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金箍棒不棒
可他花了,花的还挺快。
周澜不问他,反正缺了就给,天津那么大,半大小子正是莽撞探索世界的时候,没钱兜着怎么行,他和云峰以前消遣不起的,云海不用再遭这份罪了,他可以随意享受,只要不是抽大烟作践自己,就算他养两房女人,周澜都供着他。
周末,杜云海一大早又来了,满头汗,进屋时两个哥哥正吃早饭,周澜托着茶碟在喝茶,杜云峰还在吃面包片。云海不管不顾的抓起一片面包往嘴里塞:“嗯,饿死我了,一晚上我肚子都咕噜叫”
周澜推了一杯茶过去:“坐下吃,怎么跟你哥似的没吃相。”
杜云峰正低头吃,好像后背中了一枪,整个人一顿,马上坐直身体,斯文一些。
面包热茶下肚,云海亮闪着晶晶的眼睛,弯弯的笑。周澜问对方干嘛去了,北洋大学离这挺远的:“云海,你下次过来提前打电话,我让车子去接你。”。
“我去女星社了,干了一晚上,累死了,我一会要睡一会儿。”
杜云峰一口热茶差点喷出来:“我弟弟有本事啊!女星社在什么地方,妞漂亮么?”说完用毛巾擦嘴抹手。
周澜眨眨眼,总觉得云海这孩子朝气蓬勃的,还不至于这么作,沉迷销金窟这事不像他能干出来的,所以他望着对方没说话。
“什么呀!”云海放下茶杯:“人家那是个进步团体,我和同学好不容易才参加上的,学校里好多人想参加,可是他们资格不够,都可羡慕我们了。”云海说话时胸挺的直直的,骄傲的像只小公鸡,就差雄赳赳的打个鸣。
周澜笑笑,拿起报纸浏览,眼也不抬:“瞧你那兴奋样,那你干了一晚上什么?”
“写稿子,翻译进步文章。”
“写一宿能赚多少钱?”
云海瞪大眼睛:“赚钱?不赚钱,都是义务的,凭个人自觉还要捐钱呢。”
周澜皱着眉,放下报纸,打量对方:“你还给他钱?那等于信了个教啊,为主劳动,还要为主奉献。”他说着想起自己那段笃信上帝的时光,又拿起报纸:“都是扯淡的,云海,玩玩就算了,别折腾自己。”
云海几乎要跳脚,疾呼不是,过去搂搂周澜的脖子,又跑去撒娇往杜云峰后背上窜,两个哥哥平时看着明怎么不懂进步思想呐,他决定以后把他们印出来的宣传物带回家给他们开开眼,别眼睛里只有钱。不过,眼下,他还是最想要钱,他一伸手:“五千。”
周澜拿出支票本子划拉起来,杜云峰在客厅里伸胳膊拉腿的,扭头问:“上星期刚给过你五千,你就算养了你们全班女同学,也不是这个花法啊。”杜云海兴高采烈的接过支票,抱了一下周澜:“还是慕安哥痛快!”说完扭头往楼上跑,杜云峰在楼下吼了一句:“我问你话呢”,云海头也不回:“你别管,我没做坏事,我睡会,你别吵我!”
杜云峰叉着腰,站在楼下,除了周澜,他无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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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的只剩杜云海了,小时候云海听话,怎么说怎么听,人一大就有自己的主意和脾气,也不知道每天神神秘秘的在忙啥。杜云峰挠挠头,憋了半天,吼了一句:“客房在一楼,你往楼上跑什么!”
“我不睡客房,我要睡你和慕安哥的房间。”嘭的关门声,云海进了楼上的卧室。
杜云峰回头看着周澜,楞眉楞眼的,手指着楼上:“你说他?”
