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妃两相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三娘万福
 就这么一看,王令宜忽然发现了某些不得了的趣味。
 她面上平静地踏进浴桶。
 榕西舀了温度适中的水,缓缓浇到王令宜背上,接连几下后,则双手沾了些油细细地在王令宜背上推开。
 王令宜忍不住舒服地叹了口气。
 “王贵妃……”王令宜双眼阖着,漫不经心问道:“今日看来,确实有些变化。以前怎么说她来着……”
 榕西手上力道不变,语气却迟疑了一下,方道:“绣花枕头里包的空心萝卜。”
 王令宜猛地睁开眼睛。
 瞧瞧,这就是一国之母说出来的话,果不其然,谢宝林从里到外都透着损。
 榕西这边刚给王令宜捏完,用澡豆洗了干净,这边两个嬷嬷便抬了烧好的水进来。这次便是王令宜自己泡一会。
 好不容易得了没人的空闲,王令宜目光缓缓下移,面上浮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狡猾来。削葱根一般水嫩的手便轻轻点住身前的柔软雪白,连戳几下,王令宜脸忽然热了起来。
 谢宝林平日繁复的宫装之下,原来藏了这样一副玲珑身子。谢宝林身形十分匀称,并不过分清瘦,身上高低起伏,每一处都恰到好处。
 王令宜盯着雪白长腿时,鼻子里一涌。
 她流鼻血了。
 王令宜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连忙低头洗了干净。
 榕西按往常算着时间,到了就进来服侍王令宜穿衣。她刚轻手轻脚地绕过屏风,就看见王令宜手上又滴上还未来得及清洗的血迹。
 两人面面相觑。
 “这不是……”王令宜说着话,又一股血缓缓从鼻孔里流了下来。
 王令宜:!!!
 榕西却赶忙拿了布巾给王令宜细细擦拭干净,而后服侍她换了中衣,扶她慢慢走出净房。
 梳妆台前,榕西确认王令宜不再流鼻血,方放下心来,一点点给王令宜擦头发,刚擦一半,门外姑姑便提高了声音:“皇上驾到!”
 王令宜只得起身前去迎接。
 皇帝站在寝殿门口,并不往里进,单问道:“方才颜华说你身子不舒服?”
 王令宜看到榕西给自己的小小提示,垂首,平静道:“回皇上,是不太爽利。”
 
后妃两相厌 后妃两相厌_分节阅读_3
 “如此,那皇后便好生休养。”皇帝说罢,回身大踏步离开凤仪宫,没有半分要留下的意思。
 王令宜有些云里雾里。她以为皇帝只对自己这般冷淡,为何对皇后也是如此?看颜华和榕西的反应,这般只怕是常态。
 谢宝林平日,可全然看不出委屈的。王令宜不由得想。
 华阳宫这边,临到沐浴时分,谢宝林也踟蹰起来。虽然,如今她的身子是王令宜,用王令宜的东西理所当然,可她内心还是有说不出的别扭感。
 “娘娘?”合姜疑惑地问了句。
 谢宝林无比怀念榕西。
 罢了。
 几番天人斗争,谢宝林终究还要接受如今的现实,只能让人不易察觉地僵着身子踏进净房。
 刚进去,净房里香气扑面而来,谢宝林登时感觉自己要窒息了。谢宝林立刻捏住鼻子,蹙眉往里头一看,只见半人多高一镂刻熏香炉正悠悠哉哉地吞云吐雾。谢宝林按耐不住内心的嫌弃:王令宜的品味太差了。
 叫合姜灭了熏香,跑了好一会儿味道,谢宝林才肯进了浴桶去。她目视前方,尽量忽略王令宜身前的汹涌波涛,转移注意力道:“家里怎么说。”
 合姜道:“府里已经张罗了,只等着这几日娘娘回去。”
 “嗯。”谢宝林应声,心思一转,想起王令宜那副张牙舞爪的样子,便状似闲聊地问了句:“本宫之前是不是说过皇后磕碜?”
 合姜笑:“三天前的事您就忘了?”
 谢宝林陡然微笑起来:王令宜啊王令宜,肚子里那点墨水骂人都不够,你可当真胆大包天。
 谢宝林道:“她现在可比以前磕碜多了。”
 *
 变成皇后有一个最大的坏处便是不能多睡。对于王令宜这样预备昏睡一整夏的人而言,早起听小白花们叽叽喳喳简直就是受酷刑。
 不过今早,谢宝林没有来。
 这才是王贵妃的惯例,只不过……
 王令宜坐在上首,瞧着空座,心里泛酸道:谢宝林定然睡得好着呢。
 谢宝林不在,下边这些又都是纯纯的小白花,跟谁掐都没劲。王令宜终于等到小白花们散去,方才幽幽地回寝殿,想趁人不备补个觉。
 榕西疑惑问道:“娘娘今日不去书房了?”
