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声与循途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庸责己
 穆先生由衷地说:“林衍弹得真好。”
 穆太太没说话,她似乎从琴声里捕捉到一股缠绵悱恻的意味,忽然有些不安起来。
 第八章_追声与循途_长佩文学网
 本章bgm:斯塔拉文斯基-火鸟(stravinsky-thefirebird,loiseaudefe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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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院交响乐团每年有几十场演出,场面或大或小,场地或新或破,指挥或好或糟,随机的演出状态让演员们练就了一颗随遇而安的心。
 然而穆康的人生字典里并没有“随遇而安”四个字。《困灵》的首演,硬是撞上了最完美的天时地利人和。
 演出当天下午五点,乐团在国立大剧院音乐厅的走台进行到了尾声。
 穆康坐在空荡荡的观众席第一排,左边是眉头紧皱的导师陆明庆,右边是慈眉善目的常驻指挥张老板。
 两首曲子林衍都没让乐团走完,此刻他已经放下了指挥棒,正和乐团做最后的演前交流:
 “timpani今天整体音准有点低,演出的时候注意控制一下。”
 “viola第二谱台,有一个人d弦声音不对,检查一下是不是快断了。”
 “trumpet演《火鸟》的时候举高一点,特别是二小号,风头别都被陆西峰抢了。”
 铜管声部一阵哄笑,二小号大声说:“好的指挥。”
 “今天两首作品都不轻松,大家辛苦了。”林衍接着说,“万一有人觉得坚持不了,中场时一定要来和我沟通。”
 圆号首席感动地说:“谢谢指挥!”
 林衍环视了一遍乐团,安静地说:“就这样了,合作愉快,晚上见。”
 演员们集体热烈鼓掌,林衍微笑地点头,夹着总谱走下指挥台,又朝邱黎明和李重远招了招手,看来是还有些细节要交待。
 张玉声感叹道:“林衍真年轻啊。”
 陆明庆不赞同地看了眼穆康:“这段钢琴写得太过了。”
 穆康不在意地说:“还好啊。”
 陆明庆:“这次亏得林衍在才能演成这样,以后怎么办?谁还能弹?”
 穆康:“林衍弹啊。”
 陆明庆:“每次都他弹?你面子这么大?”
 穆康恬不知耻地说:“是啊。”
 陆明庆冷笑着说:“放屁。”
 眼看师徒二人就要针锋相对起来,张玉声息事宁人地说:“实在不行穆康自己也可以弹嘛。”
 穆康一口否决:“我不行。”
 陆明庆不屑道:“他可以个屁。”
 张玉声:“……”什么德行啊这俩人?
 穆康:“一把年纪了别张口就屁来屁去的行吗,陆老?”
 陆明庆哼了一声,懒得理自己这位丝毫不懂尊师重道的不孝弟子:“张老……玉声,走了,吃饭去。”
 “二位好走。”穆康还算礼貌地同两位长辈道别,一回头就看到林衍和李重远在台边向自己挥手。
 “怎么样?”林衍问。
 穆康直接手一撑跃上了舞台:“好到炸裂。”
 香蕉人林衍没听懂:“……什么意思?”
 穆康笑着说:“特别好的意思。”
 林衍好奇地问:“炸裂是什么?”
 “谁知道呢。”穆康随口说,看了林衍一眼,冷不防脱口而出,“你也萌到炸裂。”
 李重远心里一突,低声提醒道:“傻逼穆!”
 穆康话一出口也有点懵,半天没吱声。
 林衍既没领悟何为“炸裂”,也不理解什么叫做“萌”,他疑惑地先看穆康再看李重远,可惜二位都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正巧这时邱黎明过来了:“傻逼穆。”
 穆康:“……嗯?”
 邱黎明:“上半场《困灵》演完后,你要上台吗?”
 穆康想也不想:“不上。”
 邱黎明:“哦好的,吃盒饭吗?都站着干嘛?”
 这茬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人心观察家怼爷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事态发展可能比自己想象的严重,看来必须要找时间和穆康深入地谈谈人生哲理了。
 毕竟林衍一颗真心可昭日月,穆康老这样不经意地管撩不管约,实在是不太说得过去。
 夜幕降临,演出临近开场,穆康在剧院门口接到了管小小。女孩儿妆容致,耳环项链上了全套,大衣里一身致的黑色套裙,每根头发丝都明确表达出“这场演出我很重视”的态度。
 和里面穿着毛衣加休闲西裤的穆康形成了鲜明对比。
 管小小瞪着他:“你一会儿就穿成这样上台?”
