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问拾得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流风回响
 陆罄竹当即变了脸色,伸手连忙推搡着教书先生,只是小一却细声道:“王爷从正门进来的……”
 陆罄竹闻言连忙要拽着人朝后门走去,小一又支吾道:“后,后门被王爷差人堵住了……”
 “王八蛋!”
 这次孟聿怕是听露了风声,专程有备而来的。
 陆罄竹急中生智看了一眼庭院中的红豆杉,:“你会上树么?”
 先生苦笑:“相仪,你知道我不会武功。”
 陆罄竹几乎是要怒骂出声,先生却面色安然的一把握住他手:“相仪,我想通了,这次我打算陪着你,不论有什么,我陪你一起……”
 ‘面对’两个字将将还未出口,眼前骤然一黑,陆罄竹咬了咬牙将人一把拽住抗了起来,背着人就直接往屋里走去。
 孟聿脸色黑如锅底的走了进来,气势汹涌的环顾了一眼四周,视线最终锁定在陆罄竹身上。
 躺在床榻上吃着柿饼的人满嘴薄霜,见状谄媚一笑:“王爷……”
 “人呢?”孟聿一把揪住他衣襟将人提了起来,陆罄竹配合的一笑:“什么人?”
 “我听说你给阳佟请了个教书先生,人呢?”
 “人早走了。”
 视线在周围环顾一圈,孟聿冷笑一声看了眼一旁的木柜:“陆罄竹,你莫给本王装傻,几日不见,瞒着本王背地里吃嘴偷腥?”
 陆罄竹:“……”
 孟聿却一手扯着他衣襟拽散开来,陆罄竹跟个玩物一般被他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半晌似乎也没看出个名堂来,目光落在陆罄竹苍白的肌理上,孟聿冷哼一声。
 陆罄竹有些手抖的掩上衣襟,干笑道:“王爷,我早说了没人,我哪敢骗你啊……”
 “孟聿还是冷哼,视线落在他下半身:“说不准你是在上面呢。”
 跟着后面走进屋里来的陆阳佟闻言,张嘴一口羊奶直接喷了出来。
 两人同时朝他看去,陆阳佟连忙擦了擦嘴一脸机智的拽住孟聿的袖袍:“孟叔叔,我爹他哪有那个胆量和本事啊。”
 孟聿却不屑的刚要出声,陆阳佟却惊叫着指着他暗紫色的袖袍上的一片深迹道:”孟叔叔,你这是怎么了?”
 陆罄竹闻言视线也朝那里看去,心中不由得有些吃惊。
 “小伤无碍。”孟聿风轻云淡的掩饰了过去,又看了眼陆罄竹,捏着他下巴眯起眉眼道:“陆罄竹,本王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第一个陪葬。”
 “他受伤了。”
 孟聿走后没多久,在柜子里的人推门走了出来,拍了拍袖子,视线看着庸王离开的地方带上一抹冷意。
 陆罄竹意外的回过神来。
 先生接着道:“牵机毒,他活不了多久了。”
 “……”
 陆罄竹转而像是思量起什么事来,从那日盘城回来后,虽然外面没闹出什么风声,日子过的平淡如水,孟聿也依旧在他面前恣意嚣张。
 可是他听说过,这次失手过后,陛下明显顾虑加重,连带着朝中好几位大臣匿名上折子弹劾孟聿。
 庸王是座压在皇帝心头的大山,这座山一天不塌,皇帝就辗转难眠日夜难安。
 听说这次出征,已经有意让孟聿率领先锋,西域的驮驭摩是中原大梁一直以来的死对头,此次出征,也是朝廷上下商议良久才有的对策。
 主战之下,一击必胜。
 只许胜不许败,孟聿若是奉命前去,败了,是他刹羽而归后果自负。胜了,是他功高震主身悬命危。
 无论进退,只有两难。
 嘴角上扬,陆罄竹自然是高兴的。
 心头淤积多年的忧患终将不复存在,若是庸王哪日尸骨无存魂归故里,他必定亲自执笛在他坟前吹一曲鹧鸪飞。
 陆阳佟轻哼一声拽了拽陆罄竹袖子:“爹,你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陆罄竹没再说话,反而是先生道:“此时不可高兴太早,他今日在校场受了挫,那伤口上沾了牵机毒,虽则用量薄微,可还不至于无救。”
 牵机毒别名番木鳖,此药可通络止痛,跌打消肿,只是服量过甚,便会引起痉挛,呼吸麻痹而死。
 据说当年南唐后主便是因此毒自毙,头足相就,状如牵机而死,死状可怖,且无药可救。
 陆罄竹却皱起眉头来,有些吃惊的看向一旁的先生:“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先生伸手一把扣住他,微微一笑:“相仪,想要他死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第10章○十
 仿佛印证了那日先生的猜想,孟聿果然在半月过后受命领兵出征,只是陆罄竹此时的心理却并没有多大的高兴,孟聿这些年对他而言,就是个压
 
寒山问拾得 分卷阅读11
 在他心头的魔鬼,这魔鬼只要一日不除,他便一日寝食难安。
 而如今,这魔鬼天要将亡,可他确实是连一丝的高兴都没有。
 陆罄竹再三确认过自己并非是犯贱生了什么不该有的感情,他这辈子对天对地,喜欢的信任的就只有娄寄名一人。
 而仇恨的,想杀的仅孟聿一人绝无第二者。
 “怎么?不高兴么?”
