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散尽笑满面江彦丞谭璇

    江彦丞来的时候，家里特地没告诉谢灵书，这才免去了许多唠叨。

    谭璇饭都没吃几口，听见奶奶的话更难受，放下碗筷说了一声就上楼去了。

    径直上三楼她的房间，锁上门就给江彦丞打电话。

    照片墙空着，所有关于陆翊的照片都不见了，剩下的只有她，还有一个刘海遮住了眼睛的小哥哥，表情阴郁。

    谭璇的视线从照片墙上一划而过，她哪里还有心情去想照片，她在房间里踱步，满脑子都是江彦丞。

    电话响了两声，被接通了。

    谭璇立马开口：“喂，江彦丞，你在哪你是不是傻，走回去我很担心你！”

    江彦丞在电话那边笑了笑，不答反问道：“宝宝，为什么不给老公发视频老公才走了一个小时，就想你想得要命……”




第598章 十四岁的少年犯
    一听见江彦丞说话，还是那种故作轻松的口吻，谭璇在饭桌上一直忍着没掉眼泪，现在马上哽住了：“我不跟……不跟你视频……”

    江彦丞沉默了好几秒，笑道：“嗯，宝宝不作弊，说好不跟老公见面，就不跟老公见面。”

    他顿了顿：“真是抱歉啊宝宝，是老公没做好。这三个月过得像是做梦，要是早知道有今天，老公会早点准备好，今天就更有底气了……至少、至少应该能把宝宝带回家……”

    江彦丞说着，又笑起来：“家里的碗还没洗呢。”

    谭璇心都碎了，抹了把眼泪，把视频点开——

    视频一接通，她看到江彦丞把右手拿开了，他不是很会掌握视频的角度，留给谭璇一个放大的脸。

    谭璇却抓住了细节：“你在抽烟吗”

    江彦丞笑笑，右手也不再藏着了，眯着眼吸了一口：“我家宝宝鼻子真灵，隔这么远都能闻到烟味儿。”

    他还在贫。

    谭璇不笑：“抽几根了”

    江彦丞答得很快：“才抽半根呢，就被抓住了。不是说好不视频吗”

    “你把烟盒拿出来我看看，早上我看到你拿了一盒烟。”谭璇命令道。

    江彦丞：“……”

    谭璇见他不说话了，哽了一下：“抽死你！”

    江彦丞把吸进去的烟吐出来，嘴里已经苦得不行，他无奈地哄道：“真没抽，不抽了，老公扔了好不好连烟盒一起扔，这正好有座桥！扔下面去！看好了啊！扔了！”

    他说着，做了个抛掷的动作，扔出去了什么其实也看不清。

    刚才从谭家老宅出来，浑身无力，他强打起精神，一路走着，抽完了一整盒的烟，等抽到最后一根的时候，他叼着烟在想，锦城的冬天真冷啊。

    和八岁那年离开锦城的时候一样冷。

    然后，他的妻子就来了电话。

    “你每次都说不抽了！你的烟瘾到底有多大呀！”谭璇没法说别的，只好找茬，她怎么会不知道江彦丞心情不好。

    江彦丞笑：“抱歉，十多年都没戒掉，老公下次一定改。”

    他笑着，眼神却有点空远，他想起了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十四岁，在少教所，跟着一群未满十八岁的少年犯。偷着抽。

    人生灰暗，竟有一样东西能让人上瘾。

    此后的人生，他吻过最多的，便是烟了。

    从没有人劝他戒掉，也许有，但他从未放在心上。可他的太太一提，他就记得了，假如想要孩子，是不能再抽烟了。

    孩子是做梦吧

    他连他的妻子也抱不到，只能隔着视频听她教训。

    瞧瞧，过往有多不堪。他被小公主救了，却没有成为更好的人，他十四岁就是少年犯了……

    越想越钻牛角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资格拥有他的小公主。

    从前的一切他都扛住了，刀尖上舔血走到今天，他以为还能扛得住，可直到此刻他才发现，他的意志大约也跟着今天那一跪……彻底跌了下去，到现在还没爬起来。

    “江彦丞……”

    谭璇早就看出了江彦丞的不对劲，他跟她在一起，很少有走神的时候，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着、记着，但此刻跟她视频，江彦丞却走神了。

    “江彦丞……”

    “江十一……”

    连叫了三声，江彦丞才回过神，笑意舒展：“嗯老公说会戒烟。一定会。”

