撼天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来自远方
 山石村的血未干涸,凶手已接连倒下。
 他们曾加诸村人身上的一切,千百倍回报到自己身上。
 早知今日……不,哪怕知道自己会落此下场,他们也没有其他选择。入了宗门,便由不得自己做主。
 “啊!”
 一名皮甲壮汉被缚住双腿,血痕在身下蔓延。
 这一刻,壮汉终于明白,他视村人如蝼蚁,宗主长老又何尝不视他如草芥。
 辱人者,人恒辱之。
 杀人者,人恒杀之。
 因果轮回,善恶得报。天行大道,公道自在人心。
 “啊!”
 顿悟,终究是来得太晚。
 壮汉拼死抓起长刀,砍向缠在身上的藤蔓。
 藤蔓如金石,只留下浅浅的刀痕。刀刃翻卷,刀身上,映出一张无比绝望的面孔。
 “吼!”
 侥幸未死的穿山兽护卫在同伴身旁,死去多时的石氏族老也被长尾扫过,卷到身边。
 藤蔓滑过,穿山兽竖起颈部鳞片,像是张开一排巨刺,不停发出威胁的吼声。
 噬魂藤半身举起,打量这个大家伙,叶片晃动,似看出它的虚张声势。
 片刻,噬魂藤绕过还活着的穿山兽和重伤倒地的三四名猎户,径直向马长老师徒三人追了上去。
 火焰熊熊燃烧,噬魂藤根本不惧怕烈-火-焚-身之险,墨绿的藤身穿透火墙,不伤分毫。锯齿状的叶片发出沙沙声响,边缘尚在滴血。
 “吼!”
 穿山兽的吼声再次响起,噬魂藤紧追而至。
 藤蔓破风声,叶片擦动声,令人脊背发寒。
 被一株半开灵智,甚至未开灵智的噬魂藤逼迫至此,师徒三人只能用狼狈来形容。
 逃命途中,马长老顾不得肉疼,又祭出一张引火符,两张疾风符,火墙立起两丈,不只没能减缓噬魂藤追击的速度,反而愈发激怒对方。
 木鼎将浑身法力集于右拳,轰向紧追不舍的藤身,藤身没有损伤,木鼎本人则被藤蔓抽飞,险被马长老以法力护住,才没身死当场。
 金叶取出短笛,送到唇边,诡异笛声穿透林间,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响起,一团团蜈蚣毒蜂聚集而来,铺天盖地。
 看似惊人,声势不小,起到作用微乎其微。
 师徒三人使尽浑身解数,苦苦不得脱身,只能将法力凝于足下,尽全力奔逃。
 山石村中,穿山兽守在死去的同伴身旁,伸出长舌,一下下舔着同伴的伤口,发出哀鸣。
 山虎倒在地上,断臂处血流不止,气若游丝。
 他感受不到痛苦,只有充斥胸腔的愤怒与仇恨。
 如果他不是这般无力,如果他也有恶人一样的法力,如果……
 只可惜,一切都只是“如果”。
 山虎艰难的转动眼球,看向倒在不远处的石豹。
 石豹的伤势比他更重,身上的麻衣,身下的土地,都是一片暗红。
 “豹子……”
 山虎张口,喉咙中像有一块哽骨。
 咳嗽一声,吐出的全是血沫。
 石豹没有任何反应,山虎闭上双眼,一行血泪沿着脸颊滑落。
 黑暗与寒冷开始降临,不甘,愤怒,滔天的恨意,仿佛都将随他而逝,就此终结。
 一道山风刮过。
 意识朦胧间,山虎被风托起,即将沉入的黑暗的神魂,硬生生被拉了回来。
 清灵之气涌入体内,伤口不再流血,青白的脸色,倏然间有了好转。
 山虎以为自己已死,睁开双眼,映入眼眸的却不是神仙瑞兽,也不是地狱阎罗,而是一个身着长袍的年轻修士。
 黑衣,黑发,黑眸,年轻,冷漠。
 这个人,像寒冬雪夜,没有一丝温度,彻骨的冰冷。
 山虎不禁打了个哆嗦,脑海中浮现出两个字,仙人。
 “咳……”
 山虎伏在地上,不敢触碰李攸,只能艰难的行礼,“感谢尊者搭救,还请尊者善恩,救救村人……我愿与尊者为奴!”
