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君宠

林嘉若点了点头，放下前帘，马车继续前行。
“我们家四姑娘这么威风了？”林致之靠在车厢壁上，笑着打趣她。
林嘉若犹自不安：“倾城表姐已经是太子妃了，马上就要嫁入皇家了，我们借她的车入宫行刺，会不会连累她？她会不会不愿意？
林致之不禁莞尔，这姑娘，昨天还不高兴夏倾城嫁入皇家呢！
“愿不愿意，总要问上一问！”林致之说着，习惯性地抬手抚向她的发顶。
车内昏暗，他含笑低头，刹那间，犹如繁星入眸，漂亮得令她呼吸一窒，不自觉地偏头迎上他的掌心。
将要碰到的时候，他突然收回了手掌，正襟危坐，道：“你再同我说说这一年多发生的事吧！”
林嘉若有些失落，好像从昨夜开始，大哥哥就对她冷淡了下来。
难道是因为她之前怀疑倾城表姐，让他不高兴了？
马车停在夏府门口，林嘉若下了车，又耍了一次威风。
纵然夏倾城深受萧氏父子宠爱，夏家的下人也没有敢在林嘉若面前抬起头，她往门口一站，只说了一声：“我找夏表姐，在这里等她！”门房便一刻也不敢耽搁地跑了进去。
夏倾城很快就出来了，见了她，微微一笑，柔柔地唤了一声：“阿若！”
说起来，和夏倾城的罅隙似乎仅仅存在于林嘉若单方，除了那天偷偷往夏家马车上射了一箭，明面上，林嘉若也没做过什么针对夏倾城的事。
当然，自从夏倾城和顾瞻走在一起之后，林嘉若就没有再和她来往过。
如今她这么一唤，仍旧态度可亲，仿佛她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倒是让林嘉若有点不自在了，有种自己在背后说人坏话的心虚。
别别扭扭地看了她一眼，林嘉若生硬地说：“我有话跟你说，你跟我上车来！”
夏倾城便撇下了自己的丫鬟，毫无防备地搭着林嘉若的手上了车。
等到林嘉若上车的时候，夏倾城已经和林致之打上照面了。
含情含泪，欲悲欲喜；美人的任何表情都美得令人心醉；而她对面的俊秀公子也是又怜又爱地看着她，大约是顾着男女有别，才没有亲自为美人拭泪。
林嘉若迟疑了一下，他们两人相对而坐，自己好像有点多余，都不知道往哪里坐好。
林致之下意识地去拉她，对面的夏倾城也朝她伸出了手，他默默地缩了回来。
“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夏倾城的嗓音有些哽咽，“我们真的以为你出事了，我有时候甚至想，便是做得再多，你也不在了，有什么意义……”
林嘉若目光一缩，转头盯着她，那些话里，包含了太多。
夏倾城犹自泪眼盈盈地望着林致之，娇柔婉转，我见犹怜。
“你们……做了什么？”林致之不仅没有露出紧张疼惜的神色，更是眉心紧蹙，手指轻敲着大腿，仿佛有些凝重。
夏倾城拭了拭眼泪，轻声道：“阵亡名单抄送回京后，除了阿若，所有人都以为你战死了；直到军粮失窃案爆发，顾二公子被关押入牢，越国公府的袁宴找上了他——”
袁宴？林嘉若一愣。
“军粮失窃案中，顾二公子先首告萧聿，再翻供指认萧楷，都是受了袁宴的指使——”
双拳渐渐捏紧，林嘉若怒火中烧，袁家投靠父亲太久了，她差点忘记了袁宴是个怎样的人！
当时她就怀疑过是受了袁宴的指使，可又想不通为什么，袁宴分明是萧聿的对头，为什么指使顾瞻帮助萧聿脱困？
“袁宴是要借这桩案子，将萧聿和萧楷一起拉下水；他要顾二公子翻供，放萧聿出宫，就是为了让他有机会报复诏狱中的士子，让场面更加无法收拾，届时，只要有人略费口舌，萧聿就能铤而走险，兵变逼宫！”
林嘉若回想起那一天，正是袁宴送来了太子逼宫的消息，如今想来，或许不是因为他消息灵通，而是这一切，都是他一手引导的。
“顾瞻为什么被袁宴利用？”林致之冷静地问道，方才夏倾城所说的一切，似乎没能令他动容。
夏倾城道：“因为袁宴说，他知道你的真正死因！”
“袁宴说了什么？”林嘉若追问道。
她仿佛在愤怒，在激动，一想到这样强烈的情绪是因为袁宴，林致之就觉得全身上下无一处舒坦。
“他说，萧隶曾向他打探过江湖上的杀手组织，后来派心腹同一些江湖人有过接触，时间正好是杭州军覆灭之前不久——”她咬了咬唇，“他还说，萧隶的书房里私藏了我的一张小像……”
所以，果然是为了倾城绝色的美人而杀夫夺妻？证实了这个原因，林嘉若简直连愤怒都无力，大哥哥也未免太冤了。
