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娇袅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亦舒
 “谢谢你,小郭。”
 “不客气。”
 “祝你客似云来。”
 “你也是,中国人。”
 对方挂断电话。
 年轻人躺在沙发上,双目凝视天花板,宽大的家内一片白,在阳光照耀下十分舒适。
 中国人这个绰号还是博士给他的。
 当年他在欧洲小国家旅行,公司要找他,他老在泳池旁,博士索性对接线生说:“叫那个年轻的中国人来听电话。”这句话传开了,便有人叫他中国人。
 现在这绰号更有用,因为快有高加索人与非洲人来报到。
 博士麾下自然也有世界其它地区不同国籍的伙计。
 他出门去理发。
 发型师苦笑:“男式发型由短至长,再自长至短,你倒是好,以不变应万变。”
 年轻人笑笑。
 “你有那样稠密浓厚的黑发,像海草一样,还有,脑尖有一个波浪。”
 年轻人答:“遗传自家母。”
 “她一定是位美丽的女士。”
 “谢谢你。”
 发型师对年轻人似极有好感。
 年轻人心想:你不知我的职业,否则,按照俗例,总难免对我嗤之以鼻。
 他比别人缄默,并且已经决定,下次要换一个理发师。
 傍晚,他去赴约。
 人客是位日裔游客,她把真名字告诉他:“我叫山口姬斯蒂。”
 说起来,祖孙三代已在美国生活良久,父亲在二次大战还进过集中营。
 她是一位开朗的女士,说个不停,一直天真地笑,希望年轻人带她去寻幽探秘。
 导演总把比较好的客人介绍给他。
 然后,他抬起头,看到了谢汝敦太太艾莲。
 她与几位朋友一起踏进茶座。
 年轻人依照本行规矩,目光若无其事冷淡地扫过她,回到应有的范围内。
 可是对方却不能这样镇静,她整个人震荡,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最终转得煞白,等到坐下来,一抬头才发觉年轻人已经离去,现在是两个外籍太太坐在那里。
 恐怕只是幻觉,她怆惶地低头。
 年轻人把客人带以他熟悉的猎奇店参观。
 这个大都会不比其它城市更肮脏更罪恶,别的地方所有,它也全有,毫不逊色。
 人客忽然问了一个很有深意的问题:“什么使你最愤怒?”
 “妇孺受苦。”
 山口女士感喟:“真的,我最终与丈夫离婚,就是不想子女看到父母天天吵闹而觉痛苦。”
 年轻人小心聆听。
 她说下去:“分手后我们还是朋友,不过,他很快找到别人,而我深觉寂寞。”
 年轻人连忙岔开去:“此刻有我陪着你。”
 女士苦笑,把手放在他手上,他握住她的手。
 “你是一个可爱的年轻人。”
 她的手指肿胖,指节粗大,像是劳工手,不过戴着极大的钻石戒指。
 女客多数为着寂寞而出来走,很少真正怀着别的目的。
 从前游客最多,一转头永不见面,最好不过,现在,不知怎地,本地客人一日比一日多,尴尬场面恐怕会日益增加。
 山口女士爱笑,“有空到三藩市来找我,我开着一爿面包店,生意极好,你不会有兴趣学做新月面包吧,我可以教你……”
 上一次有个客人在温哥华郊区开农场养鸡,也殷勤地留下真姓名地址,她是名寡妇,无子女,故无任何禁忌,也请他去作客。
 自酒店出来,已是深夜。
 回到公寓,导演找他。
 他微笑问:“还没睡?”
 “少讽刺。”
 “你总是怀疑我心怀不轨。”
 “孝文,艾莲找你。”
 “后天我好像有时间。”
 “孝文,你今年几岁?”
 年轻人莞尔,“你欲提醒我青春易逝?”
 “真不愧是聪明人。”
 “我自有打算。”
 “孝文,艾莲出的价钱已高至天文数字。”
 “你抽几个佣?”
