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迁笔记

说到这里，杨亚军有些不好意思，“老弟你不要怪，毕竟之前对你的事情我只是听说过，没有真正接触过，不了解你。这几天下来，我觉得省里派你来是找对人了，而且说句私底下的话，你毕竟有省里头的支持，背景不一样，做事情会顺手很多，不会像我这样处处为难。所以即使你今天不找我，我也会主动找你去谈的。”
他这么一说，王文超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接风当天，杨亚军很是犹豫地提了这么一下，当时自己确实赶路累了，马上还要参加接风宴，也就没太往心上去。看杨亚军的样子，估计是很重要的事情。至于杨亚军考虑到的这些，包括他王文超的背景，其实都是很有必要的。毕竟杨亚军也是老江湖了。他笑起来：“这有什么好怪的。要是刚认识上来就竹筒倒豆子把什么事都翻个底朝天，那老哥你也太轻信了，这些年的官场怕是白混了。不过呢，这也算你误会我了是吧？是不是该自罚一杯？”
杨亚军哈哈大笑：“该罚，该罚。”端起酒又是一口干了。
王文超也端起酒陪他干了，等着杨亚军说下文。杨亚军也就直奔主题：“老弟，我跟你说的，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之前第一次见面，我也是一见面就跟你说过，碧山县是从根子里烂透了。可是你从省里还有刚开始了解到的，恐怕只是经济方面的贫困，而不知道贫困真正的根源。”





升迁笔记 第600章 喝酒（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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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超的神情严肃起来，他知道，接下来他将要听到的，就是他今天晚上来的目的，也是决定着碧山县发展的关键。
“山区交通状况差、林地多可耕地少、没有工业基础、人口外流、甚至教育等等，都有可能导致贫困，但是交通状况差就修路，林地多可耕地少就发展经济林、立体农业，没有工业基础就提供优惠政策扶持中小企业、同时大力引进外地工厂落户，人口外流就想法搞好就业培训提供岗位，还有教育，所有的问题，都有解决办法对不对？只要想解决，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对不对？但是碧山县仍然年复一年地贫困下去，没有任何改善，只能说明什么？说明所有人都不想解决问题，希望的是问题永远也不要解决。”
杨亚军说着说着，也激动起来，“这就是我当时想跟你说的问题，也就是你今天问我的关于方街镇的问题。碧山县的领导班子，根本是水泼不进、铁板一块！老弟你省里有背景，是带着任务来的钦差大臣，你做任何事都有上头给你撑腰，你能掌实权。否则换任何一个人来，敢像你这样，初来乍到上来就干单枪匹马去方街镇，还捅出一堆问题，你以为你在这个位置能呆的下去？不出三个月估计就自己想办法滚蛋了。我敢说，现在碧山县的问题有多严重，省里也意识到了，所以才派你来。老弟你之前的事情，我听说过的，你是个铁腕，胆子大不怕事。换成个稍微软一点的，来到碧山都起不了任何作用。”
“老哥你的意思，碧山县领导班子……”王文超的眉头拧了起来，领导班子有问题，他是见识过的，各种争斗明里暗里并不少见，他自己也是在这种争斗中一步步成长起来的。但是听杨亚军的话，碧山县的情况，非常不一般。
“全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杨亚军冷笑一声：“老弟，你刚来的时候我说，我能当上碧山县县长全靠你，你可能不信。但是碧山县一共四个副县长，我之前任副县长的时候，分管的只是城乡规划、建设管理、环境保护这些的，你也知道，等于是被排除在核心之外的。为什么代县长的职位会落在我头上而不是其他几个资历比我更老的？别人不说，张泽泉可是负责农业、经济、财政、人事的常务副县长，按资格排第一个也是他，为什么最后却是我？因为市里省里知道碧山县再不整治就完蛋了！因为派来的整治碧山的是你！你是个做实事的人，只有我能配合你。这是你来之前，市里找我谈话时讲到的。你要是个混日子不敢下手整治的书记，我估计我现在还是在坐冷板凳。”
话一打开就像开闸放水一样，杨亚军描绘的情况令人心惊，如果真如他所言，那么碧山县确实烂透了，他这一路走的想来也是十分艰难，王文超的到来，让他有了倾诉的机会，终于可以大倒苦水。
