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祸桑岚季雅云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天工匠人
颜查散和油流鬼都是探阴山这出戏里的角色。
颜查散是被害民女柳金婵的未婚夫,是苦主之一,倒是不怎么重要。
油流鬼大致就是作为一个游手好闲的小鬼,在包拯和阎王对峙的时候,人品大爆发,出面指正判官为徇私私自篡改生死簿。算是整出戏里最不可或缺的一个龙套。
赵奇比郭森灵活,却也不像高战那么油滑,当即也不扭捏,干脆的点头答应了。
等到替所有人化好妆,帮着穿戴好戏服,于二爷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了。
他端起茶杯喝了两口,又歇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块怀表看了看时间,起身说:
“时候差不多了,走吧。”
说完从桌上拿起一个小锣和一把三弦儿当先向外走去。
来到村头河边,张村长跑过来擦着汗说:
“村里没……没人肯开船。”
没人觉得意外。
村民早就传开了,今晚开锣唱的是鬼戏,是演给鬼看的。
要换了平时,说不定还会有人贪稀罕跟着瞅两眼。
可二爷屯连着出怪事,还死了人,今晚别说凑热闹了,早就各回各家,关上灯躲被窝里去了。
开船的也是普通的村民,连公务员都算不上,哪肯跟着
高战咧嘴一笑说:
“我会开船,我来吧,也算我出份力。”
船到了对岸白天看好的位置,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倒是于二爷,边调着三弦边用调侃的口气说:
“爷们儿好歹也是个角儿,今天亲自给你们拉弦敲锣,也不知道是你们好修行啊,还是我上辈子造了孽。”
我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有瞎子一脸凝重的捧着罗盘比对观望。
眼看就快十一点了,于二爷让我们准备开锣。
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却突然起了大雾!
这雾来的极快,就好像忽然一下从地下冒出来似的,短短几分钟,就将河面和两岸都笼罩在一片苍茫中。
即便是我们几个身在船上,也只能借着高挑在船头的两盏大灯勉强看清楚彼此的样子。
瞎子的脸色变得铁青,从包里拿出寻龙尺,咬了咬牙说:
“这一起雾,我就等于是被废了武功了……我尽量帮你们盯着吧。
高队长,等会儿我要是喊跑,你就甭管三七二十一,发动船直接往东开。
这趟的事比我想象的严重多了,真要控制不住局面,也只能先保住咱自己的命了。”
没等高战答话,于二爷就厉声大喝:
“胡扯!鬼戏一旦开锣,就不能停,如果不能唱完,就算村民原本没事,也会因此遭殃!到时候就是我们害了他们了!”
见瞎子紧抿着嘴唇看向我,我朝他点点头,“听二爷的。”
瞎子也朝我点了点头,却没再说什么。
“时候差不多了,都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就开锣!”于二爷问。
我刚想说准备好了,突然想起一件事,忙说:
“等一下!”
我快步走到一边,拿起五宝伞,撑开了摆好,两手合十朝着伞边拜边念叨:
“玉老板,今晚就全靠你了,过后我一定会多烧些元宝蜡烛答谢您……”
开玩笑,光顾着恶补戏目和化妆了,差点把真正的角儿给忘了。
没有玉玲珑,那还唱个毛啊
我自觉说的够诚挚了,可玉玲珑却出奇的没有任何回应。
我的心开始一点一点的往下沉。
这个玉玲珑本身就来的奇怪,我把希望全寄托在她身上,是不是太莽撞了……
“时间到了,开锣!”于二爷大声说了一句。
我心一横,咬着牙走到船头,摆了个不伦不类的架势。
锣声一响,紧跟着就是单调的过门。
我紧张的脑血管都快爆开了,只是竖着耳朵听于二爷拉弦,等着掐点儿开唱。
忽然,我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贴上了我的后背。
没有丝毫的寒意,也没有过多的感受,感觉就像是一大张纸被风吹的黏在了背上似的。
不等我分心想那是什么,就先一步调整了一下步伐姿势。
这似乎是个很自然的动作,我却在这一刻错愕不已。
这似乎是我自主的动作,可我却明显感觉,这不是我单独完成的,而像是有个人完全贴合在我身后,和我一起完成了这个看似简单的动作。
单一的乐声微微阻滞了一下,我好像听到于二爷‘咦’了一声。
我顾不上多想,听到过门拉完,上前一步,张口便唱:
“都只为那柳金蝉屈死可惨,错判了颜查散年幼儿男。我且到望乡台亲自查看,又只见小鬼卒大鬼判,押定了屈死的亡魂项戴铁链,悲惨惨惨悲悲,阴风绕吹得我透骨寒……
一阵阵阴风起甚是悲惨,那就是受罪处名叫阴山。柳金蝉一定在那厢受难,包拯我今要入虎穴龙潭。叫王朝和马汉忙催前趱!”
