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须弥普普
说完此话,顾延章才又提声说了些许语句,请众人各自还家。
有了方才的一番铺垫,此时他在衙前数千百姓中已不再是原本那一个毫无根基,不知来历的“勾院”或是“转运”,而是一个愿与全城同生死、共存亡的官员,他声音已是半哑,可下头的人群,却是自发地将声音压下,也不再闹事,更不再折腾,而是老老实实跟着兵卒的疏散依次回家。
因有顾延章此前的分派,州衙中百余名兵卒趁着他说话的时候,已是悄悄潜进了人群之中,此时在前头一路看着人,以免出现拥挤踩踏。
兵卒人虽不多,可场中众人却是十分安分,只人人闭着嘴巴,捏着拳头,一个跟着一个往外走,并不大声喧哗,也不胡乱跑动。
一场举尸闹衙的风波,终于渐渐平息了下来。
等到衙前走得干净了,摆在一旁的兵卒尸首也大半被人领得回去,顾延章才扶着石狮颈上的一丛石鬓毛,慢慢下了地面。
他靠在石狮上头休息了好一会,终于缓过劲来。
方才早是有兵卒回来禀过,说百姓俱已疏散出外,虽只是粗略数过,却也点出了万余之数。
顾延章此时才细细品出了自己心中的后怕。
放在站着石狮之上,见得下头比肩继踵,人头攒动,众人声势浩大,少说也有数千,可自己后头,不过寥寥百余名兵卒而已。
古往今来,民变时从不缺乱民将州衙掀翻,杀死州官的事情。
他身后区区百余人,如何能敌得前头近万人,只要对面压得过来,当真就是一死。
与从前对阵杀敌不同,今次这一回,乱民就在眼前,伸手便能打到他的脸上。
自陈灏病倒,顾延章手持大印,接起了对方近半公务,又有城中转运之事,更有军中各项琐事杂务,可以说一时都未曾停歇下来。
他今日几乎半日在北门城墙之上指挥兵事,无论体力、精力俱已全数耗尽,听得州衙出事,急急回来,果然又遇得百姓闹事,站在石狮之上时,脑子里并无其余想法,只知道如果今次安抚不下衙前百姓,不单自己将要命丧于此,邕州城十数万兵民,当是也再无活路了。
杀了州官,下一步当是抢开城门,届时交趾一入,还有几个人能活命
此时终于侥幸渡过一劫,他脑子里第一时想的不是城门处的乱民,不是城中火势,亦不是衙门里头生死不知的吴益,而是远在京城当中的那一个人。
闭着眼睛喘了口气,顾延章才站直了身体。
他把心中那人死死压在了最深处,不敢再去想,也不能再去想,只睁开眼睛,对着身旁的几个亲兵各自分派了事项,复又进得州衙当中。
一名衙役立在门口,见得他过来,眼中是难掩的恭敬与钦佩,忙道:“勾院,杜太医叫小人来禀,请您去后衙。”
一面说,一面在前头带路。
顾延章很快到了后衙当中。
吴益躺在床榻之上,一名太医,一名州中坐馆大夫立在一旁,见得顾延章到了,那太医连忙上前两步,将其人伤势简单解释了一回。
原来吴益身上给捅了十余刀,可极侥幸的,居然一刀都没有插在要害处,眼下御医与那大夫已是帮着止了血,也上过了药,人依旧是昏迷不醒,能不能活下来,全看天意。
对着这个罪魁,顾延章实在没有太多的同情心,也没空去理会,他着人去后头请了吴益的家人出来,慰问了一番,又交代了几句,便算此事了了,抽出身来,正要去巡城,却听得外头有人来报,说通判廖伯简与转运使刘平已是回得来。
城门乱事已平,火也灭得七七八八了。
一切终于告一段落。
然则邕州城中原本官位最高,资历最深的那一个,眼下正躺在床上,不晓得猴年马月才能醒来。
廖伯简与刘平草草探视过吴益,把顾延章请到了一旁的厢房中。
娇术 第五百二十七章 搜查
邕州城南门的一处巷子外,郭建左右手各提着一个大篮子,匆匆往最里头的家中行去。
他刚走到巷子口,还未来得及拐进去,外头已是有三四个人上得前来。
诸人将他拦下,其中一人发声问道:“大郭,你打哪去寻得这样多菜”
却原来是此处里正。
郭建赔笑道:“街上买的,眼下城中乱得很,我多屯些粮菜”
那里正看了一眼郭建手上的篮子。
竹篮子上盖着一层油纸,下头隐隐约约露着些绿色的菜叶子、红红白白的条肉出来。
