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昙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薄荷泉
“你家里有射击场?我想去看看。”李大感兴趣地说,他想起克罗采从事军火,家里肯定少不了枪。
“跟我来。”伊莲娜说。她带着李穿过迷宫般的房屋,拐上通往地下的楼梯,“给你看看我爸爸的藏。如果不是我带着,一般人可是不许进来的。”
李走在她身后,穿过两扇厚重的木门,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座空旷的地下射击场,墙壁都用雪白的云石砌成,尽头立着一架架黑色的弹靶,靠墙的木架上安放着一支支型号样式不一的枪支。
“武器陈列室在这边。”伊莲娜见他的眼睛盯着枪,很是得意,又推开一扇门。这一间比较小,墙壁是一根根光滑的原木拼接成的,墙上、架子上还有玻璃柜里有枪、火箭炮,以及几门迫击炮。
“好厉害,这么多。”李说,他不由自主摸了摸墙上挂着的一支□□。
“这是施麦塞尔自动枪,9毫米口径,德国造的。”伊莲娜说,她把枪取下来,“准许你拿着看。”
李接过来,它是沉重而簇新的,枪膛里涂了润滑油。他喜爱地翻来覆去地观察,又想端在手里试试。
“你的姿势不对,”女孩说,接过来示范给他看,“要这样才行。它的弹夹是三十发装的,能连续扫射。”
李练了几次,把它小心地挂回去。又去看柜子里陈列的□□。
“这是柯尔特□□,旁边的是旺特罗斯速射枪。”伊莲娜说,她从小和枪械一起长大,当别的女孩在玩积木时,她在拆枪玩,所以完全是如数家珍。她用这一招来镇住男孩们可说百试百灵。果然,她见到李脸上现出佩服的表情。
李和伊莲娜在靶场消磨了近两个小时,他看到了南斯拉夫产的火箭炮,炮弹有菠萝那么大,还有能将夜晚照如白昼的照明弹,英国产的老式毛瑟枪。
“爸爸说,在这世界上,归根结底,谁有更多的枪支、大炮、坦克和装甲车,谁就说了算,所以到处都需要军火。”伊莲娜神气地说,“是格恩哥哥带你来,我才另眼相看,和你说这些,要感谢,知道不。”
她对李着迷的神情很满意,在她的词典里,爱枪的人是可爱的。因此她觉得李默梵虽然看着文静了些,骨子里倒像她常见的男子汉,而且好像比她的小伙伴来得成熟。当李问能不能试射几发子弹时,她已经忘了本来是要欺负他一下的,挺乐意地教了起来。
第42章第四十二章
亚兰蒂尔和克罗采在客厅里谈话,李的猜想其实还是有一样对了,克罗采吸着哈瓦那雪茄,蓝色的烟雾慢悠悠地升起,听着亚兰蒂尔讲述前几个月德国陆军与党卫军所做的事。
“这么说,是要开战了。”他说,“去年德国人不再公开他们的军事调动和国防预算,我就觉得不太对头。”
“是的,而且陆军军部日渐被动,意味着德国对外的一些基本策略会发生改变。”亚兰蒂尔说,“瑞士虽然是中立国,但在德国的压迫下,它的中立即使能维持,也会是倾斜并且不完全的。”
“已经在拒绝犹太人入境了。”克罗采答道,“你提出到美国或许是对的,但军火业最爱的就是战争,雇佣军也一样。我的部下们,一部分因为年龄大了,想退休,还有一部分仍然渴望硝烟和战场。”
“你怎么打算呢?克罗采。”亚兰蒂尔问道,“别忘了为伊莲娜想想,还有西耶。”
“战争会让所有的事改变的,可能是机会,也可能是毁灭。”克罗采说,“我是说,或许过了这几个月,先把想退休的家伙们,都是老伙计了,移到北美去,其他的人和事我还得考虑一下。”