 男人的轻笑声拉回了他的思绪,他缓缓抬眼看了一眼眼前笑意吟吟的男人,又拉下眉睫:“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这些时日挺喜欢和本王装傻的。”
 夹了一筷子慢悠悠的咀嚼着,那神态一如既往的悠闲自在,哪里看得出半分即将上战场的急迫和紧张?
 旁人都以为皇帝这次是赶鸭子上架,就等着看庸王出丑出错死在疆场上,绝不给他预留半分功高震主的机会,即便此次计划真有错漏,躲得过初一,庸王也未必躲得过十五。
 陆罄竹呆坐着没说话,看着样子似乎并不打算接茬。
 反观孟聿,倒像是心情十分好一般,他缓缓笑了笑:“到底是你觉得本王脑子不好使了容易糊弄,还是你真的傻了需要我给你长长记性?”
 陆罄竹觉得自己全身的皮肉都叫嚣着痒了起来,估计自己此时在孟聿眼里就是十分欠打的类型。
 为了避过于被动,他小心翼翼地开了口:“王爷身份尊贵,罄竹一介罪人哪里敢怠慢您。”
 “哼。”鼻腔发出一声浓重的冷哼,孟聿挑了眉头似乎并不打算与他深究,毕竟即将整装出发,他实在没有过多的时间跟以前那般调′教陆罄竹。
 “本王打算带你一起去。”
 嘴角的笑意忽地凝住,陆罄竹几乎是下意识地抬头看他。
 “可惜,本王这回真带不了你了。”
 窥见庸王眼底的笑意,他又顺从的低下头去。
 “过来!”
 突然沉声一阵怒喝,陆罄竹身子一抖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接着被孟聿压着肩膀直接跪倒在他身前。
 下巴被指尖捏住缓缓抬起,措不及防撞见那眼底如刀剑凌厉般的寒意,陆罄竹心里一跳,紧接着一颗黑色的药丸被猛地塞进了他嘴里。
 还未来得及抗拒,接着唇齿被轻易撬开,那抹柔软直接顶了进去,细细密密的扫过他膛壁与之交缠,将口中那枚还未来得及吞咽下的小丸融化成了一滩苦水,陆罄竹被逼得无法,又合不拢嘴,只能任由一滴银丝滑落下来,垂落在半空中。
 “这心悸丸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它的效用。”
 几乎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孟聿爱怜地抚弄着他的下颌,方才唇齿交缠的两人距离是那样的近,可是一转眼间,这肃杀的气氛让他们未如隔天堑。
 陆罄竹皱了皱眉头,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不适,只是这心悸丸他的确再熟悉不过,当年军中用来鼓噪战士的欲望而制造出来的东西,毕竟军中生活枯燥乏味,这东西具有壮′阳的效果,正好可以用来提提干劲和泄′火。
 只是这样一来难没了分寸,有些劲头过足的便因为体力衰竭心悸死去,于此便一度被禁止,直到之后被人又糅合进几味药材,便成了逼迫刑罚的工具。
 只是此物多无解药,要么一直靠着自身意志坚定以求不死,要么就等着在床上吃男人的□□存活下来。
 他突然放大了嘴角的笑意,孟聿,你还真他娘的狠!
 似乎是看穿了他心里的想法,庸王爷很是愉悦的拍了拍他脸,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叠了几叠的纸笺给他。
 “这张纸笺,若是我哪日真的回不来了,这里面会详细安排你的后事,譬如棺材和墓地,如果我回来了……”
 孟聿忽然对着他勾唇一笑,俊美的容颜绽开抹春色,他却什么也没说,深深地看了陆罄竹一眼,便一拂衣袖,扬长而去。
 视线里的那身紫衣,最终,缓缓消失的一干二净。
 .
 仁兴年初:庸王率兵抵达驮驭摩与大梁结界处,伏笔未计,遂小胜一筹。
 次日追击,掠过寒江野原等地,继续设伏。
 数日后,小雪初下。
 驮驭摩趁机出击,未果,寻退。
 仁兴年二:鏖战半年有余,次月驻地休战。
 时至年三,再站,险得以胜。
 ……
 此战胶着,战线逐步拉长。
 又得一年零三个月,深入驮驭摩腹地,兼并一举获胜。
 四月初,庸王无故失踪
 五月底,人未果,迹未寻
 六月……
 七月……
 鹅毛大雪再次飞奔而降,带着边关沉重的号角声。
 窗格上凝着的冰花又结了一层厚霜,陆罄竹身子连着这几年已经不大健康,时长咳着咳着便能咳出血来。
 他本来是打算一心耗着孟聿等着他死的消息,可没想到如今反而是孟聿在耗着他,如今这半条烂命只能靠着那半根老参吊着,若不是庸王府富足,怕是早就供不起他这具破烂身体。
 “小一……”
 拿下手帕,低头轻扫了眼上面的血迹,陆罄竹闭着眼睛靠后,这个年头的大雪下的格外急,他已经连续几月未曾与孟淮准联系了。
 唯独只有先生偶尔递来几则消息,说是一切安好,接下来的却只能全凭猜测。
 没了庸王的阻碍,成王想要近一步完成颠覆的夙愿只会越来越深,他多少是不赞同的,只是他们内门子弟的斗争他一个外人如何管得了?