 他不敢奢求李攸为村人报仇,只望李攸能对一息尚存的族人施以援手。
 此事本同尊者无干,置之不理亦是常情。
 因此,他愿以自身为奴,换得一丝希望。
 山虎以单臂撑起身体,重重叩首。
 李攸不忍,止住山虎。挥手一团灵气,分成数道黑光,分别融入濒死的村人体内。众人虽然昏迷,身上的伤口却在好转,呼吸也渐趋平稳。
 李攸干脆好人做到底,五指张开,一块碗状黑岩凭空出现,砸落在地,碗底凝出一汪清澈甘泉。
 “一刻之后,你便能行动自如。将这些水与村人喝下,能不能活,只看他们造化。”
 石中泉水出自李攸化身的大湖,多少沾染了仙灵草的灵气。对伤者而言,称得上是灵丹妙药。
 从另一种层面来说,这也算是他的洗澡水……事急从权,此等念头必须拍飞。
 “谢尊者!”
 “不必。”李攸摇头,以灵力托起山虎,“举手之劳,你不必谢我。”
 认真算起来,救人的不是他,而是那株噬魂藤。
 如果不是噬魂藤灭杀马长老一行人,山虎等人绝无存活可能。哪怕对方的根本意图根本是为填饱肚子,他也不该顶了虚名。
 关乎因果,好人卡不能随便收。
 安置好受伤村人,李攸对山虎道:“本尊尚有事,你等自行安置。”
 话落,黑光闪过,黑色的身影已然消失。
 二十里外,马长老师徒三人已被噬魂藤追上,正竭力抵抗。
 千钧一发之际,噬魂藤的攻击突然停止。
 黑风骤起,冰寒刺骨。
 恐怖的威压降临,师徒三人均脸色苍白,大难临头的惊惧骤然袭上心头。
 黑风散去,一个黑袍修士,赫然立在噬魂藤之上。
 狂-暴如荒古巨兽的噬魂藤,趴伏在修士脚下,收敛血气,乖顺如一只灵宠。
 此情此景,让马长老惊疑不定。
 黑袍红纹,黑发黑眼,此人莫非是巫族修士?更甚者,能操控噬魂藤,定与巫皇宫有所干系!
 难道那个不起眼的村子竟和巫界有关?
 人、巫、妖三界,表面看似和平,实则暗地里多有摩擦。
 三界修士入他界行走,都要冒一定风险,修为不高,随时可能遭到仇家黑手。
 若黑袍修士出身巫族,其修为定是金丹之上。观噬魂藤为他驱使,元婴都有可能。
 马长老不由生出一丝绝望。
 单一株噬魂藤,还可心存侥幸,有望逃脱。
 自此人现身,他们师徒三人怕是定要殒身在此,神魂不存。
 
撼天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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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李攸知道马长老的想法,大概会掏掏耳朵,郑重表示,这位想多了。
 他可以保证,自己和巫界没一星半点关系。
 这辈子没有,上辈子更不可能。
 他本体是块石头,虽经仙灵草融入,化为灵体,仍是块石头。
 归根结底,噬魂藤属于高级食肉物种。哪个食肉动物会没事啃石头?滋味差不说,崩掉满口牙未免太不合算。
 至于噬魂藤从他所命,李攸也有些纳罕。
 或许是气海中草籽的原因?
 作为一块石头,他无法同噬魂藤沟通,有了草籽就不一样。
 天地灵气生成的仙宝,仅存一丝灵念,仍不改其本质。同借助外力生成灵智的巫宝,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天生的灵力压制,加上噬魂藤埋于地下几百年,刚苏醒不久,一切依本能行事,面对李攸,谁强谁弱,一看便知。
 弱者服从强者,这是巫界法则。
 李攸没有看透人心的本事。即便有,也没兴趣为马长老解惑。
 师徒三人身上的血光让他不适,言行更是残-忍-暴-虐。若是心存仁慈,放这三人离开,将为自己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心思已定,李攸踏在藤蔓之上,作势欲起。却听咔嚓一声,如人腰粗的藤蔓被生生踹断。断口处,浓稠的墨绿色液体滴落,溅起一拢青烟。
 同时,一股委屈不解的情绪冲进李攸脑海。
 挥舞着锯齿状叶片,噬魂藤好似在向李攸抗-议:这是作甚?明明一同捕猎,为何伤它?还能不能一起玩耍了?
