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帝军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知白
朕知道了,你也保重。
把奏折合起来放在一边,又翻开第二份。
对了陛下
佘新楼看了看外边,压低声音说道:陛下让老奴去安排的事,已经安排好了。
皇帝嗯了一声,又往窗外看了一眼,窗外站着一个禁卫,身穿皮甲,披着红色披风,看起来威风凛凛,可是他却只有一只脚站着,另外一条裤腿空荡荡,但是他站的很稳,之前佘新楼跟他说可以拄拐站岗,他说什么也不肯,说站在这便是陛下的脸面,他不能因为自己让别人觉得陛下脸面不好看。
他叫薛城。
你跟他说了吗?每日站半个时辰就好。
说过了,他不肯,他说别人站多久他就站多久是个犟驴子。
朕手下的兵,哪个不是?
陛下嘴角勾了勾:由着他就是了,别让他觉得自己不如那些完好的人,让他觉得自己还有用,就不会意志消沉,朕不愿意看着一个从军十一年的老兵废了。
陛下仁善老奴也已经安排人去西蜀道罗安城,不过山路难行,想把他家人接到长安城里来估计这少也要半年的时间。
西蜀道啊
皇帝停下笔:当初大宁灭楚的时候,西蜀道打的最辛苦,也最久,你去把户部尚书安新歌叫进来,再请老院长也过来,朕老早之前就想着在西蜀道和东蜀道两地修路的事,登极之初办这事太艰难,现在大宁国力雄厚,是时候考虑了。
老奴遵旨。
佘新楼连忙出去,吩咐内侍去请户部尚书和老院长进来议事。
先一步来的是沈冷,拄着拐杖但走的并不慢,他进宫的时候,站在道路两侧的禁军士兵纷纷行礼,不仅仅因为他如今已是从四品的鹰扬将军,还因为他是军人的楷模,每一个士兵都发自肺腑的崇拜他。
皇帝时不时的往窗外看一眼,自己都没有察觉,看到沈冷进来的时候不漏痕迹的松了口气,可是老太监佘新楼却看在眼里,忍不住嘴角一勾,想着陛下对待年轻人真是好的没话说,可这年轻人也不负陛下圣恩,对得起那身军服,对得起陛下栽培。
沈冷进来之后肃立行礼,皇帝摆了摆手:去给他搬个凳子来。
内侍连忙搬了个凳子放在沈冷身边,沈冷却没好意思真的坐下:谢陛下,臣还是站着吧。
让你坐就坐。
是。
沈冷欠着屁股坐下来,觉得这其实还没有站着舒服。
十一月的诸军大比想不想参加?
想!
既然想,为什么不踏踏实实把伤先养好?御医说你若再这样跑下去,筋骨会受伤,不好恢复。
正因为十一月就诸军大比了,臣不想落下。
那你就不要参加了。
臣
皇帝看了沈冷一眼:什么时候可以不用拐杖走路了,再去跑,朕不管。
是。
皇帝的视线从奏折上离开,最终停在沈冷那一身的绷带上,眼神里又不由自主的出现了一抹心疼,或是自己察觉到这样不好,于是很快就把视线收回来,刚才有一句话皇帝几乎没忍住就要说出来,他想说孩子啊,想不想进宫去看看你娘亲?
可是在那一瞬间沈小松的话就出现在他脑海里,沈小松说沈冷的身份还不敢确定,当初的事更为复杂,皇帝就把想说的话硬生生忍住。
可是,怎么能不心疼?
三等伯低吗?
他忽然问了一句。
沈冷都被问愣了,连忙回答:不低不低,臣谢陛下恩典。
说话不用这么客气,这里又没有其他人,随便些更好一会儿老院长要来,朕会交代他,你养伤等着诸军大比这三个月就跟着老院长多学习一下,保你受益匪浅。
臣遵旨。
佘新楼都觉得不可思议,陛下今天怎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要知道就算是内阁大学士沐昭桐来了,陛下加起来也没几句话好交代的,也就只有老院长来的时候陛下的话才多些,可那也是老院长说的多,陛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沈冷一进来,陛下就好像不那么沉稳了似的。
朕是想多赏你一些的,奈何朝臣们总是会替朕省着,你也不能怪他们,那是他们职责之内的事待诸军大比之后吧,该赏你的朕终究都会给你。
说完这句话之后,连皇帝都觉得自己话多了些,于是觉得有些尴尬,可是忍不住有什么办法?
浩亭山庄住的舒服吗?若是住不惯的话,你们就住到礼部的尚宾阁去,条件要好一些。
舒服,住的很习惯。
唔床怎么样?床睡的惯吗?
