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州还魂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岸易通易岸
但是,他有一个明显的特点,就是最爱较真。喜欢把事情弄得水落石出,清楚明白。
自从张俊生又回到市委任职以来,他的儿子张峰上学的事可就惨了。他不能再回到县委大院的集体食堂里吃白馍和炒菜了,他把被褥搬到了学校,也像其他住宿生一样来到宿舍住宿,到学校大食堂吃集体饭。
并且他也要和别的同学一样,编排在打饭组里,和搭档一起抬着饭桶去南边食堂打饭,还要负责本组碗筷瓢勺饭桶的刷洗。
一向养尊处优的他,一下子处在了一个这样的环境下,他觉得自己变得像讨饭吃的一样狼狈不堪。更狼狈的是,宿舍的炕是水泥面,除了硬还是凉,哪里能睡得着觉啊,打来的饭也是这样,又粗又硬又涩又凉的玉米面饼子可怎么吃啊,实在是咽不下去。
你就是有钱,学校里也有制度,哪能每天出去买饭吃呢?再说了,上课的钟点也不允许你这样自由啊。
他在学校里没有别的想法,一心盼着过礼拜回家去享受,这样的日子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煎熬和折磨。
父亲的调离,食宿的改变,他一下子感觉自己失落了很多,身边没有了靠山,吃住没有了优越,他实在不想呆下去了。
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半空中到处游荡,像是失去了父母的孤儿,像是沿街要饭的乞丐。
他从此滋生了一种从没有过的自卑感。又开始放纵自己,老毛病逐渐又冒了出来。先是逃学,逃到外面去,看水库抓鱼虾,去野地里挖红薯,去山里摘酸枣,追野兔……
甚至还会爬到拉煤的拖拉机上和拉煤师傅去煤矿食堂吃饭喝酒。
他突然发现,何海云一下子高大起来,似乎何海云已经变成了他的唯一物质靠山和精神支柱。于是他除了自己逃学,更乐意叫上海云陪她一起去逃学。
“海云,能不能陪我半天?我实在在学校里待不下去了!”有一次他把海云叫到一边哀求道。
“张峰,你还像不像个男人啊?你爸一走你就这样?”何海云用责怪的口气回答他。
“我想回新州去,可是,我不想离开你,这可怎么办?”张峰显得十分难过的样子对何海云说。
“张峰,我告诉你,我和你是什么关系你可要搞清楚,你千万别往歪里想!”何海云警告他。
“真的,我在这里除了你,一个亲人也没有,你说我该找谁说去?”张峰显然仍然在往何海云这边靠。
“你要想清楚,你曾经告诉过我,你过去逃学做坏事,自从来到蓬州这里以来,变得挺好的,你爸不是也多次表扬你吗?你怎么会辜负了他对你的信任和期盼呢?”何海云有理有据,慢慢开导他。
“是啊,来到这里,我的确变得好多了,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当官的父亲,再后来就是为了你。我从来就没有想到过要为我自己!”张峰打开了话匣子。
“张峰,你知道吗?你现在可是学生会副主席,这个职位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担当得起的。你自暴自弃只会毁掉你自己!你想想看,你的条件和咱们班比起来,你比谁都优越,你往前走的路,只能是笔直的,绝对不能再改弯儿了!”
“不管怎么说,因为我们是同学也好,还是因为我们老人之间的关系也罢,我今天规劝你,没有别的意思,只希望你能一如既往,勇往直前!”何海云鼓励的话语,在张峰心中翻起了波澜,形成了排山倒海之势,对张峰再次走向下坡路起到了刹闸停车的作用。
何海云看到张峰这时已经默不作声,她鼓足勇气,有意识地上前张开双臂,来了一个大大方方的拥抱。张峰千恩万谢,感谢人生中遇到了何海云这样的好人。
放开双臂后,张峰突然像士兵一样向何海云敬了一个军礼:“保证完成任务,谢谢首长教诲!”
