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法则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八宝饭
此际正是盛夏,但观云台上山风轻拂,只感凉爽舒适,不觉炎热。赵然伫立崖岸之畔,看满天红霞观群山苍翠,不禁心旷神怡,自己被迫远赴川西的那股子郁郁顷刻间消散了去,忽然间也不觉得是件坏事了,反倒略略有些期待——也不知这个世界的战争场面是否宏大?是否可观?嗯,若是加入了修道者的法术神功,能不能享受到视觉盛宴?——他的心理自愈能力很强,全当是去看电影了。
观云台边停留片刻,他又迈步沿山道而上,准备去清潭处看看。一爬过那块巨石,赵然顿时愣了,这里居然冒出三条身影来。
赵然记忆力很好,虽然只是两年前见过一面,但立马认了出来。其中一个精瘦的老头的正是两年前山门外喊冤的胡氏,茅屋边坐着的那个肌肤稍黑,却透着一股水灵又掺杂着几分媚态的年轻女子,不就是胡氏之女么?还有一个白脸少年正趴在潭边以手抓鱼,似乎玩得不亦乐乎,赵然估摸着可能就是那个被张泽和金久打伤过的胡氏之子了。
赵然不禁一怔,刚刚还和金久议论胡氏的事情呢,当事人转眼就出现在了眼前,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胡老头一见赵然,立马满脸堆笑,佝偻着身子招呼自家女儿和儿子:春娘,八郎,快些过来拜见赵道长!这话本来是没毛病的,但他言行举止说不出的猥琐,还透着几分油滑,令人观之不喜。
胡氏之女倒是很养眼,怀抱琵琶盈盈起身,向赵然款款道福,口称春娘见过赵道长。她那婀娜的身段往前一摆,娇滴滴的嗓音往外一吐,顿时激得赵然好一阵心猿意马。
只那个在潭边玩水的少年却有些不情不愿,被胡老头过去一把拽着耳朵根子扯到赵然面前,喝令他向赵然见礼。赵然见这少年脸色煞白,身子骨似乎弱不禁风,才几步路就咳嗽了不止两三回,暗道莫非是上回被张泽和金久打伤了落下的病根?
胡氏父女三人见了礼,赵然这才问道:胡老儿,你认得贫道?
胡老头忙不迭赔笑道:前年便在山门外见过道长的,小老儿在山上喊冤旬月,只有道长顾惜和垂怜,过来看过小老儿在木板上的申状,小老儿都记得呢!后来又是道长为小老儿指点营生之道,我这一家三口生计才有了起色,小老儿一直铭感五内,想要当面叩谢恩主,只是道门内外如天之隔,小老儿始终寻不到机会
赵然一听就觉不好,那事儿金掌柜不是说办得干净利索么,怎么就被这胡老头知晓的?他心底里暗自埋怨金掌柜做事不周,嘴上连忙否认:这事儿跟我没关系,不是我干的。
胡老头笑嘻嘻道:道长做了好事不留名,施恩不图报,小老儿晓得的!道长放心,这事儿小老儿绝不说出去就是。
赵然脸色难看,一个劲摇头否认。胡老儿嘿嘿点头,表示嗯啊,知道了,这事儿和赵道长一点关系都没有,那胡春娘也在一旁掩嘴偷笑,看这样子,无论赵然说什么他们都认定了是赵然的手脚,赵然只得颓然作罢。
胡八郎静不住的性子,耐不得这边厮磨嘴皮子,转身又要去清潭边玩耍,只是被胡老儿拽着胳膊不放,继而又偷空够着手去扯茅屋上的破茅草。所幸被胡春娘拦住,伸手在他脸上掐了一把,才没将茅屋损坏。胡八郎却被自家姐姐掐得大哭起来。
赵然看着直皱眉,向胡老儿道:管好你家唔,八郎是吧?莫要损坏了这里一草一木,此处是我一前辈好友所建,他如今暂时离去,不知什么时候就回转来,他托我照料此处,若有毁坏,我须不好交待!
