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情愿跳舞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亦舒
 “是什么因由?”
 “水土不服。”
 可恩彻底打了败仗,虽无抱怨诉苦,却也渴望回转城里,至少可以到医院打针止痒,回家泡浴,好好睡一觉。
 算一算,只在大同小学逗留了一个星期。
 她长长叹息一声。
 可恩请假,静静在宿舍看书。
 下午,陈航进来说:“你父亲来了,他在第三课室等你。”
 在课室外已听到父亲在说话。
 ――“我来把女儿领回家去。”
 田雨讶异的声音:“她知道要走吗?”
 “这孩子无论到什么地方都惹麻烦,今晚本来我要到东京开会,看情形又因她延误,唉。”
 可恩站在课室外呆住。
 李志明又说:“有一日她愿意太太平平的过日子,我才心惊肉跳呢。”
 可恩垂下头,一颗心沉到脚底。
 在父亲心目中,她不成才,也不争气,连参加一个学习营都闹出事来。
 田雨抬头看见了她,“李先生,李可恩来了。”
 李志明转身同女儿说:“可恩,收拾行李,我们回北京去。”
 可恩踏前一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说:“爸,我很好,见到你很高兴,不过,我还有三个星期才完成学习,我暂时不能离开。”
 李志明一听,又生气了,“你看你,眉青目肿,还不跟我回去看医生,凡事必反,我一言,你九顶。”
 田雨不出声。
 他为可恩难受。
 这不是一个十分民主的父亲。
 可能因为工作繁忙,故此心急气躁,不容易讨好。
 只听见李可恩镇定地说:“真的,爸,我很好,你不必为我担心,风疹很快平复,我决定留下。”
 李志明看着女儿,知道拗不过她,“你想清楚了?”
 可恩说:“祝你东京会议顺利。”
 李志明说:“我不在,你找张丹也一样。”
 他身边电话已经响个不停。
 可恩说是。
 父亲与公司一名秘书一样?也许是,张丹不是普通秘书,她是好朋友。
 但看得出可恩神情渐渐憔悴。
 她站在学校门口,目送父亲车子离去。
 田雨在不远之处看着她瘦削背影,忽然对她改观。
 这是一个物质富裕感情贫乏的可怜少女。
 他走近她。
 “我以为你会回去。”
 可恩低声抗议“每个人都想我走。”
 “不,我与同学们都很高兴你可以留下来,”他看着她,“咦,风疹来得快退得也快。”
 可恩一看手脚,可不是,瘢痕已经渐渐平复。
 她欢呼一声,“我可以上课了。”
 她朝课室奔去。
 小同学纷纷走近问候:“李老师,你没事?”
 “李老师,你哪里不舒服?”
 “我妈妈说,风疹块可用米酒擦了会好。”
 小朋友声音充满真切关怀,叫可恩感动,他们可不嫌她麻烦,他们喜欢她。
 可恩全心全意教书到傍晚。
 厨子煮了一锅红糖水让可恩沐浴,据说是解痒的土方。
 可恩照做,皮肤渐渐也就回复安静。
 她用丝巾蒙面坐在阶前乘凉。
 心中寂寥得说不出话来。
 以前,遇到这种低落情绪,她就往外跑,跑到酒馆,跑到舞会,或是在公路上飞驰跑车。
 今日,她独自仰首看月亮。
 她轻轻说:“月是故乡明。”
 身后有一声咳嗽,她转头一看,原来是田雨。
 田雨看到她长袖长裤,脸上蒙着纱巾,像是阿拉伯少女,别有趣味,他缓缓走近。
 他捧着一本书,“想向你请教这句英文的语气。”
 “不客气,大家研究一下。”
 “有声字典上的指示十分呆板,不够传神,我想你可以帮到我。”
 可恩一看,原来是ohreally这两个字,不禁微笑。
 “这二字有多种说法,相等我们‘有这种事’、‘是吗’、‘真的’、‘原来如此’,说轻佻些,还意味着‘真还假呵’及‘别胡扯了’的意思,我说你听。”
 可恩逐一把语气演绎,做得那样传神,叫田雨发现,原来是这样,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最后可恩说:“假使有人对你炫耀,关于他的古堡飞机大炮,又女王与总理陪他看戏吃饭等等,你不作回应,是稍欠礼貌,大可轻轻说:‘ohreally’。”
 田雨站起来说:“多谢指教。”
 可恩立刻说:“ohreally。”
 田雨笑,“完全明白了。”
 可恩也笑。
 他们两人静下来。
 过一会,田雨问:“坚持留下来,是为着争一口气吧。”
 可恩把脸枕在膝头上,“不,我想静一静,把过去未来想一想。”
 “那是很伟大的工程。”
 “你取笑我。”
 “我没有这意思。”
 可恩低头,“咦,我鞋子湿透。”
 她提起湿漉漉双脚,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一看环境,发觉半个操场汪着浅浅一寸水。
 可恩惊讶问:“水从什么地方来?”