周澜嘬了一下嘴:“十有八九知道。”
卧室还是早上的样子,下人还没上去拾,杜云峰和周澜的睡衣胡乱扔在大铜床上,浴室还有半缸水没放掉,云海不理这些,直接对着龙头洗了把脸,拿起架子上毛巾抹干净,脱衣服跳进被窝。
他哥和周澜的关系他早看出来了,一人无名指上一个戒指,从奉天回来第一天他就注意到了,家里的人不开化,不懂这些西洋礼仪都代表啥,他可是懂的,他可是周家大院子里最有文化最先进的人呢。
像云海需要大把的钱一样,周澜也需要更多的钱,有钱了才能让自己和身边人保持好日子,才能不吹灰之力的买一切看中的,才能为所欲为的得到安全感。
一个月后,印度烟土漂洋过海的抵津,这玩意必须避人眼线。按照陆白羽本来的计划,大轮船刚进渤海湾的时候就在海上卸货,换几艘小火轮进津,目标小,又分散,就能绕开塘沽码头,那里日本人势力大,容易出事。小火轮们可以直接沿海河而上,登陆法租界内的海河码头,陆白羽是洋买办,在英法洋人面前颇有面子。不过周澜有自己的打算,他听了陆白羽一半的建议,另一半他和杜云峰深思熟虑的自己拿了主意,这趟是他们第一次跑,门路不熟,以防差池,鸡蛋不能都放一个篮子里,另一半的货没进海河,直接运去三岔口码头,都没沾岸上土,直接上了另一艘货轮,不做停留,急匆匆又往那汪洋波涛里去了。
海河码头的货进了事先租好的法租界仓库,奉天来了明强干的兄弟,分两批往关内运,火车检查严格,一路要打发的关卡不熟悉,所以和程家以前的门路一样,套上大骡子车,成捆的棉花包里塞上烟砖,两队人马一前一后分别出发。
本来周澜和杜云峰要各跟一队,但杜云峰看到装货时周澜那眼神就不对,想着万一他路上犯了瘾,没谁敢拦他,所以干脆让小弟兄带了一队,他把周澜拴在了身边,李管家是是个半押状态,这一路还要靠他使用老关系。出天津,进热河,一路承德、山海关,进了满洲国的地界,使了大钱,有惊无险,日本人也是见钱眼开,他们自己也运送鸦片赚钱,过路揩油无本万利,何乐不为。
一行半个多月,顺利回到程家大院,小崽子们嗷嗷亢奋,有一就有二,这不仅是来财,还是开了条生财之路,钱生鸦片,鸦片生钱,眼见着财源滚滚,前程远大。比这更高兴的是,海上那批货也到了,周澜和杜云峰很早让李伯年去丹东那边跑门路,那批货沿着鸭绿江而上,趁夜上岸,到奉天不过两百多里路,该躲的躲,该使钱的使钱,一切出奇的顺利。
他们货好,比日本人专营的黑烟土高出几倍的价钱,成了奉天烟馆的紧俏货,李伯年现在和各大烟馆都搭上了勾,简直供不应求。
钱到手了,杜云峰美得满屋坐不住的溜达,周澜在一堆账本里对照着翻看,得得瑟瑟的人影晃得他眼晕,他忍不住抬头:“你就不能坐下来?”
嘿嘿一乐,杜云峰连蹦带跳的过来,蹲在书桌对面,两只手肘趴在桌面,下巴一搭:“你看书的样子最好看了。”说完他转身坐上了书桌,屁股压到一堆账本上,平躺后仰,头蹭到周澜怀里,闺女撒娇似的:“小慕安,亲一口呗,你小时候看书时我可想亲你了”账本被他压了个严严实实,周澜皱眉,但还是在对方颠倒的脸上啪叽了一口,然后不耐烦的托他后脑勺:“快起来,我还没看完呢”。杜云峰不动,就那么仰着哼哼:“少爷,账本比我还好看么?”说着一翻身四脚朝天的趴在桌面上,居高临下的对着椅子上的周澜:“还没亲够呐”,嘴就往前凑,周澜向后仰,脸偏向一边:“大白天,你发的哪门子骚?”
杜云峰左一下右一下逮不住对方的嘴,索性爬过书桌,拽着太师椅的把手就蹲了上去,然后厚着脸皮的分腿坐在周澜大腿上,双手往椅背上一搭,正好将人圈住:“还躲?”周澜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只能顺势搂着对方的腰,仰头有滋有味的亲了几口,他拍拍对方的屁股:“别闹了,我得把帐核一遍,太乱。”
杜云峰嘴里答应着,人没站起来,手里解对方衣服,解到腰带时敷衍着问:“有多乱?”