何海云看了哭笑不得。说他是孩子吧,他已经都是要高中毕业的学生了,说他是成人吧,他又是那么样的淘气开逗。
这天,蓬州中学门岗的老头金柱敲钟的鼓槌还没有放下,大门外开过来一辆绿色吉普车。金柱在这里门岗工作了七八个年头,很少见到这样的情景。
他手里拿着鼓槌快步走到大门跟前去开门,他知道一定是大人物来了。金柱老汉打开大门,问明情况,恭敬地弯了一下腰,伸出右手指向大门里面,以示其请进,在此有礼了。
这个刚来蓬州不久的老学究副主任任之问,是专程来蓬州中学搞调研的,事前不打招呼,不通电话。
老学究来到甬路中间,从车上出来,站立在原地,观察这里房前屋后的教学秩序。跟在他身后的马秘书顺便站立在车后边,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他刚站立好,就发现每一排教室,都有一个学生执勤,手里拿着本子,还在认真地记录什么,感觉很新奇。
于是,就近来到高中二年级这一排,站在何海云身边,仔细看她的记录。
这才发现,这些学生正在记录老师的候课情况,和学生的课间纪律。
有三两个老师也在教室之间穿梭者。等张建校长走过来时,马秘书及时介绍了这位任主任,张校长赶快上前和任主任握手,并招呼韩玉冰校长等,一块回校长办公室。
当张校长和任主任握手的时候,上课的钟声响了,教室外检查的学生干部也都依次回到了教室。
这个老学究真不愧是老手,他不会由着谁的性子去做事。当张建校长请他回办公室的时候,他执意要先在校园里到处走一走,看一看。
他说:“一到基层就去坐办公室,这和不下基层,在自己办公室里坐着有什么两样呢?既然下基层,就要到处走一走,到处看一看。”
无奈之下,张建校长和韩校长只好一同陪着领导在院子里依次巡视。
第一百六十八章 狸猫
中丘公社工作队的戎队长非常懊恼,因为第一轮谈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依然一无所获。
他不仅没有从谈话对象那里得到半点有价值的线索,就连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倒是把自己弄得精疲力尽,狼狈不堪,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
这可如何是好呢?给中丘公社领导怎么交代?给南丘村干部群众怎么交代?给蓬州县驻村工作队怎么交代?
他开始反思第一轮谈话的得失利弊,他开始回忆在每一个晚上汇报交流工作时,同志们给出自己的建议和意见。于是,他有了些顿悟,有了些开窍了。
结合自己的做法,联系同志们的看法,他觉得自己第一轮失败的原因一共有三个。一个是犯了严重的官僚主义。不该把这些嫌疑人通知到大队办公室来谈话,这本身就是脱离实际,脱离群众的做法。
第二是犯了方法性错误,犯了急躁毛病。自己认为根据大家的反映意见,韩家人肯定自感惭愧,肯定会主动缴械,老实交代。从一开始就对问题的严重程度重视不够。
第三是犯了态度性错误。没有站在一个新的政治高度看问题。只把问题当成了一般性问题,没有真正开动脑筋,用矛盾论和方法论分析解决问题,致使问题限于僵持状态,甚至是严重的对立状态。为下一步工作又制造了新的障碍。
戎队长点燃一支香烟,在老支书院子里来回度步。他要找出问题的根源和症结,决心在下一轮谈话中占据主动,有所突破。
