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衙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不信天上掉馅饼
第一百四十六章 走着瞧
孟跃进大约二十岁出头,穿一件褐色的夹克,还戴了个鸭舌帽。这年头,敢这么妆扮的人可不多。尤其这个鸭舌帽,最开始的时候,是工人阶级的专利,凡是戴这种脏兮兮的鸭舌帽的,便代表着工人的身份,也就是吃皇粮的,很拉风。接下来,就是流氓阿飞的专利,鸭舌帽下一头乱糟糟的长头发,穿个脏不拉叽的夹克,大喇叭裤,出位一点的还弄个蛤蟆镜,隔几百米远就流氓气息逼人。再以后就有些戏剧性,居然成了干部的专利,当流氓阿飞都不戴鸭舌帽的时候,这种古里古怪的帽子大规模的出现在了国家干部油光水滑的脑袋上,甚至还有一些职位相当高的领导干部,戴的也是鸭舌帽。
一九八零年,正是流氓阿飞戴鸭舌帽刚开始流行的时候。
苏兴国倒是个能干人,当天晚间就约到了孟跃进和柳俊他们在青安县的城关饭店会面。这个城关饭店,与向阳县的人民饭店地位相当,青安县最大的国营饭店。
孟跃进不是一个人来的,带了三个手下。大约被黑子的勇猛震慑住了,认定向阳县来的都是狠角色,因而虽是在自家地盘上,也不敢大意,吃个饭还带三个保镖,让柳俊看得暗暗摇头。
柳衙内暗暗摇头,是有理由的。
其一,这位孟公子似乎没有掌握做衙内的技巧,将自己整得如同一个纯粹的流氓混混,其实不会给他加分,只会掉份,很糟蹋衙内这个金字招牌。譬如《水浒传》里的小高,虽然很不是个玩意,却颇有衙内派头。要搞林冲的老婆,也是手下人出面,将女人抓来,自己只要办一件事——上床!几曾见高衙内赤膊上阵和泼皮混混当街对决的?好勇斗狠,是手下人的事,非到万不得已或者特殊情况,老大是不会亲自出手的。
譬如柳俊先生,也做了许多时候的衙内,真正操家伙上阵的,只有救梁巧那一次,而且还给人家扇了一巴掌,搞得有点狼狈。不过比较起孟衙内,柳俊算得很体面的了,毕竟年纪小着,打不过成年人很正常。哪像孟跃进,五个人被人家两个人放倒,丢人丢大发了。
其二,他带的这三个保镖也太差劲了些,走路一摇三摆,浑身乱抖,流氓气息倒是十足,只是有点五痨七伤,真动手,肖剑一个人放倒他们还行有余力。这样的脓包货色,带与不带有何区别?
柳俊原本对孟跃进便印象不佳,一见之下,更是倒胃口。放低姿态与这样的家伙谈判,雅非柳衙内所愿。只是实逼此处,无可奈何罢了。
不过柳衙内固然不待见孟跃进,孟跃进眼里更加没有柳俊一点位置。他焉能想到,这一拨向阳来的家伙,实则是以这个小屁孩为主的。
“老苏,什么事啊?”
孟跃进很拿捏,大模大样坐下来,也不和柳俊他们打招呼,假惺惺地问苏兴国。他那三个跟班,也一副拽兮兮的样子,拉开架势就坐了,全不将请客的主人放在眼里,仿佛能来吃一顿饭,已经很给面子了。
娘卖x的,什么玩意?
若不是为了黑子,柳衙内立马拂袖而去。
不过苏兴国表现还好,没有在孟跃进这个愣头青面前点头哈腰,只是保持着应有的礼貌,微笑着说:“孟少,既然赏脸来了,我们先吃饭。有什么事,吃了饭再说,好不?”
