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记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乌珑茶
正所谓冤家路窄。
虽说尊公主命不得高调,厂卫亦甚听话地只明暗各调一人紧随今宁公主左右,但身为厂卫最高首领的两位也不可能真待在城里安枕无忧。
普济寺山门下,黄芪肖盯着花雨田,花雨田回视黄芪肖,空气中无形飘着雷鸣闪电。
只是这雷电,很显然只黄芪肖一人在发力,花雨田则四两拔千金地抿笑以待,足有半刻多钟,简直要把黄芪肖气得头顶冒烟。
红校尉继续追查连二爷之死,秦掌班继续密切注意山东两广那边的动静,皆未有闲到场,只堤骑番子两队人马跟在俩首领身后,剑拔弩张之余都有些无奈。
自今岁起,俩首领不遇则罢,一遇上每回都已不止两看两相厌,而是一怒一笑要打不打十分令人干着急的拖沓状态。
“猪肉是不错,毛丢也确应多吃肉,但好歹也是我黄某人唯一的徒弟,饿着谁,也绝然饿不到我徒弟!”黄芪肖尚记着那十斤猪肉,想着他娇徒不让毛庙祝晓得真相,还真是一个明智的决定,瞧瞧他,自晓得猪肉又是花恶鬼送的后,他是越想越没安稳觉睡!
花雨田笑,闲情得似是来踏春的:“黄指挥使这话,我信。”
但他就是想送,不管是猪肉还是别的,他就是要送,非送到小丫头心花怒放不可。
“信便好。”黄芪肖冷眼瞧着花雨田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再是状似无意扫下花雨田下盘,视线最后往上:“花灯什么的,也别送了。你待毛丢好,自浙江之行便可看出,然此生,你是注定与毛丢无缘了。”
那小白兔花灯,他娇徒藏着掖着不让毛庙祝与他晓得,毛庙祝是能瞒住,可瞒不过他。
黄芪肖眼往他下盘那一扫,花雨田便知黄芪肖是何意,他也不怪黄芪肖,倘换作他是小丫头的师父,见有一位名为太监的不男不女之辈百般想讨好小丫头,以他的脾性,他只会比黄芪肖做得更严密,截堵得更过份。
外间如何传他的,他也晓得,什么“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惜芝兰玉树,本为无根木”。
他并非无根木,然只要他仍为东厂督主,仍想要存活,事实真相便只能继续烂在他一人的肚子里,谁也不能说,连他最信任的秦掌班,他也未曾实言。
“我信黄指挥使,黄指挥使是否也该信信我只要黄指挥使信我,莫再阻拦我与毛丢见面相处,我与她,自是有缘有份。”花雨田声音略低,却说得笃定,亦含了些微恳求。
黄芪肖听着摇头:“你信我,我可不信你。”
他这一生,年少时贫寒无助,他都不曾求过谁,待假去势如愿入宫,攀至今时这般风光,除却御前,花雨田皆未在谁面前这般低声下气过,特别对方还是他的死对头。
眉头越皱越紧,这阵子在黄芪肖跟前强压下的气性刚要提起来,他便听到山上普济寺上空连起两声鸣镝!
他与黄芪肖对上眼,下息没有言语,两人皆脚底生风,各施轻功直往山上普济寺奔。
二人武功高强,轻功绝佳,两队堤骑番子虽皆反应不慢,见到他们各自的首领听到鸣镝信号后,皆在转瞬间身轻如燕地往石阶尽头赶,他们也迅速拼了命往上跑起来,然仍只在几息间,他们便双双失去各自首领的踪影。
自半百之众不分青红皂白直冲向夜十一等人,洛二少想退已来不及退,如同鱼网网鱼般被动归入夜十一等人身边去,主仆二人在混乱中只各喊了一句救命,便双双被吓昏过去。
形如市井混混的半百之众一出现,以今宁公主为中心,夜十一杨芸钗左右,再是莫息三皇子与众宫娥内侍丫寰小厮,随之是南柳与静国公府众护院,以殷掠空与见形势不妙转暗为明的照壁二人为首,里里外外把今宁公主围了
第四百零九章 逼出手
季同绍被谢元阳那么一挑之后,人虽没到普济寺,但他派探子去了,探子回来一禀完,他庆幸大半天后,又默默揣测着谢元阳试探他有无尚主之意的目的。
洛二少醒来睁开的第一眼,触及洛右都御史那张黑得有如锅底的脸,他心一咯噔,心里直呼完了。
挑事的谢元阳当日得到消息,则正呆在自个院里悠哉游哉地看书吃茶,知事儿进行得很顺利,他瞬时哼起小曲儿,嘴角抑不住上扬。
黄芪肖手上有俩案子在查,俩形似市井混混活口便在协商下交由花雨田带去东厂,后双双于御前请罪,永安帝大发雷霆之余,令花雨田主查黄芪肖协查,让二人务必在最短时间内给出个结果,否则二人必得吃罪不轻!
