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上光

    “是啊，我话本来就多，那时候是我昏迷不醒，你让我说，我也没法儿说啊！不过春行师兄，我很小失忆，我甚至都不知道我哥长什么样子，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他是什么样子的人啊……”轲英试探着。

    轲英本以为他不会开口，他却润唇轻启：“他是这天下，充满一切可能的人。”

    “天下……充满一切可能的人”轲英怔住，他很好奇这“充满可能的人”究竟什么样。

    春行回忆起当年，那段有关桃核的过往。

    云舟行至瀑端飞腾入空，天上暮色低垂，繁星入位。

    暖天温夜，江枫船火，孤舟上载着的白粉衣着同淡蓝衣裳交谈不停。

    他们随着这叶扁舟，渐渐行向天际微光处。

    树神村，雪箱外。

    成千上万树粉灵仍在守候，白日之时，轲英许诺他们来此等候避暑，现在，星星都出来了，他还是没来。

    小螺就站在队伍的第一排，睡意渐浓，当啷着大脑袋，旁边的树粉灵推了它一把，它的脑袋直直撞在旁边的石头上。

    “啊！ー—”它抱头乱窜，在这疼痛中醒来。

    眼前一帮兄弟愤怒盯着它。

    “略略略……”它对着前方树粉灵念道。

    树粉灵们纷纷抱起双臂，噘嘴瞪眼，触须有棱角下垂，它也加入队伍，左右斜视，手指不停敲击肘腕。

    虽有所不满，它们却依旧呆在原地，并未离开。




第十五章 桃核前尘
    树神村，灵粉植丛，多条小路齐挂百果，溢香非常，纷纷蜿蜒进深处丛林。

    清早，天蒙蒙亮，就见有人头徘徊在这片高深的草丛之中，是春行和溧祯，同在为轲英采集最后融合阶段所需的草药。

    今日已是第三日，他们寻着小鸠灵在这片林子里，转了整整三日了，依然未果。

    只觉被眼前硕大的奇怪树种包围，比身体还高大的花朵，开成喇叭形状。

    春行见溧祯那不愿放弃的模样，掏出背篓中的食物递来：“柳溧祯，咱们先吃点东西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找啊！你别担心，一定能找到的，你看这里小鸠灵这么多，鸠灵草一定就在这附近。”

    溧祯抬头向空，百只鸠灵鸟啼叫盘旋，恍惚出神的他，小腿突然被身下小鹤一啄。

    低头一望，小鹤对春行伸长脖子嚎叫，想让他接过食物，想来是饿了。

    溧祯无精打采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接过春行手中的食物一点一点掰起来，递到小鹤嘴边：“楚求，多吃一点啊！”

    楚求是他为这只小鹤起的名字，这小鹤着实喜欢他，走到哪里都要粘着，溧祯只好将它带在身边。

    “你不吃”

    “鸠灵草都找不到，我没心思吃。”

    春行若有所思，看到他额上冒出汗珠，顺手从怀中掏出手帕，伸手道：“你擦擦汗！”

    “谢谢你，春行！”溧祯接过，发现上面有朵桃花枝桠，花色和春行的衣色相当，有些扭捏道：“春行，你怎么连手帕都秀桃花你一直这样的话，旁人会总取笑你的。”

    春行不以为然：“你说什么噗，哈哈！”他整个人没忍住：“你真是失忆失的很彻底啊，谁会笑话咱们树族之子的手帕和衣裳”

    溧祯脸上写满茫然，春行解释道：“从化成人形那一刻起，咱们这些随身之品就一并带来了，你也有柳叶手帕，难不成，你也是姑娘家”

    “柳叶手帕”溧祯全身摸索，掏出大大小小的口袋：“奇怪……没有啊！”

    “嗯……可能是你们被风刮来的时候，不小心丢了吧。”春行口嚼黄杏，对溧祯说起话来，清新怡人。

    “那……那我是不是也有什么定情之物啊”溧祯小心翼翼询问。

    春行听到这儿，不免再次生出失落：“除了我们桃花一族，你们是没有的。”

    “这又是为何啊”

    “桃花历来象征情感，我们桃花族有些风花雪月，不足挂齿的小玩意儿不稀奇。”

    此时林中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六皇子小心。”

    深草中“呼”地冒出一阵火焰，几只横冲直撞的小鸠灵尖叫着窜到天上，打地树枝“嗦嗦”作响，从这脚步声算来，至少有六、七人正向这边赶来。

    此时，丛中弥漫起一阵烟雾。

    “咳咳，你开这么大火，是要把鸠灵烤来吃吗我说不让你们跟着来，你们非要来！几只鸟横冲直撞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是六小公子的声音，依旧是平日的清澈严厉。