“行。那就先吃饭。”
孟跃进似乎对苏兴国还比较感冒,倒不胡乱驳他的面子。
柳俊心中便是一动,瞧来苏兴国面子上虽只是个小小门市部主任,股级干部都算不上,只怕在青安县,也有一定的关系呢。
“来,孟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向阳县公安局治安大队一中队肖队长……”
肖剑便伸出手去,说道:“孟少,你好,我是肖剑。”
孟跃进伸出手和肖剑握了一下,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向阳县公安局治安大队的中队长,那就是正式的公安干警了,可不是联防队员。当得起孟衙内给个面子。
“这位是向阳县腾飞机械厂的阮厂长……”
“孟少,你好,我是阮成胜。”
阮成胜学着肖剑的样子自我介绍了一下,也伸出手去。
孰料孟跃进这厮十分可恶,居然别过了头,理都不理,全当没看见似的,将阮成胜晾在那里,进退不得,好一阵才讪讪地收回手去。
见了孟跃进这个架势,苏兴国也很识相,压根就不提柳衙内的字号,省得自讨没趣。况且柳俊也只告诉他,是阮厂长的外甥,并没有打出柳衙内的招牌。
不一会酒菜上来。
向阳县人民饭店的招牌菜式红焖羊肉,因为向阳县的山羊比较出名,而青安县城关饭店,上的就是牛肉席。爆炒牛蹄筋,酸辣牛百叶,红烧牛鞭,炸牛排,青椒炒牛柳,一个劲跟黄牛过不去。此外清蒸全鸡,四喜丸子,红烧全鱼这些品相富贵的菜式,也是必不可少的。基本上,只要饭店里能有的大菜,全点上来了。
既然要摆和事酒,就不能小家子气。
当时的县城饭店,也就是这些菜式了。如果有海参鲍鱼天九皇翅,柳俊也会毫不犹豫都点了。反正柳衙内不是很在意钱。还是那句话:钱赚来就是花的。收在家里,一点意义都没有。
向阳县领导干部喜欢喝茅台,青安县官场却喜好五粮液,也算是一乡一俗。
孟跃进见上的是五粮液,脸色稍好一点。不管怎么样,看来向阳县这几个家伙还是有诚意的,也见过世面,不是乡巴佬。
“来,大家满上,干一杯!”
苏兴国的和事佬做得蛮到位。虽说他的年纪大致和阮成胜差不多,是酒桌上年纪最长的,却放下身段,给诸人一一斟酒,连柳俊小孩子面前都有一杯。
孟跃进摆谱归摆谱,对五粮液还是不拒绝的,酒到杯干。他那三个跟班,更是很没品位的咂巴咂巴嘴,连连吸气。
阮成胜和肖剑陪了一杯,柳俊就是沾沾唇。
连尽三杯,孟跃进话就多了起来,不住地炫耀他在青安县如何了得,某年某月,在某处痛扁了谁,某年某月,又因为某人小小得罪了他,以致被打断了手脚。仿佛他就是青安县的土皇帝加无敌战神。只要他一开口,那几个流里流气的跟班便即连声附和,嚷嚷着敬大哥一杯。
“那个向阳佬,也太他妈嚣张了,老子昨天在汽车站看上了那个妹仔……”
孟跃进满嘴跑火车,猛意识到说漏了嘴,顿时有些尴尬。
一个有点斗鸡眼的跟班马上嚷嚷起来:“就是啊,,那个妹仔可水灵了,要不是那个向阳佬……”
“对子眼!”
孟跃进却尚未醉,厉声喝止斗鸡眼。所谓“对子眼”,正是青安县方言对斗鸡眼的称呼,大约也是该名跟班的绰号,倒也贴切。
阮成胜和肖剑都向柳俊望来,柳俊端起茶杯喝一口茶,不动声色。今天是来讲和的,不是破案。倒不必揪他的语病。这么半句话,也做不了法庭的证据。
苏兴国便撇了撇嘴,似乎对孟跃进有些不以为然。
又喝了几杯酒,孟跃进脸更红了,斜眼乜着阮成胜,说道:“你们想要讲和是吧?”
阮成胜点点头,说道:“孟少,我们的销售员不认识你,多有得罪。冤家宜解不宜结,你看……”
“嘿嘿,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个道理我也懂,好,看在苏主任面子上,这个面子我给了,不过……你的人打伤我几个兄弟这个账,怎么算法?”
孟跃进牛皮哄哄的嚷嚷。
阮成胜陪着笑,说道:“孟少说个章程?”
“要赔医药费……”
对子眼叫道。
“对,还要赔营养费……”
另一个跟班也乱哄哄的插嘴。
柳俊皱了皱眉,,孟跃进怎么管手下人的?这般没规没矩!不过瞧这位孟衙内的德行,自家也不像是个有规矩的人。
“嘿嘿,向阳佬,你们都听清楚了?”
孟跃进大着舌头道。
这个草包,敢情连阮成胜姓什么都忘记了,开口闭口“向阳佬”。要不是在青安县,就凭“向阳佬”这三个字,也够柳衙内好好收拾他了。
苏兴国不悦地道:“孟少,这位是腾飞机械厂的阮厂长……要赔多少医药费,你总要说个数。还有,营养费什么的,就不要提了吧?”
