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妖[重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白刃里
 瑞王若此时到场,必定十分瞩目。
 但裴珩并未往万春殿去,而是随前来迎驾的德显公公折往安静的长廊,绕过那片如飞天乐舞之境的宫殿,往上林宫深处。
 “请殿下在此等候。”
 离宫秋水殿内一派宁静,宫人有条不紊进出,上茶、布菜,桌上很快便是比之宴席丝毫不差的盛馔珍馐。
 德显公公恭谨安顿好裴珩才退下,金钰也未跟进来。
 裴珩独自坐在红木椅上不急不缓端茶盏饮了一口,大红袍馥郁香气令他疲惫消减大半。
 “来了?”少年帝王大步进来,礼服腰间环佩叮当清泠,举止间是裴家人惯有的雷厉风行。
 皇帝驾到,一声通传也没有,不用猜,自然是皇帝本人的意思。
 次次这样,裴珩早已经习惯了,一点也不慌忙,利落放下茶盏,御前行礼,在下首入座。
 他未穿亲王服,依旧一身霜色缎袍,墨玉冠束发,一举一动克己守礼,标准漂亮。
 裴洹在他躬身时拦下:“每回都这样生疏,其实何必?”
 自打裴洹登基,裴珩这个皇叔就没逾越过,可他皇侄仿佛对此心情复杂。。
 他一贯规矩行礼,裴洹就一贯要他礼。客气来客气去,旁人看得眼花缭乱分不清真假。
 裴珩笑笑道:“陛下九五之尊,行礼是分内事,算不得生疏。”
 裴洹的父皇先帝裴简,与裴珩是堂兄弟,概因那一辈皇嗣太少,帝国又正处于艰难的转折点,患难之中血缘亲情更深,二人关系极要好。
 阿洹今年二月份时满十六,他八岁时父皇去世,裴珩某种意义上接替了半个父亲的角色,看着他从年幼登基,一步步走到今天。
 时光如梭,昨天还弯眼叫“皇叔”,一转头就成了行止庄重、说一不二的圣上,脾气连他也常常摸不透。
 譬如两年前,裴珩奉旨回京,交出虎符,再没离过京城,手中兵权近乎成了一纸空文。不知小皇帝当时是怎么想的,他身边有满朝臣子,这一道旨意有多少人的动作在里头。
 裴珩风轻云淡,可人人眼里看见的都是瑞亲王被困京城,昭武营被强行打压,叔侄之间图穷匕见。
 “离宫夜宴,陛下单独召臣,想必有要事交代。”裴珩不紧不慢道。
 “能有什么大事,未用晚膳吧?先吃些,慢慢说。”皇帝落座,帕子擦擦手,示意裴珩一起用膳。
 裴洹是中途从宴席来的,应付满殿世家和官员,有点疲惫,显得心不在焉。
 不知是不是夜宴之上有人失态,他今天似乎被惹着了,少年本就有些清冷,此刻连带着周身气场都寒硬许多。
 这一桌就是给裴珩备的,裴珩多少用了些,放下筷子举杯敬过去:“陛下心了。”
 裴洹几乎一口没吃,只是一直看着他皇叔,也不知是看饱了还是看饿了,现下神情缓和不少,提杯饮了一口。
 “明天孤就回江州了,有些事要托人来办,这些日子你没露面,想来想去,也只有你,只是你得在这儿多待些日子了。”裴洹清澈深沉的眼睛透不见底。
 “陛下请讲。”裴珩虽有些意外,但未多言,只顺着道。
 裴洹顿了顿,垂眼看着桌上握在手里的酒杯:“第一件是莱州报到宫里的帐上,略鎏金簇数目一年比一年少,须得查清楚;第二件,是近来听说一处组织叫“无名殿”,风头蹊跷,这事一时半会急不来……你办完头一件就回京吧。”
 “遵命。”裴珩敛首道。
 算上这次东巡,他已经两年没离开小皇帝眼皮子底下,今日头一次破例。
 皇帝派的案子短短几个字,但牵涉很多,莱州一带不乏外戚孙氏的关系,裴珩身边只带了二十玄甲卫。
 皇上是真的要他查案,还是对孙氏或瑞亲王动了心思?朝中诸党明里暗里较劲已久,他真的要下手打破平衡了么?