 田雨不为意,“河水涨上外泻,乡村时有现象。”
 “可是河床淤塞?”
 “肯定是,多年来疏于清理。”
 “雨季来了没有?”
 “都快过去。”
 他是本土人,可恩相信他,拎着鞋子进屋休息。
 那天晚上,整夜下雨,雨点打在芭蕉叶上,发出撒豆似啪啪响声。
 可恩辗转,她希望喝一杯啤酒,或是吸一支烟,可是行李里没有这两样东西。
 这是戒除不良习惯最好机会。
 第二天清早起来,雨并没有停,芭蕉开出鲜红及嫩黄的大花来,衬着翠绿蕉叶,十分妩媚。
 可恩倚窗欣赏风景。
 但是她也发觉,操场上水位已比昨夜深,雨水落下,冒出千万个小泡泡,煞是奇景。
 不知哪家小孩,折了纸船,一只只浮出来,顺水流飘向可恩窗下。
 陈航穿着雨衣水靴走近可恩,“落雨天留客。”
 可恩说:“一下雨就阴凉了。”
 “一雨成秋。”华人什么事都有现成的形容词。
 “气象报告怎么说?”
 “我没听收音机,你想知道?”
 她进屋来开启收音机,没听到天气预报,却有流行曲广播。
 “去年可有水涨情况?”
 陈航答:“去年我与石农在陕西,那处比较干燥。”
 可恩走到门口,发觉水浸到门口,若不是有一条三寸高门槛拦住,水已侵入屋内。
 陈航说:“两个壮丁一早出去与村民开会。”
 “谈论什么?”
 “河水泛滥,居民担心。”
 可恩顿足,“水已浸到操场,还在开会。”
 “这是他们家乡,他们有经验。”
 上课预备钟忽然响起。
 可恩醒觉,“别迟到才好。”
 她打起伞走出宿舍,这时才听见天气预报说:“大同区天气反常,持续天阴有雨。”
 她抬起头,看到深灰色雨云压顶而来。
 照说,黄沙地区不应有这样巨大雨云,可恩来不及细想,小同学们正向她招手呢。
 今日,她用英语讲述三小猪与大灰狼的故事,讲到大灰狼自烟囱溜进砖屋,同学们纷纷举手,“我听过这故事,狼被热汤烫死了”,“这故事告诉我们,做事要扎实,草屋不是好基础”……
 中午时分,雨稍停。
 石农进来说:“吃饭了。”
 大家坐在饭桌前,心情有点沉重。
 “今年天气反常。”
 “全世界天气都不正常,欧洲水淹,遇百年罕见水灾,历史文物全部遭殃。”
 田雨忽然问:“你们可有听过黄河改道的故事?”
 他们三人摇头,“可是一场大灾难?”
 “不说这个了。”
 厨子出来收拾碗筷时说:“镇上市集有人锦川水位已过警戒线,学校最近河边,第一危险。”
 可恩说:“我去看看。”
 她套上水靴,披上黄色斗篷。
 田雨说:“我陪你去。”
 石农与陈航交换一个眼色,微微笑。
 到了岸边,可恩吓一大跳。
 本来小小一条支流此刻暴涨十倍,水流甚急。
 不远之处有一群制服人员指指点点,也在进行观察。
 水流棕黄色,同可恩平常喝的牛奶红茶差不多。
 可恩回到宿舍,立刻在网路上寻根问底。
 “陈航,这条小河叫什么?”