广南不同北地,并不嫌弃猪肉是浊肉,冬日里常常切了回来吃。此处便是冬日叶子菜也多,京城当中此时一把菜已是要卖到几十文钱,邕州城中前一阵子不过三两文而已。
不过自从交趾大军到了,城中的物价便开始飞涨,眼下更因外头菜、肉都进不来,便是寻常的叶子菜,而今也已是涨到了十几文一把。
郭建说要多屯些菜回家,不管是怕涨价,还是怕无处可买,都很是说得过去,里正只是随口一问,听得对方答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郭建把篮子往后挡了挡,又道:“田伯来寻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田里正便道:“交趾围城,昨日衙门交代下来,说是城中有些不知来历的人在挑事,要下头各处都好好搜一搜,见了生人,全数要上报。”
又问道:“我听得人说,前两月偶然见你那处有几个人出出进进的,是个什么来历”
郭建便回道:“是我那桂州的表哥,本在两地间做买卖,他原把货放在我家中那一处,不过是帮着搬东西的短雇,只来了几回而已,眼下已经都不用了。”
田里正复又问道:“那你这桂州的表哥此时还在不在”
郭建只得道:“前一阵子他本是要回城,谁晓得还未来得及出去,城门已是关了,如今还住在我屋里头”
田里正便道:“叫我跟着去打个招呼罢。”
一面说,一面都不要人带路,自家走在了前头。
郭建尴尬地笑了笑,道:“我那表哥性子有些木讷,不会说话”
他话才说到一半,便见田里正旁边跟着的三个人都看了过来,忙又补道:“人却是个老实人,并不会惹事生非”
说着连忙走到前头领路,又忐忑问道:“早间我出得外头,听说昨日有人在州衙举尸吵闹,进得衙门闹事,将咱们城中知州打成了重伤,而今衙门里头无人管事,乱成一团,也不晓得谁来守城,说话间就要出大事田伯,这话是真是假”
田里正道:“你上得哪里听来的胡话这等谣言如何能信”
又道:“吴知州只是得了病,不是给人打的,他带着御医,自有人诊治,想来要不得多久就能好了,再一说,便是他起不来,而今邕州城内也已是换了人来管事,廖通判、刘转运同由陈节度下头几位将军并一个顾勾院一齐坐镇,半点差池都不会出,事事都办得妥妥的,只要候得援兵到了,逼退交趾,便能保咱们一城百姓安稳。”
郭建却是听得有些走神。
旁边有个跟着的人插道:“要说还是陈节度下头的人靠得住,到底是同交趾打了许多年,样样稳得很昨日那个勾院官在衙门外头说了那一通话,被我那浑家听了,回来竟是闹着要我去守城只我一个男的,自是晓得守城守家,哪里要她来催那个啰嗦劲,我实是不愿意见”
另有人就笑道:“我说三哥,你这胳膊腿,你这力道,守得住嫂子就不错了,还想去守城呐”
那人啐了一口,口中咧咧着道:“去你的老子旗子竖得高的时候,你还在你娘胎肚子里喝奶哪来的那么多屁话”
又有人道:“要说定是有交趾奸细在暗地里挑拨,你看咱们邕州上下,个个都是一心一意想要守城,昨日也不晓得是谁挑唆地去冲撞衙门闹事,我已是听得人说,在衙门里抓起来的多半都是平日里的混子。”
那人又道:“今天早间我在金狮巷里头见得有摊子竖了招兵旗,长队都排到银狮巷去了哪怕交贼有二十万,咱们城里头也能寻出十来万人罢实在不行,男男女女一齐上了,又有城墙在,哪里扛不住两个月”
一派成竹在胸的样子。
诸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闲话,郭建却并不怎么插嘴,只心不在焉地听着。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巷子尾。
郭建不拿钥匙,只拍门道:“二哥,出来应个门”
过了好一会,里头也没个反应。
郭建赔笑道:“我那表哥懒得很,估摸着还在睡罢。”
又喊了几声门。
果然过了片刻,才有人踢踢踏踏地出来把门栓下了。
