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姒锦
“沈头,你来得正好。”
时雍将方才发生的情况向沈灏描述了一遍。沈灏点点头,叫人上来把尸体抬下去,又把那个晕厥的家伙摇醒带走,待收拾好这一切,他方才朝宋长贵拱了拱手,又对时雍道。
“我先去审查,得了消息再派人告知。”
时雍还礼:“有劳了。”
沈灏道:“应尽之责。”
捕快们一走,巷口的围观人群也就散了。时雍将横梁捡起来塞到马车上,试了试马车的稳定性,再笑着看向呆愣的王氏。
“我们往里长家去吧。”
王氏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还要去签地契。
“走,走吧。”
白执退到一旁:“我同你们一道。”
出了这档子事,他不放心时雍的安全,不敢再暗中保护了。方才那情况,若是他晚来一步,说不准就要出大事。阿拾要有个三长两短,大都督可能会杀他祭天!
白执吹了个唿哨。
他的坐骑从巷子跑了出来。
时雍将王氏和宋长贵扶上马车,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
予安今天立了大功,面对歹人表现得很是勇猛,白执骑马在侧,将他狠狠夸奖了一番。予安腼腆地笑着,不好意思说自己脊背早已汗湿,方才只是凭着本能在还击,实则脑子充血,一片空白。
马车里,时雍听着他们的对话,一直沉默。
那几个随从的歹人可能当真不知是谁人指使,纯粹为财而来,但那个“三角眼”不会这样。
时雍从与他对视的那一眼里看到了杀气,至于是想给她一个教训,还是要她的命,就不得而知了。
时雍没有将口脂盒交给沈灏,也没有告诉他这个事情。等他们去里长家里签了地契和房契回家,刚坐下来,周明生就来回话了。
死去的“三角眼”名叫胡二,人称“豹子哥”,是京师地界上有名的混混,此人无家无业,常年混迹行帮,做些偷鸡摸狗,拦路抢劫的勾当。
那个被白执吓晕的家伙叫曾承,经常同胡二一道厮混,经沈灏一番盘问,他道出许多胡二的事情。其中一桩便是胡二最近认了个干娘,恰是“香苋不晚”胭脂铺的尤氏。
尤氏看重胡二,甚至还准备把自家的姑娘许配他为妻,曾承来之前听胡二说起,干了这一票,从此便要金盆洗手,娶娘子过日子。
时雍听罢,只是冷笑。
就胡二那副尊容,还是个无家无业的混混,尤氏是什么眼神,竟能看中他做女婿?这分明就是一个“杀猪盘”,拿胡二当了刀。
沈灏也许有所察觉,天擦黑的时候专程走了一趟宋家胡同,拎了些礼品上门,说是他家娘子的叮嘱,答谢时雍救了她母子二人性命。
言词间,沈灏很是客气,说一定会将此事查探清楚,但语气存了歉意。
显然,沈灏也怀疑陈香苋,但他对广武侯却又有一些忌惮。
时雍轻轻一笑,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不论这事是陈香苋自己的主意,还是广武侯陈淮的示下,跟广武侯府这桩梁子算是结下了。
时雍耐着性子等了赵胤一天,仍然未等到赵胤回来,决定用自己的办法以牙还牙。
入夜时,天寒地冻,她带着子柔去了乌家班。燕穆和南倾等在这里,在子柔的帮助下,一个时辰后,乌漆麻黑的天际下,三个平平无奇的男子从乌家班后院秘道里悄悄出了门。
此三人着江湖人士打扮,身着玄衣,戴着斗笠,直接去了胭脂铺,将正在熟睡的尤氏从床上拎起来,绳子一捆,两个耳光搧下去,胭脂铺的银子放在何处全都交代了。
哼!
那个矮小一些的男子走上前,扼住尤氏的下巴,沉声道:
“老虔婆,你以为大爷是瞧上你那点银子了?哼,爷们是来为我兄弟报仇的。”
“报仇?”尤氏有些愣,“这位小哥,你哪位兄弟?”
这个江湖人正是时雍乔装。
闻言,她冷笑道:“胡二。老虔婆,你教唆我兄弟去抢劫那户人家,害了他的性命,你凭什么活得好好的?嗯?”
尤氏一听,顿时慌了。
“我没有,我不认识什么胡二,我上哪里去教唆?小哥,你也不看看我这胭脂铺,一日进出多少银子,我不缺钱,怎会去抢人……”
时雍道:“说得对。你不缺钱。因此,你的真实目的不是抢人,是杀人。说,你与那户人家有何过节,又是何人指派你杀人的?”