 “她七个,你七个,老规矩。”
 “十五个巴仙?你好发财。”
 “孝文,我早已发财,不消你善祝善祷。”
 “奇怪,”年轻人笑,“做你这种行业,晚上会否失眠?”
 “我睡得似婴儿,请问你呢?”
 “我睡得似一条木。”
 “可见我俩是天生捞偏门的人才。”
 年轻人说:“不,我不打算接受她的建议。”
 “若是钱的问题——”
 “不,不是钱的问题。”
 “那你疯了,”导演温柔的说,“你宁愿天天陪不同的客人?每晚走到不同的场合,不知人客面长面短,立刻要拥抱接吻,你认为那是自由?”
 “人都是天生演员。”
 “我劝她把合同缩至一年可好?”
 “三个月。”
 “起码一年,人家投资需要回报。”
 “六个月。”
 “我去说一说。”
 “祝你好睡。”
 导演仍然十分温柔,“彼此彼此。”
 年轻人讪笑。
 导演会劝他从良?不不不不不不,她是为着自己那笔近千万的佣金。
 即使如此,也是很应该的。
 年轻人忽然觉得有一股寂寥之意己心底升起,不消一刻,便笼罩全身。
 日久会生情,他也是人,他不想在任何一个人客身上种下感情。
 招呼长客已经够烦,须记得她咖啡里加几许奶及几颗糖,她唠叨过的话最好都放在心里,她有几个孩子,腹上疤痕从何而来,初恋在何时发生……
 与同一个客人相处一年?不可思议。
 优雅的人容与粗鄙的人客统统都是人客,收费划一,童叟无欺,年轻人一向不予计较。
 他叹一口气。
 
美娇袅 第二章
 第二天他本来没有时间,可是博士硬性规定他拨三十分钟出来去见艾莲。
 他轻轻咒骂博士:“好一个淫媒。”
 “好了好了,”博士警告他,“你又是什么东西。”
 他约她在山顶停车场。
 她比他早到,一见他的跑车驶至,立刻下车。
 她用一方丝巾束住头发,看到他,十分高兴,伸过手来,拨他前额头发。
 女子喜欢那样做,为着礼貌,他没有闪避。
 “我昨天看到你。”
 年轻人诧异说:“昨天我在澳门访友。”
 艾莲吃惊,“可是我明明看到你。”
 “你认错了人。”
 “不可能。”
 年轻人温和而肯定,“记住,你看错人了。”
 艾莲忽然明白,她颔首,“这个规矩很好。”
 “是为着保护客人。”
 说罢,他看了看表。
 艾莲急急道:“你可愿接纳我的建议?”
 “三个月,收费照比例付。”
 艾莲笑,“钱不是问题。”
 富有到这种地步,的确可以说这样的话。
 她又说:“只是,三个月很快就会过去。”语气似贪婪的孩子。
 这下子连年轻人都笑了,“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半年吧。”她轻轻央求。
 年轻人欠欠身。
 艾莲知道已无法多说。
 “从明天起。”
 年轻人点点头。
 艾莲很高兴,可是随即又问:“昨天那位女士——”
 年轻人愕然,“哪位女士?何来女士?”
 艾莲是聪明人,颔道道:“是,对不起,我看错了。”
 年轻人用双手轻轻扳住她的肩膀,她以为他要吻她,不知怎地有三分恐惧,睁大双眼。
 可是年轻人只是把她肩膀往后扳,“挺起胸膛,切勿佝偻,来,一二三。”
 艾莲只是笑。
 年轻人托着她的腰,“再直一点。”
 她依言做。
 “对了,这样很好。”
 她看到山下去,心中不是不悲哀的,从来没有人关心过她的胸与腰,她爬在地上也无人理会,街外人以为自幼富有的她一定拥有全球的关注,事实不是,她是传说中可怜小富女的活例证。
 年轻人说:“你眼中一直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孤寂。”
 她讶异地说:“连你都发觉了。”
 他笑笑,“明天见。”
 她问:“明早九时?”