 穆康:“我不上台。”
 管小小很不解:“为什么?”
 穆康也很不解:“上台干什么?斯特拉文斯基也没上台啊?”
 管小小:“……”
 她揽住穆康的胳膊,刚走几步就看到张老板和陆明庆迎面而来,两位老同志都是抬头挺胸笑容满面的模样,一致无视了美人身边某位煞风景的穆姓男伴。
 张玉声:“小小,你回来啦。”
 陆明庆:“来来,我和你一起进去。”
 管小小乖巧地说:“张老师好,陆老师好。”
 张玉声热情地说:“小小最近在唱什么?我带乐团和你合作一场怎么样?”
 陆明庆不甘示弱:“小小什么时候录音?我给你写一首新歌吧。”
 管小小笑着没说话,揽着穆康的手紧了紧,悄悄踢了他一脚,穆康只好打消了趁机掏烟的念头,无情地说:“她最近在唱《茶花女》,合作不了;下一张企划是威尔第歌剧选段合集,不需要新歌。”
 两位老同志还想说话,管小小朝不远处喊了一声:“方之木!”
 方之木向她挥手,颇讲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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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地一把拉来了正东张西望想找熟人说话的黄滨教授,三位老同志顺利接上了头,你给我递烟我给你点火,热火朝天聊了起来:
 “您头发好像变多了啊。”
 “最近肚子又大了,唉!”
 “放假打算去哪儿潇洒?”
 方之木成功拯救了水火之中的穆康和管小小,三人一起朝里走,方之木说:“我下个月弹普罗二。”
 穆康:“张老板指吗?”
 “是啊,不然还有谁?”方之木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来听我弹?”
 穆康奇怪地问:“听你弹什么?”
 若不是碍于自己钢琴王子的公众形象,方之木白眼都会翻上天了,他一字一句地说:“指、导、我。”
 “啊,行吧。”穆康总算想起来了,“下个礼拜吧,你先找份钢伴的谱子。”
 三人艰难地穿过汹涌人流,排队检票进场。这场演出由林衍指挥,又有一部j院出品的新作首演,没怎么宣传就已备受瞩目。国立大剧院音乐厅能容纳约1500名观众,开演前五分钟响提醒铃时,管小小往后一看,几乎是座无虚席。
 她小声对穆康说:“你真是沾了林指的光。”
 穆康挑挑眉:“当然。”
 观众席灯光熄灭,舞台灯光变得耀眼,台上混乱的乐器声和台下嗡嗡的说话声渐渐弱下去,只余零星一两声咳嗽。
 动听的男声响彻大厅:“各位观众,欢迎来到国立大剧院音乐厅,本场音乐会禁止录音录像,请将手机调到静音模式,中场休息二十分钟,谢谢,祝各位观赏愉快。”
 一分钟后,掌声响起,乐团首席邱黎明走上舞台,朝观众微微鞠躬,起范儿起得很是专业熟练。他给管啸示意,在钢琴上按下a4,双簧管先和钢琴校音,再把标准音吹给了管乐和弦乐。
 对音结束,邱黎明坐回第一小提琴第一排外档的首席专座,台上台下立马进入了演出开始前的绝对寂静时刻。
 所有人都放缓了呼吸,屏息期待指挥登台。
 穆康坐在第六排中间的贵宾席,紧紧盯着舞台左边那扇连接后台的门,嗓子眼一阵阵发干,《困灵》明明早已排得成竹在胸,此刻他的心却仍然跳得飞快。
 他度秒如年地想:阿衍怎么还不出来。
 其实总共也就过了不到二十秒,门开了。
 林衍大步走出来,背脊笔直,黑色燕尾服衬得那双腿愈发的长,天花板上炙热的灯光照亮他英俊非凡的脸。观众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二楼传来几声尖锐口哨和女孩子的尖叫。