周澜随他闹,从他腋下伸手拎过账本,翻找刚才看的那页,嘴里叨咕:“看到哪来着?”。杜云峰已经下溜到地上,说了句:“在这!”张嘴嘬了过去。
然后,周澜手僵住不翻页了,低头看着对方的动作,他呼吸乱了,及至被抱起压在书桌上,刚刚整理出来的账本全都混成一团,彻底乱了。
入了秋,往年该是杜云峰下山打秋风的时候,可如今完全不需要做这些小营生,程家大院简直就是聚宝盆,成了金窝宝地。几笔生意下来,陆运顺风,海运顺水,周澜的胃口越来越大,货物从几十万的单涨到上百万,他和杜云峰折返天津和奉天,乐此不疲,陆经理那边简直把他们供成了财神爷,不仅生意来往多,私下里也热心起来,牵线搭桥的让他们认识很多上层社会大佬,天津卫九河下梢,龙蛇汇聚,清廷遗老遗少、富甲巨商、下野军阀在租界里活着养着躲着,错综复杂的帮派圈子,各有各的势力。
周杜二人是后起之秀,出手阔绰,一个唱白脸一个□□脸,购进了大型货仓,买码头帮派势力,眼睛看得越来越明,耳朵听得越来越远总在这个花花世界里真正扎下了根。
他们在天津不仅有了一席之地,还堪称重量级的人物,因为他们在关外有一支神秘的武装,很多天津地头蛇不方便下手做的事情,他们从关外抽调人马枪支过来,都是专业军人,来了就打,打了就走,成了一支神秘的恐怖势力。
连天津警察厅厅长候代臣的位子都是他们两个一个明里拉票,一个暗里恐吓给扶上位子的。
那个候代臣还有个弟弟叫侯代英,很是泼皮的地方势力,颇为欣赏周杜二人的行事风格,简直成了莫逆之交。
周杜二人在天津一时风头无两。
这是周澜最想要的好日子,只有他欺负人,没有人欺负他,云峰护着他,身后有金山银山做后盾,年纪轻轻便登峰造极,他下定决心,要把这种好日子的模板维持住,边边角角都不能走样。
所以他再次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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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信雅晴的时候,离很远,周澜就扭过头,避开对方离去,答应云峰的事情他要做到。
周澜消失在视线里,人群中,今信矗立良久,他不追逐,不呼喊,他只是思考这不是周澜第一次躲他,他心策划的几次“偶遇”全部失败了,很明显,对方是在故意躲他,上次一起桌球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作为天津驻屯军司令本部参谋长,他手下有日本军人、浪人,还有大量愿意为他卖命的流氓地痞、汉奸走狗,周澜的一举一动他清清楚楚。
既然无法偶遇,直接找上门又显得太突兀,他儿子肯定是聪明的,万一觉察到什么,以后处理起来更棘手,今信微仰着头,眼睛左右转了几圈,转头带着山下照男上了汽车,山下问他怎么办,他神色淡定:“我会让他来找我的。”
第29章好大一张网