 “叫锦川。”
 “好听的名字。”
 “天气晴朗之际它在阳光闪烁下犹如一匹锦缎。”
 可恩得到的结论是锦川没有危险。
 不过当天晚上,水已经淹进房间来。
 可恩急忙把行李及电器搬到高处,又跑到课室去拯救教材。
 大雨中她忽然想起水里去火里去这几个字,刺激之余,反而笑出声来。
 陈航一边抱怨天气一边把桌椅搁起。
 田雨忽然跑进来,“陈航,前边滑坡塌屋,有人被困,快来帮手。”
 可恩跟着出去。
 田雨转来说:“你留下,不用你。”
 可恩气上心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掌把田雨推开:“ohreally!”
 田雨啼笑皆非,只得与她一起小跑奔向村前。
 到了灾场,可恩吁出一口气,只见两间砖屋塌了部分屋顶,已经有人着手把老小背出来。
 一个少妇哭叫:“我三岁的儿子小雄还在屋里!”
 说时迟那时快屋顶又塌下一块,已将门窗堵实。
 陈航不顾一切拆掉碎砖往屋里钻,可是肩膀宽,进不去。
 可恩说:“我来。”
 她缩一缩双肩,挤入洞去,旁人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她根本没想到危险,进到屋里,黑暗一片,可恩才心怯。
 “小雄,快出声,我来带你出去。”
 忽然传来小小声音:“妈妈,妈妈。”
 可恩连忙叫:“这边,我在这边,朝我声音方向,慢慢走过来,别急。”
 可恩伸长手臂,忽然握到一只小手,她狂喜,即时把孩子拥抱怀中。
 泥灰、雨水跟着砖块坠下,打在她身上。
 可恩一转身,糟糕,不见了出路!
 幸亏就在这时,一道电筒光芒自门洞射过来。
 “可恩,快随着光线爬出来。”
 可恩抱着孩子爬到洞口,但是洞太小,挣扎不过去。
 她大叫:“洞口窄,出不来。”
 是田雨的声音:“把孩子交给我。”
 一言提醒了她,这才把小孩塞出洞口。
 他们一把将小孩拉出,那小男孩大哭,可恩放下心来。
 “可恩,轮到你。”
 可恩吸一口气,缩窄了肩膀,心中默默说:怎样进来,就让我怎样出去。
 一用力,肩膀过去。
 田雨大力抓住她,把可恩硬扯出洞。
 这时,整幢砖屋塌下,泥浆自山坡滑下,溅得两人一头一脑,田雨把身子挡住可恩,首当其冲,摔倒在地,几个军警抢过来拉起他们。
 救护人员为他们盖上毯子,替可恩检查伤势。
 可恩四肢擦损,额头叫碎砖打破,正在流血,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少妇抱着那幼儿像是想走近道谢,但是制服人员不让她走近,带她走开。
 有人这样对田雨说:“你是组长,怎可任由外宾冒生命危险?”
 “当时情况危急――”
 “倘若有什么事,很难交待。”
 可恩轻轻上前,镇定地说:“当时大门已经堵住,只得我个子小,可以进去。”
 那人朝可恩敬一个礼,走开。
 可恩吁出一口气。
 陈航过来,“全部居民脱险,不过家园全毁,已疏散往亲友处,我先陪可恩回去。”
 回到宿舍,可恩忽然说:“看,水退了。”
 退剩一堆黄泥。
 可恩十分担心:“如何清理?”
 “李小姐,先替你冲身。”
 这时,可恩才知道喔唷呼痛。
 “什么地方来的勇气?”