 闻言,王令宜驻足,眼酸得想哭,她随即淡定点头:“本宫先回寝殿拿个东西。”
 榕西瞧着她家皇后娘娘的背影,不知道怎么的,觉得十分落寞灰败。
 王令宜自打记事起,就没进过书房。其实也不能怪她。每次进书房,不过一盏茶时间,准能睡着,奇怪的是,一出书房门就又好了。
 王令宜自小就相信,自己是被书房下了咒。
 她在谢宝林寝殿看了一圈,最终揣一个小枕头出了寝殿。她学着谢宝林规范的步子,绕过榕西可能在的地方,向后院书房去了。
 王令宜踏上一条石子小道,两边竹林掩映,风微动,竹叶便摇得沙沙作响,日光顺着间隙投在地面上,细碎的光斑也随风跳跃。小道尽头便是凤仪宫的小千明湖,湖中怪石嶙峋,岸边犬牙交错。临岸莲花开了三两朵,还稚嫩得很,似乎一碰便会抖落下来。
 竹林里便远远传来几声清脆的叮咚声。
 王令宜回头,循着声音向右边竹林望去,谢宝林书房的一角飞檐便自竹林中显现,檐下风铃同竹叶一起轻轻晃动。
 越临近,书房便越撩起它的面纱,直到呈现了全貌来。
 外观中规中矩,一如宫中任何一间房,并没有不寻常之处。王令宜叹道:“真是什么样的谢宝林,什么样的书房。”
 推门进去,王令宜方才发觉,书房里采光很好,即便竹林围绕,遮蔽日光,书房依旧十分亮堂。地面铺满了细编的竹席,人足可以赤脚进来。
 王令宜伸手摸了摸书房中央的古琴,上面纤尘不染,她抬眼环视周围,东边书架整齐排列,上面按经史子集分门别类。西边靠墙的整面多宝阁前,则是一张苏作黄花梨边抹草花梨独面书桌,上置文房四宝,狼毫笔在笔架上排成一列。
 东西归置得十分规整。
 王令宜再次叹:“什么样的谢宝林,什么样的书桌。”
 西边墙角放置了一个敞口木箱,里面宣纸杂乱,想必是写废的字暂且处理在这里了。
 王令宜饶有兴致地走过去,捏了一张起来,只见薄如蝉翼的宣纸上,自上而下气势磅礴地写了句:澜波不惊天地大。
 不知怎么的,王令宜鬼使神差地将这张宣纸整整齐齐叠起来,然后……揣到了怀里。
 王令宜道自己是头脑发昏了。
 再雅致干净的书房,也无法阻挡王令宜想睡的决心,王令宜寻了处好地方,放好小枕头,躺下便合眼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朦朦胧胧之中,她感觉像是有人踢了她两脚。
 王令宜双眼挣扎着睁开两条细缝,在模糊的重重光影之中,有个女子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似乎正在低头看书。
 这个轮廓越来越清晰。
 “谢宝林?”王令宜懒懒地哼了句,待到自个儿更清醒了,她又揉了揉自己发疼的大腿,左手缓缓撑起身子,瞧着面色平静的谢宝林,咬牙问:“说,你刚是不是踢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应该是《王贵妃与谢皇后的日常》23333
 ☆、王贵妃与谢皇后的省亲
 “哦?有么?”谢宝林头也没抬。
 王令宜黑着脸道:“凤仪宫的人怎么会放你进来?”
 谢宝林翻书的手就是一顿,轻描淡写道:“你以为我是你?”
 全皇宫的人都被谢宝林给骗了!只有她王令宜目光如炬,早就意识到谢宝林不是什么好人。还端庄贤惠,谢宝林也好意思受这个夸!
 谢宝林合上书,扭头冷眼瞧王令宜,再次提醒:“三日后省亲。”
 王令宜这次便收敛许多,细细地讲了家中主要成员的性格和外貌特征,又看谢宝林神情淡淡,王令宜忍不住凑过去问:“你不号称过目不忘么?你记着了吗?”