 李攸面无表情,耳朵开始发金,尴尬充血。
 他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力气不能以常理论。同样没想到,威武霸气的噬魂藤,在他脚下如此“脆弱”。
 “抱歉。”
 李攸开口,诚意十足。没丁点温度的声音,却让噬魂藤差点蜷缩起来。
 身为一株藤蔓,脑容量委实不高。可它不得不认真思考,是否不应该抱怨,而是再举起几条蔓枝,让尊者踹得开心些?反正多断几条也死不了,当是提前分株,踹踹更健康。
 噬魂藤所想浮现脑海,若非场合不对,李攸当真很想捂脸长叹。
 语气生硬是他不对,造成误会是他的错。
 奈何条件所限,想温柔着实很难。
 为补救,李攸分出灵气覆在藤蔓断口处,眨眼之间,噬魂藤已分为两株,新生数片藤叶。每一株都比之前更为“强壮”。
 “谢尊者!”
 收起锋利的叶片,噬魂藤蜷在李攸脚下,如灵宠般蹭啊蹭。
 李攸小心控制着力道,生怕“悲剧”重演。
 此景落入眼中,马长老愈发坚定之前所想,黑袍修士定是来自巫界,实力更加深不可测。
 “木鼎,金叶。”马长老沉声道,“此人非易于之辈,若有不慎,我师徒三人怕要折在此处。千万小心应对,不能堕了宗门的名头!”
 木鼎和金叶互看一眼,同时抱拳,道:“徒儿谨遵师命!”
 “喝!”
 木鼎肌肉暴起,法力全部集于双臂,将武修的力量运到极致,悍然向李攸冲来。
 “裂山拳!”
 山崩声中,金叶取出短笛,五指翻动,笛声刺耳。
 林间响起百千毒虫振翅声,寻常人听到,定会脊背发麻,瞬间脚软。
 毒虫聚集,金叶又将一只花纹繁复的锦囊抛上半空,轻叱一声,“去!”
 袋口张开,一股刺鼻-腥-风卷起,似要将李攸捆缚吞噬。
 李攸尚未如何,噬魂藤被彻底激怒。
 两株噬魂藤同时挥起蔓枝,携万钧之力,狠狠-抽-向木鼎。
 啪!
 砰!
 木鼎不及躲闪,被抽个正着,瞬间飞起两丈有余。
 噬魂藤犹不解恨,你一下我一下玩起接力,几乎将木鼎抽成一个人形陀螺。他若不是武修,早已被抽得魂魄离体,肉-身不存。
 木鼎却未必得意。
 这种情况下,活着比死更加痛苦。
 终于,噬魂藤玩够了,木鼎自半空跌下,重重砸到地上。一株藤蔓缠绕而至,其五脏六腑皆受重创,气海破碎,三魂去了七魄,满口浊血喷出,咽下最后一口气。
 木鼎惨死,金叶脸色青白。
 毒虫毫无用处,反被李攸大袖一挥,瞬间消失干净。锦囊更被抓下随意翻看。
 金叶以法力催动锦囊上的血印,无半点反应。
 “倒是有些意思。”李攸分出一丝灵力,探入锦囊,得悉其为“乾坤囊”,是金丹法宝乾坤袋的“山寨”版。
 乾坤袋用来收藏灵宝,修为高者进行熔炼,可容一方天地。
 乾坤囊名字好听,却只能收纳些寻常灵物兽虫。本领不高的修士也有可能被困入囊中。
 遇善修尚可活命,遇到金叶这等心性,只能沦为虫兽的饵料。
 金叶的乾坤囊能养出毒风,不知有几人殒命在内。
 李攸皱眉,抹去乾坤囊上血印,收入袖中。如果之前对灭杀三人尚存一丝犹豫,现今已是半丝不存。
 “去!”
 李攸足下轻踏,噬魂藤顿时如脱缰的荒古巨兽,挥舞藤条,改抽为刺,藤尖如矛,利如锋矢,破空而至。
 “孽畜安敢!”
 马长老万没想到,最得意的徒弟,刚照面就成了炮灰。另一个徒弟也陷入险境。再顾不得其他,接连甩出数张符篆,状似-欲-救金叶,实则虚晃一招,以引雷符拖延时间,撇下徒弟,转身就跑。
 雷声暴起,闪电织成巨网,当头罩下。
 金叶双眸圆睁,不可置信的回头,“师傅?!”