“顾二公子得知了线索之后，就告诉了甘明珏；甘明珏找到我，让我和顾二公子一起接近萧隶，搜寻证据——”夏倾城突然停了下来，眼中露出厌恶之色。
“你们找到了吗？”林致之淡淡问道。
“找到了！”夏倾城道，“不仅找到了萧隶的罪证，也找到了萧道成的！”
说到这里，她突然身子发颤，泪如雨下。
林致之长叹一声，道：“难为你了，倾城……”
夏倾城摇着头，泣不成声：“我不难为……表哥……我就是有点、有点害怕……”
凭着美色周旋在如狼似虎的萧氏父子之间，她哪一日不是如履薄冰？若不是无尘法师为她批了凤命，她早就被拆骨入腹了。
林嘉若怔怔地看着她，羞愧得无地自容。
原来她以为的薄情寡义之人，恰恰是最重情重义的，她果然是不会用心看人……
倾城表姐，原来待大哥哥这样的好……





恃君宠 第284章 我不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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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梨花带雨，真叫人看了肝肠寸断。
林嘉若心里疼得要死，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道：“你别怕，大哥哥回来了，你不用在做这些事了，我们都会保护你的！不会让你嫁给萧隶的！”
犹豫了一下，又愧疚自责道：“对不起，倾城表姐，我从前一直误会你……是我有眼无珠，日后、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和大哥哥都会对你好的！”
对面传来一阵咳嗽。
林嘉若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来，这可不是她亲大哥，日后他若恢复了萧氏子弟的身份，就是位登大宝也不是没可能，到时候，倾城表姐也不是嫁到林家，轮不到她来卖好了……
林嘉若怔怔地望着林致之，突然觉得有些羡慕，又有些失落。
林致之见她神色痴痴，不知在想什么，未免她又说出什么让人呛口水的话，索性丢开她，对着夏倾城正色道：“我欲入宫，取萧道成性命，请倾城助我！”
申时将尽，日色偏西，将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林嘉若静静地站着，望着簇新的太子妃翟车悠悠荡荡地驶向西华门，守门的禁卫一见翟车，立即放下了手中兵戈，恭敬垂首，甚至连停下查问都没有，就放着翟车畅通无阻地通过了。
可见夏倾城这个准太子妃，是如何的得圣宠。
这也难怪，她不仅容色倾城，还得了无尘法师的凤命之批，萧道成迟迟不肯定下太子的婚期，无非是因为他也在觊觎这个女子。
袁宴说过，没有一个男人可以拒绝夏倾城。
是的，连大哥哥也不能……
按照他们原先的计划，大哥哥杀了萧道成之后，带着栀子、取了玉玺，南下江南，自江南起兵，恢复他萧氏嫡系的身世。
但是为了倾城表姐，他改变主意了。
他要留在京城，让徐国大长公主证实他的身份，与萧隶一争；这样一来，倾城表姐依旧是他的未婚妻，即便争不到帝位，也能夺回他的美人。
从前她只当他是哥哥，直到那一刻，才猛然想起，他也是个男人……
西华门重新关上，林嘉若最后看了一眼，拔腿往东面奔去。
刚才她拒绝一起入宫时，大哥哥看她的眼神那样意外，会不会是觉得她在闹脾气呢？毕竟昨天是她自己提出要一起的，大哥哥会不会对她很失望呢？
可是有夏倾城的带路，根本不需要她了啊……
这一处不需要她，却还有另一处——
一个急转弯，同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不仅对方疼得叫了起来，就是林嘉若也觉得额头似乎撞得不轻。
“四姑娘？”惊讶，意外，仿佛还带着一丝欣喜。
这一问，林嘉若便听出来了。
“袁宴！”她攥着拳头，恨不得扑上去将他揍一顿，可是一想到自己的任务，还是忍下了心中的暴戾，狠狠瞪了袁宴一眼，扭头就要走。
袁宴眼明手快地抓住了她，狐疑地问道：“你不是在城外吗？什么时候进城的？你……那谁呢？”