“冤枉啊,我冤枉……”
“不承认??那我便送你去地下,和我那死鬼兄弟胡二对质……”
尤氏慌乱不已,惶惶间突然放开嗓子尖叫,
“来人啦……杀人啦,救命……”
“闭嘴!”时雍手上的匕首抵住她的脖子,冷冷地道:“我数到十,你不肯说出谁人指使,我便送你去见阎王。”
她双眼幽暗,目光扫过尤氏的脸,沉声道:“十、九、八、七,六……”
时雍数得极快,尖利的匕首也抵得极紧,似乎根本就没有要给尤氏机会的样子。
尤氏吓得心胆俱裂,颤声道:“是,是小姐。”
时雍看着她,“哪个小姐?”
尤氏扑嗵一声朝她跪下,“大爷饶命,不关我的事呀,都是广武侯家的陈小姐要我这么做的,我只是个跑腿的人,这胭脂铺也不是我的,是侯府小姐的……”
确认了这个答案,时雍并不意外,燕穆和南度对视一眼,眼里却有了暗色。
时雍没有要尤氏的命,而是将她和两个打杂的丫头拖到了大街上,然后将“香苋不晚”胭脂铺砸了个稀巴烂,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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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怕牵连附近的房舍,时雍定要将它付之一炬。
时雍很清楚,一旦陈香苋得到胭脂铺的消息,肯定会怀疑到她的头上,而她为什么易容,不是因为怕陈香苋知道,只是不愿留下证据。
相反,时雍希望陈香苋怀疑她。
她不作死,怎么会死?
时雍三人从胭脂铺出来的时候,左邻右舍已经有人听到动静起来察看究竟,他们不躲不避,大摇大摆地从旁人的注视里离开,然后再绕路返回乌家班。
乌家班的秘道是雍人园出事时,燕穆等人躲避官兵追查之用,如今刚好有了这个便利,三人回到屋子里,洗干净面容,换回原来的衣服,将夜行服放火烧毁。
看着他们忙碌,乌婵有些不解。
“阿拾,既然那尤氏已经承认受陈香苋指认,为何不直接带她去见官?有了尤氏的证词,看那陈香苋如何狡辩。”
“你想得太简单了。”时雍坐在椅子上,子柔在重新为她梳头发,时雍瞥了乌婵一眼,语气淡淡的,带一丝嘲意。
“胡二已死,单凭一个尤氏的证词,就想扳倒广武侯府,绝无可能。”
乌婵皱眉,“广武侯那么大的势力么?”
时雍想到孙正业说的那些话,嗯了一声,唇角微微掀起,“赵家天下有广武侯陈景立下的汗马功劳。建国功臣的后代,不是那么好招惹的。”
乌婵道:“那你这么做,除了激起她的怒气,又有什么用?她若是不理会,不是白费了功夫么?”
时雍看她一眼,随即笑了。
“陈香苋要付出什么代价,全由她一己之念,她若能就此收手,那便罢了。她暗地里阴我,我砸了她的铺子,一笔勾销。若她咽不下这口气,再使出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那就别怪我了。”
乌婵道:“就怕她当真玩阴招,防不胜防……”
时雍微微勾唇,一副笃定的样子。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贱人的招防不住,但是不用怕。因为大人的眼线,也避不开。”
乌婵一惊,便是燕穆和南倾也有短暂的错愕。
“你是说,今夜之事,赵胤会知道?”
时雍点点头,慢慢倒了一杯水,润了润喉,微微一笑,“他会。”
赵胤不在身边,可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赵胤的视线。
故而,时雍要为赵胤扳倒陈淮提供更多的依据。
她方才的时候就细思过,军需粮一案,谢炀一个仓储主事没有那么大的胆量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力,此事一定与谢炀的亲家广武侯脱不了干系。若非事涉广武侯,赵胤又怎用得着亲自出马?