很好,比水师之中要好的多了。
皇帝嗯了一声:佘新楼,安排工匠去给沈将军住的地方装一个春秋扇,他身上的伤太重绷带太厚,太热了不好。
春秋扇是大宁工匠发明的一种很精巧的东西,简单来说就是可以自动扇起来的大蒲扇,轮盘转起来,可以让蒲扇动一个时辰还要多,这种传动方式水师正在研究是不是能应用到战船上。
外面立刻响起来内侍的声音:传旨,陛下赐沈将军春秋扇一座。
片刻之后。
传旨,陛下赐沈将军锦被一床。
外面人都懵了,陛下这到底是怕沈将军热着还是冷着?
传旨,陛下赐沈将军檀香。
传旨,陛下赐沈将军白玉摆件一个。
佘新楼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皇帝,心说陛下今天这是怎么了?
沈冷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觉得陛下对水师的人真是太好了,自己回去若是说给孟长安,他可能都不信,信了也会觉得陛下偏心。
陛下,老院长和户部尚书安大人到了,在外面候着。
哦哦,那叫进吧。
皇帝看向沈冷: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沈冷连忙摇头:不用了不用了,谢陛下
那你回去歇着吧,记住,这些日子就不要再出去跑步了。
臣遵旨。
沈冷告退出门的时候有一种如蒙大赦的感觉,然后他就看到了昂首挺胸站在那的薛城,他朝着薛城笑了笑,挑起大拇指,薛城把右拳抬起来横陈在胸,也笑,那么满足。
第二百七十八章 根源
沈冷回到浩亭山庄的时候,山庄里兵部的人看到他眼神都变得不一样起来,陛下的那些赏赐比沈冷还要快一些到了山庄里,几个工匠正在安装春秋扇,见到沈冷的时候说话客气的让他有些不适应。
沈冷觉得这气氛有些淡淡的压抑,于是想着自己是不是过于矫情了,拉着他的躺椅出了屋子,在外面院子里寻了一棵如华盖般的垂柳,于阴凉处躺下来,没多一会儿竟是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闻到了很浓的饭菜香,睁开眼睛看了看,兵部派过来的人就把饭桌放在垂柳下,几个人站在那正在用扇子驱赶蚊蝇。
兵部员外郎田桂山看到沈冷醒了,陪着笑说道:刚要叫醒将军吃午饭,将军自己就醒了。
沈冷坐直了身子:孟将军呢?
孟将军和一群兄弟们在喝酒
喝酒
沈冷叹道:没受伤就可以这么任性吗?
田桂山不知道沈冷的脾气秉性,一时之间没敢搭话。
沈冷好歹吃了一些后打算出去转转,将拐杖拿起来的时候田桂山立刻拦住:陛下交代过了,让将军多休息,不能多出去走动。
沈冷摇头:陛下说的是,不要再出去跑步了,我又不是出去跑步,只是散步,散步和跑步是不一样的。
田桂山吓得脸上变色:我的将军噢,你就别为难卑职了。
我就到门口转转。
沈冷拄着拐杖往外走,田桂山又不敢拉他,只好亦步亦趋的在后边跟着,沈冷其实想去的是书院转一圈,沈先生和茶爷都住在书院,距离这倒也算不得远。
出门之后发现路边多了几个卖东西的小贩,其中有个眉目忠厚皮肤黝黑的货郎朝着沈冷笑起来,晃动着手里的拨浪鼓,沈冷过去看了看他的货,确实没有什么看上眼的,觉得那揽客的拨浪鼓不错,于是问他卖不卖,货郎把拨浪鼓递给沈冷说送给你了,又不值钱。
沈冷接过来拨浪鼓的时候看了看那货郎的手,然后取出来几个铜钱放在担子上:凭白不收礼,收礼会出事。
货郎看似一脸茫然,沈冷也没有多理会,朝着书院那边缓步走过去,他也不急,田桂山却急,生怕沈冷摔着了,那样子比看护自己孩子还要小心。
谁现在还看不出来沈冷是军中新贵了?陛下前脚把他的正五品勇毅将军被一撸到底,后脚就直接给升到了从四品鹰扬将军,还加了个三等伯,别小看这三等伯,有封田,有食邑,陛下说的时候还加了四个字世袭罔替。
就在这时候一辆马车在沈冷身边停下来,沈冷看了看那漆黑如墨的马车颜色就扬起笑容,上车坐好,指了指前边:劳驾,雁塔书院。
韩唤枝瞪了他一眼:问价了吗?