    “别说是鸟，就是虫也不能近您的身。”一贝将身夹两壳，手握长戟，为六小公子拨开遮挡的左侧树枝。

    护行右侧的虾将伸长触须，手捧熏虫炉，接着说：“龙座听闻您要来深丛，才派我们前来护驾，深丛常有妖魔出入，六皇子您要是出事，别说龙座怪罪与否，就是那些臣子百姓，也得给我们活活扒了皮，非煎炸烹炒了不成。”

    说这话的时候，六小公子停下脚步，后方几卒“哐”一声撞在贝将身上，他的外壳被磨损了。

    “哎呦！一个个不长眼啊……”贝将斥责后方，却见他们睛目定住，他也跟着回看前方。

    柳溧祯和春行，此时就坐在青草之上与六小公子对望。

    “真是没底儿的鞋子下雨的天，哪都能遇见你啊！”春行起身背起竹篓，似要离开。

    “你们别走……我是来……我是来……”六小公子没了平日的傲气，开始有些支支吾吾。

    一切沉浸在死寂中。

    “啊！”刚刚羽毛被烧焦的小鸠灵突然用沙哑的嗓音一吼，六小公子才对身周的人喊道：“你们，去后面等我！”

    几人赶忙撤回。

    良久。

    六小公子眉头紧皱：“我是来给你们送鸠灵草的。”他拿出一木盒递上前去，却将目光投向长满高草的深丛。

    春行没有直接理会，他只是不经意眸含焦急掠过溧祯，仿佛在说，还不去拿。

    溧祯不假思索赶忙取下，打开一瞧，竟是一颗丹药。

    “这是丹药，不是鸠灵草。”

    春行目溢喜色，刚想说什么，突然被六小公子抢话。

    “这是鸠灵草熬制的鸠灵丹……等你们找到再制成，指不定什么年月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像受惊的海螺一样，似乎整个身体都要缩成一团。

    “谢谢六小公子！之前我还……”溧祯双手抱拳，对六小公子倾身言谢，绣有桃花的手帕也在手中垂出。

    他再次浮现出做错事的表情，溧祯这一礼后，“哼哼！”他见状清清嗓子：“不必谢我，我们也算扯平了！”龙雨相又恢复到一贯的背手之姿。

    六小公子转身，继而面向春行，定睛片刻：“春行……”

    “干什么”春行没好气反问。

    “对不起。”

    “哼！”春行不想理睬，一把夺出溧祯手中的手帕和丹药揣进口怀中：“柳溧祯，我们走！”

    “春行！”六小公子终于大胆喊住他。

    春行停下脚步背对六小公子：“我之前不知道，真的对不起，白先生把并集珠还我当日，告诉我你们有难，让我快送鸠灵丹前来，所以这……这一来二去，我们也算扯平了吧。”

    “你的珠子我可是给你了，我的桃核却没了，你说呢”春行回身轻描淡写，其实春行内心并没有表面上那样生气，只是依旧对他说自己是“姑娘”这事耿耿于怀。

    “这……”六小公子很是无奈。

    “春行，”溧祯打断他的谈话：“你是因为救我弟弟才丢了它，我会给你复原桃核！”

    “什么”春行和六小公子一同大惊，都向溧祯挪出几步。

    “当日用并集珠救治我弟弟的就是白先生，是他催动了并集珠的灵力，我弟弟才得以保全性命，因此我答应与他同去昤阳，然后他就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你要去昤阳”春行诧异，眼中羡慕非常，同时也闪过一丝失落。

    溧祯点头：“嗯！我想像白先生一样，成为对别人有用的人……”他见春行没有回应，继续讲起：“而且他还说呢，让你的桃核恢复很简单，等我功力修炼至六成之时，即可将那棵桃树逆生成桃核。”

    “竟有此事”六小公子脸上跳动分明的喜悦。

    溧祯望向六小公子点头：“这是白先生亲口说的，所以春行你放心，待我学成归来，一定为你找回桃核……”



第十六章 六小到人间
    下方人间，城郭酒家连绵，犬吠重叠，市井之上，一派盛世之象。

    于此渐进八百里，过几峦山尖，前方达彩云镇。

    近几日街上人流骤然增多，大都形色匆匆，年少才俊的模样，外至城门内连街户，整个镇子皆充满朝气。

    缘是昤阳书院在彩云镇外的六丘山上开设了考点，大家是为报考昤阳书院才来此地，因学子众多，现城内已少有落脚的地方了。

    天来客栈和才来客栈相对，客官络绎不绝，部分学子徘徊在路中间，对于选哪家饱腹颇感犹豫。

    一少年仰卧才来客栈外的长椅之上，黑布遮眼，通身素色装扮，于周围的华靡艳丽，浑身裹满绫罗绸缎的子弟们不同，气质如出水芙蓉纯正。

    他从睡梦中逐渐清醒，心中嘀咕：“竟又梦到了这段陈年旧事，看来此次必入昤阳，尽快把春行的桃核逆生才行，我可不想在自责中度过一辈子！”