晚餐的时候,在地下消耗了近百发子弹的李默梵见到了克罗采的夫人西耶,一位丰容盛貌的金发女性,她是意大利人,因此餐桌上除了大块的鲜嫩羊排,还有意大利香肠和通心粉。克罗采面前比别人多了一碗奶酪。
他们在阿莫斯庄园住了两天,当李好不容易把内外的人名记住时,亚兰蒂尔拾行装,带他去了阿尔卑斯山脚下的卢塞恩小镇。隐居的日子再次开始了。让李开心的是,莱丝丽和卡尔也一起前往,他们又合住在一座别墅里了。
“他们参与了柏林的营救行动,同样有一定程度的危险,”亚兰蒂尔说,“我们一起躲起来。”
求之不得,李心里想道,他们就像他的家人一样,特别是莱丝丽。
亚兰蒂尔一直在设法探听戴芬的消息,还有柏林的动向。她没脱险,他就始终悬着心。他请父亲打了几个电话,克罗采又联络了信天翁。伏尼契将军回到柏林后,曾被召往戈林的居所接受质询。据说,他被气得不愿当面辩驳,直接转身走了。接着,他被停职,假期可能无限延长。
陆军要求由非公开的军事法庭审理此案,让将军证明清白,这个要求被通过了,但何时审理还没定下来,国防部却在讨论伏尼契将军的继任人选了。莫里斯少校提供的信息较为明确详细,戴芬的确受到了陆军的保护,她暂时住在陆军提供的住处里,并且在护送下去演出过一次。
党卫军把亚兰蒂尔以及李逃离的时间认定为星期一的中午。莫里斯少校当天不紧不慢地搜查了别墅,还是没发现地道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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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丝丽的遮掩工作做得很到家。党卫军根据这一时间点在每一处要道和关卡上进行调查和搜捕,当然什么也查不到。他们不能确定亚兰蒂尔和李是否已离境,倾向于推断两个人还藏匿在国内,所以加紧对各处的盘查。
亚兰蒂尔想,等他们查了一轮,在国内线索全无,可能又会返回别墅搜索。如果地道被发觉,逃离的时间点就会往回推,德奥边境的海关官员或许会汇报,在星期一的早晨放走了两个疑似的人。德国大概会要求奥地利警方予以协助,追踪到日内瓦。但他们的线索到这里就断了,他在瑞士的所有行迹会被克罗采抹得干干净净。
莫里斯少校说,经过一连串的事件,陆军和党卫军的合作已名存实亡,陆军上层对搜捕他和李可以说漫不经心,不再热衷参与。但亚兰蒂尔担心的是,党卫军找不到他,会想方设法找戴芬的麻烦,除了寻找抓捕他和李的突破口,她还是伏尼契将军的证人。莫里斯少校已答应找机会与戴芬取得联系,再慢慢把她接出来,但最好是在为伏尼契将军作证之后,这样陆军应该会帮忙送她回美国的。
亚兰蒂尔辗转请莫里斯少校设法通知戴芬,最好不要出门,也别去剧场演出,待在陆军守卫的居所里相对最安全。他想尽管戴芬该是明白这点的,保险起见,还是叮嘱她一下。
除此之外,隐居的生活十分安逸,卢塞恩风景如画,空气清新,他们很快安顿下来。负责采买的人成了卡尔,他有一辆灰色的梅塞德斯。除了在镇上购买食物,还去了一趟伯尔尼,带回很多杂志和报纸。李还得吃一到两年的药,药方和剂量逐步调整减轻。他们在柏林时,亚兰蒂尔有意把药量开得比实际需求大,加上从美国额外弄来的药品,够吃三个月。
“卢塞恩有克罗采的训练场所和一部分人手,他们都是雇佣军,以及他们的亲眷。过一阵子,我带你去。”他对李说,“你可以在此之前,先做一些轻微的体能锻炼,要是有力,我就每天给你上两个小时的课,每周一三五是数学和物理,二四六是化学和生物,星期日休息,能做到吗?”
