
 大家松一口气。
 半晌,江香贞叹口气,“我认为两次手术均不成功。”
 三号看原医生一眼,“我认为她说得对。”
 原医生无言以对。
 过一刻他对关元之以及江香贞说:“这是曼勒目前仅能够做到的地步,你俩若是不满意,趁早说,两人都可以立刻恢复前状。”
 江香贞有一分诧异,“原来我在鼎鼎大名的曼勒研究室,怪不得。”
 关元之却说:“原先生,我想我不会习惯与他人共同一具身躯。”
 江香贞冷笑一声:“我还没嫌你,你倒来嫌我?”
 “两位,”三号忍不住,“请互相包涵,否则该项实验没有开始已告结束。”
 两个女生只得静下来。
 只见江香贞表情变化迅速,一下子恼怒,一下子婉转,忽尔扬眉,忽尔含笑。
 三号说:“她俩在做内心交谈。”
 原氏问:“电脑怎么说?”
 “至多七十二小时后,江香贞的小宇宙会变得薄弱,消失。”
 原氏松口气,“这是我乐意听到的消息。”
 他们再留意,江香贞的表情,发觉两女好似已经达到协议。
 “原先生,我俩愿意接受现况。”
 众人一起松口气。
 “我们希望即时可以离开曼勒,香贞想回一次家。”
 原氏沉声说:“原则上没有问题,但是元之,记住,你只有七十二小时。”
 江香贞苦笑,“听着别人这样谈论你的遗体的限期真不是滋味。”
 原氏待女性一贯有礼,“抱歉,曼勒惟有希望将来可以做得更好。”
 实验室的门打开,江香贞一骨碌起来。
 “慢着,”元之说,“让我看最后一眼。”
 江香贞却说:“别看了,你的残败肉体,弃不足惜。”
 元之叹息:“在你身体里,我觉得精神奕奕。”
 江香贞忽然嗤一声笑出来,“在旁人眼中,我俩此刻喃喃自语,像不像神经病?”
 元之有点佩服她,性格豁达是十分可贵的一件事。
 江香贞叹口气,“我必须要见家父一面。”
 元之:“我乐意奉陪。”
 香贞:“看样子你不去也不行。”
 曼勒的员工都笑了。
 江香贞与原医生握手。
 “元之,记住,随时同我们联络。”原氏再三叮嘱。
 江香贞对关元之说:“他像非常关心你。”
 元之答:“我是他的病人。”
 江香贞说:“我听过他的大名,他是举世闻名的怪医。”
 元之迟疑,“在背后议论人家,不大好吧。”
 香贞诧异,“阁下好不可爱。”
 元之说:“我希望你喜欢我。”
 香贞叹口气,“不重要了,我的小宇宙会渐渐减弱,关元之,最终,你会成为我。”
 元之抱歉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香贞说,“很可能,你不希望成为我。”
 元之惊疑地问:“为什么?”
 江香贞苦笑,“因为,连我自己都不愿意做自己。”
 “对,”元之想起来,“你为何进行小宇宙转移手术?”
 “说来话长,先回家再讲。”
 在飞机上已经产生矛盾。
 江香贞不住要求侍应生替她拿酒来,豪饮,元之恳求她少喝些,“我觉得头晕,四肢软洋洋,感觉好可怕,帮帮忙。”
 香贞又重重叹口气,反问元之,“你是我,你喝不喝?我要求用别人的身躯,结果自己的身体反为人所用。”
 元之运劲,运用左手轻轻取过她右手的酒杯放下,“原先生会有办法。”
 香贞笑,“你奉他若神明。”
 元之慧黠的笑笑,“因为目前世上尚无人胜他。”
 香贞宽慰,“噫,你并不笨,我至怕被蠢人占用我的躯壳。”
 元之忽然问:“你认识对面那位先生吗?”
 “完全陌生。”
 “他又笑又打招呼。”
 “小妹妹,你有没听过吊膀子这句术语?”
 “啊。”原来如此。
 江香贞戴上耳筒,流行音乐声爆炸。
 元之直喊:“救命,转台,转台。”急急拨到古典音乐台,去听小提琴协奏曲。
 香贞气结,“谁来救我?”
 这样拉拉扯扯,回到都会。
 江香贞精力充沛,下了飞机一点不累,元之开小差,打瞌睡。
 香贞拨电话返家中,叫司机出来接她。
 坐在咖啡座静候,不禁有点寂寞,香贞唤元之:“醒醒,说说话。”
 她只听见呵欠声,只得抱怨;“如此不济。”
 司机来了,见到香贞一丝惊异也无,他已习惯这一家人神出鬼没,周游列国。
 倒是江香贞感慨万千,难为她死而复生,竟没有人牵记她,不管怎么样,她要抢时间来用,“先到公司去,再送我到施小姐家。”
 办公室气氛千年不变,忙、肃穆,找生活原是至至严肃的一件事。
 这个时候江香贞希望关元之睡久一点,给她多一点私人时间。
 她推门进总裁室,父亲不在。
 连忙问秘书:“江先生人呢?”
 众人一听到她这样问,错愕地张大了嘴。
 江香贞知道一定有事,“快告诉我!”