 裴珩忽然想到胥锦,留那鲛妖在身边,到底应不应该。
 “一直未曾问,怪我从前了你兵权吗?”裴洹端坐于旁,看着裴珩问。
 裴珩眉眼微微波动,笑了笑:“臣岂会这么想,天下兵马本就是陛下的。”
 裴洹把相关文牒和钦差令交给裴珩,沉默了片刻,道:“皇叔……”
 裴珩心里“咯噔”一下。
 他皇侄儿这些年来很少称呼他为皇叔,两种情况除外,要么是场合所需,要么就是心情不佳。
 今天小皇帝心情不好。
 裴珩立刻开始头疼,小时候好说,胡乱一哄便完事,但孩子长大了,难办。
 他硬着头皮作恭候倾听状。
 裴洹皱了皱眉头,似乎感到开口为难,思索片刻才抬眼看着裴珩,屋内静得落针可闻。
 裴珩心里疑惑,闪过无数猜测。
 但裴洹憋了半天,脸色变了一轮,最后道:“咳,孤今日听说,皇叔有个极疼爱的新欢,带在身边。”
 裴珩强自镇定,不动声色解释道:“确有其事,但臣从前也没有过什么‘旧欢’,眼下这位也称不上‘新欢’。”
 必定是禁军回去把胥锦的事添油加醋禀报了一番,外头指不定已经传成什么样了,诸如瑞王断袖风流、癖好特殊等等,但从自己侄儿嘴里听见,到底有点五雷轰顶的意思。
 皇帝的眼睛深沉,他的眼睛和他父皇很像,清澈俊雅,看着裴珩:“皇叔说得有道理,其实大可带来见见,毕竟难得是皇叔中意的人。”
 裴珩模棱两可道:“陛下权且放心,他不会妨碍臣替陛下办事。”
 裴洹神色有些复杂,默了默,道:“嗯,孤没有不相信皇叔,不方便见就算了。”
 裴珩觉得两人似乎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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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岔了。
 但他不欲多言胥锦的事,便顺水推舟:“宴席正热闹,想必都等着陛下,若没有其他吩咐,臣便不扰陛下了。”
 裴洹表情更加一言难尽,垂眼咳了声,道:“皇叔这么着急,便先回吧,孤有事会让吕厄萨传话。”
 裴珩想解释几句,但还是算了,起身一礼告退,在漫天焰火最盛,万春宫乐舞升至极乐的时刻,低调离开了上林宫。
 金碧辉映、笑语浮香都落在马车身后。裴珩舒了口气,回去路上让车夫在街市口停了一次,遣人买一份竹蒸糍粑糕,多要了份糖汁,才回府去。
 “他睡了么?”一回来,裴珩问。
 “应当……还没有。”玄甲卫的回答有些模糊。
 裴珩大致猜出怎么回事,便往胥锦的院子去了。
 路上慢慢地走着,心里想着皇帝派他的钦差令和案子。暂时留在莱州也有个好处,胥锦的事要好处理许多,眼下这鲛妖留在自己跟前,待风头过去,鲛妖身体养好,便不再带他回京。
 院中寂静,窗内灯火一直未熄,但也没有丝毫动静。
 安静得如同没人一样,裴珩轻叩房门,推门进去,胥锦果然没睡,妖都经历过漫长凝元期,清修时连日辟谷不眠,如今胥锦必然不会睡。
 他正靠着桌子边沿站着,抱着手臂不知在想什么,闻声转头看着裴珩,散漫不羁。
 “你得吃东西。”裴珩把糕点和配的糖汁放在桌上,都还温热着。另一手的药箱也放在旁边,“过来,吃完东西,给你换药。”
 胥锦微微皱眉,他的敏锐和戒备远超本能的范畴,已然是训练出来的结果,就如三殿司麾下的武者和死士。
 但裴珩知道,胥锦没有怀着任何目的,他在某种程度上而言,简直是一张白纸。
 想当年他皇侄儿也是这样单纯无比,谁知一转眼就炼成了帝王九曲心肠。亲疏远近看不分明。
 “你是妖,但温戈居然一直没发现你。”裴珩修长的手指仔细拆开油纸包,摆好糕点,将糖汁搁在旁边,动作极好看,“这说明一件事你现在的状况与人没有太大区别。人是要吃东西的,对不对?”