要办案子,就要办他个扎扎实实才好。
锦衣玉令 第454章 不为人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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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铺被毁,尤氏生怕自家被罚,连夜去了广武侯府报信,在陈香苋面前好一顿哭诉,将三个打砸铺子的江湖人描述得凶神恶煞,如有三头六臂。
陈香苋那天从沈府回来,洗了十次热水澡,喝了两副汤药,痒了两日方休,这番折腾,动了胎气,身子不太爽利,早早睡下却辗转反侧。
好不容易有点睡意,突然得到这晴天霹雳,她气得又是大发了一顿脾气,若非腹中胎儿动弹,让她隐隐生痛,肯定还消停不了。
她这边闹腾,把广武侯陈淮和夫人都引了过来,独生女儿有了身子,这夫妇二人看得比心肝宝贝还要紧,听了这事也是一阵气紧,陈淮立马派人去查是何人所为。
陈香苋撑着腰坐在榻边,满脸怒容。
“不用查了,一定是宋阿拾那个贱人叫人做的手脚。不知廉耻的东西,靠着爬赵胤的床得了些好处,便无法无天了。”
她辱骂着,眼风扫向谢再衡,见他垂着眼皮半声不吭,不免又生嫉恨,咬牙切齿地道:“哼,她以为有赵胤撑腰便能野鸡变了凤凰?我得叫她知道,野鸡就是野鸡,生生世世都是野鸡。”
陈淮沉吟片刻,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目光里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叹气道:“乖女,咱不跟她一般见识啊。胭脂铺砸了就砸了,也值不得几个钱,爹再补给你便是。”
陈香苋闻言急了眼,“父亲可真是宽宏大量?你分明就是忌惮赵胤,不肯为女儿出头。”
陈淮一听,老脸有点挂不住。这陈香苋偏生又是个宠坏的娇小姐,心比天高,傲上云端。
一个人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日子过久了,哪里知道山外有山?
“爹,有些事情你得早做打算了。皇帝伯伯伤重不醒,朝堂由赵胤一手把控,太子就是个傀儡,你若再不想法子,再往后,咱们家的尊荣富贵,说不得哪日就被夺了去。还有这宋阿拾,就算我们不跟她一般见识,她岂会善罢甘休?这贱人很会讨赵胤喜欢,她若给赵胤吹枕头风,少不了咱们的苦头吃,还是要早做打算的好……”
广武侯夫人听了女儿的话,急得眉目焦灼,不时瞄向她家侯爷。而陈淮低眉深思着,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
陈淮同陈香苋到府上拜见长公主的时候,白马扶舟正陪宝音在院子里种花。
这所宅院陈设简单,但院子宽敞,宝音生活淡泊,除了写些书稿,便喜种花种草。
因光启帝的病情,宝音这段日子都没有回井庐,而是住在京师的宅院里,除了去良医堂探病和入宫瞧赵云圳,便只剩下这点爱好了。
白马扶舟今日为她寻来一株茶梅,说是托人从东瀛渡海而来,很费了些心思才让茶梅活着见到长公主。
宝音很是欣喜,正与白马扶舟说着种植之法,忽闻禀报,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
“传他们进来吧。”
陈香苋看到宝音长公主亲自拿了锄头在挖土,袖管扎得老高,裤腿上也沾了泥,全无长公主的端庄,不经意地皱了皱眉,方又展开笑脸,朝宝音福了福身。
“香苋拜见长公主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陈淮亦在旁边跟着行礼问好。
宝音私底下是一个不喜俗礼的人,尤其来的是陈岚的家人,她也没拿他们当外人,随便抬抬手,让他们免礼,便道:
“来得正好,看看我这茶梅。”
陈香苋哪对什么茶梅感兴趣啊?
她拣了些好词将宝音的茶梅好一顿夸奖,说着说着,也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变脸,悲从中来。
“若是我姑母身子好起来,像往常那般陪长公主殿下种种花,说说话,那才当真是好日子呢……”
一听她提到陈岚,宝音握锄头的手不由微微一顿,抬起头来看了她片刻,忽而一笑。
“你这孩子也是有心了。”
陈香苋莫名觉得宝音的眼神里有一丝不悦,可是待她仔细去捕捉,宝音已将脸挪向了一旁,连锄头都交给了何姑姑,交代她将茶梅种下,然后回头对陈香苋和陈淮道。
“你们有好些日子没来看她了,她近来不是很好。”
这是怪他们不来看姑母么?
陈香苋怔怔地道:“姑母人在京师么?香苋以为姑母仍在井庐,路途遥远,香苋又恰巧有了身子,多有不便,就没去探病……”
“同我来。”宝音打断了她的话,走在前面。
陈香苋特地瞄了瞄她的脸色,云淡风轻,不见异色,她遂又放下心来。
白马扶舟冷眼旁边,方才一言不发,见状,慢吞吞从何姑姑手上接过锄头,淡淡地道:“我来。”
何姑姑道:“怎敢劳驾公子?”