在杨金宝队长指导下,在中丘公社工作队员配合下,他带领工作队又紧锣密鼓地展开了第二轮谈话。
和第一轮谈话不同的是,这次谈话他要走进谈话对象的家中进行走访。
他这样做,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深入家庭谈话走访,弥补上次谈话之不足,让谈话对象有一种亲近感、热情感,给他们一个宽松的温暖的谈话环境,让他们放松心情,敞开心扉,进而说出有价值的线索。
一个是摸底调查。进了家,就可以对嫌疑人家庭里有所了解,也许会发现与案件相关的证据来。这样,案件就有了新的进展。也算是自己的工作队队长没有白干一场。
他嘱咐二位队员,不管走到谁家,都要仔细观察,深入了解,不放过一个细节,尽可能多地发现问题线索。
他们这次思来想去,最后确定先去走访喜欢打猎的韩小夏。
韩小夏四十浪荡岁,老婆是中丘村人,挨着水库,喜欢炖鱼做菜,小夏喜欢打猎,正是她喜欢的地方,所以成了一家人。他家四个孩子,大的是女孩,上到三年级就辍学在队里劳动,二孩是男孩,小学毕业,也就不上学了,下边还有两个小女孩,最小的他老婆带着,二闺女刚上小学。
他的家就在西台北街,坐北朝南,门外有一个篱笆墙。隔着篱笆墙远远都可以看到,晒在篱笆上的羊皮褥子。过了篱笆墙,叫了声门,见街门虚掩着,他们一行三人就进了院子。
小夏没有出门,是他的老婆抱着小女儿出来迎接的。其实,小夏早已经透过窗户看到他们来了。心里正在没好气地想着怎么对付他们呢。
上一次在大队办公室面谈时,他就黑绷着脸,嘴里叼着旱烟袋,一句话不多说。
这次到了他家里,他再绷着脸就显得见外了。所以,尽管他没有出门迎接,但是,进了屋,他还是比较客气地打了招呼。
戎队长见他态度有所缓和,自己也就放下身价,主动给他递过一支香烟,然后各自点上。他老婆见屋里烟雾很大,就抱着孩子来到院子里。
两个队员也跟着她来到了院子里。一边走,一边闲聊着家长里短的话。
“哎,你北墙上挂的是啥东西,像是一张野兔皮吧?”一个队员看到小夏的东北角墙上挂了一只野兔皮,惊奇地问道。
“对,这就是一张野兔皮。是小夏年前下雪天跟一群孩子们在南岗上打的。”这位妇女随口答道。
“小夏真厉害,我要是会打猎就好了。”队员跟着瞎侃。
“哎,你可是不知道,这打猎可不是好打的。也有卡壳的时候。”小夏媳妇一提起打猎就来了兴趣:“听俺小夏说,有一次去西山打猎,也是下雪天,身后还带了一只狗。那时候我家为了一只狗,是专门带它扑捉打伤了的野兔的。
这只狗很听话,给我们家可没少逮了野兔。可惜啊,去年死了。不知道吃了谁家的死老鼠,被毒死的。
俺小夏说,本来这只野兔是跑不走的。因为他在石头坑下边早已经瞄准了。似乎这只野兔也知道是瞄准了一样,站在石头坑边上,前面双脚抬起来,竖起了两支长耳朵。
说来也很奇怪,这只野兔就在那里蹲着不跑。我家小夏心里想,你不跑肯定死定了。结果,你们说咋啦?”小夏老婆说话间眉飞色舞。感到自己拥有这样一位老伴心里十分满足,看得出她说话时脸上的幸福和微笑。
“咋啦?莫非它能跑掉不成?”另一个队员接着问道。
“哈哈,不是它跑掉跑不掉的问题喽!是俺这口子太大意了。”小夏媳妇不说结果,还在故作玄虚。
“怎么啦?没有打死它吗?”队员好奇,仍然追问不止。
“呵呵,你猜最后咋啦?俺这口子猎枪卡壳了。是一个瞎子儿!你看把那个野兔高兴的,只在石头坑边上蹦高儿高儿,还扭过头来,用两只前爪给俺这口子挥手致意哩!”