林嘉若被他问得有些心慌，挣开了他的手，匆匆道：“我有急事！”就要溜了。
袁宴再次抓住了她，面色难得严肃地说：“什么急事都先放一边，我送你回家！”说着，便拽了她的手，往林家的方向拖着走。
从冀州回来的一路上，这姑娘一直跟她大哥躲在车里，别说说话了，就连面都见不上几次，这回碰巧撞上了，他突然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跟她再多待一会儿。
袁宴送她回家的决心很大，林嘉若甩了几次都没能甩开他的钳制，一怒之下，挥拳朝他打来。
袁宴接住了她的拳头，皱眉问道：“我没得罪你吧？”
林嘉若咬牙道：“你没得罪我？我问你，沈卿言是怎么死的？姚叔景是怎么死的？宋彬又是怎么死的？”
袁宴愣了一愣，手上一松，被她挣脱了去。
“你都知道了。”袁宴突然神色淡淡，看不出任何情绪，“沈卿言自杀的匕首是我给的，宋彬是受了我的挑唆去午门闹事的，姚叔景也是我安排下牺牲的棋子——”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林嘉若，忽然唇角勾起，露出一个充满邪气的笑容，状似桃花的一双美眸仿佛能勾魂摄魄。
“四姑娘，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他缓缓地说，语气微凉，“我袁宴，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呐……”
林嘉若不自觉地退了两步，心中蓦然难过起来。
或许是站在同一阵线的时间长了，让她生出了错觉，仿佛袁宴已经改邪归正，不再是从前那个时时想着算计她的人了。
是她想错了，不过是因为利益一致了，她才没有受到他的算计。
袁宴，还是那个袁宴。
她又退后两步，低声道：“你不用送我回家，我们不同路。”说罢，从他身旁擦身而去。
袁宴急忙转身。
她跑得很快，头也不回，没过多久，就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袁宴沉默地站了许久，突然自嘲一笑，低声自语：“我都上了你父亲的贼船了，你还跟我说不同路？”
掸了掸袖子，施施然转身，依旧一派世家风仪。
突然，暮色中，一名金甲禁卫狂奔而来。
近前，抱拳施礼，语气紧迫。
“公子，淮阳郡王已至，太子刚刚出府！”
唇角再次勾起，这次却是从容、慵懒、胜券在握。
“只管把紫宸殿守好，其余的，等上将军示下！”
林嘉若还在往林家跑。
她拒绝和他们一起入宫，自然不是闹着玩，而是因为还有一件事等着她做。
大哥哥入宫，行刺皇帝，救出栀子，出宫门，出京城，这一切，都是在突破京城十二卫的防御。
而这重重防御，是她爹布下的。
在林家书房没有发出新的指令之前，京城十二卫就是按照往常的布置运转。
她从来不会去质疑她爹的能力，所以大哥哥要突破京城的防御，必然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但，或许她可以做些什么。
拐过最后一个弯，就可以看到林家的大门了。
她奔跑中的足尖轻轻一旋，而后蓦然收住了脚步，错愕地望着前方。




恃君宠 第285章 我欲黄袍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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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的大门已经被堵得看不见了，数百人凛冽而立，悄无声息，即便路口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也没有人往她这里看一眼。
左边金甲黄袍的是左右卫，右边黑甲红袍的是金吾卫，左右分立，中间留出一条通道，看得出来，通道的尽头就是林家的大门。
林嘉若心中狂跳不止。
这样大的阵势，自然不是为她准备的，可是，这是要做什么呢？难道——
她心中一慌，便冲了出去。
长戟双双斜出，格住了她的去路。