一段唱完,我一挺胸:
“王朝马汉何在且随我去阴司找那阎王一辨!”
“卑职在!”
孙禄和窦大宝装扮的王朝马汉斜跨着腰刀走上前来。
见两人有板有眼,我觉得好笑,可隐约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等我想出是哪里不对,忽然间就听迷雾中有人大喊了一声:
“好!”
第250章 阴兵?
白茫茫的雾气中忽然传来这一嗓子叫好声,我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二爷屯的村民知道内情,不可能跑来看戏。
就算有个别好奇心重的偷偷跑来,这么大的雾,他们也看不清船上的情形,更不会贸贸然喝彩。
今晚真正的观众终于来了……
我斜眼朝着岸上看去,隐约就见迷雾中似乎聚集了大片黑沉沉的人影,粗眼一看,至少得有上百人。
我暗暗吃惊,这又不是七月十五鬼门关开,哪来这么多孤魂野鬼
难道说这些都是过路的阴兵
看来老何说的没错,今晚二爷屯的确有祸事降临。
我勉强收敛心神,正想接着往下唱,桑岚忽然走了过来。
她怎么‘上台’了还没轮到她出场呢。
桑岚走到我面前,不开唱也不说话,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我,眼睛透着迷茫,就好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一样。
我和她对视了一阵,渐渐感觉不对劲。
她的眼眸依旧很明亮,但是眼神完全变了。
按说就算一个人上了妆,也无非是改变眼角眼线,可她给我的感觉是……眼前的女人,根本就不是桑岚!
我正惊疑不定,突然间感觉心口一阵发闷,气短的几乎要晕过去。
这种感觉早就不是第一次了,这意味着桑岚真的出事了……
我强忍着胸口的难受,想要抓住桑岚,质问她是谁。
可没等我伸手,她的脸上忽然露出痛苦的表情,紧接着身子一晃,朝着地上软去。
我连忙抱住她,不等查探她的状况,我就被一种奇异的感觉牵引,转眼看向岸上。
这一看不要紧,我魂儿差点没吓出来。
一个穿着青衣的窈窕身影,正飘忽的走上岸,朝着迷雾深处走去。
这个背影我太熟悉了,她不是旁人,居然就是桑岚!
我忙又回过头探了探桑岚的脉搏,她竟已经没了脉息。
一瞬间我浑身的血都凉了。
我怀抱的的确是桑岚,走进迷雾中的也是桑岚。
只不过走进雾里的是桑岚的魂魄,而在我怀中的,只是她渐渐变凉的身子。
“照顾桑岚!”
我再顾不上唱什么戏了,放下桑岚,大喊了一声,拔脚就往岸上追。
等到上了岸,她却已经完全消失在了迷雾里。
我不管不顾的冲进雾中,没跑几步,浑身的鸡皮疙瘩就都炸开了。
在船上的时候,只是隐约看到迷雾中似乎包藏着不少的身影。这一走进雾中才发现,岸上乌压压全都站满了‘人’!
