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帝军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知白
后悔过吗?
沈冷问,问完之后沈冷便后悔了。
后悔过。
薛城的回答却出乎了沈冷的预料,他本以为薛城要说的是不后悔。
太累了啊。
薛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十一年我才做到团率,不但后悔过,也嫉妒过,嫉妒很多比我优秀的人,也嫉妒将军你,总是想着若我回家去的时候着将军甲骑五花马才是最好,可现在回去是个残废了我是个笨人,武艺也不好,所以大部分时候都还认命,就是止不住贪念,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咱们来时,八十个人,回去的时候只有一半了,我只是少了半条腿而已,还奢求什么?
说完这句话之后又低下头,语气很低沉:对不起将军,我不该说这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说到这了
沈冷也沉默,许久之后他问薛城:离开水师之前还有什么想做的?以前想做却没做过的。
薛城抬起头:有!
什么?
我想去长安看一眼。
薛城说完之后很快又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的断腿处:不过,去不了了。
去得了。
沈冷道:我带你去。
平越道。
牙城。
一个货郎挑着担子从城门里出来,似乎是没有卖出去多少东西所以心情不好,已经过了中午,肚子饿的咕噜噜叫起来,他将钱袋打开看了看那里面的铜钱,又把钱袋挂回去,然后摘下来水壶咕嘟咕嘟的灌了几口,发现城门外有个阴凉处,想着眯一会儿饿劲也就过去了。
这货郎看起来二十七八岁年纪,面相很好,一看就是个忠厚老实的人,皮肤黝黑,身体健壮,他挑的东西比其他货郎的要多一倍不止,货物更丰富,奈何终究是小本生意。
从城中踱步出来一个摇着折扇的文人,看着四十岁左右,胡须剔的干干净净,可难免还是会有一层一眼就能看到的青渣,他似乎极不喜这颜色,所以脸上还打了粉,平越道牙城这边的天气动一动就出汗,脸上的粉早已经被汗水冲掉了,看着他那张脸便有一点点滑稽。
从水师船港那边的山路上过来一辆毛驴车,赶车的是个看起来很粗壮的汉子,看着真是结实,奈何就是皮肤白的不像话,就算是两条臂膀露出来太阳也没能给他上色,他还没有胡须,这让他也很不喜,他觉得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粗粗的胳膊坚实的胸肌,再加上一脸络腮胡看着才霸气。
所以路过的时候书生看着他一脸羡慕,他看着书生一脸羡慕。
毛驴车上坐着一个看起来也就是十三四岁年纪的小姑娘,穿一条花裙子,脚上一双精致漂亮的绣花鞋,肩膀上架着一把油纸伞遮挡阳光,一双大眼睛好奇的往四周看着,好像对这地方很感兴趣,小姑娘身边放着一个特别大的木盒,不吉利的说,像一口棺材。
阿福,我要那个。
小姑娘忽然指了指货郎的担子,阳光下,有一枚蝴蝶款式的发卡闪闪亮。
叫阿福的壮硕汉子立刻停住毛驴车,小姑娘迫不及待的跳下来,将发卡拿起来对着太阳的方向看,觉得真是好看极了,和自己很配。
多少钱?
阿福瓮声瓮气的问。
二十个铜钱。
货郎陪着笑脸回答,看起来迫不及待的想做成这单生意。
太贵了。
阿福为难的看向小姑娘:咱们的钱不多,不能乱花。
小姑娘顿时不开心起来:阿福抠门,阿福讨厌。
货郎连忙说道:看两位面善,小姑娘也真的喜欢这发卡,那就十九个铜钱好了。
书生不屑的哼了一声:做哥哥的,怎么会如此的吝啬,不就是十九个铜钱吗,我来给她买,看着这姑娘天真烂漫,你怎么好意思驳了她!