“老弟，碧山县情况特殊，因为长期贫困，外面来的干部都干不长，吃不了苦，慢慢剩下来的，都是本地的。碧山又是这么小的地方，宗族观念又重，大多数人都沾亲带故，就连县里的领导班子都不例外，时间长了，慢慢就形成了一体。外人再想插足也费劲，前任的于书记，就是想办事情，但是各方面没有一个支持，都是暗地里使绊子的。我也是本地人，但是从我父亲辈才过来，跟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碧山的又不一样，我这人脾气也火爆，只管做我的工作，别的人我管不了的那就不管，所以这么长时间也算相安无事。”
“那不对啊老哥，照你这样讲，如果班子成员也大多都是碧山本地，尤其还是祖祖辈辈都是本地的，那更应该团结起来同心协力去搞建设开发，不会眼看着碧山贫困下去啊。”王文超提出自己的疑惑。他的想法就是如此，既然是自己的家乡，那更要负担起责任，把家乡建设好。不光是出于责任心，改变一个贫困县的面貌，做出来政绩不也是对自己前途大好的事情吗？所以杨亚军说的，王文超并不太理解。
但是明显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想，杨亚军摇摇头：“老弟，你想错了，没有那么简单。碧山县的贫困是祖辈积累下来的，想改变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还有最根本的就是，改变了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杨亚军意味深长地看着王文超：“老弟，你可能不信，碧山县的贫困，有一大半是人为造成的。人为原因里面，又有一部分是因为，改变确实困难，另一部分就是因为，碧山县是贫困县，比起它是个富裕县，给某些人带来的好处要多得多。所以大家在努力维持它的贫困。这就是为什么市里省里年年想要碧山脱贫致富，但是那么多年下来，碧山县没有丝毫改善反而越发贫困。” 他看了看王文超：“老弟，你想带领碧山县脱贫致富，只怕会成为很多人的眼中钉。老弟，你心里警醒一点，要得罪的人多，注意自己的安全。当然，可能是我多心。但是我总感觉，你的动作会影响很多人，他们不可能坐以待毙。”
杨亚军说话的时候，王文超在很认真地听，也在思考着。杨亚军说的，碧山县是个贫困县，比它是个富裕县，给某些人带来的好处要多得多。贫困县对于百姓来说，意味着吃穿都成问题，肯定是没有任何好处的。但是国家目前正在高速发展时期，对于贫困县这样一个问题，也在大力解决。每年光是各种财政补贴、扶贫专项基金，就是一笔惊人的数目。还有各种政策支持，比如最基本的一项，像碧山这种国家级贫困县，单纯依靠财政，那么政府公务员、事业单位员工工资根本发布出来，国家财政会实行转移支付，而县里的财政支出这一项，就会节省一大笔钱。




升迁笔记 第601章 喝酒（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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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只是一部分，还有招商引资、纳税、基础设施建设方面的政策优惠，利用好了，都可以带来巨大的收益。甚至于，如果主管这些方面的领导，通过提供信息或者政策倾斜，从而捞取灰色收入，这样的例子也并不少见。还有最主要的，王文超看过财政报表，去年一年，碧山县光是国家拨下来的用于整体村的脱贫推进和农业技能培训的扶贫专项基金就有2400多万，基本上，每年这笔扶贫专项基金都在2500万左右。而这还只是碧山县通过国家贫困县的身份获得资金支持中很小的一部分，教育、交通等部委对于国家贫困县的政策和资金支持力度更大。
王文超看过一个笑话：一个银行家的儿子问父亲：“爸爸，银行里的钱都是客户和储户的，那你是怎样转来房子、奔驰车和游艇的呢？”银行家父亲没有正面回答，却笑着跟儿子说：“儿子，冰箱里有一块肥肉，你把它拿来。”儿子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从吩咐拿来，父亲却又吩咐他：“再放回去吧。”儿子大惑不解：“什么意思？”银行家父亲说：“你看你的手上是不是有油啊？”
然而这个故事，放到基层官场，尤其贫困县，居然是同样的道理。杨亚军只说了个大概，并没有说破，但是王文超稍微想一下就可以想出来。看起来扶贫基金和财政支持就是那块肥肉，都是要用之于民的，然而这块肥肉在向下传递的过程中，经手的人想要沾到油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以碧山的现状和王文超的实地考察来说，这些人并不仅仅是沾到油水，而是直接瓜分了肥肉。如果真是这样，那碧山县的贪腐未免太严重了。王文超深深感到，前进的压力和阻力都是如此巨大，远远超过了他以往所经历过的。