 两字出口,再不能出声。
 闪电无情,如千万毒刺,瞬间将她-刺-穿。
 金叶倒在地上,满面焦黑,不见昔日美貌。双眼不甘大睁,五指弯曲,狠狠扎入地中。
 大火冲天而起。
 火光中,噬魂藤半身举起,叶片沙沙作响。
 “你们留下。”
 李攸跃下藤身,手持一柄灵力化作的黑伞,安步当车,穿过火海。
 在他面前,火焰自动退却,如同臣服。
 “因由我起,该由我了结。”
 李攸站定,没有继续前行。单手摊开,掌心向上,一块黑色石子凝聚成型。
 马长老的身影渐远,自以为能逃出生天时,呼啸声自身后起,威压骤降。
 半空中,小山般的黑色巨石,幽灵一般飞来。
 “什么?!”
 巨石飞至马长老头顶,轰然砸下。
 马长老鼓起浑身法力,试图对抗,终是无济于事。
 黑石压下,如含天地之力。石下之人注定无处遁逃。
 轰响如地裂,待沙尘散去,只有一块巨石头昂立,再无马长老踪迹。
 大火渐熄,李攸收起黑色灵伞。
 噬魂藤伏在他脚下,叶片蜷缩,一动不动。
 “本尊不会对你们如何,不用怕。”
 作为一块石头,李攸的修为不能同三界修士一概而论,也没有任何法典秘籍助于修炼,每行一步,都要自己摸索。
 他不擅法术,唯有凭本能行事,狠砸、碾压。
 马长老很不幸,成为第一柄被石头砸断的刀,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大道无形,天地无情。
 欲-助仙灵草复生,李攸要走的路,注定比他人更远,也更加艰难。
 山风吹过,带着一丝血腥味。
 李攸身如山峰,伫立不动。
 许久,他终于动了,缓缓俯身,哇的一声吐了出来。除了一小撮石粉,什么都没吐出来。
 擦擦嘴角,李攸苦笑,有些不是滋味,却也轻松许多。
 两株噬魂藤蜷缩在李攸脚边,像是山间藤蔓缠上古木巨石,死活不愿离开。
 坚定跟随尊者,绝不动摇!
 李攸无奈,沟通不果,只能带上。
 “上来吧。”
 李攸伸手,噬魂藤立刻缩小身体,变成只有小指粗细的嫩藤,缠上李攸手腕。
 “多谢尊者!”
 “跟着我可以,必须约法三章。”
 “尊者请讲。”
 “一不可妄害人命,二不可肆意而行,三……尚未想好,日后再说。”
 “是!”
 “不用担心饿肚子,想要灵力寻我即可。”
 “多谢尊者!”
 一石两藤,就此达成默契。
 巫界
 荒莽大地,一望无际。
 洪流汹涌,水天似连成一线。
 五座奇峰拱卫巫族起源之地,云山。
 云山之上,坐落巫帝宫。
 殿阁错落,廊檐飞角,云雾绕宫门而过,彩虹自穹顶而起。
 黑羽红喙的歡鸟自宫门前飞过,落在玉石为基的一处仙池前,低头饮水,梳理羽毛。
 一株参天古树上,黑色的藤蔓自叶间舒展,发出轻微的沙沙声,瞬间惊飞池边的歡鸟。
 藤身上长有一片片指甲盖大小的鳞片,血色弥漫,层叠的赤红。
 巫皇宫中,修长身影立于殿前,黑袍绯带,银白长发以殷红-玉-环-束起,垂在身后。
 双臂拢在身前,长袖微摆。
 额心处一条红纹,恍如烈焰。
 “没料到。”寒雪般的声音在空旷中响起,悠远如水波流淌,“只是一截断藤,竟活了下来。”
 而他当年寄于仙灵草中的一个法身,却消失了。
 人界发生了什么?
 宫前水池边,又有歡鸟落下。
 古树之上,藤蔓收敛血气,锯齿状叶片隐于枝叶间,如一头猛兽,盯准池边猎物,蓄势待发。
 
撼天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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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城,千机宗
 作为一个末流修真门派,千机宗立门百余年,日子却并不好过。与天人宗同在山城,后者外门子弟皆受城主府礼遇,千机宗宗主长老难得能见城主一面。
 每逢开山收徒,千机宗定要列在其他宗门之后。
 遇古镜洞开,如千机宗这般,难得分到一个名额。
 千机宗宗主以卦象推断千刃山有灵宝出世,宗门上下都对马长老一行人寄于厚望。只要能取回灵宝,宗门便有机会翻身!