    谭璇笑得比哭还难看，咬了咬唇，道：“很辛苦吧江十一我能帮你什么呢我真希望你的心里毫无负担，希望你坦坦荡荡快快乐乐地生活，很遗憾，你的负担、你之所以不能坦荡快乐地生活，居然都是因我而起。”

    江彦丞一惊，预感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他摇头：“不……”

    谭璇笑：“让我先说完，不许打岔。”

    她在房间里踱步，她从小到大住过的房间，最近的一次回忆是她和江彦丞在这个房间里的亲密。

    现在，她像个成年人那样思考，冷静而理智：“也许我妈说得对，我们之间有了外力的阻碍，才会觉得更加离不开彼此，信誓旦旦地一定要在一起，什么困难都不能把我们打倒。可是，也许时间久了，你会发现你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尤其是为了要在一起，有一方要付出那么多，甚至逼他亲手斩断他所有的过去。这太残忍，也太过分。”

    “在爷爷他们面前我没有说，现在我想对你说，如果让我作为妻子和朋友给你建议，我会建议你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报你该报的仇，了结你该了结的私怨，那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不是吗十几年了，你一直都没忘记替妈妈报仇，也吃了那么多的苦，凭什么要放弃呢”

    她笑：“你也不用担心你不回来我会怎么样，你看我变心那么快，很容易就爱上另一个人了，假如你真的不回来，我也不会孤独终老的。你要相信我，就算你不在我身边，我也不会再做傻事了，我会好好生活。真的，我会的。”

    谭璇终于还是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她不能欺骗江彦丞，当江彦丞给她的家人下跪的时候，她就已经这么想了。

    江彦丞丢掉的面子和精神气，她帮他找回来，他做不了的决定，她替他做，她希望他不会后悔。

    人生太长了，后悔的事太多，她最怕的是，有朝一日她成为了令江彦丞后悔的原因。

    “听明白了吗”见江彦丞不说话，谭璇追问道。

    视频另一头的江彦丞弯起唇角，轻笑了一声：“现在，连我的太太也不相信我了。”

    他说着，眼神黯淡下去：“江太太，虽然我很感激你变心了，但我从来没有变过心。还有，不要跟你老公在视频里说分手，也不准再说以上那些话，我回家去了，小丢在家呢，挂了。”

    说完，江彦丞结束了视频电话。

    电话挂断，江彦丞却伏在桥栏杆上半天没缓过来，不知道是饿的，还是痛的，天却并不怜人，竟下起了雪。

    不一会儿，雪落满头，他的身侧空无一人。

    谭家老宅三楼。

    谭璇被挂了电话，趴在窗边往外看，她心里很乱，也许她自认为成年人的处理方式又做错了，但谁能教教她，怎么做才是对的

    她平衡不了双方的矛盾，她不能帮着江彦丞去复仇、跟他远走高飞，也不能帮着家人去捅江彦丞刀子。

    可她还是捅了。她想长痛不如短痛。谁的长痛不如短痛，都好。

    窗户开着，冷风灌进来，忽然夹了一丝冰冰凉的刺痛感，谭璇仰头看去，就见灰蒙蒙的天上有密密麻麻的雪花飘了下来。

    下雪了。

    江彦丞还在外面。

    像是条件反射似的，谭璇马上转身冲出了房间，冲下了楼，跟她妈妈林清婉差点撞了个正着。

    林清婉问道：“去哪儿”

    谭璇顾不了太多：“下雪了，江彦丞没开车，我去送送他！”



第599章 老板，江彦丞落单了！
    “站住！不许去！”

    林清婉叫住她。

    “妈！”谭璇本来是吼出来的，和从前一样。

    但在回头看到妈妈的脸色之后，谭璇的语气马上又缓和了下来，她现在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她妈妈吼。

    “妈，我就去送他一下，没别的意思，下雪了，他没带伞。”谭璇解释，她心里着急，眼睛都有点热了。

    仔细回想起来，从小到大，哪怕是跟陆翊恋爱的时候，她也没有这样欲盖弥彰过。明明她想有“别的意思”，可是她不能有。

    林清婉倒也没发火，语气一如既往地冷静：“小江的事还没处理好，你们黏黏糊糊的也没用，该解决的总是要解决。偷偷见面，只会让你爷爷更不高兴。还有……”

    林清婉顿了顿：“你三伯父那边来了电话，说是陆翊醒了。”

    谭璇猛地抬头，定在了原地不能动：“……”

    陆翊醒了……

    林清婉看她呆了，拍了拍她：“家里有车去医院，你要是想去，就收拾收拾。”