尽管因着普济寺遇袭之事还得力查,永安帝并未当即降罪,然护主不力,让今宁公主受到惊吓,黄芪肖花雨田在御书房听罚之际,便被一同先罚去俸禄三年,倘最后结果不能让永安帝满意,二人明白,其下场绝好不到哪儿去,指不定二人的风光也就到此了。
毕竟连一国公主这么一趟普济寺之行都能遭受到这样的突袭,纵然有惊无险,有厂卫双重暗护都能发生此状况,难保一国之君出行,其安全已然失了保障,特别是自来负责护驾开路随行的锦衣卫,此失误绝然不容许。
一出宫门,黄芪肖走着,花雨田走着,一无骑马一无坐车,两人神色凝重,眉目之间含着愤怒,闻风赶来等在宫门的红校尉秦掌班此刻安静地跟在各自首领身后,一步一步亦十分沉重。
“今宁公主微服,咱厂卫相护,夜大小姐杨小姐随行,这三点乃提前定的,三皇子与莫大少爷后加进来的出现,即便事先有计划,必也是保密的。”黄芪肖年纪大上少许,花雨田后来又表现得甚有尊长之心,不免走了几步,他先道出对此次遇袭事件的见解:“至于洛家二少爷,说是为查明女扮男装的夜大小姐的身份,然普济寺之行这般低调保密,洛二少爷如何精准得知今宁公主出行,并早早候在普济寺拦截相问,这是个问题。”
花雨田看向黄芪肖:“你的意思是,幕后主使身份不低”
黄芪肖冷笑:“能算计到一国公主身上,且左右有咱厂卫护航,不管今宁公主是不是有惊无险,幕后主使惘顾咱厂卫两方,已然足以说明其身份必然不低!”
“山东动静不大,却也有所变动,最大的变动……”花雨田明白黄芪肖话中暗含之意,立刻将话引至山东,手也往后一抬,示意秦掌班上前说话。
秦掌班即时上前:“连二爷一死,连总督心腹钱先生闻讯,很快自山东调派私卫到京,连总督的安排,连四爷不敢不从,钱经历中毒,少不得钱先生所调之人掺和,这些人之前出京,意外收得一女子,那女子因何被收,并被带往山东,目前缘由未明,日前刚至山东。”
黄芪肖听之问道:“那连总督……”
“已进山东总督府。”秦掌班未答连总督见到那女子的态度,然能进山东总督府,足以说明已得连总督默许。
黄芪肖点点头,转与红校尉道:“你也说说。”
红校尉领命,上前道:“连二爷之死,查至今前,涉及颇广,不无连杨俩总督之故。”
简言扼要,内容不如秦掌班说得细,但其重点,红校尉已明确地表达出来。
花雨田本就有这方面的怀疑,经主查连二爷之死的锦衣卫这般一确定,他沉吟道:“事从杨将军之死,杨总督继借田祭酒同连总督示好起,后谢世子于浙江折戟沉沙,我与赵能人应允夜大小姐于浙江力保毛丢,夜大小姐则应允……”
应允什么,不必花雨田说出来,
第四百一十章 幕后者
“你我皆知那足以半百之数的市井混混并非真的市井混混,然要自那俩活口嘴里掏出点儿苗头来,只怕不易。”花雨田明白黄芪肖着重提及洛二少,是在疑谢家亦掺和进此次普济寺遇袭一事儿:“谢家即便有染,应也没这么蠢。”
洛右都御使靠入谢家阵营,已为人尽皆知,谢家要插手,蠢不到会让洛二少在遇袭之日卷入其中,此般明目张胆地于大雄宝殿外拦下夜十一等人,后洛二少主仆在混乱中双双昏倒,可谓一觉醒来,人便已回到了洛府。
“想是不会,就怕乃反其道而行。”黄芪肖看着花雨田郑重道,“不得不防!”