周澜和杜云峰这边日子过得红火。又购进花园洋房两处,一个比一个豪华,最豪华的一处在德租界马场道,太大,大的不适合居住,找个人要前楼后楼楼上楼下的跑,杜云峰不爱去,索性就当处资产屯着。拐个弯就是香港道,他们从英商手里买了一幢三层小别墅,也是红砖外表,但比原来小红楼规模大一倍,花园不止大了一号,草坪比陆经理家的壮观,后院还带着游泳池。原来的小红楼给三姨太居住,原来的周家老宅就彻底上锁空置下来。
周末,云海领一帮子同学来游泳,男孩女孩穿着泳衣泳裤太阳底下扑腾的水花四起,一片亮晶晶,周澜穿着泳裤坐在塑料躺椅上,隔着圆形墨晶眼镜望着无忧少年们,他的头发还在滴水,刚才要不是杜云峰死活拉着他下水,他可能一辈子都不想进游泳池,十岁之后他就特别怕水,一缸水都能要人命,何况一池子水,足够反反复复死好多次,他就一条命,一点险都不想冒。
一条毛巾搭在他头上,爽利利的揉,周澜任杜云峰讨好他,头也不回,拿起汽水自顾自的喝。揉得不滴水了,杜云峰蹲在躺椅旁边:“水浅,淹不到脖子,有我在呢”
周澜摇摇头:“不安全。”
当天晚上他就做了个梦,后院的游泳池扭曲变大,无限扩张,成了汪洋大海,房子是不起眼的避难小岛,一个滔天大浪扬起,将孤岛拍得稀碎,海水卷着漩涡把人扯了进去,他在水中,晕天旋地,好像除了他,所有人都会游泳,新泡的茶叶似的往水面漂,而他正好相反,被泡透的老茶梗子般,大头朝下往下坠,喘不上气,张嘴就灌水,发不出声音。海底黑黢黢的,他在恐惧中往黑暗坠去,模模糊糊的,海底伸出无数双手,海草一样缠绕他,数不清的手堆里是他二哥哥的憋得青肿的小脸,咬牙切齿:“小野种,快来陪我啊!”周澜死命挣扎,转眼又看见那些手悠游的去抓杜云峰,眼看就要抓住对方伤痕累累的小腿,周澜拼着力气喊了一声:“云峰,快跑!”
惊叫之后,周澜弹坐起来,大汗淋漓,杜云峰一条大腿结结实实的压在他的肚子上。
杜云峰揉着眼睛起身时,周澜正拉着被单蹭汗,搬开大腿,他气喘吁吁,后背一层湿漉漉。杜云峰摸摸他汗湿的头发,揽在怀里抱了一会。最近周澜总发恶梦,昨天说是梦见被火烧死了,今天又梦见被水淹死。
跑去浴室放了一缸水,杜云峰抱着周澜去洗澡,后半夜,夜深人静,周澜仿佛还在梦魇中,脚瞪着浴缸沿儿死活不肯进,杜云峰力气大,就抱孩子似的掐腰搂腿,自己先进了浴缸,抱着人坐下来,亲着对方额头轻声安慰:“我抱着你,怕什么,有我呢。”一下一下的抚摸对方后背,箍紧的胳膊逐渐放松,周澜不再挣扎,只是抬头看看他,复又低头,伸手搂紧对方:“我怕死,也怕你死!”
“你梦见我死了?”杜云峰靠着浴缸,手从水中伸出,抚摸对方后脑勺,水流过小臂,在手肘处滴回浴缸。
“没有,你不会的。”周澜突然觉得连“死”这个字都不想说,这个字都不能离自己和杜云峰近了,他往杜云峰脖颈里拱,又开了口:“你说人会不会有报应?”
杜云峰知道对方杀过不少人,比自己这个土匪还多,而且都不是个好杀法,夜里容易想得多。杜云峰合拢双臂,不松不紧的搂着对方:“你都被逼的,都过去了,如果有报应,我替你扛,我命硬!”