    旁边食客大肆攀谈，将他繁杂之思斩断。

    “这不是王兄吗你也来此地考试”

    “陈兄，你也在哎，我只知道人间考点相对容易录取，没想到，大家想到一块儿去了，都聚这儿来了。”

    “可不是嘛，就连天界淮部李璋之子李玉书都来了，现在看来，考上的机会更是渺茫。对了陈兄，听闻近几日六丘岭不太平，你晚上可少出城啊！”

    “六丘岭怎么了”

    “听说那儿，晚上有吃人的女妖出没，这几日都失踪好几人了。”

    少年听此流言闭眼仰卧，在黑布下散出一抹浅笑：“六丘岭呵呵，城外的荒冢之地还能有鬼魂爬出来吃人不成”

    “当当当当……”从才来客栈门前传出一阵铜锣之声，店家亲自出门迎客：“各位客官，各位客官，您里边儿请，我们才来的饭菜比天来的好吃多了，不信您进来尝尝，这才来、才来，意思是这么好吃，你怎么才来……”

    “哈哈哈……”路人看着店老板的样子，发出一阵笑声。

    “当当当当……”从天来客栈门前又传出一阵铜锣之声，众人围堵，只听声音传出：“才来，是没钱才来，我们天来，只品天上美食，各位都是要考取昤阳书院的人，昤阳书院就在上光天之上，不来我们天来沾沾天上的喜气吗！”

    “对，去天来！去天来！”学子们纷纷涌去天来。

    “哎，别走啊，你们别走啊……”才来客栈的老板和店小二顿时沮丧。

    人流散去，有三人反而去向才来，其中一个公子身着金色长衣，手握名贵玉扇，就是长相有些贼眉鼠眼，他被一旁的下人拦下，只见那下人低三下四道：“嘿嘿，公子，我们要不也去天来，沾沾喜气儿。”

    “哼，我还用吃天上之食，我是谁我是李玉书……不过，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沾喜气考不上吗”他扇柄一挥，重重落在那下人的头顶。

    “哎呀，嘶……不是，不是公子，我们李公子这么才学出众，玉树临风，您考不上谁还能考上……”

    他们边说边走上才来的石阶，才来客栈的老板指向长凳上的少年，对店小二私语：“……晦气，让他走！”

    老板见有人来，边说边将目光投向李玉书三人。

    李玉书不解：“老板，这我一来，你怎么就说我晦气让我走啊，你这……”

    老板立刻面生喜色：“哈哈，这位客官，误会了，不是说您，不是说您……”

    日头逐渐当空，才来客栈一旁有包子摊有老板叫卖：“包子嘞，卖包子，热乎乎的包子，好吃不贵，一文钱一个嘞。”

    才来的店小二抖着长凳少年的衣领：“唉唉唉，醒醒，快醒醒！”

    少年将遮挡双眼的黑布扯下，露出一双深邃珀眼，高挺的鼻梁直直耸入天庭，周身清爽明朗，气场皎洁，似圆月住空。

    李玉书寻声一望，瞠目结舌，心中一沉：龙雨相他怎么在这

    “快走快走！”李玉书慌张又小心跑进门，两个随从紧跟上去。

    “……啊，请，请！”没等才来的老板解释完，他们就跑进了店门。

    “哈”龙雨相小声打了哈欠，疲惫中沉稳坐起，揉过双眼：“何事”

    店小二龅齿外露，说起话来吐沫横飞：“何事你睡这儿打扰本大爷我做生意！好几天了就知道要水喝，你要是没钱，吃不起东西，就快滚！别跟这儿填晦气！”他挥舞手中的抹布，像在驱散恶灵一样。

    龙雨相没回应，将脸上的吐沫星子擦干，面无表情中透出一丝桀骜，起身巡视，思索着去哪好。



第十七章 劝退小组
    包子老板是一长须、长眉老头，微胖的身材，他边掀开一屉新出锅的包子，边瞅着他在一旁道。

    “能考取昤阳书院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像你这种寒门之人呐，还是趁早哪凉快哪呆着去吧，这是为你好呦！”

    包子笼内热气升腾，雾气在阳光下飞散，气味飘到他的鼻尖，他长息一气，好香。

    可身无分文，只好起身，默默离开。

    他找到城中一口注满水的缸，打理额前碎发，面无表情，一本正经自言自语，口气严厉。

    “龙族众人不同意你考，就算你去天界考，你也会被抓回去，只得来这嘈杂的人间凑热闹！表妹给你的《三界情报轮》你不好好看，还说人家不务正业，现在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