 “不,照例是中午十二时至午夜十二时。”
 艾莲失望,“什么,不是二十四小时。”
 年轻人温柔地答:“结婚是二十四小时,所以持久的婚姻甚少。”
 艾莲笑,“那就照规矩好了。”
 她是一个大方的客人,年轻人吻她的手。
 他上车去了。
 回到公司,博士铁青着脸踱步,女职员聚在一角窃窃私语。
 公司玻璃门被打得粉碎,办公室一地红漆,骤眼一看,像一地的血,触目惊心。
 一看就知道是遭人破坏。
 年轻人问:“报了警没有?”
 博士冷笑,“报警,如何报警?”
 年轻人立刻知道他问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
 博士这爿公司打的是旅游公司旗号,如可向执法人士交待?
 “火速叫人来清理垃圾,镶新玻璃,我们暂时歇业。”
 “什么?”
 “休假,直至对方下了气为止。”
 “那忌非遂对方所愿?”
 “他要我们怕,我们就怕给他看,他顺了心,就不再计较。”
 “知道是谁吗?”
 博士仰一仰头,“自然知道。”
 “谁结下的梁子?”
 “我心中有数。”
 “大可公平竞争,何必用肮脏手段。”
 博士忽然歇斯底里地笑得弯下腰,“孝文,你妙语连篇,好不可爱。”
 说来说去,这是一门不能见光的行业。
 “大家回家去吧。”
 女职员匆匆离去。
 不到一会见,装修公司派了人来,表示地毯与玻璃需要更换。
 “为何不见导演?”
 “她去找朋友。”
 “千万不要动私刑。”
 博士有点感动,“孝文,大家听到这个消息都跑得一千二净,就你一人留着不走噜里八嗦的说了两车话。”
 年轻人笑,“一桶漆而已,毋须害怕。”
 她叹口气,坐下,点起一支烟。
 “又吸烟?”
 “你有完没完?”
 年轻人举手投降。
 “赚了艾莲那笔,好退休了,做点小生意,平平稳稳过日子。”
 年轻人诧异,“今日咱姐弟俩是怎么了?你劝我我劝你,不住说教。”
 博士笑。
 不一刻,导演回来,“孝文,你在这里?”
 博士摊摊手,“讨厌呢,磨着不肯走。”
 导演说:“这里没有你的事,放假三天,我们重新装修。”
 年轻人看着这对姐妹花,“有事随时联络。”
 博士叮嘱:“抓紧艾莲。”
 年轻人没有回答。
 他在楼下碰到日本人佐佐木。
 “别上去了,楼上有事。”
 “我来拿支票。”
 “不用急,来,我们去喝杯咖啡。”
 佐佐木与年轻人一般穿着白衬衫牛仔裤,像是那间学校的校服,两人看上去都干净舒服,一如学生。
 他们找个地方坐下。
 佐佐木说:“这一行最可怕的意外是客人在床上发生意外。”
 “愿闻其详。”
 佐佐木犹有余悸,“我有一个客人死于心脏病。”
 “呵不。”
 佐佐木长叹一声,“我被警方纠缠经年,事后只得远走他方。”
 “不是你的错。”
 “她灰蓝色面孔至今尚是我的噩梦。”
 “我明白。”
 日本人抬起头来,忽然看到对面有一个妖娆的女子朝他微笑。
 他朝她点点头。
 年轻人发觉了,劝道:“太危险了。”
 日本人答:“你说得对,我们走吧。”
 年轻人结帐,可是那位女士跟了过来。
 她与日本人攀谈。
 基于礼貌,佐佐木不得不回应几句。
 年轻人只得扬扬手先走一步。
 天下雨了。
 走过时装店的檐蓬,他进去躲雨,玻璃橱窗内,售货员朝他招手。
 年轻人目光落在一方陈设的丝巾上,这同艾莲那条一模一样,丝巾上印着一只只蝴蝶。
 想到他浪荡的生涯,他低下了头。
 他没听到厚玻璃内的对白。
 “那英俊小生是谁?”