“我是辅国大将军之女，谁敢拦我！”林嘉若怒喝出声。
“阿若？”林时生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长戟迅速收回。
紫袍皂靴，金剑玉带，英姿勃发，俊美无匹，那个如同天神一般的男子，是禁军上将军，是辅国大将军，也是她的父亲。
他向她走来时，容光焕发，踌躇满志，依稀当年状元及第时，从午门领头而出的模样。
“父亲，你要去哪里？”林嘉若问道。
林时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眉间微蹙，乌黑的眸子隐着些许困惑，纵然对情况一无所知，她仍是神色沉静，不惧不乱。
这是他的女儿，他看着长大的女儿，他捧在手心疼着的女儿，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女儿！
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他大喊一声：“给四姑娘取披挂来！”
他平常是个极和善的人，此时一喊，却充满了煞气。
立即有人跑了进去，不过片刻，就取来了林时生专为她定做的银白软甲，低头奉上。
“拿过来！”林时生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她，侧伸出手。
他拿着软甲，一步一步走向林嘉若。
林嘉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着他靠近。
他身后跟着六名将领，有些她认识，有些不认识，但是也能猜得出来，正三品的官服，都是京城十二卫的大将军。
如果是抓刺客，不需要十二卫全军出动。
她静静地等着他走近，告诉她真相。
林时生亲手将软甲为她穿上，退后一步，上下打量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伸手去牵住她的手，仿佛从小达到每一次的牵手一样，也如同每一次牵手之后一样，给了她一个温柔的笑容。
“阿若，两年！三年！我们等了很久，幸好，不必再等更久！”
他抚上她的发顶，仿佛在看她，又仿佛在看别的什么。
“沈卿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从他口中缓缓念出，林嘉若心中蓦然一酸。
“姚叔景——”旧伤隐隐作痛，眼眶湿热。
“宋彬——”结痂处再次撕裂，伤口犹在滴血。
不！不止这些！
还有度云大师，还有云林寺的僧众！还有上千名杭州军将士！还有爹爹的理想和清誉！还有大哥哥一年的生死挣扎！还有栀子被迫入宫的屈辱！
一股怒火上冲，她用力地回握了他的手，抬头，面容坚定，仿佛已经准备好了什么。
“阿若，今夜，就可以为他们报仇了！”他欣慰而笑。
酉时过半，日影西沉。
飞骑无数，自东而西，仿佛疾风暴雨，席卷天街，直奔午门。
“阿若，你曾要我做到武将的极致——你知道什么是武将的极致吗？”
紫衣先行，白衣其后，数百兵甲肃穆紧随。
“阿若，我若从文，只欲宰辅天下；我若从武，便要黄袍加身！”
暮色如灰，皇城门下，兵戈冷浸，胄甲生寒。
他当先勒马，眸光亮若朝阳，望着午门下策马迎来的年轻将领，卷鞭一指，道：“阿若，这道门，日后便由我们父女随意进出了！”
而立之年的上将军唇角含笑，眉梢眼尾尽是风流得意。
林嘉若此时却心中纷乱如麻。
为什么爹爹会选在今天发难？时间如此的巧合，他究竟知不知道大哥哥刚刚入宫，意欲行刺萧道成？
既然爹爹和大哥哥的目的是一致的，那他们可以碰在一起吗？
不！不行！
他们的目标都是皇位！
“上将军！”午门下的数名将领已经到了眼前，齐声高喊，震醒了林嘉若。
随意看了一眼，魏七和林修之赫然在列。
林时生的目光首先落在了林修之身上。
林修之抱拳低头，道：“申时正，天子于紫宸殿暴毙！”
林嘉若全身一震，几乎没能握住缰绳。
林修之还在继续回禀：“淮阳郡王于申时三刻半至紫宸殿前；太子于酉时一刻领兵抵达！”
“奉袁舍人之命，所有鹰扬卫守紫宸殿，按兵不动，等上将军示下！”
袁舍人？袁宴？
仔细一算，刚才碰到他时，应该是淮阳郡王刚刚入宫，他已经得了天子暴毙的消息，出宫布置。