是个三十上下的汉子,身上胡乱披着衣衫,下头踩着一双布鞋,一副才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
对方正要抬头说话,见得外头这样多人,登时一愣。
郭建连忙把田里正等人请进了屋坐下,这才指着那汉子对诸人介绍道:“这是我娘那边的表哥,乃是桂州人,本是过来做买卖的,谁想到便撞上交趾这事,连城都出不得,自然也回不去了。”
田里正便问了那汉子几句话,又问要路引。
那汉子支吾一阵,小声道:“实是给不出来,想着就是在邕州、桂州两地跑,能省一点是一点,便未曾上得衙门办。”
田里正皱着眉头看向了郭建。
郭建连忙道:“田伯,这真是我娘那一家的表哥,并不是旁人,我在此处住了十几年,您还不晓得我的根底吗”
一面说,一面站起身来,竟是进了厢房。
不多时,他手上抓着几个封包便走得出来,偷偷往各人手里塞了,小声道:“诸位行个方便。”
田里正掂量了下手中的封包,只觉得沉甸甸的,又仔细看了一回那汉子,问了几句话,没寻出什么大毛病,便带着另外三人在屋中巡了一圈,见一应正常,这才推得门出去。
娇术 第五百二十八章 复返
四人一出得门,郭建便连忙把大门的门栓下了,从门缝里头看出去,见得众人果然没有回头,只径直往外头走,这才放下心来,转头回了里屋。
那汉子待得他回来,问道:“走了”
郭建点了点头,自去把床榻上头的被子掀了起来,将床板一翻,在上头敲了几下,不一会,下头的木板便动了动,从里头钻出一个头来。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的汉子从里头出得来,足有十一二个。
当头那个,正是前一日带头闯进衙门的“大哥”。
大哥活动了一下肩膀,转向郭建问道:“没出什么错处罢”
郭建摇了摇头,道:“想是应付过去了,只最近风头太紧,我出去寻得几处打金银首饰的,都不太敢细问,大哥,那库银咱们莫不如先埋起来,等到过了这一阵子,再回头想办法。”
那大哥点了点头,复又道:“邕州知州吴益死了,等到外头攻城,怕是这两日城中就要起乱,只要库银埋好了,莫要叫人发觉出不对来,咱们备足了吃的,候这州城一破,就躲得起来,不要冒头,最多过得半个月,便能寻个机溜出城去。”
他算得正好,还不忘吩咐郭建道:“你这两日出去多置些吃食回来,过几日只躲在屋中便罢,一个单丁户,征辟也征不到你头上,熬过了李太尉屠城,就当咱们死在城中了,拿了银子在晋人这一处躲个七八年,自有好日子过。”
郭建见状,却是苦笑道:“大哥,李太尉那一处怕是没有那样容易攻得进来了”
众人本各自胡乱寻得位子坐下,听得郭建这般说,简直是莫名其妙,登时一齐拿眼睛看了过来。
郭建忙道:“我们本是觉得那吴益是邕州城的知州,他这一死,下头没有拿大的,平叛军中陈灏也是个半死的,剩得一个邕州通判,一个广南西路转运使,另有几个平叛军的副将,并各色州官,往日常常闹得厉害,一个不服气一个的,后头为了争权,两派人必是群龙无首,谁想得昨夜几处火都没有烧起来,城门处也没有得手,尤其那衙门口,听说有个姓顾的官,乃是陈灏下头做转运副使的,旁的不行,只一把嘴皮子利索得很”
他顿一顿,又叹道:“果然都说晋人孬,又说邕州人怂,怎么顶都顶不起来,昨日少说也有八九千人围着衙门,一人一口唾沫,便能把衙门给淹了,里头那几丁人手,拦也是拦不住的,当真拦了倒还好,必能弄出百十条人命来,城中又是一通乱,正好浑水摸鱼哪里知道竟是还给他三言两语,把人全数打发了,也不晓得给那些个蠢蛋喝了什么迷魂汤,而今满城个个不要命似的,男的要去应征,女的要去纳粮纳绢”
他说着说着,脸上十分无奈,只恨恨道:“若不是亲眼得见,我是绝不会信今日里去街上买个菜,那摆摊子的婆娘卖的比旁边的人贵上十文一把,竟是还一堆人在排队买,只她说什么今日卖的菜钱全数要送去衙门抗敌”
满屋子人听得目瞪口呆。
