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恩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天如玉
 “陛下且慢。”
 司马玹刚起身,脚步又停了下来。
 白仰堂又在下方拱手见礼:“据东海王司马炜与那一十八个叛贼的口供,老臣要状告十三年前江北士族之乱的主谋,请陛下稍慢退朝。”
 司马玹脚下未动,居高临下地看下来:“太傅要状告何人?”
 白仰堂的脸从宽袖中缓缓抬起来:“老臣要状告当朝帝王,司马玹。”
 满朝哗然。
 司马玹脸上渐渐露出笑来:“太傅会说这话,想必是受凌都王唆使吧?那一十八个叛贼全在凌都王手中,他至今不肯退兵,如今矛头又直指向朕,莫非是有不臣之心?”
 满朝皆知白檀与凌都王的关系,白仰堂帮着自己的准女婿似乎也说得过去,许多大臣也都将信将疑。
 白仰堂道:“老臣只是就事论事,不希望叛乱再重演,致使山河蒙难,百姓受苦。既然陛下已经将此案交由王丞相和谢太尉等世家主审,那么老臣自然要当朝递交状述。若查清后还了陛下清白,老臣便会以妄告君王之罪论处,绝无二话。”
 王敷本还以为他脑子抽了,结果看他这么认真,不禁又跟谢太尉眉来眼去地交换眼神了。
 司马玹温文尔雅地笑着点头:“说的是,朕也不希望叛乱再重演,所以要防患于未然才是。”
 殿中一片沉寂,总觉得陛下话中有话。
 军营里一早就开始操练了。
 白檀因此被吵醒,并未睡够,浑身都还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吃饭的时候司马瑨进了帐内,搁下佩剑,坐在她身边,托着她软软的腰肢道:“若是想回东山去,我便安排士兵送你。”
 白檀半闭着眼睛拨着碗里的白粥:“我哪儿也不想去,我就想睡……”
 司马瑨失笑,托着她的脸捏了捏,她全然没有平时的脾气,实在还困着,一点也不挣扎。他偶然来了兴致,低头凑过来含着她的唇吻了一通,白檀被堵得喘不过气来,终于完全清醒了,捶了他一下。
 “昨晚就被你们讨论的事吵得没睡好,能怪我么?”白檀嘀咕了一句。
 司马瑨挑眉:“昨晚的事你都听到了?”
 “嗯。”白檀啜了口粥,抬眼看他:“你之前不肯退兵,我还以为你是要动武了呢,还在担心。”
 司马瑨冷笑一声:“贸然动武只会被宣扬为叛乱,届时就算司马玹认罪也只会被认为是为我所迫,并不算公诸真相。”
 帐外忽然传来沉重的闷响,白檀诧异地搁下碗筷:“怎么了?”
 司马瑨已经走了出去,她赶紧也跟了出去,就见护城河上的吊桥被缓缓收了起来,城门轰然一声紧紧合上了。
 城头上方站着高平,声音顺风传了过来:“陛下有旨,都城叛贼已清,敕令凌都王即刻退兵回营,否则等同叛逆论处!”
 白檀皱着眉看向身边,司马瑨却还在笑。
 “你还笑得出来?”
 “困兽犹斗,猎人自然要笑了。”
 
女恩师 第66章 狡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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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平关了城门后就立即赶回宫中复命。
 他觉得陛下这么快就做出了应对,一定是成竹在胸,万事在握的,可眼前的司马玹却双手撑着桌案,看起来分外颓然。
 御书房里的熏香袅袅淡淡,氤氲着他的眉眼都淡了下去,像是隔着云里雾里,怎么都看不分明。
 “陛下……”高平竟生出一丝心慌来:“白太傅可要处置?”
 “如何处置?”司马玹嘴角的笑很干涩。
 白仰堂就算要死,也应该是在他洗脱了嫌疑之后正大光明地以妄告君王之罪处死,若是死得不明不白只会惹来更多的猜疑,甚至容易落下口舌,让司马瑨借机攻城。
 只差一步,只要那些叛党都落在他的手里,就绝对不会是这般光景。
 而现在,他只能借对付司马瑨来转移世家的视线,断了他们查下去的线索。
 “陛下,贵妃娘娘求见。”内侍许是感受到了气氛不对,连通传都带着几分小心。
 司马玹缓缓坐正,朝高平挥了一下手。
 白唤梅扶着后腰慢慢走进殿内时,司马玹已经站在窗边,外面一天星斗,他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入了神。
 白唤梅在他身后艰难地跪了下来:“陛下恕罪,得知叔父当着满朝文武质疑陛下,臣妾有愧。”
 司马玹似乎没听到,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连忙扶她起身:“爱妃快起来,此事与你无关。太傅品行高洁,料想是被人利用了,朕并不怪他。”
 窗外有风,他顺手关起了窗户,亲自扶着白唤梅坐去了榻边。
 这个人就是这样,即使心里没情,面上也能做到对人无微不至。白唤梅脸上笑得感激:“陛下深明大义,臣妾也就安心了,此事莫不是凌都王的主意吧?”