“你来教我?”李有些惊喜,但想起自己在伦敦时一塌糊涂的成绩,又略感泄气,“我想学,”他嘀咕着说,“但是我之前学得很差,你一教,就会发现我不行,很丢脸的。”
“你在我这里丢脸还少吗?”亚兰蒂尔笑着说,“得学会系统的基础知识,才能建立起合格的逻辑思维。趁我现在有空,教你一些。你可以开始想想,将来要做什么,等去了美国,只要你考得上,我就送你去上大学。”
“我想当你的助手。”李继续嘀咕道,眼睛却有点闪闪发光。
“那就至少得大学毕业,还得学很多其他东西。”亚兰蒂尔敲敲他的脑袋瓜,克罗采对李提的问题虽然厉害了些,倒是击中要害,他思考起李的未来,“不用学得多深,你有很优秀的本能,只要健康,各方面均衡发展,你就足以应付大多数状况。”
到达卢塞恩的第五天,亚兰蒂尔计算好时差,开车带李到伯尔尼的一所邮局,给他远在北平的父亲打了一个长途电话。
“我看到陆军的记录,前年年末时,曾联系过你父亲,允许他来探望你一次。他当时仍在北平市政府工作,”亚兰蒂尔说,“你记得他的电话号码吗?”
李点点头,“我还记得他的办公室电话。他总是不在家,找他就要打那个号码。”
“试试看,”亚兰蒂尔说,“要是今天联系不上,就再找别的时间。报个平安吧,但别说你在哪里。”
他看着李心情紧张地拨了号码,十分钟后电话接通了。他听着对面传来的声音,轻轻地叫了一声,“爸爸。”
亚兰蒂尔慢慢地转过身,走到稍远的地方,让李抱着电话去和他的父亲交谈。他想起了林雅的日记,十二岁的李曾经在伦敦对他的林医生说,“等安全了,就联系我爸爸好吗?”他不在场,没听到六年前还很稚嫩的声音,但此时,日记中记载的一幕幕如此鲜活。他已经从伊莲娜那里拿回了日记本,当初小小的李珍藏的手绢以及他母亲的照片却早就没了。不过,他还会有很多东西的,他该得到些补偿。
李没有说太久,大约十几分钟就放下了电话。亚兰蒂尔走回去时,他还呆呆站在原地。
“亚兰,”他有些茫然地说,“爸爸哭了。我从没听他哭过,他想给我寄钱来。”
“他是太高兴了。”亚兰蒂尔拉起他的手,朝邮局外走去,“你怎么回答他的?”
“我说,不用钱,我现在很安全,亚兰救了我,我的病快好了。我们藏在一个德国人找不到的安全地方。再过一两个月,我还会和他联络的。”
“他听了后说什么了吗?”亚兰蒂尔问道。
“他问我,亚兰是谁,我每天过得好不好,他和妹妹很挂念我。我说,亚兰是给我看病的医生,就像当年的林雅医生一样,对我非常好。”李低低地说。他很想告诉父亲,他现在又开始念书了,还会去美国,但为了每个人的安全,他不敢说太多,也怕说多了,幸福就飞走了。
“下次你可以对你父亲说,亚兰会让你吃得好睡得好。”亚兰蒂尔说,“等到了美国,或许你能和家人见面,让他们飞过来。你还记得上次和他们见面的情形吗?”