居然还有闲情雅致来管她回不回家？便是林嘉若还在憎恶着他，也不得不心生感佩。
那个人，仿佛天生就适合这样风云诡谲的世道。
身旁忽然“噌”的一声清亮，金剑出鞘。
林时生唇角勾起，举剑指天，高声缓道：“太子弑君夺位，残害手足，众将士——随我入宫，诛萧隶！清君侧！”
“诛萧隶！清君侧！”
当年，他在士子之中，可谓一呼百应；而如今，在将士之中，岂止一呼百应。
“骁骑卫！守京城四门，禁止任何人进出！”
“监门卫，守皇城四门，只许进，不许出！”
“鹰扬卫，分守宫禁诸殿，内廷不得走动，不得惊扰宫眷！”
“金吾卫！护送四品以上朝官上殿，共审太子谋逆案！”
“左右卫！众将领！随我入宫！”
他回身转头，看着她灿然展颜，眉梢眼角俱是风流得意：“阿若，跟上了！”
说罢，缰绳一抖，领头而去，如同当年他自午门领头而出一般的自信飞扬，不惧眼前，不畏身后。
林嘉若才一恍惚，便落后了他一个马身，见他状似回头来寻，忙催马跟上，与他保持半个马身的距离，一前一后，自午门正门而入。
无论是蓄谋已久，还是风云突变，这一场动乱已经无可避免。
既然无可避免，就让自己身处其中，更何况，她的父亲和兄长都在这皇城之内。
若是他们相遇……




恃君宠 第286章 弑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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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门两侧，左、右卫各自鱼贯而入，马蹄落地，仿佛从地底下响起阵阵闷雷，震天撼地。
中门大开，林时生信马前驱，不急不徐，比当日状元及第时更加从容闲雅。
门内杀声震天，入目皆红。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金甲禁卫所到之处，次第倒下，血染丹陛。
而他，再也不必浴血冲杀，再也不必去保护谁、承受谁的恩赐与侮辱。
这宫内宫外，已经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京城十二卫，数十万的关中军，袁、谢大族，都已经奉他为主，他胜券在握。
林时生轻抚剑柄，柔声笑道：“阿若，我已经为你想好了封号——自古亲王之封，以秦、晋、齐、楚为尊，我的阿若，自然是最尊贵的，便封作秦国公主，你可喜欢？”
转头，笑意顿敛，问：“阿若，你不喜欢？”
火光映照下，她目视前方，全身紧绷，没有一丝喜色。
听得他相问，才仿佛突然回神，转头，眸色深黑，问道：“爹爹，谁杀了萧道成？”
萧道成是怎么死的？是谁杀了他？
二哥哥说萧道成暴毙，却没有说是谁杀的？
萧道成申正暴毙，而大哥哥酉正才入宫。
那么是谁杀了萧道成？是谁引了萧楷和萧隶入宫、等着他来一网打尽？是谁造就了这一场兵变？
林时生眸光微闪，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道：“是无尘法师！”
“申时正，无尘法师进献仙丹，天子服用后，不出半刻，暴毙而亡！”
是持尘！
林嘉若被这个消息砸得半晌不得回神。
是持尘杀了萧道成！为什么？
“他人呢？”林嘉若急问。
“紫宸殿内无一人离开！”回答的是跟在他们身后的林修之。
林时生点了点头，道：“你放心，等今夜事了，我必定给他一个去处！”
不！她不能放心！
林嘉若扬鞭策马，越过林时生，朝紫宸殿奔去。
“阿若！”林时生急忙打马跟上。
林嘉若勒马停驻，神色沉沉地望着前方的紫宸殿。
紫宸殿前，太子卫被前后包抄，已是穷途末路。
她过不去。
林时生也到了她身旁，劝抚道：“别急，紫宸殿一直锁着，谁也进不去，在里头反而安全。”
谁也进不去，那大哥哥呢？
林嘉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爹爹说得不错，殿内至少是安全的，无论大哥哥在不在里面，至少他是安全的！事已至此，只能耐心等了，至于大哥哥和爹爹撞在一起之后如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