王文超抬头，盯着杨亚军看：“老哥，你讲的这些。我有点不太敢相信。毕竟牵涉范围太广影响太广，要说整个县的领导班子都不要脱贫不要发展甚至不要自己的政绩，而只为自己谋私利，对我来说，是不可想象的。而且，如果真如你所说的，碧山县的官场结成一体贪污营私这样严重，不可能到现在没有人发觉，没有人去处理解决吧。”
到什么时候贪腐都是官场一大弊病，也是党和国家一直在严盯狠抓的问题，王文超见识过许多。他自己一来对于财富并不热心，做人有自己的原则，再者这些前车之鉴也让他警醒。但是要说碧山县全体官员贪腐、纪委和检察机关不作为，他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杨亚军愣了一下，无所谓地笑了笑，端起酒杯，这次没有干杯，自己喝了下去。喝完酒才慢慢说：“老弟，我理解你。你不相信也是应该的，一来我们才共事几天，你对我并没有深刻的了解；二来我说的问题有点太严重，确实不像是真的。说实话，我也觉得唐突了，不该一上来就跟你说这些，而且我也并没有多少直接拿得出手的证据可以证明我说的这一切，因为一直以来立场不同，不在他们的圈子以内，掌握的有用信息实在很少，拿出来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我只能说，老弟像你这样手腕硬后台硬路走的比较顺的，可能理解不了。对于一些人来说，高处不胜寒，政绩仕途的发展比不上实实在在能拿得到手的利益，而且越往上走要承担的风险和责任也越大，能获得的直接利益反而少，并不是所有人都乐于看到的。至于说碧山县领导班子的问题这么严重，为什么没有人发现没有人解决？但如果是没有人能解决了呢？毕竟不是一个两个人的问题那么简单，这是一个利益整体。即使上面有心想动，也动不了。”
“但我还是想跟你说这些，主要是我自己孤军奋战，确实一直以来压力很大，好不容易你来了，关注到这些，想要去解决，让我觉得很受震动，我是希望这些问题早日解决，碧山县能够尽快走上正轨。所以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说，就当是吐苦水吧。再就是我觉得，你来了，能动他们的人也就来了。你年轻，有胆有识，不会畏手畏脚，而且你有上面的支持，这也是以前从来未有过的。我觉得这些问题，你能解决。”
杨亚军笑笑，神情颇有些无奈，“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给你提个醒，你要做的事情，会触犯太多人的利益。接下来会遇到很多困难甚至于危险。”他看着王文超，“老弟，可能是我想得太多，把官场想的太险恶，最好是这样。但人小心一点总归没有错是不是？”
王文超其实听得心乱如麻，杨亚军说的这些其实他都相信，只是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因为这意味着他遇到的是从未有过的问题，集体性贪腐，以一己之力对抗一个贪腐集体，还要把一个积贫积弱的县带上正路。杨亚军说的困难和危险，绝不是危言耸听。这个他心里很清楚。
王文超拿起酒杯，慢慢喝着酒让自己的思绪平静下来，杨亚军的语气听来，他手里应该还掌握着一些直接性的证据，能够证明碧山县的贪腐问题。只是王文超的问题让他意识到一开始就把所有底牌亮出来并不是什么明智的事情，所以他选择隐瞒。至于王文超自己，他也觉得，如果碧山县的贪腐问题如此严重，他自己也是初来乍到，立足还不稳，不可能指望一下子全部解决掉，后续的工作如何进行、班子如何改组，这都是问题。说白了还是只能慢慢来等时机。
不过，有些可以解决的，王文超决定还是尽早动手，不能等问题越来越严重。他皱着眉对杨亚军说：“老哥，你误会我了，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这个问题太严重，我没有想到。而且已经发展这么久了，上面都没有办法解决的，我初来乍到，一下子想要把这些问题除根，恐怕不现实，只能一步步来。老哥你说是不是？”




升迁笔记 第602章 喝酒（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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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亚军连连点头：“其实这些道理我也懂。说实话，老弟，对你来说，真的就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省里市里给了你很大的支持，可是也把碧山县这个重担压在你身上了。老弟你的压力确实很大。”