沈冷对外面田桂山道:你先回去吧,我蹭车走。
田桂山见那车是都廷尉大人的马车哪里还敢说什么,一个劲儿的点头然后走了。
还要问价?
沈冷看着韩唤枝面前那厚厚的一摞卷宗:我觉得韩大人的马车是无价之宝,韩大人是无价之友,能上马车的人凭的都是和韩大人意气相投忠肝义胆
韩唤枝
:不会拍就别硬拍。
沈冷笑起来:确实有点生疏。
听闻陛下赐了你很多东西?
嗯,惶恐。
你脸上哪里有什么惶恐,只有占了便宜忍都忍不住的喜悦。
沈冷噗嗤一声笑了:韩大人最近改变不小,以往可不见你开玩笑。
韩唤枝想了想确实如此,自己最近心境确实变了些,想到那个才离开长安城没多久的姑娘,嘴角又忍不住勾起来,最终她没有让他跟着去草原,他也没有让她留下来,可两人都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
沈冷看了韩唤枝一眼:我能不能问韩大人一个问题?
韩唤枝回答:若问为什么,还是忍了吧。
沈冷苦笑。
他还没问,韩唤枝已经知道他要问什么,问沈先生,沈先生不说,问茶爷,茶爷不说,问庄雍,庄雍也不说,现在看来关于他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一些,偏偏他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何必问为什么?
韩唤枝淡淡的说道:这世上有许多事,不问为什么之前处处美好,问过之后,美好也就不在好好养伤,好好备战诸军大比,总不能对不起陛下特意为了你们两个将大比推迟,这是隆恩。
沈冷哦了一声,看着窗外不再说话。
浩亭山庄门口不远处那个货郎到对面买了两个烧饼回来,卖小吃的问他要不要一碗汤,货郎看了看自己瘪瘪的钱袋也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坐在路边台阶上吃了两个已经凉了的干硬烧饼,货郎往浩亭山庄那边看着,心想做官真的太好了,能名正言顺的住进那么大的庄园里,吃喝有人伺候,出行有人陪伴,又想到世子李逍然答应他的事,他便觉得这庄园距离自己也并不是很远。
他从西北来,对长安城不了解,对江南道不了解,对李逍然也不了解,他只是单纯的觉得李逍然是世子,世子的父亲是亲王,那是多大的人物,总不能说话不算话,总不能应了的事做不到,他单纯的想这些,是因为他曾经就是一个很单纯的人,直到被姚桃枝找到。
吃完最后一口烧饼他才反应过来这饼有些馊味,那家伙卖给自己的定然是昨天剩下的,只是自己心里有事根本就没有去想那么多。
他看了那卖烧饼的男人一眼,那男人也在看他,似乎在说你能怎么样?
沈冷离开了庄园之后他一直都在这等着,可是直到天黑也没有等到沈冷回来,对面那卖烧饼的已经收摊回家,货郎挑着担子跟了上去。
第二天天刚刚亮的时候,货郎不再是货郎,而是推着一辆木车到了浩亭山庄门口,放好之后升起炉火,开始稍显笨拙生疏的做烧饼。
看起来他有些疲惫,因为他几乎整夜没睡,原来学做烧饼也是很累人的一件事。
又是一个无聊至极的白天,货郎一天也没有卖出去几个烧饼,不过好在自己能吃上热乎饭,觉得还算不错,等到天黑都没有见沈冷出来,想着莫非那个家伙彻夜未归?
推着木车离开浩亭山庄门外,走了大概两炷香的时间回到一所民宅门口,货郎掏出来钥匙把院门打开,进门之后把木车很规矩的放在墙边,长长的叹了口气后就把自己扔在躺椅上休息,侧头
看了看挂在院子里的那几具尸体,想着若再不处理下就会发臭,于是无奈起身寻了把锄头开始在院子里挖坑。
挂在那的,是卖烧饼的一家。
沈冷确实彻夜未归,他就住在书院,听老院长授课听的上了瘾,一老一到天黑,讲课的也上了瘾,而后来才到的孟长安则自己坐在一边看兵书,时不时侧耳听听,发现老院长讲的东西和当初讲给他的时候稍稍有些了改变,如此年纪还在改变,令人敬佩。
深夜才睡,很早就起来,老院长在前边走他们就在后边跟着,围着书院里的湖转了一圈,吃饭讲课吃饭讲课,便已经又是晚上。
老院长摆了摆手:不讲了不讲了,再讲下去便会厌烦,现在这样很好。
沈冷点头:好,院长大人辛苦了。
老院长忽然笑起来:这长安城里里外外的人都叫我一声院长大人,却没几个人知道我的名字,以至于时间久了,连我自己都快忘了名字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