 胥锦也早发现了这一点,他灵力受制,身体虚弱,伤口恢复的慢,甚至还感到口腹之欲找上门来,种种症状,基本暂时沦落为凡人了。
 糕点清甜的香气在屋中淡淡蒸腾开,暮春的花香随夜风送入屋内。
 胥锦线条锋利漂亮的唇微抿着,乌沉湿漉的眸打量裴珩,像是在想些别的事。
 裴珩忽然感到久违的宁谧。
 他坐在桌边,自己取了筷子先吃了一口,又放下竹筷,看向胥锦,耐心地道:“甜的,快过来。”
 第5章访客
 胥锦走过来,步子散漫,但仔细去看会发现,他的每一步都像是经过确丈量。
 在裴珩旁边坐下,胥锦观察糕点片刻,糯软莹白的糍粑糕刚出锅不久,小瓷碟里盛着金红澄亮的糖汁,浓稠香甜。
 他有灵识时已化妖身,始终居于世外海府境内,身处人世的时光没有自由,也对凡世间种种打不起兴趣,修炼汲取日月灵华,更不怎么吃人的食物。今日罕有地感觉到寻常凡人的食欲,也是新鲜。
 胥锦慢条斯理吃起来,吃了半块糯糍粑糕,到底没忍住好奇,试着蘸了点糖汁,入口果真甜而不腻,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似是很惬意。
 胥锦吃东西极雅观,垂着眼细嚼慢咽,裴珩在旁看得也很惬意。
 “公子。”金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明日圣驾回江州,这一夜,东牟郡注定不能安宁了。
 胥锦没理会外头动静,裴珩起身出门。
 “提督大人在前厅等您。”金钰道。
 裴珩眉头一挑,与金钰穿过庭院往外去。
 金钰回头看了眼身后院内透着烛光的门扇,询问胥锦的安排:“这边……”
 “无妨,他先留在我身边”裴珩抬头看去,上林宫的方向似乎有欢声笑语的热闹隐隐传来。
 府中前厅很是热闹,吕厄萨坐着,手下站在旁边,身穿金线刺绣的飞禽兽虎纹武服,乍一看去肃杀一片。
 帝国有三股特殊力量,直听皇帝号令:青玉殿、西陵司、奉铉司,并称“三殿司”。
 青玉殿的司主是温戈,位同国师。西陵司、奉铉司负责巡查缉捕、守卫御前、搜集各方情报,有执掌诏狱之权。
 裴珩的老友吕厄萨,便是奉铉司提督。
 裴珩进来朝他笑了笑,吕厄萨起身一礼:“东巡一趟也不怎么露面,这些天都没见殿下。”
 “怎么了,大半夜的赶来?”裴珩抬手示意礼,大步穿过厅堂,在上首坐下。
 “府外挂的匾额写着‘沈宅’。”门关上,吕厄萨问裴珩,“这是沈的旧宅?”