 林衍在指挥台边站定,对观众优雅地微笑致意,当真是如天神下凡一般,从头到脚都洋溢着迷人的自信。
 “我的天啊。”管小小小声说,“这帅得太犯规了吧。”
 “是啊。”穆康喃喃道,目不转睛地看着林衍转身上了指挥台。
 指挥谱架上,孤零零躺着一根指挥棒。
 林衍演出,向来背谱,指挥家不允许出错,林衍也从不出错。他喜欢在音乐中同演员时时刻刻交流,便不惜废寝忘食也要把所有声部的每个音符、休止符、乐句、呼吸都刻在脑海里。
 权威杂志《gramophone》给予林衍的简介寥寥数语:指挥天才,卡洛斯莫斯特唯一的弟子,指挥风格细腻灵动,是所有年轻音乐家仰望的对象。
 林衍深吸一口气,指挥棒指向弦乐最后一排,贝司首席正紧张地看着他,两人无声交流一秒,演奏员轻轻点头。
 指挥棒在空中弹出一个致的小弧线,贝司低沉的声音缓慢流淌开来。
 《困灵》前十小节是贝司的solo,接下来十小节也只加入了一个圆号。
 穆大才子专属的第一主题由第一小提琴奏出,出现在第三十六小节,第二主题由双簧管引出,出现在第七十二小节。
 第一主题主询问,第二主题意回答。
 这部交响诗是一出以赋格形式展开的自问自答,整部作品表现出四种情绪的极端:矛盾、挣扎、退缩、接受;而钢琴在其中承担最重要的情绪转折:从挣扎到退缩。
 穆康并没有在音乐里放入原作中可能有的“伤感”情绪,他觉得痛苦在此并没有说服力。林衍英雄所见略同,他演绎的钢琴怡然自得,以殉道者的姿态面对铜管铺陈的冲突。
 如此荒诞,如此不羁,却如此让人忍不住……信服。
 故事最后两小节,是八拍渐弱的定音鼓,鼓棒轻触边缘,将或明或暗的主张以一种无限的姿态传递出去。
 指挥棒停在半空,林衍的呼吸微微颤抖,远处长号反射出刺目的光,让他不禁眯起了眼。
 他仍在沉湎,未从情绪中抽离,汗水打湿额边的发,悄悄滴到指挥台上。
 情绪漫长得仿若跨过世纪,无声在空间里发酵。管小小捂着嘴,眼里是久散不去的震撼;方之木双手紧握,缓缓闭上眼。
 陆明庆第一个站起来,激动地高喊道:“bravo!”
 这声喝终于划破凝滞的时空。
 “bravo!”
 “bravo!!”
 山呼海啸的掌声和此起彼伏的叫好声争先恐后涌向舞台,林衍不情愿地被带回现实,放佛经历了一场穆康的神洗礼。他眨眨眼,呼出一口气,慢慢放下指挥棒。
 那一秒,那一刻,伴随耳边络绎不绝的欢呼,林衍虔诚地许下了一个心愿:
 穆康真是……太好了,我想永远和他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gramophone:《留声机》,英国著名的古典音乐杂志,以月刊形式发行,由苏格兰作家康普顿麦肯齐于1923年创立。
 第九章_追声与循途_长佩文学网
 穆康在林衍转过身谢幕的那一瞬间居然有点儿后悔。我应该上去的,他懊恼地想。
 音乐厅里欢呼声震耳欲聋,陆明庆狠狠拍着穆康的肩膀,管小小还在发呆,方之木隔着她拼命朝穆康喊:“穆大才子,了不起,真了不起啊!”
 他一连说了七八个了不起,扯着嗓子吼道:“你不上去吗?”
 管小小终于回过神,闻言复杂地看了穆康一眼:“真不上去?风头都出成这样了,赶紧去个尾。”
 穆康无奈地说:“怎么上去?蹦上去?”
 穆康并不想出风头,也不觉得有什么尾值得,他的心思很简单:林衍满脸是汗,他想给他递张纸巾,再给他一个鼓励的拥抱。
 《困灵》的情感冗杂沉重,光走下来就已经很心力了,林衍得倾注多少心血,才能带领乐团演出这么震撼人心的效果?