王文超郑重地说：“所以，老哥你得支持我。不然我孤军奋战，到什么时候也走不远。老哥你想看到的碧山县的新局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打开。”
杨亚军二话不说，拿起酒杯给二人满上：“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只要是为碧山县好的，绝对没有二话。”说完干了。
这痛快劲让王文超笑了，喝完杯里的酒。王文超严肃起来，问杨亚军：“我现在只能一点点去打开局面。今天去方街看到的情况，十分严重。我打算，先从方街镇下手。老哥，你把你知道的，方街镇的领导班子的情况给我讲讲。”
杨亚军也严肃起来，点上一支烟：“姜大民你就不用管了，他是外市人，在碧山没有任何根基。是从县统计局调过去的。之前在县里，可能比我还不如。因为他性子比较软，说白了有点怕事。工作上一向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不愿意担风险。不瞒你说，他能当上方街镇的党委书记，正是因为他的这个性格。到了方街镇以后，李永伟为了镇住他，杀鸡给猴看，把一个平时老是跟他作对的副镇长，硬是抓赌给抓了起来进了局子，出来后被开除了公职。姜大民当然不敢再得罪他，所以一直也没有干出什么事，不会影响、损害别人的利益。虽然是镇党委书记，名义上的一把手，但实际上所有的权力都在镇长李永伟手里。”
“李永伟这个人就很不简单。说实话，很聪明，做事情有手段，也比较狠。以前是方街那边有个小的瓷土矿，他给承包了，很快赚了大钱。后面就买票拉票当上了村里支书，一边做生意，权钱两不误。后面又当上副镇长。这时候风头就已经很盛，据说经常在县里活动，搭上的线不少。所以最后换届选举的时候，据说是没有经过公选，直接任命为镇长，也没有人敢说什么。他当镇长大概比我晚了两年吧，那时候在碧山都很出名，有个外号，叫李霸王。据说方街镇所有赚钱的生意，都是他以别人的名义开的。剩下的不属于他的，都有人收保护费，至于保护费最后到了谁手里，那就不清楚了。”
王文超不由得想到了乡道上收过路费的小流氓，如果没有李永伟的影响，甚至直接的授意，王文超觉得单凭他一个小孩子还是没有那么大胆子在乡道上占道收费这么久。他想了想问道：“所以县里一直以来，都知道李永伟和方街镇的问题，但是采取的是容忍甚至放纵的态度？”
杨亚军自嘲一样笑笑：“县里从来不把方街镇当做问题，如果当做问题的话，就不会让姜大民过去。李永伟很聪明，知道树大招风，他的根基在方街镇，他的关系网只能通到县里，所以守住了方街镇不愿意挪窝。之前换届的时候，本来县委准备提升他为副县长，他不愿意做，就是因为他知道县里是铁板一块，他来了很难再打进去，反而可能会占了别人的位置，会破坏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关系网，那可都是他花了心思和钱砸出来的。再者，当个像我那样没有实权管几个清水衙门的副县长，能捞到的油水怕是比他在方街镇少一大半都不止，而到了这个位置，上面就会盯着你，再下手的风险就加倍了。综合起来说，比他在方街镇当一个土皇帝差的远了。所以就有了副县长不当当镇长这样的稀奇事。”杨亚军意味深长地笑，“他连任镇长的时候，是全票通过。”
这其中的猫腻，不言而喻。王文超皱起了眉头：“如果是这样的话，李永伟这个人，不动怕是不行了。”
“这个谁都知道，有他在一天，方街镇就别想搞好。问题是怎么动他，动了以后谁来收拾烂摊子，后果如何承担。”杨亚军咂咂嘴，“说实话，老弟，我也考虑过，换成是我，在你这个位置，面对这么个烂摊子要怎么收拾，我想来想去，都没想出来。估计这个重任只能你来解决。”
“其实我现在也是一团乱，不知道怎么解决。”王文超沉思了好一会，只剩下一阵苦笑：“我这真是被赶鸭子上架，下都下不来。”他满腹心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问杨亚军：“那在碧山县，哪个镇子是有实打实的成果、踏踏实实发展，可以向全县推广学习的？我想趁这两天走动一下多看看，抓抓典型。现在坏的典型出来了，总得再找个好的典型，让我心里有点安慰。”
“那你去连山镇看看。”杨亚军很笃定地说，“连山镇可不比方街镇了，它的经济基础是实打实来的，我们喝的酒不是跟你说了吗，就是连山那边新建起起没有两年的一个厂子生产的。连山靠最北边，没有任何优势，只有大片的土地和山林。连山人就靠着土地山林，种稻谷种茶树，搞果园和养殖，一点点发展起来的。他们的立体农业，在好几个村子里已经发展的比较成熟，土地和肥料利用得非常充分，而且可以形成良好的生态循环，是真正的绿色农业，特别适合碧山这样山地多林地多，耕地少的情况。我以前徒弟去考察过，很想在全县推广，可惜当时不在其位不能谋其政。”一提起来连山镇，讲起来感兴趣的话题，杨亚军整个人都眉飞色舞起来，显然是对这个地方有着深厚的感情和认可，说到遗憾处才摇摇头。