 “没错,借他家宅子住住。”裴珩点点头,指尖在瓷盏上轻点着,笑得没心没肺,“明天你们回江陵去,本王就不走了,留下逍遥一阵子。”
 吕厄萨身形高大,容貌极深邃英俊,是外域人的相貌。
 他闻言无奈摇摇头,拍了拍腰上所佩的轻吕剑,道:“陛下遣我来,是带句话,‘月余后便要入夏,政务繁多,还望皇叔早回江陵帮孤处理’。”
 “就这句?”裴珩等了片刻,见吕厄萨没有接下去说的意思,两人干瞪眼一般。
 吕厄萨欲哭无泪:“就这句。”
 裴珩心里嘀咕着,大约是裴洹在宴上喝多了,眼看着行程结束,又得回京被政务缠身,想必心情郁闷。又约莫是提醒自己办案子要手起刀落,他等着看结果。
 “我听说瑞王殿下寻到一绝色,一见倾心?”吕厄萨随口打听道。
 “传得够快。”裴珩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是啊,瑞王沉迷美色,溺在温柔乡里了。”
 吕厄萨打趣道:“英雄被斩美人关,真的溺进去了,也得回江陵。”
 外头一直传言,瑞王与皇帝关系最近极差,吕厄萨也是提醒一句,总不能跟帝君赌气。
 “还能真撂挑子不成?”裴珩笑道。
 毕竟裴珩是奉密诏,吕厄萨没有多打听裴珩留在莱州要做什么,只道:“你身边没什么人手,要多提防,尤其此处官员多是孙氏一系门下的学生。”
 裴珩送吕厄萨走出前厅,抬眼一瞥,倒吸了口气。
 院内月色如霜,一黑衫少年抱着手臂站在廊下,冷冷与院内众人对峙。
 少年身量高挑,面容冷峻致,皮肤极白,月下如寒玉雕刻。他眼如沉水,浑身散发出不耐烦的漠然。
 正是胥锦。
 奉铉卫禀道:“大人,此人夜里飞檐走壁闯至前院,方被拦下。”
 吕厄萨立即拔剑上前,直指胥锦,沉声喝道:“你是何人?”
 胥锦正看向裴珩,在吕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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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萨动作的一瞬间却已回神,抽出腰间乌金匕反握在手,沉黑似墨的眸子微微眯起。
 “你又是何人?”胥锦的神情冷漠而嚣张。
 吕厄萨怒目,一时竟无语。
 “别动手!”裴珩看见胥锦的动作,立即道。
 胥锦在船上时一人抵抗数名玄甲卫,那还是他强弩之末的状态,眼下稍歇过来了,一旦出手就是杀招无疑。
 裴珩此时才发现,他进入攻击状态时,姿态极其不驯,如一只年轻的、蓄势待发的兽。
 裴珩不动声色上前挡住胥锦。吕厄萨皱起眉头:“怎么,要我先手?”
 要劝自然是先劝理亏的一方,吕厄萨自认无错,老友却向着外人,令他疑惑。
 胥锦有些看着裴珩护住自己的清瘦的背影,眼睛微微睁大,满身杀意也消弭而去。
 裴珩握住吕厄萨持剑的手将剑送回鞘中,轻声笑道:“吕厄萨,刚才你问我寻到的绝色,这不算绝色么?”
 吕厄萨登时愣了愣,“是、是他?”
 胥锦的容貌,确实如神造物。
 金钰才闻讯赶至,抹了把汗气喘吁吁道:“一没留神就……”
 裴珩转身走向胥锦,胥锦握着乌金匕的手垂在身侧,望着裴珩。
 裴珩略微倾身凑到他面前,缓声道:“刀吧。”
 淡淡的药香笼罩了胥锦。
 于是乌金匕归鞘。
 裴珩轻轻拥抱他一下就松开,像是安慰他,胥锦却有些流连。
 金钰过来低声道:“少爷先随我回去吧。”
 隔着几步远,胥锦又看了裴珩一眼,深深吸一口气,转身同金钰回院。
 吕厄萨摇摇头笑道:“怎不早说,竟是个少年?”