“我只有模糊的印象,象幻觉一样。我父亲很憔悴,对我说了不少话,但我什么也没听见,那时病得太重了。”
“他是和你妹妹一起来的。”亚兰蒂尔说。
“我妹妹名叫李默然,今年该十四岁了。”李有些惆怅,“她来的时候,不知有没有被我的样子吓坏。我父亲一定想了很多办法来救我,但他做不到。在德国军方面前,一个中国公民太弱势了,大使馆也帮不上忙。”
“也许只有常年在国外的人,才知道强大的祖国有多么重要。”亚兰蒂尔说,他在这方面的感触不深,但林雅是有切身体会的。
“我妹妹在北平念女中了。”李又说,“爸爸说,不想把她送到国外。”
亚兰蒂尔开着车,听李讲述着刚得知的事,还有儿时对北平的回忆,回到了卢塞恩。
第43章第四十三章
里安中校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诺科特洛夫对他发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脾气,猛烈的怒火差点把他轰成碎渣。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上校本人也承受了海德里希冰冷嘲讽的斥骂,某种程度上那比大发雷霆还难挨。里安中校受到了一个留用察看的处分,还被罚薪三个月,其他处的同僚们用幸灾乐祸的口气对他表示同情,特勤三处丢尽了脸。
他咬着牙在国内到处搜索亚兰蒂尔和李默梵,但他们踪影全无,日子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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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一天,抓住要犯的希望就渺茫一分,距离他彻底丢官,被发配到不知哪里的冷衙门的可能就增加一分。伏尼契将军被诬陷他是知情的,但并非出自他的手笔,他头上的紧箍咒丝毫不因此减轻。
“我们该审问戴芬德蕾尔。”约瑟夫中尉向他建议,“她该知道那两人的去向,他们弄不好隐匿在某个小村庄里,想避过风头再出境,如果没有方向,太难查了。”
“我比您还明白该问她。”里安中校没好气地说,“她在陆军的势力范围内,生怕她出了什么事,影响到他们宝贝的伏尼契将军。”
“她会出来的。”约瑟夫说,“她是个演员,前天还上台演出了一场。两天后,她还要演一场,她会出现在舞台上。”
“那有什么用。”里安中校不耐烦地说,他的脾气如今很暴躁,“陆军会接送她的。”
“我们有录音,在格恩医生潜逃前,她和他的女佣通过话,我们有权要求她协助调查。”约瑟夫说,“我想到一个办法,中校,她在舞台上是没人保护的,我们多带几个人过去,当演出结束时,大幕会降下来,我们就在那时把陆军的人绊住,同时派几个人上台把她架走。只要她落到了我们手里,陆军再抗议也迟了。”
这倒不失为一个主意,里安中校想了想。如果和陆军正面冲突,他也许会被斥责,但不冲突呢?而且他对亚兰蒂尔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报一箭之仇。
“就这么办,您负责,要做得利落些。”他吩咐道。
约瑟夫马上立正接受命令,尽管他想严肃些,但仍流露出喜色。里安中校想起,他这个下属是个色鬼,又警告道:“人带回来后,不许动她,我要直接审问。要是误了我的事,我就剥了你的皮。”
戴芬在陆军的军官俱乐部里住了一个多星期,伏尼契将军要求安排她居于此地,主要是想到,在军部的大本营,她既得到了安全保障,生活又会较为舒适。她除了刚从布拉格回来时,回家拾了一些衣物,以及去剧场演出了一场,其他时间都待在房间里,门口有人守卫,三餐被按时送进来。她已向剧团提出了将离去的申请,但答应完成已经贴出海报的最后两场演出。她每天都很苦闷,因为将军的审判一直没确定开庭的日期。而且即使做完证,她也去不了瑞士了,怕将党卫军的注意力引到那里,她只能先选择回美国。
那天中午时分,她正郁郁不乐地读着报纸,外面有人敲门。她打开门,一个年轻的侍者托着盛午餐的托盘走进来,放在起居间的圆桌上。
“谢谢,”戴芬说,给了小。这个人不是每天为她送饭的那个,但她没有在意。
她走到桌前,见侍者还站着不走,表情有些不自然,就问道:“您还有事吗?”