 “一位客人。”
 “是男演员吗?”
 “不,他在旅游公司办公。”
 “那张面孔看了真舒服。”
 “他很客气,可是又拒人千里之外。”语气惋惜。
 “也许,已经有女朋友。”
 “不,他从来都是一个人来添置衣物。”
 “通常买什么?”
 “白衬衫一打一打那样买,每次都付现钞。”
 “嘘,进来了。”
 年轻人挑了一条丝巾离去。
 “看,还说没有女朋友。”
 “是我估计错误。”
 那天下午,导演差人给他送一只油皮纸信壳来。
 里边有艾莲的电话号码,以及一张支票。
 看支票上日期,在上星期开出,一早导演已知他最后会答应做这一单生意。
 支票由李碧如签署。
 虽然已届中年,艾莲欠缺办事经验,如此大面额数目用银行本票比较安全,查起来也复杂得多。
 也许她已经没有任何顾忌。
 年轻人拨通电话。
 使他更吃惊的是接电话的佣人居然这样说:“李公馆。”
 她把娘家电话告诉他。
 太过光明磊落并非一个优点。
 片刻她来听电话。
 他一开口她就认得他的声音。
 “明天十二点正,我们在何处见面?”
 “到我处来吃便饭。”
 他为之语塞。
 她视他为朋友,可是,他不敢当,他们并非朋友关系。
 她轻轻说:“有什么问题?”
 “不,客人有权利选择见面地点。”
 艾莲感喟,“没想你擅自替我改了姓客名人。”
 年轻人莞尔。
 她把地址告诉他。
 他换上白衬衫西服出门去。
 年轻人并没有立即往宁静路李宅报到,他把车子驶到大学堂,停下来。
 不一会,放学了,学生三三两两散出来,他那辆跑车何等触目,人们都转过头来看他。
 其中不乏年轻貌美的女生。
 有一个女生忽然举起手朝他摇摆,她奔过来,她这样叫他:“大哥。”
 年轻人把那方丝巾递给妹妹。
 “你送的东西我都用不着。”
 “那么,自己去买。”他给她一叠现钞。
 妹妹凝视哥哥,“旅行社生意还好吗?”
 “尚不错,你呢,你的功课又如何?”
 “我?我只得会考第一这件事罢了。”言若有憾。
 年轻人见她如此自信,十分安慰。
 对面马路有人叫她:“明珠,明珠。”
 “我约了朋友。”
 “玩得高兴点。”
 年轻人这下子才把车驶往落阳路。
 既然有这样的路名,可知夕阳西下的景色在这一带必有可观之处。
 因是私家路,年轻人没来过,但见路上有二十余间小小的白色独立洋房,傍着海,看上去觉得心旷神怡。
 艾莲站在大门口等他。
 她穿着一件织锦软缎袍子,淡妆,长发束在脑后,中年就中年了,十分豁达,一点也没有企图隐瞒什么,反正三十岁不死一定活到四十岁,何用掩饰年龄。
 她双手抱在胸前,笑道:“你气色很好。”
 “你也是。”
 “请进来。”
 年轻人问:“你一个人在这里住?”
 “这间屋子是家父给我的遗产。”
 “呵,没有妒忌的丈夫?”
 她轻轻吁出一口气,“能够妒忌,总还有点感情吧。”
 室内不算大,布置雅致精致,分明是主人的品味。
 “喝杯香槟?”
 年轻人看着窗外的海景,“日落之前我不喝酒。”
 “那么,喝橘子汁。”
 他转过头来,“我们这样嚣张地见面,你认为不妨?”