且不论苏兴国是得了腾飞厂和黑子的好处还是良心尚在,这话倒还说得公允。
孟跃进一拍桌子,说道:“行,那就赔五百块!”
阮成胜和苏兴国都吓了一跳。
五百块,亏他也敢开口。
今天在城关饭店差不多吃了个“满汉全席”,还上了两瓶五粮液,加起来也不够七十块钱。苏兴国都还觉得太丰盛了,估计县里招待地区来的领导,一桌酒有时还到不了这个标准。他原以为,最多赔个一两百块钱,也就是了。
谁知孟跃进竟然狮子大开口。
“要现金啊,现在就付!”
孟跃进又加了一句。
“孟少,太多了吧?”
苏兴国说道。
孟跃进瞪他一眼,嚷道:“老苏,你到底帮谁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啊,他们那个什么什么腾飞厂可有钱了,他们厂那个美女挂历,还在我家贴着呢。我爸还在家里说起过,去年向阳县搞什么年底总结表彰,腾飞机械厂是典型,赚了十万块……我才要五百,算是客气的了。”
柳俊不觉有些好笑。听这位的意思,要是不客气的话,敢情还要腾飞厂分一半红利给他?
肖剑一张黑脸涨得通红,似乎只要等柳俊一句话,就要出手收拾这个混蛋了。阮成胜的脸色也是阵红阵白,不住拿眼睛瞟柳俊。
钱他是带够了,不过孟跃进实在不像话,他有些拿不准主意。毕竟五百元可不是个小数目。
柳俊再次端起杯子,不过这次端的是酒杯,抿了一口,缓缓点了点头。
阮成胜深深吸了口气,也一拍桌子,说道:“好,五百就五百。但是要马上放人。”
“马上放人?”孟跃进笑了:“阮厂长,你当青安县公安局是你家开的?你说放人就放人?”
这回他倒是记得七舅是阮厂长了。
“那你的意思要怎样?”
“这五百块钱,只是赔我们的医药费,公安局那边,要你们自己去结案。另外,你那个手下,打伤了本少爷,这个面子,不是钱能够补得起的。”
“是啊,那个向阳佬,好不厉害,我们大哥在青安县还没吃过这样的亏呢!”
对子眼又来火上添油。但是言语之间,对黑子的身手也很是佩服。一个人对十几把刀,不是闹着玩的。
“要他给老子磕三个响头,这事就算过去了。”
孟跃进恶狠狠地道。
幸好林海仁不在,否则只怕立时便会再打起来。
肖剑和阮成胜的脸色要多难看便有多难看。
这个孟跃进,也太过分了。这个条件不要说柳俊根本不可能答应,就算柳俊肯答应,黑子也绝不会做。
苏兴国皱起眉头,说道:“孟少,这也太过分了吧?”
“过分?嘿嘿,不要说他一个外地佬,就是在这城关镇,谁敢打老子?”
孟跃进叫嚣起来。
“老苏,你也不要多说了,不是我不买你的面子。这个面子我若是给了你,今后青安县还会有人把我孟跃进放在眼里吗?我告诉你老苏,他们今天答应了就算了,不然的话,他们腾飞机械厂不要想在青安县做生意。”
苏兴国顿时噎得说不出话来。
阮成胜强忍怒气,说道:“孟少,不能再改一改吗?”
“改?好啊,我叫人在号子里打断他两条腿!”
柳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往门外就走。阮成胜和肖剑一怔,随即跟了上来。
苏兴国和孟跃进一干人都愣了。打从他们进来,柳俊就没吭过一声,谁也没把这小屁孩当回事。谁知道柳俊一起身,阮成胜和肖剑居然也毫不犹豫就跟着走了。
柳俊走到门口,扭过头,冷冷丢下一句话。
“孟跃进,走着瞧!”
重生之衙内 第一百四十七章 省城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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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省城求援
吉普车经过向阳县,放下肖剑,没有停留,直接奔省城去了。
七舅问柳俊去找谁,柳俊回了三个字。
“周先生。”
孟跃进如此可恶,柳俊便没打算跟他妥协。既然你小子想玩,那好,本衙内就陪你玩到底。,向阳县管不到你青安县,难道n省也管不到?
阮成胜本来一直在忧心忡忡,听柳俊提起周先生的名字,顿时一拍后脑勺:“是呢,我怎么没想到?”