 王令宜冷不丁靠过来,谢宝林就下意识往边上撤。
 谢宝林自己本身轮廓分明,眉眼十分精致大气,并不拘泥于小女子的娇弱美。不过她却鲜有嬉笑怒骂时候,所以大部分时间,她的表情是皇后的表情:不会嫉妒,不会失态,永远端庄,永远规范。
 谢宝林头一次看见自己的脸上有了其它情绪。
 “你记着没?”王令宜挑挑眉。
 谢宝林终于能确认,王令宜不论换成什么脸,即便是她谢宝林的脸,王令宜表情都一如既往地欠掐。
 王令宜见她没反应,忽然起身去往谢宝林的书桌前。
 谢宝林瞧着不对,也起身道:“王令宜,你别乱来,给本宫悠着点。”
 王令宜嘴上应着:“我能给你把书房拆了是怎么的?一国之母这点气量都没有?”她随即摊开宣纸,用镇纸压好,才细细磨了墨,方提笔蘸墨,在宣纸上描画起来。
 谢宝林毫不掩饰自己的区别对待,道:“对别人,我有气量,对你,没有。”
 王令宜冷哼一声。
 谢宝林看王令宜运笔也算是一气呵成,心下便生了一分好奇,挣扎片刻后,她便徐徐挪到跟前,低头看去,只见王令宜已经画了小半部分,看得出是一个妇人的面容。
 “这是我娘。”王令宜重新蘸了墨,“能说得上话的,我便都给你画来。”
 谢宝林虽疑心这王令宜的功底,不过看她也不是一无是处,倒也少了分嘲讽的心思,专心低头看画。
 王令宜发鬓之间幽香浅浅,扰得谢宝林有些许分心。
 谢宝林目光不由得移上去,看王令宜难得的认真侧脸,又觉得盯着原本属于自己的脸好生奇怪,因此她只看了一会儿,便离开桌前,任由王令宜继续作画,自己则是到书架前取了另一本书看去了。
 *
 贵妃省亲,乃是大事。
 前两日,便有宫人提前探好。这一日,贵妃一切用度整整装了十辆马车,一早便先行送去王家。由皇家侍卫开道,宫人排成两排紧随其后,妃规制的车辇自大内侧门缓缓驶出,随后向东驶进东西福寿街。福寿街两边具是二三层的繁华临街楼,酒楼茶楼金石书屋一应俱全,如今因着贵妃驾到,街上还未亮时便已经戒严,整条福寿街三里路一个闲人也未曾有。
 车辇徐徐行了两刻钟,便到达王家所在的元振街。自街口到王家府邸门前,王家当家人王麟率一干王家子侄排了一排,看起来各个精神焕发。
 终于行到王家。
 王家门内女眷规规整整地候着,没有一丝声响。
 贵妃车辇行至门前停住,众人纷纷行了大礼。
 车中传来一个淡淡的女声:“免礼。”此时方有宫人将几位诰命夫人扶起,众人这才起身。
 宫人待车停稳,便弯身拿了一张脚凳,轻轻放置在车门边的地面上,又用丝帕再三擦拭凳面。确认没有一丝灰尘之后,宫人方才躬身请贵妃下辇。
 谢宝林目不斜视扶了宫人的手背下车,抬眼看见老夫人及一位极为眼熟的妇人时,谢宝林暗道王令宜画得还是十分传神。
 谢宝林上前同老夫人问候几句,方才肯去更衣。
 小轿就停在门内。谢宝林由人搀扶着,略略低头进了小轿。宫人看谢宝林坐好,方起轿,稳稳当当地将谢宝林抬去宜心苑。
 宜心苑乃是王令宜出阁前的院落。自打王令宜入了皇宫,这院落便里里外外翻新了一遍,只等着王令宜回来时候住那么一两日。一路宫人行走几无声响,谢宝林端坐在轿中,未曾掀开车帘往外看上一眼。
 合姜早早携众婢女候在宜心苑门口,不出一会儿光景,贵妃小轿就到了。
 合姜忙迎上前,扶谢宝林下轿。
 谢宝林站定,抬眼看那牌匾。上书的字习的是颜真卿,笔触尚有些稚嫩,不过起承转合还算流畅。
 合姜便笑道:“奴婢还记得,娘娘十一岁非要自己写牌匾的时候来。”
 这匾是王令宜写的?谢宝林有些诧异。
 因着谢宝林还要去往花厅,谢宝林并不多待,于是步履稍快却稳当地走向王令宜的闺房。
 谢宝林刚推开门进去,便吓了一跳。
 屋中黄花梨圆桌边上早已经坐了一个人,她身着宫中婢女宫装,梳着同合姜一样的发髻,正悠游自在地品着茶,听见门口动静,便回头笑意盈盈道:“哟,贵妃娘娘。”
 “王令宜?”谢宝林蹙眉,“你来这儿,宫里你便不管了?”