 “替他给你道个歉。”裴珩拍他胳膊道,“捕风捉影的,不打听全,还怪我?”
 裴珩亲自送客,吕厄萨边走边小声同他道:“我手下人说方才他像是在追什么人,轻功了得,瞧这身量还未长成,再过几年怕是身手与你不相上下了……话说回来,不论长得多好看,身世背景还是得查查。”
 裴珩纳闷道:“吕厄萨,你何时比金钰还唠叨了?”
 吕厄萨闻言大笑。
 送走访客,裴珩站在院中,抬手一个号令,暗处隐匿的玄甲卫现身,恭谨施礼。
 “方才有人闯进来?”裴珩问。
 “有两人,身手诡异,倒不是冲着府里来的,应当是只是仓促间经过,误入府中。西院那位公子察觉后追了上去。玄甲卫因殿下命令在先,不得轻易暴露,便没有跟出去。”
 回来时,便见胥锦坐在廊下栏凳上,靠着朱漆廊柱,一脚踩着栏凳,侧脸在檐下灯笼光里轮廓分明,不知在想什么。
 听见脚步声,他便知是裴珩来了,转过头看着裴珩。
 他原本化人形之后,身量比裴珩还要高些,不说灵力,单论武功,绝不在裴珩之下。
 而此刻只是身高低了裴珩半头的少年模样,满身的伤,黑眸安静纯澈得过分。
 “灵力如何了?”裴珩穿过庭院。
 胥锦皱眉摇头,表示没有恢复的迹象,看起来有点心烦。
 “我看看你伤口,可能要换药。”裴珩走过去,胥锦站起来,却没有要进屋的意思。
 裴珩停下步子,抬手抚平他蹙起的眉:“让别人换药,你能愿意么?”
 温润的触感一掠而过,胥锦抓住裴珩胆大妄为的手,抬眼注视着裴珩,望进那双笑意浅淡的凤目。
 “你身上我都碰遍了,还跟我客气什么?”裴珩大言不惭地道。
 胥锦方才舒展些的眉头又微微皱起来,裴珩大笑着拉他进去。
 裴珩将药箱打开,仆从送来水和巾布。
 胥锦在廊下端详房中裴珩的背影,像是在看一幅看不懂的画,而后走了进去。
 “上衣。”
 裴珩先洗干净手,拿起一罐药膏,思忖后又换了另一罐,没抬头,朝他说道。
 胥锦把上衣除去搭在一边,长腿支地,有些懒散地坐在裴珩身旁的桌子边沿,背对他。
 裴珩手上顿了顿,本要让胥锦趴着,但想想,后背空门大开是大忌,胥锦能愿意,已经很让步了。
 “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什么?”裴珩将旧纱布取下,查看后开始清理上药,“伺候得这么周到,我爹若知道都得从地底下跳出来。”
 胥锦听见他说话,要回头看他,被裴珩按回去没能乱动,于是安安静静坐在桌沿,修长的腿稳稳支在地上。
 他微低着头,裴珩只能看见他脸颊刀刻般的轮廓和鼻尖。
 乖起来也倒是很乖。
 裴珩还是头一回这么细致地伺候人,就连当年随先帝裴简四处征战时,他给裴简包扎伤口,也只是比照顾其他人动作轻点而已,一贯是被包扎的那人边骂边忍着,哪有这么又哄又劝的。
 胥锦身材毫不羸弱,宽肩窄腰,腰身线条无可挑剔,肌肉如雄豹,平时看去挺拔瘦削,动起来则有惊人的爆发力。
 “胥锦,面对凡人的时候,不可轻易下杀手,他们的命比你想象得要脆弱。”裴珩道。
 胥锦沉默,回想起自己逃离的地方,道:“是人要杀我。”
 裴珩顿了顿,猜测他从前遇到了什么,便道:“如今不同了,只要在我眼前,没人会轻易害你,你要学着把杀心放下。”
 胥锦不说话。
 裴珩放缓了语气,道:“你是妖,你的刀想要杀谁,就能杀谁。可你有通天的本领,便越是要懂得慈悲。”
 胥锦想了想,问:“你待我,也是慈悲么?”