这何止是过百了,最起码得有三四百、四五百的样子。
这些‘人’肩膀挨着肩膀,一个个表情迷醉的盯着河面的方向。
这让我有种错觉,就好像是小时候跟着姥爷去赶集,和一大堆人挤在一起看马戏班一样。
可不凑巧的很,我第一眼见到的‘人’,就让我把此刻和那时的情形区分开了。
这‘人’穿着分不清颜色的粗布裤褂,同样是一脸迷醉的看着河面。
可是他的脸上满是血污,昏暗中看上去要多瘆人有多瘆人。
更让人惊悚的是,当我看清他全貌时才发现,他的另外半边脸连同半拉脑壳都没了,他就只有半边血糊糊的脸!
这他妈哪是什么过路的阴兵啊,分明是被子弹掀了脑壳的死鬼!
我忽然想到,平古岗离这里只有不到三公里,莫非这几百号死鬼都是从那里过来的
真要是这样,也就难怪平古岗会那么邪性了。
“祸祸,你干啥呢咋不唱了……呃……”
我被一个粗憨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头又是吓得猛一哆嗦。
不知何时,我的身后竟然多了两个穿着古代衙差衣服的黑脸大汉,还有一个样貌怪异的小鬼……
我靠!
我猛地反应过来,这哪是什么衙差和小鬼,根本就是装扮成王朝马汉的孙禄、窦大宝,还有扮成油流鬼的赵奇!
刚才说话的是孙禄,他话只说了一半,就和窦大宝、赵奇一起瞪着眼睛,满脸悚然的看着前方。
很显然,三人是追着我上岸的,同样也都看到了那些特殊的‘观众’。
想到不知所踪的桑岚,我没敢耽搁,把情况说了一遍,就让他们回去照顾桑岚的肉身,然后我再去把桑岚的魂魄追回来。
窦大宝忽然说:“我们都在这儿,那这些家伙在看什么看的这么着迷啊”
我一愣,这才和三人一起扭头看向河面。
当看清状况以后,四个人同时呆住了。
除了桑岚倒在船头,保持着刚才被我放下的姿势以外,包公和王朝马汉还在那里端着架势唱着呢。
靠近船舱的位置倚着一个人,依稀就是赵奇扮的油流鬼!
好半天,孙禄才僵硬的转过脖子,瞪着眼睛小声问:
“我们都在这儿,船上唱戏的是谁”
他不提唱戏我还真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一说唱戏,再看船上的‘包龙图’端正慷慨的架势,我大概有点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我低声问赵奇:“还记得上回火葬场的事吗”
赵奇点了点头,“你是说这次和那次一样,我们是魂儿出来了可身子……”
“先不管这里了,赶紧去把桑岚找回来!”我打断他说。
我们几个里头,也就孙屠子能荒腔走板的唱上两句,其余人哪会唱戏。
现在‘我’都能唱的跟专业演员似的,那多半是玉玲珑在履行承诺,用‘唱戏’来抵付店钱了。
虽然不明白她是怎么做到的,也只能随之去了。
二爷屯的事本来就和桑岚半毛钱关系没有,她真要是因为这场鬼戏出点什么事,我也就别‘回去’了。
“这帮家伙好像死了很久了。”窦大宝边走边嘀咕。
我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随着深入到‘群众’当中,我们都已经发现,这些痴迷看戏的观众从衣着来看,最‘年轻’的也得死了几十年了。更有的还穿着青衣马褂,脑袋后头梳着长长的辫子,那至少也得是清朝末年的人。
我开始相信二爷屯的传说,相信两百年前这里真的有阴兵路过。
或许正是因为当年阴兵将领的那句‘这村西之地何来平骨坟岗’,才造就了今日聚集了诸多游魂野鬼的平古阴地……
“桑岚去哪儿了”赵奇问。
我说:“不知道,只能凭着感觉找了。”
“又是感觉就好像上次你在四平岗监狱后头找到她一样我怎么觉得你们两个之间好像有心电感应似的”赵奇的语气好奇中带着几分低落。
我知道他是想到了多年寻觅未果的萧静,只能是暗暗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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