 王令宜撇撇嘴道:“我跟你过来,你不乐意?”
 谢宝林气极反笑:“我为什么要乐意?你这么来一遭,凤仪宫里头还能不知道?”
 “我说我今日都在书房,不出一步。”王令宜左手轻轻托了下巴,皓腕上的羊脂玉镯细腻没有杂质,看起来十分圆融。她微眯起眼睛,继续道:“我已经有一年没见过我娘了,你可不可怜我?”
 谢宝林正欲否认,紧接着便被王令宜又捏住衣袖。
 “你可不可怜我?谢宝林?”
 王令宜依然坐着,抬眼一眨不眨地瞧着谢宝林,眸中似乎还有点点水光。
 谢宝林即便再想说不是,话也终究在嘴里转了几转,没能说出口。她心想:全宫里的人都心明眼亮,王令宜果然很麻烦。
 于是谢宝林身后多出一个生面孔的宫女来。
 
后妃两相厌 后妃两相厌_分节阅读_4
 众人在花厅里围起来说话,谢宝林话不多,但问候了老夫人的身体,问了几位夫人,有来有往,倒是一番和乐融融的景象。弟弟妹妹上来问安,谢宝林也一一给了礼物。
 王令宜垂首站在谢宝林身后,听谢宝林温声同众人说话,没认错人,心中便渐渐放下心来。
 一年没见,即便王令宜有什么变化,也应该都属常情。
 中午席间众人用饭安静得似乎空气也都静止,连象牙箸同碗盘一丝磕碰也无。
 王令宜倒是第一次站着看王家人用饭。王夫人坐的位置虽距离王令宜这边不远,但背对着,王令宜也不太能看到。她低着头,努力往王夫人看去,却一直只看得到王夫人的右耳。
 合姜则负责给谢宝林布菜,尽管十分控制,她的眼神还是止不住地往自己右后边这个“宫女”脸上瞟。
 怎么看怎么是皇后娘娘啊?
 可皇后应该也不该出现在这儿啊。
 她的疑问很快就变成了确凿的想法。
 因为午间小憩,那个面生的宫女随她家贵妃娘娘进了卧房,而她被拒到门外。有什么宫女是能直接越过贴身宫女的?除非那人同主子相熟啊。
 可皇后怎么会扮作宫女模样,而且似乎跟自家贵妃娘娘私交甚好?
 一进卧房,王令宜就匆匆躺到自个儿床上捶腿。站了一整个上午,王令宜有些吃不消。
 谢宝林站在床边,瞧她不成形的模样,当即道:“我看王家家风严谨,你到底是不是王家人?”
 王令宜青丝有些散乱,说话有气无力:“不想跟你吵,我累了。”
 “下午我找个空单独跟你娘见面,让你在旁边听着。”谢宝林说,“但条件是,下午你得回去。”
 王令宜闭着眼,应声:“好。”
 今早谢宝林都早起许多,更别提扮作宫女的王令宜了,能到这儿也应该费了不少功夫。
 谢宝林也不再扰她。
 可是,王令宜卧房只有一张床,连张榻也没有,王令宜睡床,她睡哪儿?
 谢宝林环视一圈,还是在桌边坐下,望着屏风发呆。可从现在到午后出门时间也还长,总这么坐着也不是个事。谢宝林坐了一会儿,决定起身,走到床边,伸手把王令宜毫不留情地推到床里面,叫她面朝墙睡着。自己则松松地平躺在床边,合上双眼。
 午后日光毒辣,虫鸣寥落无力。王令宜被挤得不舒服,又听外面院中有人说话,便懒懒地睁开眼睛,向右侧了个身。
 王令宜:!!!
 有什么是比醒来看到顶着自己脸的谢宝林更惊悚的?
 王令宜从来没曾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同自己的死对头同床共枕。王令宜再三抚平自己的情绪,慢慢起身,准备小心地从谢宝林身上跨过去。
 正当她左脚踏到床边缘时,谢宝林身子忽然往外一翻。
 王令宜左脚滑了下去,然后她就结结实实地坐在了谢宝林的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下午到晚上,抱着电脑在外头断断续续地写,发得晚了,请大家见谅(*  ̄3)(e ̄ *)
 ☆、王贵妃与谢皇后的第五章
 王令宜从来也没曾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坐到了死对头的身上,这个死对头还是当今皇后娘娘。
 她后背僵直,一动不敢动,眼睛慢慢往下看,果不其然,正对上谢宝林充满杀机的双眼。
 当今皇后谢宝林,端庄贤淑,人品贵重,母仪天下,乃是世间女子的典范,本应当高坐庙堂之上俯瞰众生,此时却被她王令宜坐在身下。王令宜用她肚子里不多的墨水想:这算不算暴殄天物?