 “我不知道,没想过危险,有幼儿被困,任何人都会这样做。”
 “所有奋不顾身的英雄都如是说。”
 “你太客气了。”
 陈航帮她在擦伤的地方擦红药水,一搭搭,一条条,蛮可怕。
 “可恩,你还是回去吧!已经吃足苦头,有得交待了。”
 可恩没好气地说:“你才回去招待记者,著书立论。”
 “我房间比较干,过来我这边睡。”
 可恩裹着毯子,倒在床上,几乎立刻睡着。
 她没听见石农进来。
 “我们小觑了李可恩。”
 “你我狗眼看人低。”
 “是,十二分羞愧。”
 “大家都休息吧,明天再说。”
 “田雨呢?”
 “仍在灾场帮忙。”
 “水退了,真是不幸中大幸。”
 “听说锦川上游没这么幸运。”
 
我情愿跳舞 第四章
 半夜,可恩骤然惊醒,一时不知身在何处,脱口叫:“妈妈。”
 陈航被她叫醒,索性坐起来说话:“可是不舒服?”
 “不,我很好,身强力壮。”
 “终于叫妈妈了。”
 可恩答:“是,平日嫌她罗嗦、封闭、自私、固执,一旦离开她身边,发觉失重,不知所措。”
 陈航不出声。
 “你呢,”可恩问:“你的母亲呢?”
 陈航答:“我没有母亲,只有后母,否则,何用那么早结婚。”
 可恩恻然,连忙安慰她:“一切都过去了,将来,你只有越来越好。”
 陈航抱着膝头,不出声。
 雨渐渐停了。
 对面传来人声。
 原来是一队村民前来帮忙打扫,他们有他们的办法,先拆掉门槛,把一层黄泥像扫垃圾那样扫走,又用清水冲洗,不消片刻,已把地方整理出来。
 最后,用地拖拖干青石地板,房间光洁如昔,他们又安上门槛才走,叫可恩啧啧称奇。
 十多个壮丁操作期间,一声不响,像有默契,并不交换眼色,工作完毕,静静退出。
 可恩说:“我们去收拾课室。”
 但是双臂酸软不堪,提不起来。
 石农奔过来,“课室也都收拾好了。”
 只见村民捧来鲜花蔬果,放一张桌子上,并且把那叫小雄的孩子带来。
 他们扬声:“请问李老师在吗?”
 “我?”可恩站出去。
 小雄立刻朝可恩鞠躬,稚气声音说:“多谢李老师救命之恩。”
 他忽然过来紧紧抱住可恩大腿不放。
 可恩笑得流下眼泪。
 这是她第一次为自己以外的人流泪。
 从前,真是太过自我中心了。
 可恩笑说:“我们要上课了,过两年,我教你,好不好?”
 他们走了,可恩坐下,忽然觉得神清气朗,再也不想抽烟喝酒,伤春悲秋,唉声叹气。
 吃过早餐,学生们逐一来课室报到,可恩见了他们,比任何时候都高兴。
 “各位早,今天,我们做一个小小测试――”
 小学生们不约而同倒抽一口冷气,对于测验的反应,真是没有国界之分。
 可恩笑出声来。
 她在黑板上写了十条题目,叫同学们作答。
 “黄国雄,你答第一题,林重强,萧志明,雷珍,李容,许兰……”
 五分钟后取回答案,只有余霜答错一题,可恩不提名字,只问:“谁会答第七题?”
 仍然是余霜举手,这次,她答对了。
 可恩十分满意,继续教授实用会话,她假扮游客,问同学:邮局在何处,附近有卫生间吗,咖啡店、电话亭、药房在什么地方?
 重复使用,小学生互相问答,十分热闹。
 放学时分,一辆吉普车急疾驶至。
 车还没停住,张丹已经跳下车来。
 她一见可恩,脸色变得煞白,“血!”
 可恩连忙安慰她:“不不不,是皮外伤,红药水――”
 “发生什么事,你遍体鳞伤,我怎样同李先生交待?我一听这边有塌屋事件立即赶过来,你的手提电话为什么不打开?”
 抱怨到一半,张丹的电话忽然大响。
 她连忙收听,“是,是,可恩站在我面前,她没事。”接着,把电话交给可恩手里。
 可恩知是父亲,先深深吸进一口气,然后取过听筒。
 “可恩,这是爸爸,什么地方塌房子?”