 穆康烦躁地想:别鼓掌了,让他下去休息行吗?阿衍很累啊,下半场还要演《火鸟》。
 无人知他心中语,掌声持续了十分钟,林衍足足谢了五次幕,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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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勉强平复了观众热烈的情绪。
 中场休息时,陆明庆意气风发地拉着穆康朝校领导们耀武扬威,管小小只身一人去厕所补妆,出来时正好和管啸打了个照面。
 “怎么样?不错吧?你听到效果了吧?”管啸兴奋地说,“我跟你说,张老板肯定脸都绿了,林指实在太厉害了,我们都……”
 管小小出声打断了管啸的喋喋不休:“哥。”
 管啸:“……啊?”
 管小小冷静地说:“就是今天了。”
 管啸:“什么?”
 管小小认真地看着管啸:“我等不下去了。”
 管啸心猛地一沉。
 “我算是明白了,他永远走得比我快,无论我怎么追,都不可能追得上。”管小小漂亮的脸上浮出焦躁神色,“既然这样,我更应该赶紧拉住他。”
 管啸心想:终于来了。
 管小小不管不顾地说:“……趁我现在还能碰得到他。”
 管啸为难地说:“我早就说过了,你和穆康不合适。”
 管小小:“他和谁合适?”
 管啸:“……”
 他不是怼爷,此刻直面自己一根筋的亲妹,实在不敢把“林衍”两个字说出来。
 管小小犀利地说:“他和谁都不合适。”
 管啸只好说:“你觉得他喜欢你吗?”
 “我不知道。”管小小无所谓地说,“他就是一注孤生,根本没有谈恋爱的脑子,我先拉住他,再慢慢教他喜欢我不就行了吗?”
 管啸被他妹这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神震惊了。
 “再说这么多年他身边也没有别的女生,就和我关系最好。”管小小咬着嘴唇,“说不定……说不定他其实也在等我。”
 她目光中闪烁微弱的希冀:“你说是吗?哥?”
 管啸沉默地看着他妹,心头交织心疼与矛盾,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许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下半场的《火鸟》依旧赢得了满堂,观众的热情都快把屋顶掀翻了。林衍第一次谢幕时点起了陆西峰和管啸,第二次谢幕又和邱黎明李重远拥抱,第三次谢幕点了所有打击乐,反反复复走上走下,竟然落到了无人可点的境地。最后还是邱首席打了个手势让演员们火速撤台,才成功带走了谢不完幕的林衍。
 演员们在后台边拾东西边聊天,陆西峰大声地说:“林指第一个就点我了!”
 管啸不服:“第一个点的是我。”
 陆西峰:“是我。”
 管啸:“是我。”
 陆西峰:“怼爷,你说说看?”
 李重远埋头给琴松弦,还沉浸在《火鸟》最后林衍给的盛放情绪里,随口说:“没注意。”
 林衍和邱黎明同校领导合了几张影,走到指挥专用更衣室,一眼就看到穆康正靠在门口等他。
 穆康对他露出灿烂的笑容:“辛苦了,阿衍。”
 林衍还没来得及说话,穆康已经伸手抱住了他。
 穆康在林衍耳边低声说:“谢谢你。”
 林衍:“……”
 为什么要谢我,你这么好。林衍在心里默默地说。
 穆康很快就放开了林衍,催促道:“快换衣服,喝酒去。”
 穆康穿一身便服在后台得意洋洋地对各位演员进行演后点评,先嘲笑管啸有两个错音,又讽刺陆西峰最后几个高音差点就冒泡了,拉来无数仇恨。保安大叔暗中观察这位不明人士许久,最终确定他既没拿乐器也没带乐谱,连演出服都没有,妥妥儿的无关人员。
 保安大叔拦住穆康,严肃地问:“你是演员吗?”
 穆康:“……”
 陆西峰也严肃地说:“他不是。”
 保安大叔:“无关人员不得进入后台。”
 穆康尝试解释道:“我不是无关人员,我是作曲家。”
 “除了演员其他都是无关人员。”保安大叔正气凛然地说,“请出去,先生。”
 穆康:“……”
 陆西峰:“哈哈哈哈哈哈,请出去,先生。”
 穆康只好说:“外面等你们,带阿衍去喝酒。”
 管啸忽然喊了一声:“傻逼穆!”
 穆康:“嗯?”
 管啸:“小小呢?”
 穆康:“在外边等啊。”
 管啸欲言又止,考虑了三秒,摆摆手说:“滚吧。”
 管大哥一边捅管子一边苦思冥想,到底怎么说才能劝住自家那位名叫管小小的偏执病重症患者?