 “王令宜,给本宫下去!”谢宝林压低声音威胁。
 王令宜听了这话,脑筋一转,反而起了逗弄的心思,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了。她捏了嗓子,柔声细气道:“娘娘要奴婢下到哪儿去?”
 谢宝林冷笑:“我看你是要反了。”
 “谢娘娘夸,不过奴婢可没那么大胆子。”王令宜笑意妩媚,她几乎向前倾身,紧盯着谢宝林的眼睛,“娘娘可是喘不过气了?”
 谢宝林忍无可忍,伸手攥住王令宜的手腕,往左一扯。
 王令宜没防备,一下便倒向床里,来不及反应,她的额头便猛地撞上了墙。
 重重的那声闷响敲得谢宝林心头一跳。
 王令宜伏在床内,半晌没有动静,不出声,也不肯起身。
 谢宝林坐起来,瞧着王令宜略微起伏的背影,迟疑刹那,还是伸手抚住王令宜的肩头,轻声问:“你……”
 王令宜却直起身子,回过头来。她额上已然红了一大片,眼眸清亮,眼眶却通红,泪水止不住地顺着脸颊砸到她的衣裙上,渐渐洇开来。她却笑了:“我没事,不怪你。”
 王令宜此刻的神情,似乎又是另外一个人了。谢宝林心中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合姜。”谢宝林起身走到外间,推开门唤了一声。
 合姜笑道:“娘娘醒了?方才夫人刚叫人送了冰酥酪来。”
 “这个待会儿说,有药膏么,治磕碰的。”
 合姜面色紧张起来:“您磕着了?可严重?让奴婢看看?”
 “不必了,你只管找药来。”谢宝林吩咐完,便重新关上房门,转身对王令宜道:“怎么样了?”
 “还能忍。”内室里,王令宜声音还有点小,沉默许久,她又继续道:“可是谢宝林,我想吃冰酥酪。”
 谢宝林驻足,应了一声,回身复又开门道:“合姜……记得把冰酥酪端来。”
 合姜没能把冰酥酪和药膏送到内室。谢宝林自己端了托盘进了内室,轻放到床头边上的高腿小方桌上。
 王令宜原本躺着,东西放好后,她便立时坐了起来,伸手将酥酪碗端了起来。
 骨瓷小碗上升腾着稀薄的水汽,碗外面则凝了一层细细的水珠。端在手中,冰凉感觉便从指尖顺了脉络延伸到四肢百骸。
 酥酪上撒了满满的杏仁干果,舀一勺上来,奶香扑鼻,吃进嘴里,唇齿间便留下干果的浓郁香味来。
 谢宝林从不会伺候别人,她原本打算让王令宜自己涂药,可看王令宜吃得正欢,谢宝林便取了药盒来,用食指沾了药膏,而后在王令宜额头上慢慢涂抹开。
 吃了几口,王令宜忽然把碗跟勺子递到谢宝林面前,问:“吃么?”
 冰的这些东西,谢宝林是不吃的。
 “那正好,我也就随便问问。”王令宜咬住小银勺。
 谢宝林心知王令宜并不诚心,可王令宜真这么说的时候,谢宝林便道:“给本宫递一勺。”
 王令宜惊诧地看着她,挑眉时候,连带着额头上的包也疼了起来。王令宜迅速舔了勺子一下,才问:“真要?”
 谢宝林盯着王令宜明目张胆舔过的勺子,还是不能忍受自己用这勺子舀东西吃,也就没再吭声。
 王令宜看她神情不自在,乐不可支,当即放下碗躺到床上,把头埋进薄被里笑个不停。
 房外檐下老夫人那边此时差人来问,看贵妃醒了没有。合姜有些拿不准,便说问一下,于是轻敲门道:“娘娘,老夫人请您去留春住听戏。”
 “知道了。”谢宝林回了声。
 王家听戏这园子之所以叫留春住,是因着里面种了几十种花草树木,大多是难得一见的珍稀花木,花开满庭时仿佛便能将春日留下。正巧,如今正是百花齐放的好时候,在这里听戏再合适不过了。
 留春住中有一湖,湖面上有凉亭两座。一座是戏台,另一座自然是看台。
 众人入座,便有人从戏台那边划了一叶小船来。
 划船的小厮机灵,上来便向谢宝林行了大礼,而后向在座诸位问好,此时他便奉上了戏单供谢宝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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