白马扶舟抬起眼皮,“你去陪长公主,我怕她一会又犯心症。”
唉!何姑姑叹息一声,“是。”
陈岚与宝音从小一同长大,情同姐妹。先帝靖难那一段艰难的烽火岁月,也是陈岚陪宝音在应天府惶惶不可终日。后来,陈景夫妇双双殉国,陈岚同宝音一起被接入宫中,小姐妹二人就再也没有分开过了。
父母罹难时,陈岚只有三岁,她甚至都没有看一眼自己的父母。
为此,不论是先帝、先皇后还是宝音和赵焕,都十分心疼她,惜若珍宝。
先帝敕封陈岚为通宁公主,便是把她当成了亲生女儿看待的,地位尊崇无比。
只可惜,如花年纪竟遭那般厄运……
每每念及此事,宝音便总犯心病,愧疚万分。
那一年,若非为了她,陈岚怎会跋山涉水,远赴漠北,去为东方青玄看诊……
若她不去漠北,便不会发生后来的事,那她会选一个好驸马,在京师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哪像如今这般?
深宅庭院,从这头走到那头需要好一会功夫,一路无言,宝音不回头,不说话,每一步都走得很慢,陈香苋看着宝音的背影,无端有些惧意。
“殿下,我姑母还是像往常那般……不肯理会人么?”
陈香苋试图与宝音搭话,拉近与宝音的关系。
岂料,她说完这句,宝音眼神便冷冷地剜过来,眼神极为冷厉。
陈香苋身子一僵,宝音却恢复了常态,淡淡地道:“快到了。就在前面。”
那是个靠近主屋的厢房,门口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大门紧闭着,看不到里头的光景。
看到长公主过来,两个婆子纷纷拜倒。
宝音摆手免礼,径直过去推开了房门。
一个女子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手上抱着个枕头。在她的身边,两个丫头一个拿着衣服,一个拿着梳子,快要急得哭出来了。
“公主,您快穿上衣服吧。”
“公主,您别动,头发……”
丫头看到推门而入的宝音,双双福身。
“奴婢参见长公主殿下。”
宝音走近,从丫头手上接过衣服披在她的肩膀上,低头唤她小名,温声细语像哄孩子那般。
“囡囡,快瞧瞧,是哪个来瞧你了呀?”
陈香苋看着自己的姑母,几乎不敢相认。上次见她,头发还是乌黑,如今已是花白,一身单薄的衣裙裹着她瘦骨嶙峋的身子,年轻时的美貌依稀可见,但眼神涣散,整个人已是变了模样。
“姑母……”
陈香苋小心翼翼迈上门槛,讨好地朝陈岚问安。然而,陈岚只是漠然地看她一眼,便低下头去,轻轻拍打着手上的枕头,低低喃喃地哼起来。
“关山故梦呀,奴也有个家,桂花竹影种篱笆。胖娃娃,胖娃娃,哭了叫声阿娘呀……”
她声音凄怆低喑,仿佛呜咽一般,陈香苋没有听清她唱的什么,只觉汗毛倒竖,有些不敢近前。
“姑母?”陈香苋抬头看着宝音,“我姑母的病情,比前几年更重了啊?”