“不,没有了。”对方鞠了个躬,指了指餐盘里的汤碗,“今天的汤很鲜美,您务必要多喝点。”说完就退了出去。
戴芬狐疑地看了看那碗汤,没有异样,她把碗端起来,看到下面压着一张字条,“为了您的安全,切记不要出门,不要上台表演。”笔迹很生疏,没有落款。
这是莫里斯少校了不少力气,才传进来的讯息。戴芬划了一根火柴,把纸条烧掉,她不知道是谁送来的,但对方像是好意。她的演出就在明天,她将在《威尼斯商人》里扮演鲍西娅,这是她出演的所有角色中亚兰蒂尔最喜欢的,或许也将是她最后一场演出。她很犹豫,她想到因为她的缺席,观众会向剧团抱怨,她的替角又在感冒,嗓子哑得厉害,无法在舞台上圆润地念出台词。她还要不要去呢,陆军肯定会护送她的,就像上回一样。
莎士比亚的名作《威尼斯商人》在柏林剧场的公演,是在星期四晚上。文艺复兴时期的水城威尼斯洋溢着浮华与堕落,空气中弥漫着罗曼蒂克和金钱同时发酵的气息,道德与法律发生了冲撞。借助美的背景与莎翁不朽的对白,剧院的舞台上重现了经典的盛景和起伏跌宕的情节。
幕间休息时,一位剧务来找戴芬,他们是熟识的,“德蕾尔小姐,我看情况有些不对,后台入口附近一直有几个人朝里张望,像是来意不善。”
戴芬知道这个人很机灵,她紧张起来,“能看出是什么人吗?”
“我觉得像秘密警察。”剧务压低声音答道。
戴芬想了想,拿出钱袋,给了报信的剧务五马克,请他把这件事悄悄通知陪她来的四个陆军士兵,他们此刻都在剧场的前排看演出,等待剧终。四名士兵商量了一下,很快地,两个人到了后台守住入口,另外两个仍留在台下。鲍西娅戴上了法官的假发,为了拯救未婚夫,扮演了审讯的法官。她说出那句著名的台词:割下心口的一磅肉时,不可以流出一滴血,也不可以多一丝或少一丝,舞台上听审的人们开始欢呼:“高尚的法官,公正严明的法官,美丽的鲍西娅小姐是如此聪慧睿智”。大幕在如潮的掌声中缓缓落下。再升起来时,大受欢迎的鲍西娅一手拉着安东尼奥,一手拉着大反派夏洛克,向观众们谢幕。
不测就发生在这气氛热烈的一刻,约瑟夫中尉带着七名身穿便衣的党卫军冲进了后台,台下的两名陆军被他分过去的四个人手按住,动弹不得,守在后台的两名陆军面对的则是六个人。冲突非常短暂,一名反应最快的陆军士兵拔出了枪,但同时被三柄枪指住了。当大幕再次降下时,约瑟夫带着一名下属冲上舞台,直奔鲍西娅。因为变起仓促,舞台上所有的人都呆住了。扮演夏洛克的演员最先反应过来,抱住了一个扑向戴芬的人,约瑟夫却抓住了戴芬的一条手臂。
戴芬一直很警觉,她竭力挣扎,抓她的人眼神不怀好意,令她恶心。她眼见帮她的夏洛克被打倒在地,就狠狠咬了约瑟夫一口,瞬间挣脱了他的掌握。她顾不得多想,分开大幕退向前台观众的方向,见约瑟夫及他的手下追了出来,就高声喊道,“救命,他们是流氓!”