 “大约是吧,想必是因为那假遗诏的传闻而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司马玹叹了口气,挨着她坐下,和颜悦色道:“爱妃不必担心,早些回去安歇吧,你临盆在即,不要四处走动了。”
 “臣妾如何能不担心呢?”白唤梅低头抚了抚腹间:“臣妾不担心自己,只担心腹中皇儿。”
 司马玹的视线落在她腹间,不禁柔了几分,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吧,朕不至于一点后路也没有,凌都王若步步紧逼,朕也只能大义灭亲了。”
 “陛下莫非还有援军?”
 “算是吧。”司马玹笑了笑。
 白唤梅眉眼微动,温柔地垂下眼:“那臣妾就真放心了。”
 这漫天的星光,在城门边观望会愈发清晰。
 白檀倚着营门看星星,时不时朝对面的城头看一眼,上方火把摇曳,守军不断,还真是一副如临大敌的状态。
 远处马蹄阵阵,司马瑨带着几个人从外面疾驰而归,携带一地尘土,本要直冲入营,看到白檀在门口,便停了下来。
 “怎么,这是在接我?”司马瑨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身后的人,走到白檀身边来。
 白檀抬头望天:“你不懂,我们读书人就喜欢赏星赏月,与你没多大关系。”
 司马瑨笑了笑,顺着她的视线往城头上看了一眼,脸上的笑便淡了下去,牵住她朝中军大帐走去。
 揭开帘子入帐,祁峰顾呈都在,案头上放着刚送来的边防军报。
 司马瑨松开白檀大步走过去,拿起来翻了翻,不过片刻便又随手丢了回去:“先前贵妃送了消息过来,司马玹还有援兵可用。眼下秦国见无利可图已经退兵了,料想他是要调荀渊来都城。这军报比往常晚到了几日,可能荀渊早已出发了。”
 白檀毕竟对朝中之事了解不深,想了想道:“我只知道荀渊镇守西北一带,陛下何必大老远地调他来?”
 司马瑨道:“颍川荀氏一族世代忠良,不涉足皇室纷争,荀渊自然也不例外。司马玹在都城和周边的势力都因为庾世道的叛乱而受了折损,如今会用他一点也不奇怪。”
 白檀不禁拧眉,这么看来还是挺难对付的。
 顾呈插话道:“殿下也不用担心,毕竟荀渊远在边疆,到都城至少要几个月,早着呢。”
 祁峰也点头附和:“就是,那时候说不定都改朝换代了。”
 司马瑨冷冷瞥他一眼,祁峰立即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讪讪拍了一下自己的嘴。
 “边疆离都城是远,可他们要是走叛军所走的那条路的话就会快许多。”
 白檀细想了一下:“这条路快是快,可也会像之前的叛军那样在长江对岸止步,他需要人相助才能渡过长江吧?”
 祁峰拍了一下大腿:“属下现在就带人去江边堵住姓荀的小子!”
 白檀白了他一眼:“你堵他做什么?荀渊又不是叛军。”
 祁峰正积极着呢,被她当头泼了一盆凉水,不禁有点冒火:“白菩萨,你到底帮谁啊!真是……”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司马瑨正幽幽地盯着他。
 “没错,你不能去堵他,否则本王就会被定为叛逆,正好让司马玹有借口对本王出手。”司马瑨顿了顿又道:“不仅不能堵他,你还要带兵去接应他渡江,保证他顺利到达建康。”
 “……”祁峰觉得人生越来越艰难了,殿下宠白菩萨已经宠的丧失理智了,心好累啊!
 司马瑨倒是丝毫没有这自觉,待祁峰和顾呈一离开,便伸手揽了白檀到身边:“明日我就送你回东山吧?”
 白檀忽然想起他问这话已经好几遍了,终于觉出些不对来:“怎么,你这是有什么打算不成?”