 她坐下来,“我已经说过,我含蓄或放肆,左右不过我一个人知道。”
 年轻人笑,“现在我也知道了。”
 艾莲看着他,“告诉我,我们有何可做。”
 “吃、睡、聊天、跳舞,你不要以为我会很多,”年轻人很坦率,“我并非唐璜。”
 艾莲笑,“让我们先交换真实姓名。”
 “你先说。”
 “我叫李碧如,我并无英文名。”
 “艾莲呢?”年轻人诧异。
 “开头我不想用真名。”
 “为何改变初衷?”
 她抬头,“何必藏头藏尾。”
 “我叫石孝文。”
 她笑,“这是你比较象真名字的假名字。”
 “不不,这的确是我的真名字,我给你看驾驶执照。”
 李碧如连忙摆手,“不用了,请你原谅,一个女人在家耽得太久,时间太多难免会患上寻根问底的毛病。”
 年轻人笑。
 她把头往后仰,头项靠在沙发背垫上。
 年轻人伸出手,搭在她的腿上。
 她跳起来,像是被子一只热熨斗炙到大腿一样,双目惊疑。
 年轻人低声说:“你仍然害怕。”
 她的声音比他还低,“因为我措手不及。”
 “这又是为什么?”
 “我从不知道,一个人的肉体可以享受那么大的欢愉。”
 “你这样说我很高兴。”
 “那简直是罪恶的。”
 “可是,犯罪本身是大刺激。”
 “我在犯罪吗?”
 “当然不,我是,因为你仍是有夫之妇。”
 “离开我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以致每次她看见他,都会想,这人怎么又胖了,衬衫领口勒得大团脂肪。
 情同陌路,就是这个意思。
 年轻人趋近她。
 正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响了。
 他只得微笑,“现在你知道了,为什么很少有人挑家里来幽会。”
 她笑得弯腰,“我真享受与你作伴。”
 这时菲籍女佣过来说:“太太,打扰你,是小姐的电话。”
 呵,是谢小姐找母亲。
 她惆怅地坐起来,一张脸有点娇慵的迷茫,像是刚起床的样子。
 真可笑,她仿佛一时不记得她有个二十二岁的女儿。
 她轻轻接过电话,“伟行,找我?”
 年轻人识趣地站起来,走到另一角落去。
 一个女佣正在饭厅摆出精致的菜式。
 他隐隐听到女主人在电话中问女儿:“你在什么地方……那里,飞机场?”
 年轻人走出露台去,不欲窃听母女之间的私事。
 半晌,佣人请他进去进膳。
 他的座位在她对面。
 他笑笑说:“刚才,我们讲到哪里?”
 她叹口气,“你看,我在做什么,我的年纪可以做你的母亲。”
 年轻人喝一口茶,“还差~点,我并不如你想象中年轻,我在这世上已有一段时日。”
 她稍微吃几口菜,然后放下筷子。
 “我女儿决定回来度假。”
 “你可需要陪她?”
 “不,她一直喜欢飞到东飞到西,她会得照顾自己,当然,金色信用卡的无限额户口也帮了她不少忙。”
 年轻人笑了。
 “来,喝一碗这个素菜汤,我们这厨子还不错。”
 年轻人低下头,这样下去,也许就会培养出感情来。
 这真是一个可怕的想法,他摇摇头,想把这念头摔出去。
 两个人都吃得不多。
 “来,我同你到园子走走。”
 年轻人十分顺从。
 走到后园,他看到小小秋千架。
 “这是小女儿时玩耍之处,不止十次八次想把它拆下,总是不舍得,孩子们晃眼成为大人,”停一停,“而大人成为老人。”
 “你还很年轻。”
 “你看不出我们年龄之间的鸿沟?”
 “什么?”年轻人佯装大惑不解。
 艾莲笑,“孝文,我真喜欢你。”
 年轻人走到一花架下,抬头讶异地问:“这是什么花,如此灿烂华丽!”
 “这叫紫藤,一串串似葡萄是不是,种了有十年了,终于到了收获期。”
 异香扑鼻,年轻人深深嗅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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