 穆康熟门熟路地沿演员通道走出剧院,管小小手里提了个塑料袋,正在打电话,见到穆康立马招了招手,和那边说了两句就把电话挂了。
 “他们呢?”管小小问。
 “还在换衣服和瞎扯淡。”穆康说,顺手接过了塑料袋,“这是什么?”
 管小小:“啤酒。”
 穆康:“买啤酒干什么?一会儿直接去沸点了啊。”
 沸点是这帮人常去的酒吧,名字虽然听起来闹腾,其实走的是小资路线,有两个水平挺不错的爵士乐队驻场。
 管小小:“我现在就想喝了,不行吗?”
 “行,当然行。”穆康随手打给一罐递给她,又自己开了一罐,猛灌一大口,打了个哆嗦,“就是有点儿冷。”
 管小小:“喝喝就暖和了。”
 穆康:“嗯。”
 国立大剧院位置临江,今夜天边高高悬挂了一轮满月,月光洒在江面,本该是波光粼粼的朦胧美景,此刻却不知为何,暗暗透着瑟瑟凄凉感。
 两人靠在栏杆上自虐似地吹江风,一个看江面零星的采砂船,一个心怀鬼胎地看身边的人。等的人一直不来,穆康已经无聊地喝完了两罐啤酒,一瞥管小小,发现这姑娘大概喝得比自己还要多,脸已经开始红了。
 穆康鬼使神差地想:林衍的脸好像喝酒时不会红,怎么会一冻就红呢,因吹斯挺。
 他掏出手机给李重远发微信。
 -穆康:怎么还不出来?
 -怼爷:又来了一批要合影的领导,马上。
 穆康啧了一声,开了一罐新酒。
 管小小忽然说:“穆康。”
 穆康:“嗯?”
 管小小:“一会儿我哥和邱黎明的女朋友都过来。
 穆康不在意地说:“哦。”
 他一仰头干了四分之一瓶,身体终于渐渐暖了。
 管小小又问:“那你呢?”
 穆康:“我什么?”
 管小小低声说:“你的女朋友呢?”
 穆康莫名其妙:“我没有女朋友啊。”
 管小小:“我知道。”
 穆康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姑奶奶,您又怎么了?”
 四周一个人都没有,本来还算可以忍受的江风踏着起伏江面忽然肆虐起来,卷起漫天寒意扑向这对男女。管小小的长发迎风飞舞,露出衣袖的手指发冷,蒸腾的酒意却在不安好心地鼓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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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她。
 她眼里划过破釜沉舟的决心。
 管小小大喊道:“穆康。”
 穆康吓了一跳:“啊?”
 管小小:“你觉得我怎么样?”
 穆康以为她问唱歌的事,想了想说:“进步很大,尤其是音色,几乎……”
 管小小大声打断他:“不是说这个。”
 她酒壮人胆地一把将穆康堵在栏杆上,红彤彤的脸蛋冒着热气逼近心上人,专心致志地凝望自己喜欢了十几年的脸。
 这张脸深邃又英俊,眼里永远透着嚣张、狂妄、不屑、随意。这个人独一无二,无以伦比,是管小小梦中永恒不变的theone。
 管小小郑重地问:“你觉得我做你女朋友怎么样?”
 穆康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管小小,近到终于看到了管小小眼里的自己。她装满酒意的瞳孔闪过一丝慌乱,又痴痴缠着沉沉情意。
 穆康知道她不是开玩笑。
 他毫无经验,人生都没处理过这种事情,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难得手足无措起来。
 穆康和管小小两小无猜地从小玩到大,彼此是知根知底的一路人。穆康平时秉持一副怜香惜玉的做派,凡事都会不经意间让着管小小。再说,管小小也不会提让穆康为难的要求。
 因此,穆康从没真正拒绝过管小小。
 正如此刻,他也不知道该怎样拒绝。
 他熟练掌握了一千种拒绝别人的理由:长得不好看、不聪明、不够听话、悟性不足、专业水平不够,我看不上你、我妈看不上你……
 没有一条能拿来搪塞管小小。
 说来讽刺,才华横溢如穆大才子,居然不明白拒绝一个女孩儿,其实只需要一句简单的“我不喜欢你”。管小小霸道聪明,算准了这一点,更是的的确确如李重远所言,没留给穆康任何拒绝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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