书生要掏钱,阿福不肯,自己取了钱袋子出来,认真的数了三遍,将十九个铜钱交给货郎:她不是小姑娘,她比我还大三岁,她只是长不大。
然后阿福看向书生:她是我姐姐。
书生哼了一声似乎不愿意搭理他,忽然间想到了什么,看向那小姑娘身边的大箱子,猛的转身往城门里边走,脚步快的几乎绊倒了自己。
货郎也醒悟过来什么,把那十九个铜钱又如数还回去:发卡送给她了,另外我再多送一个荷包给你。
阿福看向小姑娘,小姑娘笑的更开心了:虽然看破了彼此也就连演戏都没了乐趣,不过还是收了吧,江湖小辈们总算还不是特别笨,都是奔着一件事来的,凭这发卡我就不杀你了,走吧走吧,去别处做生意,我来了,你们的生意也就做不下去了。
是是是,姑奶奶说什么就是什么。
货郎连忙收拾东西,哪里还有一点之前饿坏的蔫样子,手脚麻利的很。
那个书生。
小姑娘喊了一声,已经跑出去百米的书生吓得哆嗦了一下,只好又转身回来。
姑奶奶,你喊我什么事。
你刚才不知道我是谁,却还想送我一个发卡,我也不杀你了你看了我的箱子便猜到我是谁,算是个机灵的,你就留下吧,帮我打听打听消息,得了银子,我分你一成。
书生苦笑起来:姑奶奶,你饶了我吧。
一成银子,还是命?
阿福瓮声嗡嗡的问。
书生只能点头,看向货郎:我分你一半你要不要?
货郎挑起担子就走:不要不要,那是姑奶奶赏你的。
就在这时候几艘巨大的战船驶入船港,几个人同时看向战船那边。
书生叹道:果然没有算错,大老远跑去了窕国的那批人肯定是要扑空的,庄雍想保沈冷,就一定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在窕国动手,一个个以为自己很聪明,觉得假扮成窕国人杀沈冷就会没有后顾之忧,庄雍又不是傻子,沈冷也不是,不然的话连姚桃枝怎么都败了。
听到姚桃枝几个字,货郎的脸色变了变,却没说话。
能一个人砍了流浪刀总堂的人,哪是那么容易杀的。
阿福看向小姑娘:在哪儿下手?
小姑娘正在认真的给自己戴发卡,想把额前的刘海夹上去,留着双马尾的辫子让她看起来真的像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阿福从担子上挑了一面镜子递给她,小姑娘对着镜子照了照特别满意,货郎连忙说道:镜子也送给姑奶奶了。
很不错的后生。
小姑娘欣赏的看了货郎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回姑奶奶,我从西北来的,我叫姚无痕。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名字是借的。
小姑娘微微一怔,然后也笑起来:好大的志气。
她看向书生:你呢?
我叫言怜。
小姑娘嗯了一声:东边来的是吧,我听过你的名字。
就在这时候牙城里忽然一阵马蹄响,紧跟着一队身穿黑色锦衣的骑兵呼啸而出,看起来不下数百骑,看到这些黑骑几个人的脸色顿时变了,不由自主的转身,那可是廷尉府的黑骑。
黑骑过去之后又有十几个黑衣骑士出来,护着一辆黑色马车,看到黑骑的时候那四个人只是扭过头,看到那黑色马车之后四个人同时离开,小姑娘跳上驴车举起伞,不光是遮挡太阳也遮挡住自己的脸,而阿福则低着头赶着驴车,看起来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入戏都很快。
货郎挑着担子往远处走,书生紧随其后。
黑色马车经过,马车里低着头读书的中年男人放下书卷,把马车帘子撩开往外看了看,正看到桅杆归港战旗飞扬,于是他嘴角向上扬起来,心情顿时好了几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
第二百七十四章 与长安去长安
有个不上朝堂的韩唤枝,整日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御史台的大人们参奏了无数次陛下不为所动,后来也就没有人再在这个人身上浪费口水,可不上朝的韩唤枝依然是朝廷里那些大人们最不愿意看见的人,哪怕他们见面的机会绝对不多。
有个不在江湖的韩唤枝,整日都在和朝廷打交道,江湖上多少有名的杀手刺客想拿他的脑袋换钱,前赴后继一批又一批,奈何就是杀不了,后来也就没有人再随随便便自己送人头,江湖中人没几个见过他,却都喊他一声鬼见愁。
陛下说,你去把沈冷带回来,于是韩唤枝便又到了平越道。
这个世界上只有陛下一人可以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大部分时候他都是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黑色马车顺着并不宽敞的路从牙城下来往船港那边去,马车外边有个挑担子的货郎有个吟游诗人,韩唤枝并没有放在眼里,倒是在那辆毛驴车上多看了两眼。
于是赶车的阿福后背发凉,扛着伞的小姑娘也后背发凉。
数百黑骑先一步到了水师船港,那几艘大船已经靠岸,留守在船港里的水师战兵围拢在周围还有更多人跑过来,看着船上下来的人不住的呼喊,山呼海啸一样。
当看到沈冷拄着拐杖下来的那一刻,士兵们抬起右臂,右拳在胸甲上砸的砰砰响。
若惊雷滚滚。
水师之中的几位将军全都在栈桥上等着,哪怕他们都知道沈冷已经不再是将军,在这一刻他们几个感受到了庄雍的心境,那是自家的孩子,争了气的孩子,也受了委屈,自家人不给他撑腰谁给他撑腰?