胡老儿连忙赔礼,胡春娘拽着胡八郎又福了一福,婀娜的样子令赵然心头一荡。
赵然知道胡春娘唱曲之外还兼带卖身,他若是想的话,掏点银子就可以颠鸾倒凤一番,但他毕竟是穿越而来,穿越那个时代虽说风气开放,但宿娼违法,他一个国家干部从没干过这种勾当,是以脸皮子极薄,反而没有这个时代的古人逛窑子那般轻松自如,开不了口,说不出陪爷侍寝的话来。
收慑心神,赵然忽地想起来,这里是无极院的后山,这爷仨跑这儿来做什么?
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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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极院位于无极山的前山,占据了半山腰一片稍微平坦的山梁,按照大明官府的划分,整座无极山都属于道门,属于无极院的院产。但偌大一座山峦,以无极院区区百多人的规模是无法看守严实的,是以院中其实并不介意非道门中人游山,只须不打猎不圈地不建舍,院中方堂的巡山们也不去理你。所以赵然并不奇怪在这里撞见外人,好吧,也不能说一点都不奇怪,毕竟这处清潭非常隐秘,两年来赵然从未在这里遇到外人,他奇怪的是,这爷仨不好好在谷阳县干他们很有前途的卖唱事业,跑这里作甚?
一问之下,胡老头脸色很快就垮了下来,让赵然想起了刚才见到的金久,心中不耐,催问道:尔等来此作甚?对了,今后不要再来了,此处是我道门前辈暂居之所,非观景之处,嗯,怎么说呢,对了,不是对外开放的场所,明白?
胡老头弯腰点头,忙不迭答应着,保证今后绝不再出现于此——他本来也不是到这里游山玩水的,他是来找赵然的。
找我?赵然一愣,随即有所预感,恐怕有麻烦上身了。
果然,胡老儿小鸡啄米般点着头,飞快道:正是!还请道长再发救苦救善之心,帮老儿一次!
胡老头将前后因果道明,赵然就犯愁了,原来还是董执事和张泽要给胡氏扣帽子那回事。胡老头说,张泽带着庄客四处寻找他们,他觉得很有可能是张泽要上门报复,所以听到消息后,一家三口连家门都不敢回,想来想去,只有来寻赵道长,赵道长心地善良,嫉恶如仇,最难得是肯仗义出手,既然上回都帮了他们
此处被赵然打断,声明自己没帮过他们。
胡老头点头说是,然后继续道:思来想去,还请道长可怜可怜我一家三口,我家在谷阳举目无亲,只有来求道长了。
赵然说,那个张泽来找你们不是为了报复,胡老头忙问,那究竟是为什么?
赵然却发现自己没法解释,总不能说人家找你们不是为了报复,是为了给你家扣一个私通佛门的罪名吧?那后果更可怕,还不得把这老头吓死?
胡老头见赵然吭哧吭哧答不上来,也不追问,只是说张泽找自己肯定没好事,总之流年不利,这是个灾祸。他倒是很直白的坦承,若是被张泽拿住,恐怕自己一家三口都熬不得苦,到时候把赵道长牵扯进来,这不是造孽么?
这话说得相当光棍,虽然有那么一丝拿捏赵然把柄的意思,但赵然听了以后却不生气,实际上他也不好生气。赵然不是那种杀伐果断的人物,也不会因为别人瞪一眼就灭人满门,看着眼前这一个偌大岁数的瘦弱老头,一个娇滴滴若柳扶风的大姑娘,再加上一个顽心很重却似乎受伤未愈的少年,他心里真起不了杀意。
话说这胡八郎一边咳嗽一边还往茅屋里钻,很有点童心未泯的样子,不过赵然却很怀疑,这厮是不是上回被张泽和金久打狠了,以至留下了智商上的后遗症?眼看着胡老儿和胡春娘拉扯胡八郎时那份脸上流露出来的关切爱护之意,赵然心软了——这一家三口当真可怜!
挠了挠头,赵然相当郁闷的表示,自己会掏一笔钱给胡老儿,让他们远走他乡,不要在谷阳县呆下去了。
这里是一百两银票,你们且拿去,到别处谋生吧。这些钱也够你们衣食无忧一阵子了,省着花,三年五载也不成问题。
胡老头眉开眼笑,笑嘻嘻抢上前来,一边推辞着这怎么好意思,让道长破费了,小老儿心中不安啊,一边极为矫健的迅捷出手,将银票接了过去,就着初升的月光仔细瞄了半天,然后喜滋滋笑纳入怀。
旁边的胡春娘怀抱琵琶,道了个万福:多谢道爷——
赵然擦了擦汗,这姑娘还真是天生媚态,道个福都那么撩人。这一刻,他忽然有种做了冤大头的感觉,话说老子花了一百两银子,连手都没摸到一下啊!