郭建又道:“那婆娘还说什么,州中个个兵都是壮勇,人人都拿命护城保家,又有好官好将,我婆子虽老,却不能拖后腿,若是城破了,不管赚得多少,也不过便宜了蛮人,倒不如全数舍得出去守城,若不是小顾勾院不肯收我,老婆子连命都愿意搭上来这婆子昨日还在街上骂,说把她侄儿征走了,结果丢了命在阵上,吵着要那吴益给个交代,才过得一夜,也不知道自州衙外头究竟听得了什么,便似变了个人一般我看那姓顾的官,不是做什么勾院的,怕是什么勾魂罢”
说着再叹道:“大哥,我早上在这邕州城里头转得一圈,当真有些怕而今条条街里正都带着好几个人手,挨家挨户地搜生人,外头隔上二三百步,便有兵丁立着,过得一刻钟,又有巡铺来巡城,夜间还宵禁得厉害,我上街头日日买这许多菜,早上已是有人在问,说见我天天一个大篮子提回来,都是肉菜青菜,怎么放得不坏好似个个都长着第三只眼睛瞧你一般。”
他说着把手边那菜篮子上头盖的油布给扯了,指着里头的菜道:“今日回来遇得里正,被他瞧见里头这许多叶子菜,若是明日我再带得回来,他必要生疑”
又道:“我今日回得来,听那里正说,怕是过上两日,城中便要按人供配便是有银钱,也未必能买得了东西因怕城中生乱,那姓顾的勾院已是吩咐了,说给几日让那里正统了人数上报,只按在衙门处登记的人口来发卖口粮、官盐、食菜,不能叫城中胡乱屯粮若是当真有那一天,咱们这十余人同剩下这点子吃食,还不清楚能不能撑上两旬三旬”
郭建这一番话说下来,听得屋中人俱都十分无奈。
他只停了一息,已是复又道:“咱们本是以为吴益死了,邕州城中当是大乱,太尉想要攻城只会更简单,有其余人在里头做内应,我们也不必出头,只好好躲着熬过了这一阵便好,到时候手里头又有度牒,又有银子,哪里去不得可如今看来,那姓吴的知州死了,城中不但没有乱,反倒好似更有规矩了似的,明明兵也没多,人手也只是那些而已,也不晓得这是怎么做的,竟比从前严了十倍二十倍不止”
“城中已是这样,守城那一处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若是个个都搏命要守城,当真给他们等得援兵到了,打退了太尉,城中却依旧这样管束,拖上一年两年,邕州人无事,咱们不冒头,已是挨饿死了,冒了头,被抓得住了,也是一死”
郭建说着忍不住看向了一旁,问道:“大哥眼下如何是好,难道只能这般干耗着吗”
“大哥”还未来得及回话,已是听得外头一阵大力拍门声,紧接着便是里正大声叫道:“大郭赶紧开门,有要紧事寻你”
娇术 第五百二十九章 整顿
听得外头田里正喊门,内厢中乱作一团,诸人正要急急往床下头躲,哪知才进得去一个人,外边便传来轰隆的声音,好似是什么东西倒了下去。
郭建急得不行,把他那“表哥”留在房中,又将厢房门给掩了,自己则是连忙跨得出去。
才走出两步,正正见到田里正带着一队兵卒打外头进来。
郭建左脚绊到右脚,打了个趔趄,张嘴才要说话,田里正却理也不理他,只带着人越过去往内厢房走,边走还边问道:“你那表哥可是在里头”
郭建匆忙往前追去,忙道:“田伯,我那表哥就出来,你且等一”
他话未说完,田里正后头跟着的一个兵卒已是上得前去,一脚把厢房门给踹得开来。
恰好对上七八个要往床下头藏的壮汉。
郭建见势不妙,还未想好要找什么理由来解释,已是有两人早冲得上来,一人擒住郭建的左肩,一人把手中长枪往郭建脚下一挥,将他杠在地上。
田里正带了足足二十名兵士过来,手上皆带着武器,对上屋子里头毫无防备的一干人等,虽是费了些功夫,可也就小一刻钟之后,便将人全数擒拿下来。
众人在屋子里搜查一回,果然在床下头搬出十余箱银锭来正是昨日州衙丢失的那些银子,另又有空白文牒一箱。
人赃俱获。
将嫌犯送到衙门之后,郭建等人交代得很快,这一群乃是交趾安插过来的探子,并没有什么极紧要的差事要做,只得了吩咐,让想办法搜集邕州城中大小情报,送去交趾。
此回得的命令,则是想办法搅乱邕州城内秩序,最好要引得百姓闹事,再要叫城中动乱。
这一批人常年在广南西路四处窜行,对交趾国内情况知道得极少,行事也好,相貌也好,哪怕口音,也与晋人并无半点不同。