水师将军唐宝宝和许如跟着庄雍去了窕国,将军李既老成持重,在沐筱风死后被陛下晋升为水师副提督,人是老好人,在水师之中谁都对他很尊敬,除了他自身是个好脾气外,那骨子里还没有淡漠的皇族血脉也是原因之一。
站在李既身边的是水师将军谈灵狐,名字奇怪的很,却没谁敢取笑,不仅仅是因为他自己很强,还因为他是西疆重甲大将军谈九州的儿子。
这两个人别说是在水师之中的分量很重,整个大宁朝廷里他们俩的分量也很重。
李既看到沈冷之后快步上来:回来就好,回来了就好!我已经让人给你们准备了接风宴,好久没吃过咱们自家的热乎饭菜了吧。
沈冷带着手下人连忙道谢,李既只是不许他们行礼,手拉着沈冷往回走:我特意派人寻来个北方的厨子,知道你吃不惯这平越道的菜,做了一桌子北方菜等你。
谈灵狐道:副提督还派人专门去寻了北方的酒,你可能喝一点?
沈冷点头:当然可以喝,怎么能忍得住不喝?
一位从三品的水师副提督,一位正四品的将军,带着这么多人在这迎接沈冷他们,态度已经足够让人感动。
孟长安看着那几位将军拉着沈冷说话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因为他看得出来沈冷还是没办法应付这种局面,看起来有些局促,那傻小子什么都好,学东西也快,唯独就是不太容易入戏,不似那群已经在朝廷里摸爬滚打了很多年的老油条,说入戏就入戏,快的令人咋舌。
但李既和谈灵狐自然不是做戏,因为沈冷真的让水师在海疆之外扬眉吐气。
就在这时候黑色马车进了船港,李既和谈灵狐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那鬼见愁来了,怕是这顿饭没法吃了。
韩大人。
李既看到
韩唤枝下了马车后快步迎过去,脸上堆起老友之间好几不见的那种亲切笑意,孟长安想着这才是入戏,真的很快很快。
韩唤枝是个懒得做戏的人,但他不讨厌李既也不讨厌谈灵狐,这两个人都不是靠家世才起来的军中显贵,而是靠自己的本事,当然大家都很有本事的时候,看的便是本事之外的东西。
抱歉。
韩唤枝打过招呼之后歉然的笑了笑:奉陛下旨意,沈冷和孟长安回来之后我要立刻把他们带回长安城去,就不能在水师里多停留了,还有一件事需要副提督大人协助,陛下说,让沈冷所带的一旗战兵随行。
一千多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去长安,江湖上的什么人还敢再轻易尝试?
李既从这话里立刻听出来什么苗头,哪里会不答应,转身看向沈冷笑道:怕是你很快就要官复原职,陛下让你带着你那一旗战兵去,估计着是要做典范给朝廷里的大人们看看,莫要丢了水师的脸面,战场冲杀尚且不怕,别怕了他们看!
沈冷抬起右拳行了标准军礼,李既转身从亲兵手里接过来一块红布:饭可以不吃了,但我要为你亲手披红。
沈冷肃立,所有人肃立。
归来的水师战兵每个人都披了红,那是荣耀。
没来得及吃饭的沈冷和孟长安就要随韩唤枝北归,他问韩唤枝:能不能给我半个时辰?
韩唤枝问:何事?
我去和先生茶爷道个别。
太麻烦。
韩唤枝转身吩咐手下人:去弄一辆马车,把人带上就是了。
沈冷笑起来,然后问:多带一个人行不行?
谁?
沈冷指了指躺在担架上的薛城:他,老兵,十一年,想看看长安城。
韩唤枝看了薛城一眼:腿断了?
这句话问的没有什么感情,稍显干冷。
薛城脸色暗淡:回大人,是。
给我牵一匹马来。
韩唤枝吩咐一句:把他抬上我的马车。
说完之后转身走了,依然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沈冷的队伍集合完毕全都看着他,可沈冷已经不是将军,这一旗战兵的副将王根栋让所有人列队肃立,然后小跑着到了沈冷面前,行礼:将军,集合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沈冷看向李既与谈灵狐,李既扭头:去准备车马带上干粮物资,速度快些。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