宝音扶着陈岚的肩膀,想将她扶起来,可惜陈岚根本就不理会她,挣扎一下又坐回去,继续哼着她的歌。
这首曲子宝音已听了千百遍不止,可她却不知陈岚从哪里学来的,更不知陈岚为何而唱。陈岚唱了千百遍,她就问了千百遍,却毫无头绪。
“囡囡……你起来。”
宝音扶她两次,第三次,眼眶发酸,索性也坐了下去。
“你喜欢坐,我便陪你坐吧。”
陈岚仿若并未察觉四周有什么变化,更不知道房子里添了人,依旧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小声哼唱,时而呜咽,时而又仿佛在笑。
陈香苋毛骨悚然,一声不吭。
宝音再次扫她一眼,“不是来看你姑母吗?有什么话,就说吧。”
宝音是希望借着她家里人的嘴,能唤起陈岚的意识,可是,陈香苋话不过三句,便也跪坐在地上,抱着肚子,嘤嘤咛咛地诉起苦来。
锦衣玉令 第455章 织锦缎包里的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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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又下了一夜的雪,早上起床屋外白茫茫一片。
微雪轻风、寒鸦空噪,不见喜雀归,也不见那人来,唯有满院喧哗,鸡飞狗跳。
房契到手,王氏便张罗搬家事宜。有大把空闲的时间可以准备,她却火急火燎,收拾整理,打包装箱。
在一个地方住了半辈子,虽然积蓄不丰,但零零散散的东西多不胜数。宋长贵说去了那便再慢慢置办,王氏却瞧着什么都舍不得,洗洗刷刷都清洁干净了,说是那边屋子宽敞,有地儿摆放,宋长贵只能叹气依了她。
时雍是被家里翻箱倒柜的折腾声吵醒的,起床支开窗户一看,便被迎面而来的雪风冻得打了个喷嚏。正巧被王氏瞧到,扫帚就举了起来。
“小蹄子你要死啦,还不赶紧把衣裳穿好。”
时雍哆嗦一下,刚披上袄子,王氏就推门进来了,“早饭都在锅里热着,快去吃了阿香好洗碗,我来给你收拾屋子,看看你这狗窝哟……”
大黑一听直起脑袋看着它。
王氏噗嗤一声,嗔怪地瞪大黑。
“还当真是狗窝,去去去,你也出去,别在这里碍老娘的手脚。”
她挥起扫帚去赶大黑,大黑立马直起身来,尾巴夹起走开,很是温顺。在王氏眼里大黑就是一只普通的大黑狗,而大黑似乎也很愿意在王氏面前扮怂狗。
因为王氏会买肉给它吃。
王氏是个抠门的妇人,每次给大黑吃肉就像挖了她心肝一样疼痛,要絮叨好半天。人都没得肉吃,谁家会用来喂狗。她总是一边埋怨一边喂养,时雍常常觉得她是个矛盾又可爱的妇人。
时雍起得晚,家里人都吃过了,宋鸿在堂屋里温书。他最近重新拜了个先生,很是好学,读书读得摇头晃脑,宋香神情木纳地坐在椅子上绣花,看时雍一眼便站起来。
“大姐,我去给你端饭。”
时雍道:“不用,我自己来。”
宋香又坐了回去,一动不动。
自从上次的事情后,她便成了这模样。时雍和她很难交流,劝过两回没有好转,也便不再说话了。
她刚想去灶间,春秀就从外面顶着风雪进来了,小脸冻得通红,
“小姐你坐堂屋里,外面冻,我去!”
早餐很简单,不过仍是被王氏做出了花样,粥里放入了些鸡肉丝,一道煮了,再加点小菜熬起来,放点薄盐,滴几滴香油,吃起来营养又爽口,蒸笼里的包子是王氏昨夜发好的面,然后天不亮就起来蒸好的。包子馅儿是剁碎的腌菜肉末,王氏会在芥菜当季的时候,将它的茎切成丝条放在缸子里腌起来,够一家人吃一年,家里没菜的时候就捞起加点碎肉炒香,很是下饭。剩下的便是“王氏特产”,一碟腌萝卜。腌萝卜不起眼,可是就着鸡丝粥和芽菜包,时雍竟一口气吃了两个包子两碗饭。
时雍会将一顿早餐揉碎成细节去仔细琢磨,她也十分纳闷。上辈子她只顾着快意江湖,心中想的是山河大川,放眼天下,不拘眼前琐碎。这辈子到了这个家庭,从一开始的不屑、懒得理会,凑合着过,到如今渐渐享受这种家常的、平凡的生活,不得不说,王氏这一手好厨艺功不可。
喝着鸡丝粥的时候,时雍甚至想,赵胤会喜欢这样的日子吗?
若是他喜欢,她会不会也有那么一天,心甘情愿地告别温暖的被窝,早起为他熬一锅粥……或是,他为自己熬一锅粥。
噗!
时雍忍不住笑起来。
赵胤怕是不知道粥是怎么煮好的吧。
“阿拾,阿拾!”王氏的声音穿墙而来,“小蹄子还不快来瞧瞧哟,你这屋里都藏了些什么东西,有什么是紧要的,不要我便全给扔了去……”
时雍刚吃饱有点撑,听到她的叫声,慢吞吞地走过去,发现王氏已经把她的床收拾好了,正在收拾她的箱笼,衣服被子全被拿出来了,箱笼也移了一个位置,地上留了个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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