不知情的观众们骚动起来,他们的女主角居然受到了色狼的骚扰,就在这么多人眼前,几个年轻的观众冲向舞台,想爬上来帮忙。
“快点,捂住她的嘴,把她拖走。”约瑟夫吼道,接着向台下大叫,“都肃静,我们是党卫军,奉命带她回去调查。”
戴芬感到有只手从脖子后面伸过来,捂住她的嘴,约瑟夫抓她的力量大得异乎寻常。她使出全身力气推拒,毫不犹豫地又咬了一口。她不知道自己已经退到了舞台边缘。
一个最先冲上台的年轻观众没听清约瑟夫的喊话,他冲上前去扳这位中尉的手。戴芬趁机挣脱出来,又退了一步。她恰恰踏上了舞台边缘,失去了平衡,整个人朝后摔落下去,在失去意识前,她眼中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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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映出的是剧场屋顶上灿烂的灯光。
柏林剧场夜间的骚乱令党卫军很是狼狈,大多数观众没有听见约瑟夫的叫声,却看到戴芬被逼迫得从舞台上掉下来的一幕。穿着便衣的约瑟夫和他的手下在拔枪之前就被痛揍了好几下。十二个党卫军要面对的是四个气得脸色发青的陆军,同样带着枪,还有大批骚动的观众。事件的影响很坏,戴芬被送进了医院。舞台有六英尺高,她毫无防备地从上面摔下来,受了不轻的伤,最重的一处是头上撞出的肿块。
几天过去了,她仍昏迷不醒。戴芬的身份目前是很敏感的,党卫军坚称她与亚兰蒂尔的潜逃有关,但拿出的证据不足以采信,而她又确实是伏尼契将军的证人。剧场事件被刻意压制,没有见报,但美国驻柏林大使馆提出了强烈抗议。里安中校和约瑟夫中尉被停职查办,陆军增派人为戴芬的病房进行守卫。
亚兰蒂尔从克罗采的电话中获悉戴芬出事,是在三天后,消息仍然是莫里斯少校提供的。
“你不能到柏林去,去了也做不了什么,党卫军还没放弃搜捕,万一露出形迹,你和她都会更危险。”克罗采说,“她是个有责任心的好姑娘,目前安全无虞,要紧的是医治。美国大使馆已联络了她的父母,他们很快会赶来。格恩,你要是听从我的建议,就什么也别做,看看情势发展再做决定。”他没有说出口的是,觉得戴芬这姑娘似乎太有主意了,每次都不听亚兰蒂尔的话。
当晚,亚兰蒂尔在别墅的露台上坐了很久。李默梵拿着大衣出去,给他披在身上,两个人一起静静地坐着,望着夜空里的点点繁星。
“亚兰,”他问道,“你要去柏林吗?”
“我在想这件事。”亚兰蒂尔说,“得等等,看看戴芬能不能脱险。”
“戴芬除了和你有过联络,什么也没做啊。”李说,“她当众被迫害,如果她的父母要接她走,他们没权利扣留她。”他很怕亚兰蒂尔不顾一切地要回柏林去,进入罗网中。
“你分析得很好。”亚兰蒂尔叹了口气,他心里有深深的负罪感,“敌人常常比我们想得还卑劣,不能只把希望寄托在他们会停手上面。”
夜风寒意袭人,但李默梵心里有种烧灼般的焦虑,他什么也做不了,每次都是,他自己还需要别人的拯救。或许是因为近来,长期因病而虚弱的头脑正在恢复生机,他第一次如此盼望他能拥有多一些,再多一些的力量,能在关键时刻做些什么。可是事实是他很弱小,什么也没有。但是,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真的什么也做不了吗?
他们仍然过着关门闭户的隐秘生活,除了养病、学习、锻炼,剩余的时间,他就读书读报,想补上长达六七年的见闻空白。亚兰蒂尔让卡尔尽量多弄些有关中国的报道给他,他想李应该很想多看到些祖国的近况的。
后续消息陆续传来,情况并不好,但也不算最糟。戴芬还是没有醒来,她的父母在伏尼契将军的帮助下,给她安排了会诊。几位专家得出的结论是,戴芬的脑部因严重的撞击出现了一块淤血,压迫了神经,要等血块完全被吸,她才有可能醒来。这个过程或许要等好几年。在此期间,她只能靠营养针和点滴维持生命,还需要专人护理、按摩,各种医疗器材和人工用将是一笔庞大的金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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