柳俊笑了笑,没吭声,靠在座椅垫背上,闭上眼睛。
昨晚上睡得太晚,长途行车又很累人,得抓紧时间补一觉。不一刻,阮成胜和林海仁也打起呼噜来。只是苦了周厚群。好在他年轻,又是军人出身,身子骨打熬得结实。
到达省委党校,已经很晚了。
柳俊没有夤夜去拜访先生,怕时候太晚先生已经睡下了,先在省委党校招待所住了下来。阮成胜随身带着腾飞机械厂的介绍信,住招待所还是不成问题的。
省委党校招待所的规格自然比向阳县一招待所高,住宿费也贵,单人间五块钱一个晚上,双人间六块。阮成胜本来开的是两个双人间,柳俊笑笑,让他将其中一个双人间改成了两个单人间。
柳俊已经不大习惯和别人住一个房子了。
当然,是不大习惯和别的男人住一个房子。
上辈子打工的时候,做了主管,住的也是单人间。
阮成胜虽然有点心疼钱,还是依言换了房间。结果服务员开门一看,他就啧啧赞叹起来,洁白的床单被面,14英寸电视机,外带卫生间,果然如同后世某个花生油广告似的,贵得有道理。
今天与孟跃进谈判破裂,林海仁本来急得什么似的,见柳俊直接驱车来省城,虽不知找的是哪路大神,但瞧俊少神态自若,笃定如山,不自觉地增添了不少信心。
黑子哥当初决定跟俊少混,当真没错。
他随着黑子跑了几个月销售,也算见过些世面了,不过党校招待所这样高档的场所,却还是第一次进,心情有些激动,居然提议打几把牌玩一玩,赌点小钱消遣一下。
上辈子做打工一族,娱乐甚少,赌钱也算是柳俊的爱好之一,穿越回来之后,忙着协助严玉成和柳晋才上位,忙着开工厂赚钱,倒把这个爱好丢到了爪哇国。听林海仁这么一提,来了兴趣。转眼一看周厚群疲惫不堪的模样,只得笑笑作罢。
“洗洗睡吧。”
柳俊对林海仁说了句后世网络上流行的语言。
胖大海眨巴眨巴眼睛,无可奈何。老大还在号子里受苦,自己就兴高采烈缠着要打牌,确实有些不妥。
其实阮成胜和周厚群睡了,柳俊可不能睡,胖大海也不能睡——还有个材料要写呢。既然来省城告状,材料还是要备下的,难不成要先生执笔?
当下林海仁又将昨天的情形说了一遍,柳俊便听边写,修改了一下,再誊清,也搞到两点多,一份三四千字的材料才算有了模样。
若不是今天在车上眯了一觉,还真有点熬不住。
早晨六点起床,已经成为习惯,不管在哪里都一样,师父不在,自己可以练。招待所的几个服务员,望着这个独自练习的小屁孩,都抿着嘴笑,很是好奇。
等柳俊晨练完毕,洗漱好了,阮成胜他们才一个个揉着惺忪的睡眼起床来。
前不久和先生通电话的时候,得知先生已经提了省委党校的副校长,行政级别调整为正厅,不过暂时没加“常务”。呵呵,先生一平反,便即官运亨通。
这也是因为大革命破坏力太强,许多老干部虽然平反,身体大不如前。先生今年五十二岁,在省里这个层级,却正当年富力强,水平又高,官运亨通也属正常。
柳俊在去先生家里的路上,突发奇想,若是先生能更进一步,上个副省部级或者外放地方搞个实权一把手,岂不是好?
嗯嗯,这个事情,貌似也并非全无可能呢。柳晋才不就由一个技师跃居到了一县之长的位置上么?因何跃居上来的?还不是因为有一个先知先觉的儿子,助力不少!
这一招,说不定用在先生身上也一样灵光。
柳俊越想越是兴奋,甚至哼起了小曲。
“小俊?”