为对方把汗水洗净擦干,又抱孩子似的抱回床上。大灯关了,只留一盏暗淡的床头小琉璃灯,杜云峰靠着床头,把周澜按回到被窝里,一只手搭到对方眼睛上:“睡觉”
周澜去搬他的手,没搬开,索性侧身躺好,伸胳膊抱住对方的腰,呼吸逐渐均匀起来。
杜云峰等对方睡着了,拿开手,他低头看那张脸,怎么看怎么爱,怎么看怎么心疼,不论他有多少坏事恶行,他都心疼他。
转眼过了秋天到冬天,清闲的时候,杜云峰开车带周澜去了蓟县独乐寺,一早出发。
独乐寺是很老的寺庙,杜云峰很小的时候听她娘叨咕过,他知道娘也是天津人,年轻的时候常去独乐寺,后来到了沧州再也没回过天津,她偶尔也带杜云峰去沧州的寺庙烧香。有一次,她娘跪在蒲团上磕头,和菩萨许愿,让佛祖保佑儿子长大能出人头地,结果一睁眼再回头,儿子不见了,才五六岁的孩子能跑多远,低头到处找,连供桌下面的布帘子都翻了,忽然听到儿子脆生生的唤道“娘”,才举头望去,偏殿里的十八罗汉各个眉目狰狞,杜云峰正喜笑颜开的骑着一尊长眉怪样罗汉的脖子:“娘,我降伏了老妖怪,厉不厉害?”她娘脑子里轰的一声,觉得刚才的愿是白许了,连哄带骗的把孩子弄下来,没脸见人似的奔出庙去,光顾着拉着孩子跑,再回头一看时,杜云峰小腿跟得飞快,手里还握着长眉罗汉的一根眉毛,迎风撸条蛇一样,她娘脑子里又是轰的一声。
想到这,杜云峰边开车边笑了一下,随即又皱了下眉头,他有钱了,但是已经没法再带她娘回津,来独乐寺看看了。
“我也想学开车,”周澜看杜云峰开车开得很利索,觉得挺好玩。杜云峰看着前方的路,出天津的路不好走,砂石路坑坑洼洼,他需要不断的换挡,于是回答:“以后我教你,等回天津找条好道。”
中午时分到了独乐寺,已经过了小寒节气,彻骨钻心的冷,县城比城市风大,还要冷上很多。杜云峰穿了一件黑色皮大衣,长度过膝盖,显出一幅高个结实的好身板,那衣服是欧式的大翻领,里面是周澜以前送给他的缎青色围巾,他头顶黑色窄沿儿礼帽,伸手将大衣领竖起来,一直掩到下巴。再回头时,周澜刚下车,他也穿了一件黑色大衣,只不过是呢毛料的,看起来柔软厚实很多,领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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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圈泛着乌光的貂皮长领,正是天津卫摩登的公子哥模样。杜云峰绕过汽车伸手帮对方把貂皮衣领又整理的严实一些,压压对方的礼帽:“走吧,上山!”他搭上对方肩膀,另一只手往山上指,周澜寒风里眯眼,看到了山上不远处的寺庙,他双手插进大衣兜,在杜云峰陪伴下,踏上山门台阶。
进庙门,先入观音阁,烧香许愿,周澜将三根大红高香插进铜香炉,双手合十随意拜了拜,他说道:“我这先信主,又杀生,转头又信佛,有用么?虚无缥缈啊。”杜云峰刚刚起身,将手里的高香插好,扭头说:“谁说虚无缥缈?明明看得见摸得着的。”他找来住持,给了成捆的香火钱,说花钱消灾,让这里的和尚天天给你念经,以后你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如果世上没有鬼神,周澜有什么好怕?如果世上有鬼神,成堆的钞票砸出去,全天津的和尚老道法师都能为周澜做法,什么样的妖孽都能度化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周澜心里舒服多了。
后院的大雄宝殿供奉了三世佛祖,杜云峰拉着周澜非要抽之签,不问姻缘、不问健康、不问家宅,就是抽支玩一下。知道杜云峰爱闹,周澜不拦他,及至拿到签文,也没找僧人解,因为周澜不信这个,不看不问。杜云峰草草看了眼签文,他汉字还没英文通,搞不清确切意思,但看有龙有虎,什么两相宜,他觉得还不错,下山时便随手丢了。