花雨田嗯声道:“防是要防,但我更着重于遇袭之事幕后者,是咱们未想到的人物。”
黄芪肖利眸微眯:“京城的大人物不少,可真正敢以一国公主安危换取利益目的者,除了四豪门,排查起来,也不多。”
“我去排查,争取尽快给你消息。”花雨田下个保证,完了轻声软言道:“你看,皇上让你我协同查案,你说你手上有俩案子要查,抽不太开身,那也行,遇袭之事由我来查,你是不是该拔个人来帮帮我”
黄芪肖坚决摇头:“不行。”
花雨田脸色即刻绷起来:“我还没说想借谁呢!”
黄芪肖哼一声:“你想借谁,还用得着你说”
想借他娇徒,门儿都没有!
望着甩袍而去头也没回的黄芪肖背影,此等丝毫没商量的语气,着实让花雨田越望越着恼:“这黄对头!”
秦掌班闻言提议道:“要不找人给使使绊子”
“那是毛丢的师父!”花雨田没好气地瞪眼,要能使绊子,他还用得着压着气性与黄对头说话:“此话往后莫再言,连想都不要想。”
他还想娶媳妇儿呢,黄对头能做小丫头一半的主呢,想他一把年纪了,好不容易瞧上个姑娘,怎么这么坎坷
唉……
静国公夜二爷不知先时因毛丢之险,夜十一与花雨田所做的交易,夜大爷更不知,于普济寺遇袭一事儿,父子三人倒齐齐被吓了一跳。
特别是夜大爷,闻风当日自京城边县赶回,对夜十一是好一阵东瞧瞧西问问,老半天,见夜十一真没伤吓着,他一颗心方落回肚子里。
自瀚斋出来,同祖父二叔父亲解释并说明上晌普济寺遇袭之事,夜十一直往后院回清宁院,低声问阿苍:“如何了”
阿苍道:“东角已候在东厢。”
遇袭一发生,今宁公主三皇子安然回宫,夜十一杨芸钗莫息各散归府,殷掠空令小辉送洛二少主仆回洛府,黄芪肖花雨田下山回城入宫,殷掠空连壁各带着堤骑番子于普济寺散开搜查问询。
一时间,消息未散,时至日暮,消息则已散至坊间各个角落。
进东厢于南榻坐定,尚未吃上一口茶,夜十一便示意东角开始。
东角即时禀道:“不是咱的人,咱的人尚未出手,那些混混已然冲入普济寺,且目标直指今宁公主,而洛二少爷……”
“信号。”夜十一接下东角犹疑之言。
“是,犹如信号。”有大小姐肯定,东角再无犹疑之色:“洛二少爷一出现,拦下大小姐等人不久,那半百之众便如洪水涌至。”
夜十一盖棺定论:“太过巧合,便不可能真是巧合。”
“西奎查知,洛二少爷昨儿于元华酒楼吃酒,谢大少爷则约了宁大少爷于状元客栈吃茶,宁大少爷先至,谢大少爷后到。且进状元客栈前,谢大少爷先转去对面元华酒楼一趟,正是去的洛二少爷所订雅间,片刻方出,至状元客栈楼上客房
第四百一十一章 长者赐
飞婆擅毒,致连二爷于死地的毒针便是出自她手。
当永籍奉莫息之命悄入田府,将毒针亲自带到田炽跟前,并说明其用之后,田炽只惊得连脚步都移不开,以致永籍交待完再悄然离去,她都没缓过神儿来,也未有机会问一问为何明明是夜十一的计划,莫息却也掺和了进来
一夜未眠的田炽于隔日终于缓过来,事关重大,她不敢假手于人,纵然生性憨纯,为了父亲与田氏一族,她也豁得出去!