好人做到底,赵然干脆问:路引开具了么?趁我还在,找人去衙门帮你们关说一下,我走了以后你们怕是难得办出来。
胡老头嘿嘿道:有劳道长费心,路引却是办好了的。
赵然顿时一滞,你们早就准备离开谷阳县的啊?敢情是专门来我这儿打土豪了?他没好气道:既如此,便动身吧,天色不早,我也要走了。
胡老头却忙问:道长的意思,您也要离开谷阳?
赵然道:是啊,要不我刚才劝你们远避他乡呢,说实话,我今夜就要动身,你们若是还留在谷阳,我恐怕照应不到你们了。
道长这是要去哪儿?
赵然叹了口气:去白马山,军前效力又捉狭道:老胡,要不要和我同去?两军厮杀的阵仗模样恐怕你这辈子还没见过吧?再加上各类仙道法术,那场面,啧啧老胡,不去后悔哦,哈哈哈哈
太好了!既然道长相邀,那我等便随道长一同前往!道长说得是,小老儿这辈子还没见过这等阵仗,平生只在曲词戏文中看过,却不曾亲眼去见识一番,真是惭愧啊,若是将来入了土,岂非毕生憾事
赵然惊愕不已,忙劝阻道:那什么,老胡,你可要想清楚啊,那地方可危险得紧,难保什么时候就送了性命!话说当年我还没到白马山呢,就刚到青屏山,离白马山还远,就遇到大队夏兵,我们那百来号人全送了性命,就剩下我一个你看,你家春娘如此美貌,你家八郎还小,你自己又那么大岁数了,全无自保之力,一旦遇到这等祸事,那可不是闹着玩的,灭门啊,灭门懂么?一个不剩,胡氏没了什么都没了
赵然一脸严肃向胡老头分析其中的危险,同时伴以手势配合,两手并拢后摊开,以示什么都没了。
胡春娘掩嘴一笑,胡老儿则道:小老儿也不是要去军前厮杀,只是在后面凑合凑合,没那么多危险。再说大军云集之处,都是血性汉子,阵前厮杀累了,回营后听听小老儿和春娘的小曲,我胡氏也算是为了咱大明出把子力气,也连带养家糊口容易些。
最后一句话让赵然瞬间就明白了,这老头是觉着到了白马山生意好做,所以想去碰碰运气。他又瞅了瞅一旁的胡春娘,心里不怀好意地暗自揣测,恐怕不止唱曲那么简单吧!
他也懒得劝了,便道:要去你自去便是,跟着我算怎么回事?对了,我是要跟着童老走的,虽说最后是去白马山,但中间可能要绕道,你跟着我要走冤枉路。再说了,这趟路上是童老拿主意,童老知道么?那可了不得,是位大人物,修仙的,本事大了去了!他可不一定乐意
无妨无妨,道长适才不是说了么,路上也不太平,跟着道长同去,虽说绕路,但却更安稳些,何况有童老在您刚才说这位童老是神仙人物,那就更安稳了。童老既然是仙道中人,想必大人有大量,是不会介意我等累赘的。一会儿见了童老我去求肯,若是童老不愿,小老儿不跟着就是,道长您看可好?
我们走得可快,你们跟得上么?
跟得上,跟得上,道长放心就是。
话说到这份上了,赵然只得答应,约定好了山脚下相见。胡八郎此时被拦着进不了茅屋,又想去取那根鱼竿,却被胡老儿一巴掌拍在手背上,冲赵然赔笑道:八郎不懂事,道长勿怪。
赵然没好气嘱咐了几句,让他们不可乱拿这里的东西,自己当先离开,回了无极院。到房中取了小竹箱,又去槽房牵了自家那匹老驴,将竹箱绑在驴背上,也不再多做留恋,径直出了山门。
到了山脚下时,却见童老已经拄着拐杖等候多时,胡氏三人也自等候在册——难怪人家说跟得上,原来他们早就做了远行的准备,竟是一人牵了一匹好马。
胡老儿抢先向赵然道:道长,童老已经应允了,今番可以和道长同行,真是小老儿的福分,还请道长多多照应!