 秘书终于在案头取过剪报夹子,打开,递给江香贞,香贞一打开,便看到一段启事。
 “我俩情投意合,仅订于十月一日在巴黎巴士滴教堂结婚,特此敬告亲友,江则培任莉莉同启。”
 父亲在两个星期前结婚了。
 香贞惊讶地抬起头来。
 “江小姐,他们仍在巴黎渡蜜月。”
 香贞合上文件夹子,不语。
 这时,她耳边传来元之的声音,“香贞,请你控制自己。”
 香贞定定神,不知从什么地方说起。
 元之说:“让我来,我代你发话。”
 元之问秘书:“他们有没有找我参加婚礼?”
 秘书不得不回答:“江先生忙得不可开交,未曾找过江小姐。”
 江香贞对元之说:“不必再问下去了,我们走吧,这里不需要我们。”
 江香贞转头离开写字楼。
 在电梯中,她气得面色煞白。
 不用说,元之也知道,香贞不得其父欢心。
 元之问:“要不要休息一下?”
 香贞摇摇头,“我要到一个朋友家去。”
 她电召司机。
 元之问:“这样急,赶往何处?”
 香贞不去回答她,看司机驶返家中,也不返回室内,一径入车房,登上一部黑色跑车。
 “香贞,”元之急急阻止,“让我先喝杯水好不好?”
 跑车引擎咆吼,车子已像一支箭似射出去。
 元之有点气,“喂,我未必要这样尊重你,这具身躯我也有份。”
 “请你包涵一下,元之,你的时间比我多。”
 “唏。”元之气馁。
 “我会感激你。”
 “此刻你赶去何处?”
 “施美芝家。”
 元之猜想那是香贞的好朋友。
 车子飞得极快,途中引来多事之徒与她比快,左闪右避,险象百出。
 元之不禁诉苦:“我早知道这个身体太时髦太前进,不合我用。”害怕高速度的她不住呻吟。
 香贞不去理,仍然逢车过车。
 元之在倒后镜看一看她俩共用的身躯,只见香贞脸色铁青,元之忽然觉得有主动的必要,于是她同自己说,元之元之你要拿出勇气来,你也有一半控制权。
 她凝神,“镇定,镇定。”她命令身躯,“慢下来,慢下来。”
 果然,踩油门的右脚渐渐松开,但车子仍然维持着飞快的速度。
 车子疾驶了二十分钟才到目的地,停下来,江香贞一手推开车门,下车。
 这时元之看到一列白色小洋房,香贞走到十九号门前,掏出锁匙,打开大门,走进去。
 元之已经有第六感,知道情势不妙。
 “慢着,香贞,谁住在这里?”
 香贞不理元之,她对这间屋子熟悉得不得了,匆匆走上一道回旋楼梯。
 “且慢,”元之拉住香贞,“站住。”
 香贞到这时才开口,“别阻住我。”然后推开卧室门。
 那真是元之所见过最宽敞舒适的卧室,长窗对牢整个碧海,蓝色的海水映到白色的墙壁上,滟滟生光。
 但是她们此来,不是为欣赏风景。
 对窗的白色大沙发上坐着一对俊男美女,骤然看到江香贞出现,惊讶、惶恐,甚至有一丝害怕,他们的动作凝住,呆呆地瞪着江香贞。
 元之暗叫一声坏了,三角关系叫性烈如火的江香贞撞破,她岂肯罢休,这里恐怕要上演六国大封相,她关元之是局外人,暂时还是维持缄默的好。
 元之对江香贞说:“不要行动,和平解决。”
 只听得江香贞说:“阿施,你出买了我。”声音无比凄酸苦涩。
 那个留着长卷发的美女这时已经回过气来,她居然直乎乎答:“对不起,香贞。”
 哦,元之想,原来她是香贞的好友,她勾引了香贞的男友。
 真复杂。
 可是江香贞又说:“阿施,我怎么样对你,你不是不晓得。”她混身颤抖。
 咦,元之觉得奇怪,这是什么话?
 此刻那俊男站起来挡在两个女子当中。
 那位姓施的小姐却扬扬手对他说:“你且走开,这是我与香贞之间的事。”
 俊男立刻听话地悄悄离开房间,掩上门。
 元之更觉事情怪不可言,谈判怎可少了他?
 元之拿出九牛二虎之力帮香贞压抑情绪。
 只听得施小姐说:“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香贞答:“我还以为我回不来。”
 施小姐咳嗽一声,“故此我做出决定。”
 “我早该想到你根本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施小姐自辩:“我得为自己打算。”
 江香贞讽刺道:“这么快?”
 施小姐泪盈于睫,委屈地说:“你说过的,此行快则三日,慢则十日,我足足等了一个月,音讯全无,才决定开始新生活。”
 关元之并不笨,她渐渐听明白了,因为错愕过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香贞用手掩往脸,“你原可以再等一会儿。”
 “等到几时?你看你,回来了,依然故我,可见手术已经失败,我等你一辈子也无用。”
 江香贞怒吼一声。
 施小姐得理不饶人,乘胜追击,“我同情你,香贞,但事实上同性是不能结婚的,亦无可能生儿育女,我需要一个正常的家庭,我爱孩子。”她甩一甩长头发,风情迷人,声音渐渐低下去,“对不起,你不能满足我,我终究会离开你。”
 元之的嘴巴合不拢来,使香贞的模样看上去更诡怪。
 施小姐有点害怕,她扬声:“约翰,约翰。”
 那俊男显然就在门外,闻声立刻推开门进来。
 元之连忙对香贞说:“我们走吧,拿得起,放得下,别留下一条丑陋的尾巴。”
 香贞一腔悲愤硬生生被元之压下去。
 她站起来,“门匙还给你。”
 施小姐倒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容易解决,站着只会发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