 “我等受天人宗欺压已久,早晚要出了这口气!”
 宗主马千元刚结金丹不久,境界不稳,一旦同人动手,极可能伤及气海,损及本元。非如此,率人入千刃山寻宝的绝不会是马长老和他的两个徒弟。
 马长老一行人离开宗门半月有余,迟迟没有传回消息。
 两月之后,荒川古境将开,这种情况下,千机宗想得到名额,难如登天。
 独坐静室,马宗主打坐不成,烦躁的情绪愈发明显。
 以他金丹前期修为,本不该如此。唯一的可能,马长老一行人出事了!
 正皱眉时,忽听弟子来报,“宗主,灯阁有变!”
 “什么?!”
 马宗主吃了一惊,快步走出静室,运起疾风诀,直奔灯阁。
 报信的内门子弟只觉一阵狂风刮过,睁眼再看,静室门大开,宗主已不见踪影。
 灯阁乃宗门第一要地,成塔形建筑,以方木打造。
 塔沿刻有符文,塔顶楔七颗明珠,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自成一座护塔灵阵。
 因阁内奉有历代宗主长老的聚魂灯,除两名洒扫童子,他人轻易不得靠近。
 马宗主到时,两名童子正跪在塔前,额头触地,脸色青白,瑟瑟发抖。
 “阁内出了何事?!”
 “回宗主,马长老、马长老的聚魂灯……灭了。”
 “什么?!”
 马宗主一把提起童子,险些将童子吓昏过去。
 “你再说一遍?”
 “回、回宗主……聚魂灯……”
 童子嘴唇哆嗦,话说得断断续续,衫裤已有湿意。
 宗门其余两位长老接连赶到,马宗主丢开童子,率先跨入灯阁。展眼望去,果见一盏瓶状聚魂灯倒伏在聚灵台上。
 瓶身碎裂,灯油滴落,灯芯仍在,火光早已熄灭。
 “怎会如此?!”
 马宗主上前查看,两名长老惊疑不定,心中忐忑。
 聚魂灯灭,之前半点征兆都没有。
 论理,筑基修士身死,也该留存一魂一魄,由聚魂灯引回。宗门可循迹追查,查清是哪个门派下的黑手。
 马长老的情况出乎所有人预料,神魂俱灭,三魂七魄皆无。
 简直像遭到雷劫。
 两名长老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隐瞒心中所想。
 此事好说不好听,万一惹怒宗主,万不能善了。
 “是谁?究竟是谁?”
 扶起聚魂灯,马宗主犹不死心,运起法力探寻聚魂灯内。良久,仍是空荡荡一片,什么都没有。
 “莫非是天人宗?”
 不,不会。
 马宗主很快否定这个可能。
 天人宗虽列入十八宗,排位却不高。
 除久不出世的元婴尊者,两名金丹真人多坐镇宗门,在外行走的天人宗门人,修为最高者不过筑基后期。
 以筑基后期修为将马长老等人灭杀,不留半点痕迹,可能性微乎其微。况千机宗附庸天人宗,后者夺宝并不困难,何必动手杀人?
 那么,会是谁?
 难道还有其他宗门得到消息,插手此事?
 思及此,马宗主心头微颤。
 除了不起眼的小门派和部分散修,一山、两观、五皇、十八宗,千机宗一个也惹不起!
 马宗主终于意识到,灵宝出世,怎么可能不惊动诸多尊者大能。自以为聪明,占得先机,不过是为他人探路的棋子!
 自始至终,灵宝于千机宗都是镜花水月,空想一场。
 找到得不到,得到保不住。
 遣门人至千刃山寻宝,归根结底,只是送死!
 “此事……错在我!”
 错已铸成,不可扭转。
 马宗主放开聚魂灯,双手握拳,狂啸一声,凌厉如刀的罡风突起。
 两名长老忙运起法力,护住自身。阁外的童子早禁不住七窍流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竟视我如豚,辱我宗门至斯!
 怒火冲刷气海,法力贯通经脉。
 马宗主竟是因祸得福,冲破金丹初期境界,隐隐摸到金丹中期的门槛。
 罡风渐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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