 司马瑨知道瞒不过她,点了一下头:“司马玹关城门就是想逼我出手,好给我定个叛逆罪名正大光明地除了我,或大或小,迟早都会有一战,你待在营中不方便。”
 白檀忽然一把抱住了他:“你知道此次若是败了,你就是乱臣贼子,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司马瑨很清楚这话的分量,揽紧了她,垂眼“嗯”了一声。
 白檀又在他手臂上拧了一把:“那你还叫我走,走去哪儿不是一样,你若是叛逆,我能有好日子过?”
 司马瑨蹙了一下眉,拉下她的手叹息:“竟然已经赶都赶不走了,那我也就放心了。”
 “……”白檀眼角抽了一下。
 晚上这一觉睡得很好,结果第二日一大早白檀又是被吵醒的。
 这次却不是因为士兵们的操练,而是因为城头上又传来了高平的呼喊。
 司马瑨自然早早就起身去训兵了,不在身边。她起身穿戴,走去帐门边,挑开帘子看出去。
 天气不大好,明明是暮春时节,却起了很大的风,高平在上方重复着近日来每天都会说的那番话:“陛下敕令凌都王即刻率军回营,否则以叛逆罪论处。”
 司马瑨之前都没理会,今日却带着祁峰和顾呈跨马冲出了营去。
 在护城河边勒马,他仰头看着上方道:“本王是为肃清叛军才没退走,陛下不领情便罢了,居然还要将本王定为叛逆?实在说不过去吧。”
 高平抱拳:“凌都王请回吧,城中已经没有叛军了。”
 司马瑨把玩着手中的马鞭:“是么?”
 高平从上方看不清楚他神情,只觉得那句反问有些古怪。
 不过片刻,城楼下冲上来个士兵禀报,说城中发现了叛军踪迹,正在秦淮河畔逃窜。
 高平脸色铁青,只希望司马瑨没有听到那禀报声,但显然未能如愿。
 司马瑨的手轻抚着马鬃,含笑不语,他身边的祁峰却是冷嘲热讽开了:“看来指望高统领来肃清叛军是不可能了,既然你做不到,何不能打开城门让殿下出力呢?”
 高平面无表情地抱了抱拳:“不劳凌都王费心,下官自当竭尽全力,定不辜负陛下所托。”
 祁峰啧啧摇头,对司马瑨道:“殿下,属下认为还是不能退走,万一再出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司马瑨点头:“有道理。”
 高平拧眉:“殿下不要执迷不悟,陛下不想与殿下兄弟反目,望殿下好自为之。”
 祁峰勃然大怒,怒指着他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教训咱们殿下?你这是以下犯上不成?”
 司马瑨身下的马不安地刨着地,他沉着脸冷笑了一声。
 顾呈忽然抽出了腰间的剑,虽然不可能威胁到上方,但城头上的守军还是立即就搭上了弓。
 营中立即冲出去一队士兵,挡在司马瑨身前,前排持盾,后排弯弓。
 一直在帐中观望的白檀赶紧跑了出来,又不好接近,紧紧握着营门边的木栏看着城头。
 双方剑拔弩张,一旦谁开头谁便没了理。白檀捏了把汗,只希望司马瑨千万要忍耐住,否则便会被定为叛军,再也无回头路可走了。
 刚想到此处,眼前倏然闪过一道弧线,一声闷响,一支箭羽射了下来,就落在她前方一丈之外,犹自颤动不止。
 白檀错愕地看着那箭,又抬头看向城头,斜上方的高平也是一脸震惊,猛然转头看向身侧。
 那个放箭的守军就距离他几步之遥,见他望过来惊慌失措地跪了下来,连连告饶:“属下滑了手才射偏了,统领恕罪!”
 高平一脚踹在他肩头:“谁叫你射的!”
 祁峰在下方愤怒地大吼:“大胆高平!竟然敢对殿下动手!”
 随着这声咆哮,更多的士兵朝营外涌去,白檀连忙贴着角落站定才不至于被冲撞到。
 城头上高平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凌都王切莫误会,此事是意外。”
 他心里有数,这守军一定是凌都王的人,这绝对是阴谋!