邕州府衙中讯问了半日,也问不出什么东西,却是又顺藤摸瓜,在城中寻出不少潜藏的交趾探子来。
这些细作中有交趾人,也有晋人,晋人多是常在两国间做生意的商贾,得了交趾好处,又取了金银,再得了保证,因知交趾兵多,邕州多半是守不住了,也不忌讳私下帮着通传消息,一图财,二图城破后留条命在,就居中传递起消息来。
衙门里头诸人商议之后,因正当战时,不同往日,为民心计,便把细作们全数押在监,先游街示众一番,复又寻了几个通传军情十分严重的,拖出街口斩了。
一时满城沸沸扬扬,原有些对城中管得严颇有微词,私下抱怨的,也都闭了嘴。
吴益被捅了十几刀,虽然侥幸未死,却是一直昏迷不醒,州衙当中顺理成章由通判廖伯简主事。
邕州本是个大州,却因在广南西路,地荒路远,十分不招人待见,其余繁华州县,七八人抢一个缺,此处一州之中,常常七八个缺空着,无一人愿意来领。
廖伯简家境寻常,举也中得晚,榜上有名时早娶了妻,儿女都大了,也没混个好岳丈。他中举之后一则甲次低,能力也寻常,二则无钱运作,候了几年缺,不过在小州小县转悠,后来索性被流内铨的人点覆打发到了邕州。
这人在邕州城任官也有近三年了,做事是不出挑却也不出错的一类,平日里管管州中事务,倒是能应付得过去,可遇上内外忧患之时,便有些顾头不顾尾起来。
若是放在以往,州务是州务,军务是军务,各走两条道,顾延章身属平叛军,并不会去插手,然则今时却不同往日,城中半点乱也不能生。他旁的不理,只去同廖伯简商议,把巡铺、缉盗、制奸、防火并管制各处里正等事务转接了过来,正儿八经地将相应胥吏、人手归拢过来,开始盯着诸人做事。
他从前在赣州抚流民之时,十数万骤然而来的人众都能料理得妥妥当当,此时邕州城内统共也不过十余万人而已,大都有家有室,有门有户,不过两三日,便将满城理得顺了。
他先叫衙中胥吏、巡铺将邕州城按街道、人口分为十大块区域,又按一条街多少户为一队,各户中选出五名巡街者,五名巡街者中又有一个头领,众人按月付酬,各要看管自己负责的家户情况,半个时辰一巡,只要出得生人,或是有了不合之事,便要报与头领,头领又报与里长,里长再说与管辖此条街上的巡铺。逐层上报,层层相顾。
此条乃是防奸防盗、防火防闹。
又通令各家重报人丁,无论隐户、隐丁均要上册,但凡有所隐瞒,一旦查实,全按通敌之罪论处。
除此之外,再将城中大户召集起来,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若还是有不从的,最后强行以行市之价,多加了两成,买了众人手中粮米。
顾延章自家便是商户出身,最晓得商人、大户心思,义商固然也有,义民亦是不少,可更多的却只是一心图利。
当此乱时,只能用强令,若是放任众人手中积屯粮食,坐地起价,便是无事也要生出事来。
他强收了众人手中粮秣,又在大户住处左近加强了巡卫,白日也好,夜间也罢,十二个时辰不停歇,只防着有人私下藏粮,倒买倒卖。
等一应前提做好了,才开始推行起统配粮米之事来。
因城中人人名字已是登记在册,只按户籍人口分卖盐米,吃食,茶馆、酒楼等处,所有客人也要登记,如此双管齐下,便是有人想要藏躲,也无处可去,无饭可吃。
在此之外,又树旗招兵起来。
廖伯简把最麻烦的一摊子事扔得出去,正焦头烂额处理旁的,忙得晕头转向,不想一回头,见得城中一应井井有条,一样是做事,下头人在他手下时,便一催二催也催不快,就算快了,不是这样做不好,便是那样做不到位。
谁料得等到去得了顾延章手下,个个仿若重新转投了娘胎似的,做起事来,全然不复从前,哪里像是广南西路的胥吏,说是京都府衙那等麻利的吏员,叫人在旁看了也是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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