    “妈妈……”谭璇本就热着的眼睛更不舒服了，她上前半步，把她妈妈搂住了，她有太多的话想说。

    假如有人问她，这个世界上她最爱哪个女人、最敬佩哪个女人，谭璇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她的妈妈。

    如果不是爷爷生日当天谭菲的揭秘，她甚至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她以为对她放任自流的妈妈，实则如此爱着她，而且妈妈的意志和心胸，是她根本比不上的。

    “我……去看看陆翊。”谭璇闷声说。

    她到底还是养成了习惯，肉麻的话能对老公说出口，对妈妈却说不出来，在这种不合时宜的时刻，她居然想说“妈妈我爱你。”

    下雪的日子，不适合煽情。

    她刚才应该已经伤了江彦丞的心。

    ……

    雪越下越大，谭璇一直靠着车窗，时不时地擦拭着玻璃上的水汽，注意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萧瑟空茫。

    锦城的冬天是光秃秃的。

    她给江彦丞发消息，他不回。

    给江彦丞打电话，提示“已关机”。

    明明说好了不让她关机，他却关机了。

    打不通电话，她才知道有多着急，换位思考，她终于明白江彦丞找不到她的时候，该有多慌乱。

    “外婆他们是晚上的航班，等会儿从医院出来，你跟我去送一送。”林清婉也在车上，对谭璇说道。

    谭璇默不作声，只是点了点头：“嗯。”

    一场寿宴上的变故，把什么计划都打乱了，外婆他们也没有心思留下来玩，岚岚还感冒发烧了，留在落霞山庄住了两天，今天好些了就打算回虞城。小路遥也一早就跟着她爷爷奶奶回海城去了。

    汽车开过很多座桥，谭璇都留神看着，没看到江彦丞的任何身影。

    这么大的锦城，想要弄丢一个人，太容易了。

    尤其是下雪天。

    此时的那座桥前，江彦丞还站在原地，刚刚又接完一个电话，手机就自动关机了。天冷，连手机也熬不住。

    而在距离江彦丞不远的地方，有人坐在车里，举着望远镜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并且实时向电话另一头的人汇报：“老板，他真的落单了，好像是被谭家赶了出来，谭小七不在他身边。”

    “确定”

    “要不是被赶出来，他不用一路走一路抽烟吧一根接一根，都不带停的。照这个抽法，他得抽死自己。而且，他和谭小七开着车回谭家的，后来他一个人走着出来，像条丧家之犬。老板，要不现在就动手不是说等他落单就可以动他了吗”

    “呵，真是有意思。”电话那边的江哲宇笑道：“那就……”

    然而，不等他发出指令，消息又来了：“老板，不行啊！有车来接他了！好像是他的手下！咱们现在动不了手了！”

    江哲宇的笑容马上收了：“继续跟！”

    “是！快，快，跟上！别离得太近！”

    电话挂断之后，江哲宇郁闷不已：“真是一群废物！什么事儿都办不好！”

    他焦躁不安，一旁沙发上的司徒展悦站起身，询问道：“哲宇哥，怎么了不是说谭家出事了吗，他们还没分手毕竟谭家已经知道我哥的身份了……”

    江哲宇心绪不宁，只差临门一脚最磨人，会让人变得急功近利，他现在只想一击必杀，解决干净了挡在他前面的人！

    “还是你彦丞哥厉害，手底下的人会办事儿，谁知道他会不会想出什么别的办法来。别忘了，他连谭小七都搞的定！”江哲宇言辞嘲讽。

    司徒展悦顿时闭嘴。

    江哲宇敏锐地观察到了司徒展悦的表情变化，笑着走上前来，搂住了她的肩膀，在她的耳朵上亲了一口，亲密依旧：“小悦儿，你说哥该怎么办啊他要是不跟谭小七分手，哥的下一步就不好走了。你说的那个白家的女人，怎么迟迟没动静儿呢你确定她还爱着你哥”

    “我确定！”司徒展悦拔高了声音，笃定道。

    随即苦笑了一声：“她看我哥的眼神是不一样的，我知道她一直都爱着我哥，但是她现在有男朋友……似乎是未婚夫。”

    “未婚夫小悦儿，你确定没有耍我”江哲宇的脸色忽然变了，带了点儿阴沉：“你们女人的心可容易变得很，就拿你来说，从前爱你彦丞哥爱得要死，现在呢，还不是乖乖爱我了。小悦儿，你现在跟我是一条船上的人，不会还在惦记着你彦丞哥吧指望着有朝一日跟他再有什么可能，所以你对我藏了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