王文超笑起来，杨亚军是喜怒都摆在脸上，虽然作为主政乙方的官员，最好是城府深一点，情绪收敛一些，但是王文超自己来说，他还是喜欢这样直爽的性子。他身边能做朋友的，大多数也都是这样，有一说一。




升迁笔记 第603章 喝酒（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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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很多事，王文超其实并不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流传到今天，实在是有他的道理的。对杨亚军，其实他了解的真的不多。杨亚军这个人，其实并没有坏心眼，反而是个踏踏实实无论做什么工作都尽心尽力想要做好的人。当初来碧山的时候，也是一腔热血洒人间的豪情壮志，以为可以大展拳脚开辟一片新天地。只是性子确实耿直，跟碧山县的官场格格不入，所以这些年没少吃亏也没少栽跟头。十几年来官场的沉浮，让他见多了黑暗面，他知道要想让自己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下来，光靠办实事是不行的。他仍然是个坚持自己原则的人，但是坚持原则的前提，是保护好自己，不让自己在斗争中倒下。所以这些年来，他也学得原话了不少，也学会了不少斗争中的手段。在爽直痛快的背后，还有着深沉的一面，连王文超他也必须瞒过去。
王文超在江南省官场，算是一个传奇，有些事情他自己都没想到能流传有多广。但杨亚军是有心人，对碧山县的情况了解得又通透，当初市里下委任状任命王文超为县委书记的时候，而他被升任县长的时候，他就已经敏锐地意识到，碧山的情况已经引起了上级的注意，王文超的到来将是改变的关键点。如果王文超真的如传言那般胆大果断雷厉风行，那么他们可以合作，把碧山的局面扭转过来。但如果王文超面对碧山县已经烂到根子里情况也不敢下手，那他就做他这个县长能做的事情。
合作嘛，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所以在王文超来之前，杨亚军已经通过很多渠道打听了王文超这个人的情况。以及，帮萧永德在县财政局上班的妻子升股长，萧永德感恩戴德，自然对他言听计从。杨亚军也就顺势暗示他，必要时汇报下王文超的行动。所以不动声色间已经在王文超身边埋下了钉子，而王文超还浑然不觉。主要是王文超自己从来都是正大光明地做人做事，除非对待敌人，否则没有用过暗地里的手段，所以没有想到。
不过杨亚军也没有打算做对王文超不利的事情，只是长期官场沉浮，为了自保的一点小手段。基本上他觉得，王文超这个人还是值得结交的，不管是在工作方面还是做朋友，都是个很不错的人。
至于王文超自己，他也在官场打滚多年，并不是完全不懂其中的关节，反而因为几次被暗箭中伤，所以心里其实有自己的衡量。他自认行的正坐得直，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对于杨亚军，他的判断是此人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也有抱负，想要改变碧山的贫困面貌。既然大家有着共同点，那就是可以合作竭诚统一战线。党政两个班子能团结，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两个人聊开了就有很多话题，毕竟都带着心事和担忧，不知不觉酒也喝下去好多，菜倒是没怎么动。到最后王文超看看时间：“不早了，明天还得出门，就听老歌你的，去连山镇。老哥你有没有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去，顺便你还能帮我介绍一下，有哪些值得参观学习的村子或者企业，我还省得多跑路。”
杨亚军愣了下，皱着眉咂咂嘴：“明天么，还真没有时间。定下来明天有个会要开。市里下个月初就要开人大会议，算算没有几天时间了。老弟你早点说，我就推掉了。”杨亚军说着，一脸抱歉。
王文超想起来，的确马上就要开人大会议，这也是杨亚军去掉代县长那个代字的关键，他当然少不了操心劳力。王文超理解地笑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老哥，开人大会议那头，就是你正是升任碧山县县长的那天。我先把话放着，我支持你，等着跟你一起合作，共同搞好碧山县。这杯酒，我提前敬你，喝完结束回家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