 纷争和权势永远都不会断绝,没有人想跟他一样,就此息事宁人。
 或许,当初那个位高权重的自己还是安稳无虞的,他这辈子也不会想到息事宁人这四个字。
 “郎君,还有什么吩咐?”
 小一端着一盆热水连忙走了进来,替他浸热了手脚,小丫头又长大了不少,一双眉目越发的秀颖如画,长长的眉睫上挂着几滴雪子融化的水滴,那双黑眸渗透雾气,似乎一直看到他心底。
 “你,今年多大了?”
 似乎未料到陆罄竹会问这个,小一怔了怔,替他一遍遍擦拭着指节:“奴婢今年正满十四……”
 “十四?”他压下眼睫,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似乎也到该嫁人的年纪了。”
 小一一听这话顿时一愣,片刻却跟要哭出来一般在他身旁跪下:“奴婢没想过要嫁,嫁人,只想一辈子留在府中伺候郎君您……”
 陆罄竹笑了笑,眉眼微挑,伸手抚上她额角的发髻:“傻丫头,你这个年纪若是还没个归属说出去会被人笑的。”
 “可是,可是郎君您……”
 “我是男人和你一个女孩子家如何一样?”
 小一抬着头看着他,陆罄竹却回了手:“你是不是很喜欢府中那个叫庆游的小子。”
 小一怔住,忽然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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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头明显有些不知所措。
 “我上次查了查,发现他在府中签的是死契,你若是愿意,我就替他赎身让你……”
 “小一拜谢郎君的恩情。”小丫头这次反应倒是快,立马给他就地磕了三个响头,陆罄竹失笑着垂头看她:“你在我身边也跟了这么长时间了,算是我看着你长大的,其实我也未曾把你当过外家人,你何必与我客套。”
 ……
 隆冬昼夜,大雪掩盖了天地。
 那双再次抬起头的眉眼变得通红,红妆遮双靥,额上花钿黄,那袭红衣烨亮耀目,耳畔喜婆的“夫妻对拜”过后,稚嫩的掌心被对面的新郎牵了起来,可她却转过身,视线偷偷看向门外那身逐渐消失在风雪里的身影。
 一只手抚上她脸颊,眉目俊朗的新郎看着她低头温和道:“想去道别就去吧。”
 话音刚落,她提着一身红衣冲了出去,陆罄竹在雪中行走的步子迈的吃力,忽然闻见身后传来咯吱声,他刚转过身来便被那身红衣撞了个满怀。
 风雪里的声音变得微弱,他低头看着怀里抱上他的小丫头笑道:“你怎么出来了?不要新郎了么?”
 “郎君……”小一看着他呜咽出声。
 寒风吹襟,肩上很快便落满残雪,无奈的拉开小丫头的手,陆罄竹低咳几声没再看她,径自转身一步步离去。
 金兵交戈之声骤响在耳畔,他忽然想起半年前到的那则消息。
 庸王无故失踪,寻迹未果,后身死葬枯山,遇伏,重伤久病未愈,后乃消亡。
 这则消息传出半年之内,被无数人彻查证实,终于在三日前被确切最终结果。
 他想起先生拉着他的手眉目欣然:“相仪,你终于如愿以偿了。”
 他真的如愿以偿了么?
 陆罄竹错愕的低下头缓缓摊开掌心,怎么他觉得他一点也不高兴。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到底不会相信那个魔鬼会这么轻易的死掉。
 掌心放着颗和那日孟聿喂他所食的心悸丸一模一样的药丸,只不过这是解药,虽然心悸丸传言并无解药,他也不知道孟聿到底可不可靠。
 可至少他在打开那张纸笺时,那上面写的并非是棺材和墓地,而是几味药材。
 时至今日他才明白,孟聿是故意的。
 若是他回来了,他才是真正的死到临头。
 若是他没回来,他才有活路可逃。
 可他有没有料到,他会提前打开这张纸笺呢?
 按照上面的药方他找人配理出了这颗药丸,却一直未曾下口。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吃,万一这是最后一颗强心剂直接送他上天了呢?
 可生与死对他来讲,也不过早晚。
 “爹”
 眼前模模糊糊画出一个轮廓,陆阳佟站在风雪堆里大声的喊着他,他才想着今日出门时,小畜生说要来接他回家。
 一旁还站着一个身影,那人撑着一把伞同样一脸笑意的看着他。
 他敛下眉眼,指尖微动碾碎了手心里的那颗药丸。
 他不信孟聿,从来都不信。
 扬袖一挥,他迈步朝着前方走去。
 远山似传来一曲鹧鸪飞,悠扬醇厚的笛音穿过云层、透过穹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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