 祁峰还要再骂,被司马瑨竖手止住,他抬头看着上方:“本王问你,这一箭射出来,是陛下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高平自然要承担下来,抱拳道:“这是下官的疏忽,绝对不是陛下的意思。”
 “那就是你要挑起事端了?”司马瑨的笑声被风卷着送上城头,阴冷似割喉的利刃:“传本王命令,三军待命,本王要清君侧。”
 “清君侧!清君侧!清君侧!”士兵们持剑敲盾,齐声高呼,声震云霄。
 高平向来平稳,此时却已面无人色,叫人提了那射箭的士兵,匆匆转身下了城楼。
 司马瑨这才打马回来,看到白檀在门边,安抚般摸了摸她的脸:“你先避一避,我解决了这些就来找你。”
 白檀皱着眉,小声埋怨了一句:“你这也太狡诈了吧。”
 司马瑨凑过来低笑:“我本就是这种人,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晓。”
 白檀眯了眯眼,忽然捂着喉咙就吐了。
 司马瑨连忙一手扶住她。
 白檀吐完就觉得糟了,这反映怎么看都好像是恶心他的狡诈啊。她以袖遮了口,抬头果然见到司马瑨的脸色不大好。
 唉,误会啊!刚要解释一下,结果一张口又弯腰吐了。
 
女恩师 第67章 目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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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书房内,司马玹狠狠拂袖扫了案头,奏章和香炉茶盏都滚了一地,乒乓作响。
 高平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请陛下责罚!”
 司马玹是最能克制自己脾气的人,如今却已忍无可忍。
 清君侧向来是谋反最好的旗号,打着这个旗号司马瑨就能堂而皇之地攻进来,谁也阻挡不了。
 “荀渊到何处了?”大约是常年养成的习惯,即使已经盛怒,司马玹的语气依旧算不上凶恶,甚至可以算是冷静温和。
 听到他问这个问题,高平总算振奋了一些:“回陛下,应当在渡江了。”
 司马玹站直了身子,从玉阶上方缓缓走下来:“你暂时就不要露面了,去传诸位世家大臣来见。”
 “是……”高平垂着头,悄悄看了一眼他的神色,躬身退了出去。
 司马玹站了片刻,出殿回了寝宫长乐殿。
 没有让内侍伺候,他自己亲手换上了十二旒珠的冠冕和龙踏祥云的朝服,最后又从床头的暗格里取了一卷黄绢出来,纳入袖中。
 走出殿去,着内侍传旨,他要亲自去东篱门的城头。
 浓云遮了穹窿,大风狂作,半分感觉不到风和日丽的气息。
 白檀已经被司马瑨送回帐中休息。她还没用早饭,方才吐了半天也只是吐酸水,一会儿又好了,料想可能是饿的,所以就乖乖去帐中吃饭去了。
 城下情势已经一触即发,司马瑨只稍微陪伴了她片刻便去调拨兵马了。
 大军已经被重整,压去城下,司马瑨打马领兵在前,玄甲凛冽,马嘶萧萧,随时都可以发起攻城。
 城楼上原本搭弓严阵以待的士兵们忽然撤了手退开了去。他眯了眯眼,看到上方露出了诸位世家大臣的身影,竟然与守军们站在了一排。
 “司马玹这是要拿世家来挡本王的路了。”司马瑨转着手里的马鞭,似笑非笑地看着上方。
 祁峰和顾呈听了便笑开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反正就是要用笑来表达对此举的不屑就对了。
 上方的大臣们神色各异,王丞相、谢太尉和白太傅站在中间,最边角的位置站着王焕之,看他姿态倒是挺悠闲的。
 不过片刻,大臣们忽然动了动身子,朝两边分拨开去,司马玹已经走到中间,垂着头,温和的问话传了下来:“凌都王这是要反么?”十二旒珠隔了他的视线,在风中微微摇曳。
 司马瑨笑道:“陛下何出此言?臣弟是要清君侧,免得有小人挑拨你我君臣关系,也好让都中尽快恢复如常,世家大族可以安心彻查乱党。”
 司马玹一手扶着城头石砖:“那就是说凌都王非要入城了?”
 司马瑨草草抱了一下拳:“陛下英明。”
 话音散在风里,风却又大了一分,仿佛连大地都被吹得开始震颤。随着风声,远处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
 斥候打马飞奔而至,在司马瑨面前禀报,发现了逼近的大军。
 上方视野开阔,大臣们已经转头看了过去,左侧滚滚尘烟里赶来了大军,当前士兵高举着卫字大旗。不过片刻,右侧竟也赶来了乌压压的一片大军,踏过旷野,直奔到营地百丈外停住,当中竖着荀字大旗。
 司马瑨的军队恰恰被夹在了中间。
 这阵仗和声势太大,连白檀都感觉到了,连忙从中军大帐里跑了出来,贴着营门边望出去,两边都是潮水一般的大军。
 瞬息万变,司马瑨顷刻间就落了下风,她的手心里都紧张的冒出了汗来。
 仰头朝城头上看去,司马玹一手扶着城头上的护栏,依稀能看见他脸上温和的笑,风中送来了他痛惜的话语:“千龄,朕多年来对你恩宠有加,你为何要这般想不开,行差踏错?”