是先生惊喜的声音。
抬眼一看,只见先生一身藏青色呢子中山装,夹着一个公事包,正站在家门口,笑容满脸望着他。
惭愧,只记挂着怎生运作先生的仕途,倒叫先生先瞅见自己了。
“伯伯……”
柳俊欢快地叫道,一溜小跑。
实话说,重生之后,唯独在外公外婆和先生师母面前,柳俊才真正有小孩心性。无他,便算起上辈子四十年人生历程,他们也都比自己年长许多,无论前世今生,都是名副其实的长辈。
比较起来,严玉成和柳晋才的心理年龄,只是与柳俊大致相当罢了。因而更多的时候,柳俊是抱着平辈的心态与他们打交道的。
“老婆子,快出来,小俊来了……”
周先生不忙着与柳俊叙话,先就扬声向屋子里叫喊。
真不知师母每日里要念叨小俊多少遍。
“啊,小俊来了,在哪里……”
师母急匆匆推开房门,直冲出来,一见到柳俊,眼睛便即湿润了。柳俊却不便撩拨师母的悲情,就呆个一天半天的,老惹得师母挂牵,罪过得紧。
“师母,你年轻漂亮多了呢,比伯伯年轻好多……”
柳俊笑嘻嘻地打趣。
“这孩子……”
师母就笑起来。
“好啊,小俊,你打击伯伯?”
先生佯怒道。
“伯伯也年轻好多,赶明再进一步,要算是最年轻的省部级领导了。”
柳俊顺手又拍了一记马屁,顺带着将刚才所想的意思露了一点出来。
“别瞎说!”
先生沉下脸,教训道。
这个省委党校,称得上大林子了,当真什么鸟都有,须防隔墙有耳。
这时候阮成胜走了过来,微微弯腰,很是谦恭地道:“周先生……周师母……”
“啊呀,是成胜啊,你怎么也来了……哦,还有几位客人呢,来来来,快请进屋坐……”
麻塘湾紧挨柳家山,阮成胜是柳家山大队的大队长,与先生也是素识。以前先生是“周癫子”,如今成了红旗公社走出去的最大的官,阮成胜自然恭谨小心。周厚群就更加不必说了,细论起来,他虽是柳家山大队的人,其实与麻塘湾周家才是一个宗族,按族谱排行,他该叫先生叔公。
“伯伯,今天不用上班么?”
进了屋尚未坐下,柳俊便打趣先生。
“呵呵,班自然是要上的,不过你们来了,耽搁一会也无妨。”
难得有家乡人来拜访,先生兴致极高。
“伯伯,你的秘书和司机呢,怎不来接你上班?”
先生如今是正厅级干部,照规定是应该配备专职秘书和专职司机的。
“就在一个学校里上班,还要麻烦人家秘书和司机做什么?你当伯伯这么官僚?”
先生笑骂道。
“这可不是麻烦不麻烦的问题,这是官威官体。伯伯如今的职位,若放在过去,那便是道台大人,就算走几步路,都是八抬大轿的。胡屠户说得好,凡事要立起个体统来!”
柳俊搬出《范进中举》里的段子,继续调侃。
“你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多讲究。以后要真做了官,那还得了?”
先生指着柳俊,故意板起脸来教训道。
“嘿嘿,伯伯,我要真做了官,就会做一个为民办事,主持公道的好官,不会纵容自己的儿子调戏妇女,颠倒黑白……”
柳俊顺着杆子,就将眼药掏了出来,准备给孟宇翰两父子点上。
“小俊,你什么意思?”
先生何等睿智,马上听出柳俊话里有话,当即收起笑容,正色问道。
柳俊也不多言,掏出昨晚赶工出来的材料双手呈了过去。
先生接过来,慢慢细看。这是他的习惯,看什么东西,第一遍的时候总是非常仔细,如是好的,看过之后,闭目沉思一会,还要再看一遍。
料必做学问的大知识分子,都是这般认真的。
只看了不到一半,先生的眉头已经蹙了起来,越往后看,越皱成一个“川”字。不过先生涵养甚佳,不轻易发火。果然看过一遍之后,闭目沉思稍顷,又再从头至尾看了一遍。
几个人大气都不敢喘,便是师母给大家倒茶水上瓜子糖果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不发出大的声响。
“小俊,情况属实?”
先生看完第二遍,缓缓问道。
“属实,我们昨天刚从青安县来……”
柳俊又将昨天谈判的事情也告诉了先生,没有丝毫隐瞒。
“糊涂!”
先生怫然不悦。
“这样的害群之马,社会渣滓,你怎么不立即向青安县委报告,还要和他私了?真正糊涂!”
柳俊不禁苦笑起来。
先生思想不是一般的正统,麻塘湾八年下放,也未曾让他勘破世情。先生对大局的把握极有心得,可是小到一县之地的细节问题,就不免有些理想主义化了。在他看来,这个事情只要报告给青安县委,自然能得到公正的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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