天色阴沉,寒气刺骨,风向无常,不起眼的签纸在风里无根飘零,飘来荡去的不肯下落,及至天上飘起了小雪,簌簌之间,才将身不由己的签纸打湿归入泥土,四句签文隐隐被埋没:“平阳之日龙虎聚,断佩重逢两相宜,失履糜足通霄路,俗世难全有归期。”
从蓟县回到英租界红楼已经是深夜,赶上刮风下雪,车里又不能取暖,二人都冻得够呛,一路周澜都在打喷嚏,杜云峰执意脱了大衣盖到他身上。一到家,佣人马上烧了两大碗姜汤,热热乎乎的喝下去,又泡了个热水澡才算把透心凉的寒气驱散。夜里搂在一起睡觉,周澜睡得暖烘烘的,美滋滋的,一夜无梦。早上人清醒了一摸,杜云峰那边不是一般的热乎发烧了,怪不得半夜一个劲的往周澜身上靠,肯定是睡冷了。
吃了药,又睡了一上午,杜云峰中午起床,裹着棉睡衣下楼。
周澜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边吃梨一边翻账本,茶几上一堆账本,到处摊开的,勾勾画画。周澜抬头看了一眼对方,伸手拍拍自己身旁,继续盯着帐看。
杜云峰紧挨着他坐了,长腿架在茶几上,人往后仰,懒洋洋靠在沙发背上,周澜看着他光着脚丫子,就气他刚吃完药也不知道保暖,对着门口喊道:“三姐,拿双袜子,还有梨水!”转过头:“喝点梨汤,得你要咳嗽”,杜云峰嘴唇发干,感冒药让他犯困。
杜云峰伸胳膊搭在沙发背上,把周澜就圈进自己的范围,往自己身边一揽,低头说:“你看我还烧不烧?”额头抵在对方嘴巴上,周澜带着梨香味的嘴唇湿乎乎的,无防备的贴了上去。
“好像不烧了。”周澜舔舔嘴唇,伸手抹了抹对方额头,杜云峰伸手拿过对方手中的半个梨咔哧咔哧咬起来,三姐已经把袜子和梨水拿过来,周澜接过袜子,又嘱咐了一句弄点瘦肉粥来,少放盐。三姐是新雇佣的下人,话少但手麻利,很懂事的退下去。周澜打开袜子,拉平整,然后坐到沙发前端,够着杜云峰的脚丫子往上套,规规整整的套好了,再把棉睡裤的腿放好,抹平整不漏风,回手拿过对方啃得津津有的味梨核,丢进烟灰缸,端起碗送到对方嘴边:“喝”。
杜云峰也不抬手接,就着对方的手喝,一小口一小口,周澜笑:“我这是伺候月子呢!”杜云峰也笑了,一下呛了,使劲的咳,咳嗽声不清亮,带出隐隐的空腔子的声音,周澜拍他后背,觉得声音不对,想着该带对方去瞧瞧医生,刚想张嘴,电话铃响了。
三姐接了电话:“喂,周公馆”然后捂着话筒:“周先生,关外来的电话。”
周澜把毛巾丢给杜云峰,走过去接电话,嗯了几声,然后说到:“货快到了,这次搞批大的,年前我们就不做了,烟馆那边你要咬住价,过了这村没这店,耍滑头的年前就别想要货了”然后他举着听筒又谈了一会,临了要挂机的时候,诧异的问:“什么喜事?”片刻后,平淡的说声我知道了,就挂了机。
回到杜云峰身边,把电话内容说了下,奉天在催货,这次是他们进货量最大的一次,手里的几百万全压进去了,赚次狠的,能顶半年的利润。杜云峰问喜事是什么意思,他不问周澜差点忘了:“姓程的生了”,杜云峰扑棱一下坐直了,满脸高兴:“小慕安你当爹了!男孩女孩?”周澜诧异的看看他:“李伯年没说”
“那你不知道问问?”
“没问!”
休养了几天不见好转,杜云峰大动干戈的咳嗽,去大医院拍了爱克斯光片,医生指指点点那半透明的胶片,干脆利索的得出结论,重症肺炎,马上吊药水。杜云峰哭笑不得,这点小毛病还发上炎了,他不肯住院,直接让人连药带护士的一车弄回家,躺自己床上舒心养病。
周澜顾不上他,印度那大批货到了,这次全部走陆路,一路的关卡已经很熟悉了,料想不会有事。杜云峰肺炎之后,每天脸红扑扑的,不是个好红,放以前,这就是肺痨,不死人的病,要是不赶紧治病除根,以后拖拖拉拉跟一辈子,早晚得活活咳死。所以这次他打算自己跟货,杜云峰一开始不同意,死活要一起去,周澜真动气了,拿出了小时候训对方那个劲头,一顿道理加脸色,对方才勉强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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