 白檀蹙着眉,又转头去看司马瑨,他倒是依旧稳稳地跨在马上,冷声道:“臣弟不是个喜欢多话的人,陛下不用扣罪名,下令动手就是了。”
 司马玹叹了口气,朝身后看了一眼,一名守将立即上前,举起旗帜朝两边用力地挥舞了一下。
 军令已传,捉拿叛军。
 白檀立时心提到了嗓子眼。
 远处的卫隽银甲白袍,跨在马上一动不动,身后的大军静默无声,像是陷入了泥潭,胶着凝结而成一片死寂。
 他遥远的对面,荀渊黑甲红袍,跨马而立,也悄然毫无动作。
 出乎意料,两边像是压根没看到城头上的旗语一般。
 白檀疑惑地看向上方,司马玹似乎也很意外,又转头看了一眼身后,那名守将赶紧又挥动旗帜,这次分外用力。
 然而等待许久,依然毫无回应。
 城头上的大臣们大概也察觉出异常了,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司马玹的脸色渐渐变了。
 低低的笑声在风里回旋,司马瑨仰头道:“看来卫荀二位将军并不认为臣弟是叛军,陛下一定很失望吧?”
 司马玹扶着城砖的手紧了紧,卫氏和荀氏都不问朝廷纷争,只忠于皇权,现在竟然不听他调动。
 司马瑨何德何能,能让这两人都为他所用?
 别说白檀了,就是祁峰和顾呈也都很震惊,难怪之前司马瑨不担心荀渊,还要帮他渡江,分明就是帮自己啊!
 兵临城下,帝王眼前却是六军不发,本是人人夸赞的帝王,为何如今会落到这般田地?
 司马玹的双手指节都已泛白,许久,他慢慢站直了身子,从袖中取出那封信来:“凌都王听信谗言,才会走到今日这步,也罢,朕就让你见一见真正的先帝遗诏。”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
 司马玹托着那卷黄绢,递给王敷:“丞相可以先看一眼,这是当初你亲眼见过的那份遗诏吧?”
 王敷离他很近,接过来展开,浸着熏香的黄绢气味有些过于刺鼻了些,他皱着眉合上,双手奉还:“的确是当初老臣与谢太尉一起见证过的那份遗诏。”
 司马玹点点头,转头一手取了守军的弓箭,将那黄绢穿上羽箭,搭箭指向下方。
 虽然他箭指的不是军队方向,下方的士兵还是立即横戈待战。
 司马玹松了手,一箭射在了护城河边的桥柱旁。
 司马瑨稳稳地坐在马上,摆手示意不要妄动。
 祁峰立即下马取了那支箭,扯下那黄绢,用手指夹着一捏,确定无异才呈送到司马瑨面前。
 这种东西,只要控制了宫廷就能得到,要作假很容易。司马瑨并不相信,但还是接了过来,刚展开黄绢,上面的字迹尚未看清,迎面而来的却是一阵刺鼻的气味。
 他皱紧了眉,这黄绢浸了熏香,气味熟悉,甚至比记忆里的气味还要更浓重,他陡然甩开了黄绢,但那气味却挥散不去,钻进了脑子里一般,搅得他浑身发热。
 黄绢被风卷起,直吹入了护城河里,四周都弥漫着一股那浓郁的熏香气。
 祁峰离得近,也嗅到了那气味,转头就见司马瑨一手捂着口鼻,脸色开始发白,在马上俯下了身子。
 “殿下!”
 他连忙要去扶,司马瑨却已从马上跌了下来。
 在营门边看着的白檀吓了一跳,连忙跑了过去。
 一到前方她就惊住了,摔在地上的司马瑨浑身战栗,身上不断发汗,竟然是开始发病的征兆。
 祁峰和顾呈却来不及去搀扶他,此时的第一反应便是调集士兵将司马瑨围住,持盾防御上方偷袭。
 上方守将的确立即下令守军搭箭,但见他们防范如此迅速,左右还有大军在侧,不能一击射杀司马瑨也是徒劳,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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