小夏媳妇一边说着,一边还腾出一只手来,比划着这只野兔挥手的样子。搞得大家都笑了。
“我们没有见过你那口子的猎枪,我们可以看看吗?”另一个队员灵机一动,他想借着看猎枪的功夫,去屋子里看一看有没有可疑的东西。
“可以啊,你们去看吧,就在这个屋里。”她指了指西边的那一间低矮的小屋。
“好,那我们去看看!”两个队员打开屋门一看,屋子里摆放着凌乱的各种农具,简直就不能下脚,只好慢慢低着头,看着脚下横七竖八的东西,往里面迈着脚步。
走在前面的队员还没有看到猎枪,一个可疑的毛皮首先进入了他的视线。他刚发出一声惊叫,就被后面的这个队员上前捂住了嘴。
第一百六十九章 攻势
就在戎队长紧锣密鼓进行第二轮走访谈话的同时,另一组以杨队长为首的工作队也在不停地工作着。
韩傻货一看几个工作队的人和老支书,还有五队的队长朱书堂都在他家里,知道一定是有了大事。可是究竟是什么事情,他还真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是,这个向来胆小怕事的人,也多了心眼儿。开始盘算着怎么应付这些人。
他一进屋赶紧搬凳子让座,问这问那的。显得十分的热情。正当他刚刚把这几个人安置妥当的时候,土炕上这位精神不正常的女人醒了。然后下了土炕,靠在炕边。
像是在做梦似的问道:“老傻货,这么多人都是你请来的?请这么多人干啥?要杀我吗?”攀林花漫无边际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感到很吃惊。
她为什么要这样说话呢?为什么上来就说,这些人是来杀她的。这种思维的背后一定有问题。尽管她甚至不清楚,那也一定是事出有因,肯定不是凭空乱说。
“你又说胡话了。”韩傻货立刻为她打了个掩护说道。
“对,我们就是来抓你的!”经验丰富的杨队长使用了激将法,准备将其就范。
“你们抓我干嘛?我也没有去乱扔东西。”攀林花说话愈加的暴露。
杨队长看了看老支书,又看了看朱书堂。以示他的队员开始里外屋搜索。
杨队长坐在正坐上,眼睛盯着这位漂亮的精神间歇障碍患者,他看着她那刚睡醒时乱蓬蓬的头发,和身上穿着的不一般的服饰。
尽管是神经有问题,但是从穿戴上可以看出,这位老实巴交的韩傻货,对媳妇还是非常亲热和关心的。所以顿生一计,带走她媳妇,观察他的表现,进而诱导他说出事情来。
老支书坐在副坐上,眼睛不断在屋子里扫射。
“报告队长,我们在里间屋收到一堆牛皮纸”另一个队员抱着一大把牛皮纸从里间屋走出来。
“继续搜”杨队长继续下命令。
“是”这位队员再次返回里间屋搜索。
“报告队长,我们收到一只狸猫皮和一只野兔皮”只见这个队员一只手提着一只野兔皮,另一只手提着一只狸猫皮,从里间屋兴冲冲的走出来。
杨队长看到,这只野兔皮里面装满了麦秸柴火,野兔肚子里还露出不少麦秸来。而那一只狸猫皮则显得褶皱瘦小,肚子里面是空的,还没有来得及装柴火,而且皮毛还没有完全干透。
“报告队长,我又从里面找出来一个东西。”这个队员找到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叫不上来名字。原来这是一个用面粉做好的小人,小人肚子上写了一个人的名字,而且头上、眼睛、脸上、嘴上、鼻子上、胳膊上、胸腹上等,扎满了不同型号的针,小人脊背上写满了咒语。
老支书看了看,他猜测这个小人很可能是攀林花的仇人,可能是攀林花在清醒的时候做的。是在诅咒他的仇人,希望她的仇人遭到报应。
“给人家放回去吧,这是人家的东西。”老支书梁鸿信一边说话,一边挥挥手。他知道,这个东西跟我们破案没有任何关系。
“报告队长搜索完毕,没有发现其它可疑东西。”第二次进去搜索的队员出来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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