赵然见童老在旁点头,只得无奈的答应了,却见胡老儿牵过一匹马来,将马缰绳递到童老手上,恭恭敬敬道:请童老上马。却原来是匀了一匹坐骑给童老,胡春娘和胡八郎合乘一骑。
赵然暗自腹诽了一句马屁精,自己也上了老驴,忍不住向童老道:童老,这都大晚上的了,夜路可不好走,要不要歇一宿再说?
童老白了他一眼,喝道:废话赁多,走!说罢,一抖马缰,当先而去。
第一章 夜路和竹篱
感谢yangzhigang不死鸟大人应天命降生的打赏
在赵然的眼中,这个世界的自然环境要比那个时空强得不是一星半点,至少空气是极为清新的,是没有杂质的——虽然身处夜幕之中,但仍然可以一眼看出去很远。天穹在繁星闪烁下透散着荧光,四周山峦的轮廓折射出一层隐隐约约的蓝芒,望之心醉。
蛙鸣虫叫,马蹄声嘚嘚,在夏夜的星空下行路,别有一番滋味。
童老当先沿官道骑行,遇到坑洼之处,或是急弯之时,就向后提醒几句。其实已不用他提醒,他那拖到马背上的白发散发着一圈光晕,在夜间极为醒目,将几丈方圆的路途都照得通亮,赵然骑驴跟在他身后,一点都不吃力——更何况赵然目力本身就极佳。
赵然很想追上去揪几根童老的长须下来,看看究竟是为何发光,但借他三个胆子也不敢,童老可是修仙的人物,自己这幅身子骨若是冲上去,恐怕分分钟就被秒杀成渣了。
赵然跟在童老身后,胡氏三口跟在赵然身后,一行人就这么在夜幕中穿行。一开始,赵然还能依稀分辨出官道两旁的农田和溪流,也不知过了多久,渐渐离开了官道,时而绕过树林,时而越过丘陵,其中还趟过一条浅浅的小河,也不知去往哪里。
行至后半夜,坐在老驴背上的赵然已经有些吃不消了,困意一阵阵涌上来,眼皮子直打架。赵然本想抱着驴脖子打个盹,那老驴却不让他得逞,每每在他闭眼之时就打个响鼻,或者抖抖鬃毛将他惊醒,惹得赵然好生气恼,这老驴却昂昂两声,似乎颇为得意。
赵然无奈,只得强打精神支撑着不睡,然后不停央告前面引路的童老,想找个地方眯上一觉。
童老,歇一忽吧,困了。
快了,马上就到,到时再好生睡会儿不迟。
哦
童老,还没到么?什么时候能到啊?
快了。
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到了便知。
哦
童老,怎么还没到啊?
快了。
赵然怒了:童老,你刚才就说快到了,这都多久了!你老人家说话到底有没有谱啊?忽悠我呢?
什么谱?什么忽悠?
赵然无奈:呃算了,别管什么意思,你就告诉我到底还有多远?真熬不住了!你就算不管我,可我后面还有仨呢,一个老头,一个小姑娘,还有个傻子,他们仨也熬不住啊
多谢道长顾惜,我等常走江湖,些许夜路不在话下,还撑得住。胡老头缀在后面喊了一嗓子。赵然大怒,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只不知夜色之中,对方能不能看出来。
继续前行良久,赵然终于忍不住了:童老,你是打算整宿赶路是不是?
快到了。
又是这么一句,惹得赵然勃然作色:这话你都说四回了!当我年少好欺负是不是?你想哄我也换点花样好不好,你这是侮辱我的智商呢!
噤声!
哟呵,许你做就不许我说?童老,你那么一大把岁数了,本事比我强,身份也比我高,但是,赵然加强语气,着重强调道: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决不能侮辱我的智商
人在犯困的时候脾气通常都不太好,而且智商都不太高,但这不是赵然越说越激动的理由。前面那主抬抬手就能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这一点赵然是时刻牢记的。之所以不停挑衅,除了确实想歇一歇外,主要意图就跟当年随楚阳城同行时唠唠叨叨一样,想试探这位童老的容忍底线,以判断自己此行的危险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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