 裴珩的指尖蘸了药给他涂上:“我待你是有我的缘由。若有人要害你,你也不需留情。”
 胥锦的匕首近在咫尺,但他想,他不会再将刀尖指向裴珩。
 后背偶尔的指尖触碰感仿佛被单独滤出来,那细小又清晰的触觉,穿过四处伤口的疼,准确传达到四肢百骸,如细微的水流抚过,令胥锦腰背的肌肉微微绷紧。
 裴珩问道:“胥锦,方才你为什么追出去?”
 静默半晌,裴珩以为今天不会得到答案,胥锦却开口了,声音很近,有些沙哑:“他们去的,是你的方向。”
 第6章无名
 胥锦一直不怎么说话,鲛人有迷惑心魂的歌喉,鲛妖则百倍胜之。他的声音很低哑,略艰涩,显然是身体受损非常严重。
 裴珩手上动作并未停顿,清理了伤口周围开始上药:“‘清江步水,南庐踏竹’,方才你追的两个人,单论轻功就大有来头。”
 胥锦淡淡道:“那两个是殿内武侍。”
 裴珩用纱布将胥锦左腰最严重的伤口缠住,环过他腰身缠了三层,他身上淡淡的药香钻进胥锦鼻子里,胥锦的鼻翼轻轻翕动了一下,又察觉一丝海棠花木的香气。
 他撑在桌沿,微微倾身,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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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极近地对胥锦道:“你的功夫,格斗步法应属北武宗,匕首招数则集数家门派之成,若我没猜错,任挑一种兵器,你都用得不差,空手白刃自不必说,恐怕每一招式都糅合进不止一种功法。”
 裴珩微挑的凤目映着胥锦的脸,“什么人教你?”
 面对裴珩的靠近,胥锦并未朝后躲,他道:“无名殿。”
 裴珩不久前第一次听说无名殿这三个字。
 据闻无名殿与直属帝王麾下的三殿司极其相似,甚至比三殿司训练武者的手段更严苛,逾越江湖,触及庙堂,难怪裴洹亲自吩咐要查此事。
 “你怎么会被他们控制?”裴珩感到蹊跷。
 “他们有办法压制我的灵力。”胥锦回想起那段不见天日的时光,虽然并不长,但他的被动前所未有。
 “他们又为何对你用刑?”裴珩问。
 胥锦微微偏了下头,有些不屑:“因为不够听话。”
 无名殿的人发现,胥锦学什么都很快,唯独学不会“屈从”二字,便只有软硬兼施。
 海妖围杀胥锦,便是无名殿追至那阵法中的符咒所致。
 “你原本有何打算?”裴珩说。
 胥锦只是摇摇头。他不打算回开蒙修行之地,有灵识起,云府海境一切灵物几乎都畏惧他,那里与他最为相像的鲛人也不敢接近,他并无什么惦念。
 裴珩在他面前站得很近的时候,胥锦轻轻抓住他的手,那手很苍白,很漂亮,胥锦握在手里仔细看了看。
 他想到裴珩说凡人性命脆弱,这手的主人看起来病弱,却内蕴刚毅,像瓷器,坚硬又脆弱。
 胥锦不想让他碎。
 裴珩抬眸看看他,笑了笑,固定好纱布,放下手里东西,取来巾子擦擦手上药膏:“小东西早点睡吧。”
 目送裴珩出了院子,一名小厮上前道:“少爷有事尽管吩咐,公子让我们在院外候着,不会打扰少爷。”
 胥锦感到困意涌上来,他看看桌上匕首,在廊下又看了会月亮,终于转身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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