 可恩笑答:“很远的地方。”
 “我仍然没找到里母亲,日焺同我说,他收到他母亲寄去的明信片,她们在梵蒂冈!到那种地方做什么?”
 “享受罗马假期。”
 “梵蒂冈在罗马?”
 “可怜的爸爸埋头做生意太过吃苦,不如你也告假――”
 来不及了,有人在身边催他开会,他挂上电话就走。
 张丹听见,十分向往,“你去过那小小精致美丽的宗教王国,看过它的宝藏?”
 “前年随学校出游,走遍欧洲。”
 “啊。”
 “一路走一路掉行李,”可恩笑,“回到家只剩身上一套衣裳。”
 张丹艳羡地叹口气。
 可恩想一想,“都是走马看花,不及这次旅游,遭遇特别,永志不忘。”
 “闲话不说了,我们回去吧。”
 “还有两个星期,到时,请炯叔来接我。”
 “我实在不放心。”
 “张丹,我没有你想象中那般不济。”
 身后有一把声音传来:“我可以证明。”
 可恩转过身去,原来是陈航。
 张丹顿足,“我每次来都混身不自然,只觉要茶没茶,要水没水。”
 可恩即时斟杯茶出来,双手高举奉献给张丹。
 张丹啼笑皆非。
 陈航说:“城市人通常不习惯乡镇生活,他们用惯各种电器空调高速运输工具快餐店。”
 “省时方便。”
 “可是省下宝贵时间又用来做什么呢?满街瞎逛,酒吧消磨,呆看电视,在网络上一游好几个小时……”
 张丹看着陈航。
 咦,这女生一张嘴十分厉害,没想到小地方也有人才。
 张丹陪笑,“我一生都会是城市人,可恩,你怎么说?”
 可恩在沉思中听见有人叫她,这样答:“这是一个好题材:城市老鼠与乡村老鼠,各适其适,我明天与同学们讲这个寓言故事。”
 张丹气结,陈航笑了。
 张丹从吉普车上卸下许多物质,其中一样叫陈航欢喜,那是一箱卫生棉,无论多潇洒不从俗英姿飒爽的女生都少不了这个。
 石农走近,“哗,冬菇虾米吃一年都有剩。”
 张丹在各处巡视过,又在小簿子上记下一些摘要,这才告辞离去。
 石农笑说:“好了,红十字会代表来巡查过了。”
 田雨看到一箱箱干粮,问可恩:“可否割爱?“
 “不用客气,我愿捐献。”
 田雨与石农大喜,立刻搬去有需要家庭。
 可恩捧着茶,慢慢喝一口。
 陈航问:“坚持留下,是为着田雨?”
 “谁?”可恩一怔,“你说谁?”
 陈航微笑,“你自己都还不知道吧。”
 “不不,是为我自己,我想接受生活锻炼,田雨?他一大把年纪,他足足有三十岁了吧。”
 陈航点头,“三十确是人生寿数大限,耄耋,老得不能动不会说。”
 可恩尴尬。
 “不,他还未到三十,他才廿八,不过,也是一个老汉。”
 可恩笑出声来。
 陈航吁出一口气,“年轻真好。”
 “你是想说幼稚最好吧。”可恩伸手去推她。
 “啊,动手了,怕这是城市人恶习惯。”
 她们笑作一团。
 石农回来看见说:“可恩不但胖了壮了,笑容也多了。”
 他找工具。
 陈航问:“干什么?”
 “学校漏水,需修补屋顶。”
 “一起去。”
 “可恩,你休息。”
 可恩不理他,拎起水桶就走。
 走近学校,他们四人如有默契,分工合作。
 自然,可恩的手脚最钝,敲钉子打到自己的手,又拿不牢瓦片,摔下打破,但是她勇于学习,挥着汗,出一分力。
 天晴了,万里无云,真不能想象,早廿四小时,老天才倒下尺多雨水,引起洪水暴涨。
 在城市里,纵使下雨落雹,也隔着一个距离,人们自一个冷气间走到另外一个冷气间,当中有轿车代步,人力似乎已经征服了大自然威力,但在乡间,又是另外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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