元宵之日扮作平民村夫,连诗安都没带,独身尾随连二爷身后许久,终在连二爷观戏法之际寻得机会,猛得将毒针插入连二爷后颈,一招得手,迅速后退远离,回山棚外一偏僻民舍换回衫裙,再若无其事地回到山棚边的茶楼雅间,继续品茗赏灯。
茶楼雅间里,诗安一直在,由此制造一个田炽一直待在雅间吃茶,并未到过案发现场的假象。
红校尉查到这儿,线索便断了,倘说还猜不出连二爷之死的大概经过,他也枉费跟在黄芪肖这么多年,然查案讲究真凭实据,纵是知毒针来源与莫息脱不了干系,亦知要了连二爷性命的毒针是被田炽亲手插进后颈,他也仅是知晓,实则全然无法拿莫息或田炽如何。
就像黄芪肖与花雨田能料到连二爷之死从始至终乃夜十一用来逼连总督出手的一个局,然空口无凭,真要以此同夜十一说道什么,两人是毫无法子,纵仅说道说道,以夜十一的聪慧狡黠,指不定两人试探不成,反被甩一脸血。
田炽做贼心虚,自连二爷死后,她完全是两点一线,除却进宫教学,就是待在田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事儿因田祭酒而起,见嫡次女这般为他为田氏一族,他心里不好受之余,自来中立的他亦生了站营的念头。
身为国子监首官,四豪门自来未停过对他抛橄榄枝,只是他从未接受过,乃至杨总督借他与连总督未好慌乱之际,他也未生过趟浑水的念头,方有了已不出面,仅让嫡次女拐着弯去同夜十一试探请教之举。
未料到,旧岁之事竟到牵至新岁再起祸端!
夜里杨芸钗冯三至静国公府清宁院与夜十一吃茶,三人于东厢聚首,纷说元宵战火燃起后的诸事进展。
“田女傅其实不必亲自动手。”杨芸钗观田炽自连二爷死后,于授课时多有恍神,不禁感叹道。
“过于看重田祭酒这个父亲,亦甚有田氏一族存亡之心,田女傅选择亲自动手,不过是想万无一失。”在最大的范围内尽可能减少横生枝叶,经由此事儿,夜十一不得不重新审视自来在她眼里颇无主见的田炽。
田炽性情直爽坦荡,憨厚纯善,能亲手拿起屠刀斩断于田家不利的缠枝,这种明明已超过自身能力,却在紧要关头仍能毫不犹豫视家族重于已身的感悟,她实钦佩得很。
毕竟使人杀人乃假手于人,亲自结束他人性命则已身十指染血,终归是不一样的。
冯三亦叹道:“田女傅为家族而选择双手染血之举,心较于身之苦,何止艰辛。”
田炽在其父处境艰难之际,能铤而走险,亲手除去令田祭酒令田氏一族岌岌可危的源头,柔软的心要承受杀人的千斤重,承受得过则幸之,承受不过则自此负重,前行之道不可谓不艰辛。
她**时,心有多苦,便有多恨不得将辱去她清白的混帐千刀万剐。
当时她心之负重,形同田炽此番情景。
今年夜祥已然八岁,开学便入国子监广业堂上课,应先生仍于静公国府教学,待过两年,夜旭也满八岁可上国子监,应先生便要归乡养老。
往常今辉堂上课,夜瑞上国子监,应先生尚得盯着两位小学子,心一分为二,总有夜旭偷懒之机,今儿连夜祥都上了国子监,应先生只需盯着夜旭一人,可谓全心全意,令之夜旭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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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二章 平安符
夜二爷接到田祭酒示好时,那表情简直绷紧到略扭曲,尽管心里乐得开出朵朵花儿来,他也深觉事有蹊跷。
一下衙回到静国公府,没回楦桃院,问了声门房他父亲是否已回府,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直往松椿院鹤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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